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区那边事态紧急,王子情没有上山看她,只是略略交代了几句,又随江潭匆匆离去了,只是着人带了话来,等晚上李写意回到驿馆的时候,他有话要对她说。
风随溪既已答应李写意全力帮她,也不再惹她生气,与王子情一道回到祁洋城,只是临走前仍然免不了嘀咕,“还是让他们独处了。”
卫津站在风随溪的身边,一时未听清楚,回头诧异地问道:“风谷主说什么?”
风随溪干笑一声,拍了拍卫津的肩膀说:“好好照顾写意。”
卫津莫名其妙地望了他一眼。
晚上的时候,李写意已经从山寨回到了祁洋府衙,王子情与风随溪还在外面布防,倒是小梅她们唧唧喳喳地围着李写意问个不停。
卫津一直寡言,素素又是第一次下山,本来极活泼的个性,现在也收敛了不少,只是睁着一双好看的眼睛,到处张望。
“好漂亮的小姑娘。”小梅她们毕竟也是少女,见到素素难免心生亲近,都忍不住赞了一声。
素素没过多时便和她们混熟了,一口一个“姐姐”,叫得众人心花怒放。
李写意由着他们闹,与卫津一起靠在门楣边,远远地看着这一切。
“你还记不记得,你以前也是这般活泼乖巧,在军营里乱叫大哥,哄得全虎骑军的人都觉得把你捧到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当年你与齐王的婚讯从京城传来的时候,也不知道伤了多少人的心,只说我们的郡主再也不回来了。”卫津突然开口,温温润润的声音,一如往日。
李写意不语。
卫津回头,见她眼眸低垂,神色有异,当即不再多说,暗暗自责了一番。
回忆有多美,就会有多伤,他懂。
“难怪后来我回关山的时候,一个个那么怪。”李写意冷不丁地笑道,“原来都以为我见色忘友呢。”
卫津怔怔,看着旁边那个努力言笑自若的人。
这次,轮到他接不上话了。
还是不能若无其事地提起吧,还是不能坦然面对吧,既然伪装得那么辛苦,不如将回忆封存。
“写意…”许久许久,卫津方长长地叹息一声,却如千言万语,让李写意刹那失神。
与小梅她们玩闹的素素也停住了动作,远远地朝他们望过来,蓦然觉得自己真的失去大哥了——站在门边的那两个人,仿佛被薄雾笼罩着,因为拥有着同样刻骨的记忆,其他人,便再也无法插进去了,即使撞得头破血流,也再也不能够…接近分毫。
到了晚饭时,王子情他们还没有回来,购粮的具体事宜已经交给裴钟去做,也是让秦王放心的意思。
眼下李写意没有什么事情,只得百无聊赖地坐在大厅里,揣测着晚上王子情会说的话。
卫津必须安顿山寨的弟兄,将他们一起收编到府军里,又陪着李写意坐了一会儿,便将素素留下,自己独自上山了。
第十二章疫区记事(1)
“李写意!你到底有没有心!”风随溪忍着为她擦拭唇角的冲动,盯着她波澜不惊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质问着。
华灯初上,钟漏更鼓一声一声敲遍,府衙外除了一群群蜷缩而眠的灾民外,又哪来王子情他们的身影?
李写意顿觉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心一点点揪了起来,在厅里坐了一会儿,终究是坐不住,又站起身在门口徘徊不定。
又过了一更,一个行色匆匆的小兵顺着青色的石板路一路小跑过来,刚到李写意面前,就跪了下来,“齐王出事了,风公子请李姑娘过去一趟。”
李写意猛然僵住,呆呆地望着他,尽可能冷静地问:“出了什么事?”
