听出帝林语气里的责难,秦旭飞颇有点护短地说:“后来查出踏雪在途中受了迷迭草的刺激,却并不关木先生的事情。”
帝林见皇上开口,随即不再多说。
李铮不以为意地笑笑,“不知陛下召微臣来,所为何事?”
“哦,是这样的。”秦旭飞想起正事,转过身,面向书房墙壁上挂着的一张行军图,指了指西水方向道,“得到消息,庆国发兵出其不意地攻打楚国,庆国北防虚空,帝帅提议趁机攻打庆国,将燕国的北疆再往前推行百里。”

“如此军机大事,微臣实在不便知道。”李铮谨慎地说。
“无妨。”秦旭飞明白他的顾忌,安心地笑道,“木先生一身绝世武功,留在燕宫当一名小小侍卫实在委屈。朕想让木先生与帝帅一同出兵,疆场乃男儿建功立业之地,若木先生能得胜归来,朕自当加官进爵。”

第十三章江北事歇(2)
李铮怔了怔,他费尽心思进燕宫是为了天香豆蔻,却并不想为了燕国的功名利禄。
“木先生不愿意?”秦旭飞深若幽潭的眸光淡淡扫来,李铮心中一凛,弯腰一揖,“臣谢主隆恩!”
他也明白,区区的救命之恩根本不足以取信于秦旭飞,他要受的考验,还有很多。
秦旭飞满意地说了一声“免了”,帝林则若有所思地瞟了他一眼。
“对了,楚国派使者过来说要联姻,朕也有意与楚国联盟,这联姻之事也未尝不可。”秦旭飞又说。
帝林不语,黑着脸站在原处。
秦旭飞大笑,“还在为帝老将军的事情耿耿于怀呢?将军不是已经回国了吗?”
“可是楚国背信弃义,实在让人不齿。”帝林显然余气未消。
“既如此,帝林又何必在这个时候提出攻打庆国?这似乎是为背信弃义的楚国解围吧?”秦旭飞似笑非笑地望了他一眼,帝林立刻拜倒,坦言道:“此事确实有私心,乃是还一位故人的人情,但若非对燕国开辟疆土有利,臣也断不会答应。”

“还人情?”秦旭飞没有丝毫责难的意思,只是饶有兴致地俯视着他,“是那个李写意吗?”
这个名字让李铮脑子一阵轰鸣,强忍了许久,才没有失态。
“是。”帝林光明磊落。
“起来吧,朕岂有不知道的道理,楚国任何一封情报,朕都会提前过目。”秦旭飞淡淡地说,“帝老将军为她所救,这次举手之劳,朕不追究,但是毕竟敌我有别,断不能有下次。”

“陛下英明。”帝林又行了一礼,这才站了起来。
“朕发现你对这位李写意评价甚高…”秦旭飞突然诡异地笑道,“此次联姻,若是向楚国多要一个人,也是无妨的。”
“陛下?”帝林一时没弄明白他的意思。李铮却早已心如鼓捶,恨不得马上开口否决。
“爱卿若是欣赏那个李写意,不如让她嫁到燕国来,英雄美人,岂非绝配?”秦旭飞促狭地望着帝林,浓浓的笑意从古井无波的眼睛里涌了出来,倒像说真的似的。
帝林剑眉一轩,傲然道:“我慕她才华,仰她品质,却不屑于做这种强人所难的事情,望陛下不要多此一举。”
秦旭飞面色一沉,“朕为爱卿打算,倒似多管闲事了。”
帝林只得又拜下请罪。
秦旭飞忽而一笑,亲手扶起帝林道:“好了,我们君臣之间,哪来的虚礼。”帝林凝着脸,肃然而立。
李铮被他们的话题引得心惊万分,却还是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帝王的喜怒无常,果然非虚言。
他们又说了点话,秦旭飞还有其他要事处理,挥手让两人跪安。
出了房门,帝林突然沉声问:“你真的姓木?”
李铮一愣,随即表情自如地反问道:“帝帅以为木言别有用心吗?”
“难道不姓李?”帝林眼神微闪,灼灼地望着他。
李铮如遭雷击,心思电转之际,却还是神色不动,“帝帅何来此问?”
帝林不答,鹰隼般犀利的目光将他扫了几遍,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终于转过头去,淡淡地说:“陛下既然让你归于我帐下,明日便准备准备,我们奔赴北疆。”
“是。”李铮谨然回答。
帝林这才大步走开,火红的披风迎风一展,似挽住了千百年流转的阳光,光艳照人。
“少庄主,你总是让我吃惊啊。”低低地感叹了一句,李铮再次眺望着楚国的方向。
你,现在可安好?
即使千思百虑,惊才绝艳,此时此刻,输局已定。
李写意站起身,神色无异,只是吩咐小梅回去说一声,她可不想风随溪再次通宵寻她。
小梅犹疑着不肯离去,李写意只得拍了拍她的肩膀,又特意叮嘱了一句,“回去转告风谷主,请他放心。”
“放心”两字李写意咬得很重,小梅似有所悟,又恨恨地看了一眼柳丹青,这才下山。
柳丹青微微一笑,“你属下对你极好。”
“以心换心而已。”李写意顺口回答。
“以心换心…”柳丹青却莫名地重复了一遍,目光闪烁,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柳公子…”
“叫我丹青便可。”柳丹青笑着纠正,“我们已经算朋友了吧。”
李写意也不推搪,“丹青,我们要在这山顶之上度过三天吗?”
“当然不是。”柳丹青轻笑,“美人当以金屋藏之,我带你去金屋。”
“金屋?”李写意微愕。
她一直知道柳丹青的财大气粗,只是用黄金打造一间屋子,也未免太过了。

