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津的面容藏在狰狞的面具后,李写意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想象到他唇角那抹宠溺的笑。
曾几何时,她也时常拉着林清的衣袖,狡黠而娇俏地问:“林大哥,你什么时候带我去战场上看看?”
“战场太危险了。”林清这时便会蹲下来,刮刮她的鼻子说,“我的小郡主还是在家里好好呆着吧。”
“可是林大哥很厉害,会保护我的嘛。”她不依不饶,最后总是瑾王亲自将她揪出去才罢休。
“山下太危险了,素素别闹。”卫津的声音与回忆里的音调重叠在了一起,只是少了温柔,多了严厉。
“哥哥那么厉害,会保护我的,是不是?”素素仰起脸,如曾经的她一样,信赖而企盼地望着他。
李写意心中一窒,筷子啪的一声落到了地上。
柳丹青吃惊地望过来,略担忧地问道:“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李写意摇摇头,却总是无法静心,想喊他的名字,想像以前那样揪着他的衣袖,却终究无能为力。
“有点累,我先回去休息了,抱歉。”她终于叹息出声,然后起身告辞。
柳丹青愣了愣,向卫津草草地交代了一句,随即紧跟了上去。
第十一章与津重逢(7)
李写意走得很慢,还没到住处,就被柳丹青追上了。
“不舒服?”他还是淡淡的语气,可是担忧从眼角逸出来,怎么也掩饰不了。
“有点,”她坦然回答,“休息一下就好了。”
“我看看。”柳丹青不由分说地拉起她的手腕,手指微动,竟在路上把起脉来。
李写意连忙挣脱,却被柳丹青捏得更紧。她索性听之任之,默然地望着他。
过了好半天,柳丹青才松开她,秀气的眉毛微微一紧,“你的脉息很奇怪。”
“小时多病而已,不碍事。”李写意淡淡地说完,便要离开。
柳丹青却再次抓住她的手,眸色清明地望着她,柔声说:“我带你去个地方。”
李写意诧异地望着他,想了想,没有抽开手,任他带着自己往后山走去。
一路杂草横生,道路泥泞,她跟着走了没多久,就气喘不休。坚持了没多会,柳丹青索性搂住她。
终于到了一处崖壁处,他放下她,停在了崖顶突出的岩石上。
“看到西水了吗?”他指着远方白练模样的地方,大声问。
李写意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跨越庆、楚两国的西水蜿蜒而过,如一条扭动的白蛇一样,游向远方。
“你知不知道二十年前的大屠杀?”柳丹青神色凝重,青竹般俊雅优美的轮廓也绷紧了,目光更是少有的锐利。
李写意沉吟片刻,然后开口问:“是庆国的那场瘟疫吗?”
“不是,是屠杀,”柳丹青纠正道,“是楚国人对庆国人的屠杀。”
“那些还没有染病的庆国人渡过西水,想在异国他乡重建家园,当时驻守江北的都尉因怕楚国也被传染上瘟疫,在朝廷的默许下,在西水之滨列兵五万,五万士兵依次排开,将河岸黑压压地站了一条。那些泅水过来的人,刚刚露了一个头,就被马刀削去了脑袋,西水那边,是瘟疫,是大火,他们只能选择跳进水里,西水这边,是刀剑,是死亡,很多人被困在河中央,既不能进,也不能退,只能活生生地被淹死,那些不想淹死的人,就干脆以颈喂刀。整整五天,杀戮整整持续了五天,那些战士的眼睛都杀红了,刀刃上翻着卷,下令的都尉也终于嘶哑着说不出话来,西水漂浮的尸身填满了水面,像一架密实的浮桥,红色的血水直到入了海,才终于不再腥臭。”柳丹青的声音堪称娓娓动人,他的神情始终平静,李写意却已经听得心惊胆寒。

“写意,你告诉我,这件事到底是对是错?”柳丹青停住讲述,突然问道。
山风无语。
是对是错?若让那些灾民上岸,他们中间或许真的有瘟疫携带者,一旦在楚国的边界上传开去,死伤更是百万,可是…对于那些活生生的生命,那些无辜的人,谁又真正有权力决定他们的生死!