“我们按照风公子的要求将沿河的村庄全部封了起来,有一个村庄的刁民受了调唆,与官兵起了冲突,齐王殿下不愿意伤了百姓,亲自去调停,结果在混乱中被人伤了…风公子说,伤殿下的人是染了病疫的患者,殿下…殿下…怕是也染上了…”那小兵惶恐至极地回答。
李写意面色煞白,顿觉手足发凉。
风随溪说过,此疫目前只能预防,还不能延治,如果子情真的染上了…
她不敢想后果,只是踉跄地往前踏了一步,揪住那小兵的衣袖问:“他们现在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小兵连忙扶了她一把,跟在后面的小梅早已抢了过来,接过李写意的手,“少庄主不必忧心,吉人自有天相,何况,有风谷主在呢。”
是啊,有随溪在。
李写意心中稍安,缓了缓心智,便带了小梅一人,匆忙地赶往王子情的所在地。
到了城门口,那士兵举了举关防,守城的将领让他们出了城去。城外荒草满地,冷月无声,天地一片肃杀的寒意。
又这般匆匆地行了几里,终于到了河水下流的一个小村庄。村外重兵把守,用枯木做成的临时栅栏牢牢地围了一圈,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竟比战场上的帐营防备得还严。
到了门口,守卫很自然地将他们拦了下来,好在江潭也在外面,见到她,连忙迎了上去,挤眉弄眼,一脸苦相。
“风谷主呢?”她沉声问。
“在里面呢,”江潭往栅栏里看了看,然后递过来一条面巾,小心地叮嘱道,“李姑娘进去的时候,切切不可随便乱摸,一定要跟着侍卫走。”
李写意点头,很配合地将面巾戴上。江潭扬手招来了一个侍卫,由那人带着李写意进去。
走到村口时,借着月光,李写意瞧见地上几摊还未干涸的血液,显然是刚刚发生冲突没多久,子情…便是在这里受伤的么?
李写意不由得将那汪血多看了一眼,那侍卫连忙拉住她,低声说:“姑娘小心点,这都是碰不得的。”
侍卫的声音带着恐惧。
李写意也知他们的心情,再加上当年庆国的惨案,只可说是谈“疫”色变了。
又行了几步,停到了一间稍显整齐的小屋前。屋檐低矮,门上黑黢黢的俱是烟尘,显然是临时征用的民宅。
那侍卫上前敲了敲门,“李姑娘来了。”
里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李写意往前踏了一步,正准备推门,却不妨里面的人猛地将门拉开来,她重心一失,整个人都跌进了风随溪的怀里。
风随溪连忙搂过她的腰,脚步微旋,将她带出门来,顺手又将门合上。
“齐王刚睡,我们外面说。”风随溪低声叮嘱了一句,转而牵起李写意的手,往屋外走去。
带路的侍卫已经原路返回,月白月白的土径上,李写意的手冰凉一片。
“为什么不送回府衙医治?”好半天,她才憋足劲问道。
“他已经被感染了,”风随溪轻声道,“要隔离。”
“怎么会这样…”李写意茫然地抓住他的手,“今天早晨还好好的…”然后她抬起头,殷殷切切地望着风随溪,那双秋水翦瞳似要烧出火来,“你能救他的,是不是?”
“我不能回答你,”风随溪冷静地望着他,“感染很多种,他是血液感染,连潜伏期都没有,今晚就会出现症状。”
李写意身子一抖,想冲进房去,却被风随溪紧紧地拽住,动不了分毫。
“不是…做了预防的么…”她无望地问,“你不是说,可以预防的么?”
“我已经吩咐药谷去准备药材了,但是,还没来得及用,预防药至少三天才能备齐。”风随溪遗憾地回答。
李写意怔怔地望着他,月夜下的风随溪没有了往日的跋扈自负,眼神诚挚无欺,英眉微皱,极担忧地望着她。
第十二章疫区记事(2)
“你一定能救的。”李写意突然笃定地说道,“你可以重新塑造一个我,你可以治好子忻的眼睛,又怎么会对区区疫病没办法呢?”
风随溪沉吟,“我尽力。”
“不是尽力,是必须,随溪,我不能失去他!”李写意拽紧他的手,如此用力,连指节都泛出了白色。
风随溪的手背渗出了血珠。
没有回答,他选择了沉默。
李写意突然想起什么,心中微微一寒,她松开风随溪的手,低低地问道:“如果是我染上了呢,随溪,你有把握救吗?”
风随溪曾经说过,他不关心任何人的死活,只是帮她而已。
如果子情就此出现什么不测,她自然不用再做什么,所有的努力,也俱成流水,她便可以安安心心地回药谷了。
风随溪,根本就没有救治王子情的心思!