第十三章江北事歇(3)
柳丹青并没有多做解释,只是端起茶,如观花赏鸟一样,看着山崖下一触即发的战事。
手下将西水兵情报上来的时候,风随溪与王子情俱在闭关。江潭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拿不定主意,卫津见他惶急,问明情况后,当即二话不说,将山寨的人与驻城的三万精兵一起立刻赶往西水侧布阵,另遣了几匹快马火速向虎骑军请求增援。

江潭本就不理军务,祁洋城因有西水天堑之险,很少成为前线,遇事连一个扛得起责任的将领都没有,他见卫津如此指挥若定,又知卫津与李写意关系密切,当下将全部的兵权都放给了他,自己在一旁帮下手。

到了西水边,庆国的军队已然成型,西水依然浩浩荡荡,只是他们准备的船只并不出奇,也不甚多,若他们打算通过这样的船渡江来袭,那无异于找死。
卫津铁面劲裘,在马背上横刀而立,那三万守城军初时并不合作,毕竟这个卫津,原是岐山山寨头子,他们是堂堂国家军队,又岂能听一个强盗头子指挥?
卫津无法,本就无心为楚国守这疆土,也不能斩兵立威,虽然在江潭的呵斥下勉力排阵,却自然而然地少了声势。
西水两侧,楚庆两国的将士一松一严,高低立分。
卫津对此情况似乎并不在意,甚至有心让那些人更放肆些,列了一上午方阵,到了下午时分,队伍早已松松垮垮,而庆国那边始终壁垒森严,船已下水,似乎随时准备抢攻。
这种情况连江潭都看不下去了,策马穿过疲软的军队,走到卫津身边问:“卫寨主,要不要发表点演说,鼓舞下军心?”
“不用。”卫津简短地吩咐道,“只要坚持到明早,等齐王殿下亲到,马上会立竿见影。”
“那现在…”江潭有点糊涂了。
“这一带西水,哪里的水最浅?”卫津忽然问。
江潭想了想,吩咐左右拿了地图,指了指下游的一个村庄说:“这里窄且浅,到了天旱的时候,还会…”江潭突然打住话头,恍然大悟。
“前些日子被逼反的民众是不是也集中在那一块?”卫津锁了眉,严声问。
江潭吞了吞口水,点了点头。
“看来这里的庆兵只是拖住我们的注意力,真正的精锐,已经绕到那里上岸了。”卫津扭过马头,事态紧急,他只带上了山寨百来名可以如臂使指的壮士,匆忙赶往地图上的位置。