或者…他甚至希望王子情不要渡过这一关。
李写意越想越寒,抬起头,一瞬不眨地盯着风随溪的脸,似乎要看到他的灵魂深处一般。
他的视线,闪躲了。
虽然只是电光火石的一瞬,却仍然被她捕捉了。
她往后退了一步,又一步,匕首从袖中滑到掌心。
用单手滑开刀鞘,锋利的刀刃立刻在虎口处划了一个火辣辣的伤口。
“写意…”风随溪见她神色有异,向她踏了一步,李写意却蓦然转身,往来时的路跑去。
风随溪脸色一白,立刻拔身跃起,伸手去拉她。
只是,还是迟了一步。
他的手触到李写意的一瞬,她被脚下的砾石绊倒,身子扑了下去,手砸在血泊里。
一切发生得极快,风随溪出手如电,已经挽起她的肩膀,将她扶了起来,然后一脸惊惧地扫向她被沾污的手掌。
伤口处皮肉翻卷,她是故意的。
风随溪敛起眸,她是故意的。
屏了息,顿了心跳,莫名的怒火从脚心直串脑门。
为了王子情,她竟然用生命胁迫他。
选择与王子情共死,也不与他共生!
李写意淡淡地望着他,那张凉薄无情的嘴唇,就这样轻巧地吐出一句话来。
“随溪,我也染上了,你能救么?”
风随溪咬牙,怒火中烧,恨不得将她就此烧尽了,烧成灰,随风散了,也不要再这样磨着他的心!
李写意神色不变,清冷而倔强。
他的手握紧,又缓缓地松开,然后——
啪!
重重的一巴掌,让她的唇角渗出血来,头偏向另一侧。
她努力让自己站得笔直,挺起纤细的身子,却忍不住战栗起来。
然后她回过头,依然那般清冷无情地望着他,眸子深深,在月色下,看不出丝毫情绪。
“李写意!你到底有没有心!”风随溪忍着为她擦拭唇角的冲动,盯着她波澜不惊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质问着。
李写意垂眸,淡淡地说:“对不起。”
风随溪怒极反笑,“好,你愿意死,我何必拉你!从此以后,大家各不相干!”
说完,他竟然真的拂袖而去,白衣翩跹,不曾回头。
李写意还是静静地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走远。
泪水突然模糊了双眼,却迟迟不能落下。
“少庄主…”目睹惊变的小梅怯怯地靠了过去,不知该安慰她还是该下令天机阁的人追杀风随溪。
李写意转过头,面色如常,冲着小梅淡淡一笑,“你在外面等着,我去看看殿下。”
说完,她缓步往小屋走去,一步一步,慢且稳。
在门口停顿了片刻,她吸了一口气,手放在门板上,一点点推开来。
小屋里的烛火刹那泄出。
橘黄色的烛火,在小屋里轻轻摇曳,如一滴夜的眼泪。
李写意走了进去,床榻上,王子情静静地躺着,呼吸均匀,大概吃了什么安神宁息的药。他睡得很安详,散开的黑发从床沿处泻了出来,脸色素白,已显病容。
她停在他的面前,轻轻地弯下腰,第一次,可以如此肆无忌惮地观察他,第一次,不用掩饰,不用防备。
手指从他俊朗清秀的脸庞上滑过,他已经开始发烧,浅浅的热度从指尖传了过来,心也跟着悸动起来。
“你一定会没事的。”她抚过他的脸,异常坚定地说。
王子情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正准备出门让小梅去请刘先生,闻讯而来的刘先生已经走到了村口。
进门后,刘先生小心地为王子情把了脉,随口问道:“风谷主呢?”
药谷是救人的,而唐门是害人的,以害人之术去救人,始终有所差距。
李写意的神色黯了黯,淡淡地说:“他有事,可能不会回来了。”
第十二章疫区记事(3)
刘先生自然听出了话外音,当下也不多问,专心为齐王诊治起来,沉吟了许久,方才挪开手。
“怎样?”李写意急切地问道。
刘先生摇了摇头,面露愧意地说:“关于药理方面,属下还是及不上风谷主,若是风谷主都束手无策,属下也…无能为力。”
李写意本没有抱多大的希望,但是听到这番话,还是不免失望。
“连试一试的可能都没有吗?”李写意又问。
“可以先熬点汤药退烧,让属下再去琢磨琢磨。”刘先生犹豫地说,“首先一定要控制体温,若是发烧太厉害,会伤了肺腑的。”
“好。”李写意点点头,突然想起柳丹青当初的那晚冰镇酸梅。
可是,匆忙之间,她又能去哪里运来冰块?
“算了,先生去熬药吧,这里交给我了。”颓然地打消运冰的主意,李写意宽慰刘先生道。
“还是让小梅来照料吧。”刘先生担忧地望着她,“万一少庄主也…”
“我已经染上了。”李写意不以为意地说,“所以不用过于顾忌。”
刘先生吃了一惊,“少庄主?”
“没事,暂时还没有什么症状。”李写意说到这里,自己也有点吃惊。
按照王子情下午的情形,染上疫血后的一个时辰就开始晕眩发热,而从刚才风随溪离去到现在,也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她却还是与常人无异。
她的血流速度比常人慢,体温低些,连中毒的反应都比别人迟钝,难道染上疫病的发作,也同样比其他人慢一拍吗?
想了想,李写意又是释然:总归是要来的,来得晚一点,早一点,本就没有什么区别。
听说李写意也未能幸免,刘先生觉得自己的责任更加严峻了,冷汗爬满了脊背。
“你先去忙吧,也不用太大的压力,尽力就行。”李写意连忙安慰他,“此次的生死,由凭天命吧。”
“少庄主和殿下一定要保重,属下这就去研究。”刘先生恭恭敬敬地作了一个大揖,然后转身走了出去,脚步比起方才进来的时候,浮了许多。
没过多时,小梅端着两碗熬好的汤药走了进来,还未说话,便被李写意赶了出去,唯恐她也感染上了。
到了门口的时候,李写意突然想起一件事,又叫住她,“若是明天卫寨主下山,请江大人代为招待,不能让他知道这里的事情。”
小梅应了,又望了一眼李写意,一脸担忧地退出门去。
王子情还在熟睡,方才风随溪的宁神药一定下得颇重,李写意用手试了试他的额头,温度比起刚才又热了几度。
她连忙端起一碗药,坐到床头,让他躺在自己的膝盖上,一手托着他的下巴,另一只手则往他的嘴中灌去。
只是王子情不开牙关,灌进去的药,倒有九成洒了出来。
李写意望着他愈显惨白的脸,薄而优美的唇没了一丝血色,心中更是钝痛,只犹豫了一下,便仰脖喝了一口,俯身含住他干燥的唇。
用舌尖抵开牙关,苦涩的药汁混着她的味道,尽数流入了他的口中。王子情也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喉结轻轻一动。
多年相恋,即使情深意浓时,也一直发乎于情,止乎于礼,这一次,竟是初吻。
李写意涩然一笑,她已然不是苏颐,初吻之说,也并不存在吧。
便这样将一碗药全部给他喂了下去,唇舌相触,却无纠缠。
过了片刻,王子情因为发热而泛着异样酡红的面颊终于有所好转,浓重的呼吸也淡了下来,清晰的五官愈发深刻起来,好像在旦夕间清减了不少。
李写意又取了毛巾为他拭汗,宽阔的额头汗珠细密。往下望去,连衣服都已经汗湿好几重了。
索性解了他的外衫,拧了热毛巾一点点擦拭着,手挪到了胸口的伤痕,忍不住停了下来,用指腹轻轻地摩挲着,那坑坑洼洼的质地,只是一触,便让她忍不住流出泪来。
子情,子情…
一遍一遍地呼唤着他的名字,手下的动作越见轻柔,身上竟有点发凉。