而这边,则吩咐江潭继续做疲军之态麻痹敌人,只要庆国渡江过来的人还没有抄到后方,前方的庆兵必不会发动攻势。
所以,他只需要牵住已经到了后方的敌人。
无论如何,必须拖到齐王亲临,方有士气决一胜负。
卫津赶到的时候,那里果然已经蠢蠢欲动。卫津勒令众人下了马,在马尾上绑了树枝茅草,然后悄悄地围了村庄,弓上弦,刀出鞘,全面戒备。
果然有一行庆兵正踩过因为大旱而干涸的河床,人衔枚,马戴嚼,至少一万人马从这条不足十米远的道路,绕到了楚国的疆土上。
他们上岸后,便与一早盘踞在此的反军混在了一起,整队列兵,便待出发。
等他们已经尽数过了河,卫津立刻命人点燃马尾后的茅草,让它们往阵形冲去。受惊的马悲声嘶鸣,在庆军的惊呼声里践踏反复,顿时让刚刚排好队形的军队乱成一团。
卫津趁机打了个手势,那些久经战事的山寨好汉们立刻开弓拉弦,矢石雨点一般射出,还有几匹没有点火的马则在树林里窜来跑去,树枝拖在地上,造成大军压境的假象。
几百人对一万人,硬碰硬肯定不行,只能以疑兵之计,将他们困在这里,牵住前头的大部队。
庆军只看到周遭树影丛丛,时不时射来几阵冷箭,而且命中率极高,当下不敢妄动,只是派了盾牌军挡在阵前防守。
卫津在暗中观察了许久,见有一骑马之人沉稳冷凝,便知是这次的将领了,当即弯腰在箭壶里取了利箭,弦拉紧,笔直地瞄向他。
在那将领准备发出“突围”的命令时,一箭袭来,穿喉而过!
庆军再次乱成一团,围在一起,一层盾一层戟,小心地看着周围。
便这样敌动我动,敌不动我不动,一明一暗,一强一弱。
对峙,紧绷了整整一夜。
到了第二日凌晨,双方都已疲乏,正在卫津暗想撑不下去的时候,远远的三万楚兵突然传来了一阵欢呼。
高头骏马上,一身银亮铠甲的王子情引缰而行,英气勃发,皇家的华贵与气度溢在举手投足间,每到一处,便引起一阵阵喝彩,让颓靡了一晚上的三万军队,顿时沸腾起来。

第十三章江北事歇(4)
无需多余的话,无需多余的动作,王子情策马奔到了队伍之前,亲冒矢石,以皇子之尊与这些普通将士共生死,这,就是士气!
风随溪不远不近地跟在他旁边,所有人都看到王子情挺直的腰身与凛然的气势,却没有发现他惨白的脸色,以及用力拽紧的拳头。
整整一夜的针灸疏导,才刚刚缓过神,便披甲来到了战场,风随溪几乎怀疑他随时会倒下。然而王子情还是坚持了下来,不仅始终傲然挺立在马背上,脸上甚至挂着淡淡的笑,那么从容不迫,那么镇静自如。

风随溪突然更深刻地认识到:他与写意,真的很像。
都是那种将心思深埋、倔强而固执的人。
朝阳升起,王子情全身沐浴在阳光中,盔甲鲜亮,俊朗英华,犹如神子。
到了队伍的最前方,他迎着河对岸拉开的弓弦,扯住缰绳,骏马长身而立,仰首嘶鸣,腰间宝剑哗的一声抽出,刃光寒芒,刹那生辉。
“犯我疆土者,必将死于我疆土之上!”
掷地有声的话语再次引起楚军一阵阵热浪般的欢呼,庆军那边也似有了反应,队伍中几个人匆忙跑过。
然后,庆军动了,楚军挺枪戒备,等了一夜,现在早已热血沸腾,求此一战了。
可是,庆军动的方向…却是后方。
庆军,竟然撤退了!
还没有开始攻击,战争还没有打响,庆军便撤退了!
众将士微一怔忪,随即举剑欢呼起来,全部敬仰地望着王子情,高呼“齐王千岁”,简直把他当成了只身退敌的英雄。
王子情心中也甚为疑惑,只是此情此景,他只能含笑抚慰四方,心中的情绪不能有一丝一毫地流露。
风随溪始终冷眼看着他,心中说不上什么滋味,也许…有点敬佩吧。
大部队抽离后,卫津那边围着的一万残兵四面遭围,变得不堪一击。
王子情硬撑着安抚群情沸腾的军队,几次在马背上摇晃了几下,却一直一直,没有倒下。
等终于领兵回到祁洋城,王子情的脸上几乎没有了一丝血色,风随溪上前扣了他的脉门,然后皱眉,“不能再受累了,不然昨晚就算白费了。”
王子情歉意地笑笑,却又去大厅听江潭他们说起这几日的疫情。
没多时,派去打听情况的人折返了回来,跪地禀道:“燕国趁机攻打庆国北防,庆国不想腹背受敌,因而拔军回营。”
“燕国…”王子情沉吟了一声,随即自语道,“又是你吗?”
我以为自己明白了,可是现在,却越来越不明白了。
你到底,是不是她?
傍晚时分,李写意终于到了这个所谓的“金屋”,竟是一间最平常的小木屋。
看着李写意瞠目结舌的样子,柳丹青笑得极欢欣,“谁规定金屋一定要用金子造?”
李写意苦笑,“确实没有人规定。”只是世人喜欢先入为主而已。
小屋靠悬崖而建,推开窗户,下面便是滚滚涌动的西河水,只是与战场已经相隔甚远。它耸立在突出水面的岩石上,若揭开屋顶,一定会以为自己身在半空中。
屋里的摆设极简单,分为内外两室,各放了两张简易的床铺,墙上挂着一件蓑衣,木质的桌子上摆着农家茶具,紧靠着正屋,竟还有一间简陋的厨房,屋里很干净,泛着木头的香味。