擦身显然不是一个牢靠的办法,刚刚抹完手臂,锁骨处又溢出汗来,那药只能抑制片刻,显然并不能完全降温。
王子情身上只留下了一条薄裤,却还是烫得骇人,红晕染上了肌肤,白皙里透出一点点诡异的瑰红。
想起刘先生特意交代过不能过热,李写意顿时焦急起来。
她已经很久没有发过烧了,自从换了骨血后,她只会怕冷,每每冷到牙齿打战,身处寒窟。
第十二章疫区记事(4)
她心念一动,看了看自己始终冰冷的双手。
然后她蹲下来,望着王子情轻颤的睫眉。他似乎要醒过来了,双目却始终合着,呼吸开始紊乱,深深浅浅,似在她的心上走过。
她缓缓将罗衫轻解委地,纤足点上锦榻,寒玉一般润滑清凉的手臂从背后环住他,清冷的纠缠让王子情舒服地一叹。
“苏颐…”他迷迷糊糊地唤道,一转身,竟也搂住了她,大概是觉得她身体凉爽,抱住了,便不再松开。
李写意也没有动,只是静静地将头靠在他的胸口处,专注地听着他时缓时急的心跳声。
几回梦中与君同,一晌贪欢。
这样搂着他,切切实实地拥着他,没有夜夜相思的宽慰,没有梦想成真的狂喜,心祥和一片,如此空明。
子情,原来时间真的能改变许多,这样毫无空隙地抱着拥着,却还是挤不走已经流逝的八年时光,我们的怀抱如此虚空。
如果同死,我庆幸亦无悔。
如同能生,愿你从此幸福安康。
刘先生早晨过来的时候,王子情的状态显然比他预料的要好许多,只是症状还是不减,望了一眼站在身边的李写意,刘先生突然问道:“少庄主,你没有丝毫不适吗?”
李写意怔了怔,“好像如常。”
“你确定自己被感染了?”刘先生小心地问。
“对。”李写意点头,若不是被感染,风随溪何至于发那么大的脾气。
刘先生沉吟了片刻,又托起李写意的手腕,细细地把脉。
“完全没有感染的迹象。”观察了半日,刘先生下着结论,“少庄主,要么你根本没感染,要么,你的体质有异于常人,天生便有免疫力。”
“你是说,因为某种原因,我的体质能抵抗这种疫病?”李写意怔了怔,然后极缓慢地问道。
刘先生点头,“可以这么说。”
“八年来我时常吃药,吃了各种各样的药,所以血液是与旁人不同的。先生觉得,会不会与我的血有关?”
“极有可能。”刘先生随口回答,突然意识到什么,抬起头,果见李写意一双晶亮黝黑的眼睛牢牢地望着他,眸中异彩闪烁。
“少庄主难道…”刘先生愣了愣,没有说完。
“试一试便知。”说完,她拿起昨天留在桌上的空碗,放于腕下,另一只手则抽出匕首,在跳动的脉搏处划了一刀。
鲜血汹涌滚出,滴滴沥沥地落到了碗里。刘先生看得心惊,想出言阻止,想到李写意决然的目光,又忍住没有说话。
等连割了两刀,落了大半碗鲜血时,刘先生终于忍不住了,“少庄主,够了。”
“多一些总是可靠点。”她轻声回答,素白的脸更现惨淡,唇也几乎成了藕色。
“够了!”声音再次响起,却不是刘先生的。清朗疲倦的声线,带着些许心疼与恼怒,从门口传来。
趁着李写意分神之际,刘先生已经站起身,快速地为她止血包扎。李写意任由他动作,脸淡淡地转过去,望着来人微微一笑,丝一般的欣喜从心底缕缕抽出,逸在眉梢上,眼角边。
“你来了。”
她轻轻地叹息一声。
“你出来!”风随溪跨前一步,抓着她没有受伤的手腕,近乎粗暴地往外拽去。
李写意并不吃惊,匆忙间还交代刘先生代为照看殿下。
村里的人已经个个自危,等闲并不出门,虽然天已经亮了多时,外面仍然死寂一片。只有那些守在外面的士兵,听到响动,回头望了一眼,见到是他们,也不追问。
风随溪一直把她扯到村外一个荒废的小树林里,这才停下脚步,将被拽得气喘吁吁、脸色煞白的李写意推到面前的树干上,两手环在左右,把她困在自己的臂弯间。
“你不是说大家各不相干了吗?”李写意平静地望着他,淡淡地问,“为什么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