“天暗了,你先去休息,等下出来吃晚餐。”柳丹青有点跃跃,熟络地推开内室的门,请李写意进去坐了,然后转身走出门外。
李写意疑惑地眨眨眼,然后淡淡一笑。
倚着窗台,手搭在窗棂上,静静地望着窗下奔流不息的西河水。
突然想起,柳丹青说,在他眼中,西水从来是血红色。
当他坐在这里,看着这河水的时候,是否眼中的情景,仍然是二十年前的惊心动魄?
这样静坐了许久,屋外突然传来一阵怡人的香气,李写意站起来,顺着香味走了出去,屋外槐树华盖亭亭,树荫下早已安放了一张矮榻,柳丹青刚刚端上一碗热腾腾的汤来,极快地放在了桌上,然后抬起手捏住耳垂,好像被烫着了。

李写意啼笑皆非,又觉得匪夷所思:难道是柳丹青亲自下厨?
那个人看着如此不食人间烟火,十指不沾阳春水,浪费起来俨然不知道人间疾苦,却不知道,竟也会做饭!
这个发现让李写意汗颜,因为她不会做。
“站着干什么,过来坐啊。”柳丹青一反常态,袖子挽到手肘处,平日里的翩翩公子形象凭空多了一分烟尘气。

第十三章江北事歇(5)
李写意恍恍惚惚地靠了过去,看着面前的三菜一汤:青菜润翠,肉丁细碎,大小均一,鲫鱼汤更是浓而不腻,看相极好。
“这一顿可谓无价无市。”柳丹青笑吟吟递给她一双筷子,“奇货可珍,卿莫辜负了。”
李写意迟疑地夹了一块放入嘴中,竟鲜美异常,比起宫廷里所谓的御宴,也不遑相让。
“怎么样?”他含笑问道,虽然神色极淡,眼神却掩饰不住孩子般的邀功。
“还行。”李写意也故作姿态地点了点头,见他不露痕迹地失望了一下,不由得笑出声来,“是非常好吃。”
柳丹青喜上眉梢,嘴中却自谦,“很长时间没亲自动手了,退步不少。”又殷勤地为她布菜。
李写意吃一道赞一道,胃口出奇好,没多时,两人竟将面前的菜肴全部吃完了。
“好了,今天我抛砖引玉,明天的伙食就靠写意了。”柳丹青绝口不提江北之事,反而满嘴的柴米油盐。
李写意满面为难,欲言又止,好半天才口吐真言,“可我不会做饭。”
柳丹青怔了怔,然后扑哧一声大笑起来,“你不会做饭?”
那么淡定自若,运筹帷幄,坚韧睿智的人,竟,不会做饭!
李写意佯怒地望着眼前笑得张狂的人,默默不语。
“你既不会做饭,又不识路,如此迷糊的人,在民间可嫁不出去啊。”柳丹青也不知笑了多久,终于勉强止住,极严肃地劝慰道。
李写意哭笑不得,索性自顾自地玩着筷子,不去接话。
“唉,说起来,这三天是我亏了,还得服侍你。”柳丹青叹息一声,继而站起来收拾碗筷,“这一定是我这辈子做的第一笔亏本生意。”
李写意还是不理会他,也站起身,端起面前的碗,作势要与他一同收拾。
“好了,你早点休息吧,我来。”柳丹青按住她的动作,从她手中将筷子接过来,很爽利地下去收拾了。
李写意站了站,也自觉没什么能帮上忙的,干脆重新返回内室,倚窗而立。
河风习习,拂面而来,如情人的手。
外面渐渐没了声响,柳丹青没有再打扰她,于是她便这般看着时光流转,金乌西落,月兔初上,天际一片星汉灿烂。
她在与世隔绝的地方迷迷糊糊地小憩着,到了午夜,屋外似有箫音,清越婉转,如夜风吹过,细一听,却又闻不分明,只是合上眼,那箫声又入魂入梦,经夜不绝。
早晨起床时,竟是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神清气爽,她略整了整衣服,到了门口才发现某人正诗兴大发,她顿了顿,然后将手放在门把上。
“山蒸霞蔚。”他刚刚念了一句,见她推门走了出来,随口接了一句,“美人如玉。”
李写意哑然,“好像不通韵律。”
“诗者,只是抒发心情的一种方式,若是讲究太多,便如八股一般,没了兴味。”柳丹青一本正经地辩解道。
李写意也不与他争辩,回身,面向着前方空旷旷的西水。
“我们下棋。”柳丹青如是提议。
没有赌注,没有旁骛,这局棋下得天马行空,竟整整下了一天,中途柳丹青离席准备菜肴,李写意则对风品茗,悠然合作。
一局终了,却是平手,柳丹青站了起来,负手远眺,神色又恢复到初见时的沉静,风华自成。
月光碎碎地泻了一地白银,令人晃眼。远处天际繁星灿烂,近处青山黛绿,水光隐约,却是秋近江南的好风景。褐色的石瘦骨峥嵘,刚强傲持,少了中原的妩媚,仿佛是是千年的游侠儿。山顶偶有风来,寒一阵暖一阵,上下冲流,令人扬起羽衣素巾,飘然直欲乘风归去,

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瑶草一何碧,春入武陵溪。溪上桃花无数,花上有黄鹂。 我欲穿花寻路,直入白云深处,浩气展虹霓。 只恐花深里,红露湿人衣。
坐玉石,依玉枕,拂金徽。谪仙何处?无人伴我白螺杯。 我为灵芝仙草,石为朱唇丹脸,长啸亦为何。 醉舞下山去,明月逐人归。”
李写意转眸,他已然吟完,月下含笑,“这次合韵吗?”
“叹为观止。”李写意并不吝啬赞扬。
“天晚了,早点睡吧。”他淡淡地说,只是李写意进去后,他又在原地站了许久。
第二日还是不理正事,他们谈诗论画,说古道今,笑遍天下风花雪月,却独独,不理凡尘。
到了晚上,李写意透过门帘,又见他独立月下,沉吟远望。
伊人如竹,雅极,却不知道那空空之芯里,到底藏着怎样的心思。
第十三章江北事歇(6)
到了第三日,柳丹青煮了两碗馨香的小米粥当早餐,两人继续昨天未达成一致的话题,到底是曹衣带水好,还是吴衣当风好?
争来争去,李写意突然停住话题,冷不丁地说了一句,“丹青,谢谢。”
柳丹青抬眸,静静地望着他,“谢什么?”
“谢谢你将药材送了回去,谢谢你为灾民准备那些汤药,谢谢你在最后关头,选择了妥协。”李写意迎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柳丹青曲了曲手指,又慢慢地展开在石桌上,“你怎么知道?”
“输那盘棋,便是一个赌,不然,我又怎么会犯那样简单的错误?”李写意慢条斯理地说,“因为卫津说过,你不是坏人,我知道你不会真的拿这几十万人做交易,你只是恰好知道了庆国的举动,所以因势利导,其实一早就备好了万全之策,不然也不会在病疫刚刚开始的时候就大肆购买药材。你本来只是想自己去治理,而不是用来威胁我的,是不是?”

柳丹青不语,只是淡淡地望着她。
“如果那盘棋我赢了,你必然不认输,或许还会有其他举动,只有我留下,你才会放心地任其发展。你以为这三天我一定会心急如焚,然后会答应出让江北的条件,哪知我一直不动声色,所以你也随我,从不出言相逼,这一点,我也谢谢你。”李写意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