这个世上,对与错,永远是一个没有答案的提问。
“后来,庆国国君向楚王派出使团,历数楚国的罪行,庆国百姓更是同仇敌忾,将所有天灾的怒火全部泼到了西水边的五天屠杀上。楚王为了息事宁人,把那位都尉交了出去,将所有的罪责全部推到了他一个人身上,他被庆国的百姓活活砍死了,他的家被闯入,所有的家人全部死于疯狂丑恶的怒火里,无一生还,甚至找不到尸骨。写意,你告诉我,这件事又是对是错?”柳丹青的声音终于起了波澜,眼睛喷出火来,似在问她,也似在问天。

白云悠然飘过,将世人的疑问转眼抛到脑后。
“没有对错,只是做了该做之事。”良久,她才轻声回答。
正如风随溪所说,你若想活得轻松,便永远也不要追究是非,因为你永远不会明白,除了自寻烦恼。
“杀人的人,恨了不该恨的人,被杀的人,却不知道自己该恨谁。”柳丹青惨淡地笑笑,“所谓的国家,所谓的民族大义,岂非是件很可笑的事情?”
世事总是荒谬得可笑至极!
“柳丹青,你到底是楚国人,还是庆国人?”她终于忍不住问。
柳丹青转头静静地望着她,然后静静地问:“重要吗?”
李写意哑然,是啊,重要吗?
如她这种世家子弟,从小长在政权的中心,对国家与国家之间的界限,对自己身为楚国人的义务,有种与生俱来的责任。
而对于成长在荒野田园里的孩子,是哪一国人,重要吗?他们只要吃饱穿暖,只要安居乐业,只要上位者能稍微仁慈一点,给他们一点活下来的希望,他们就会很满足,是楚国人还是庆国人,与他们何干!
第十一章与津重逢(8)
至于柳丹青…
“那个都尉,可姓柳?”李写意小心地问,生怕一个不经意,就让面前的人血肉模糊。
“不知道。”柳丹青漠然地回答,然后深吸了一口气,遥望着远处的苍茫天际,“我第一次看见你,你在吹笛子。”
李写意怔了怔,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转开话题。
“那时你在山冈上,一个人静静地站着,好像随时都要碎掉一样。”柳丹青微微一笑,仿佛方才那个血淋淋的故事根本就未曾提起过。
“人怎么会突然碎呢?”李写意随口接道,“人大概是这世上最坚韧的东西了。”
“是啊,你是一个又易碎又坚韧的人。”柳丹青肆意地笑起来,“写意,还能一闻你的笛声吗?”
“没带笛子。”李写意淡淡地回绝道。
“箫呢?”他递过来一只通体碧色的玉箫,笑着问,“会吹箫吧?”
李写意顺手接过来,这玉箫的手感温润怡人,她轻轻地将它凑到唇边,柳丹青略微向她靠了靠,他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兰花的味道,一缕一缕地钻进她的意识。
乐音响起,却没有了那晚的凄绝哀愁,反而异常轻快缠绵,如湖边小雨,滴滴沥沥落了满池,溅起的雨花沾了情人的裙角,又缠住了将走的小舟。
千丝万线,总是离愁。
一曲终了,便觉得这荒山野地,也多了江南水乡的温婉轻柔,薄愁如雾,笼罩了梦里的相思。
柳丹青好半天才回神,“什么曲子?”
“《湖心》。”李写意淡淡作答。
下去的时候,因为比上山省力,李写意坚持要自己走,柳丹青也不强求,静静地跟在她身后,只是在她身形不稳的时候,不着痕迹地扶了一扶。
等他们重新回到山寨,早已是月上中天,晚风微凉了。
柳丹青没有再提及交易的事情,将她送到门口,然后极其优雅地施了一礼,月下的眸子晶亮动人,但只是微微一闪,便已转身。
直到柳丹青修长雅致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外,李写意仍然没有进门,只是抓着门楣,垂头低低地唤道:“林大哥。”
卫津从角落里转出来,怔怔地看着她。
李写意缓缓地转过身,迎着他的视线,重复地唤了一声,“林大哥。”
卫津身子一颤,往后退了退,声音蓦然沙哑,“苏颐,你是苏颐?”
“若非我,又怎么会奏《湖心》呢?”李写意微微一笑,那笑容在淡白的月光下,柔美似水。
卫津的身子已经僵硬,呆呆地站在原地,几疑梦中。
李写意款步及近,伸出手,贴在他的玄铁面具上,作势要掀开。
卫津,或者林清,突然抬手按住她,自己掀了面具的一角,露出一段比面具更加狰狞的伤疤。
“没事的。”她笑着抚慰他,“我见过更可怕的疤痕,你知道的,我们都是从火里走出来的,我们都一样。”
林清的身体颤抖了一下,面具已被揭开。
李写意伸出手去,如抚摸着一件极珍贵的瓷器一样,用指尖一点点地描绘着脸的形状。
那或许已经不能称之为脸,它是那么焦黑,那么难看,横七竖八的疤痕盖住了五官,只是那双温暖宠溺的眼眸,依然如初。
“看,比我当初好多了。”李写意笑笑,将面具掷在地上,“一点也不难看。”
林清的身子剧烈颤抖起来,两人几乎是同时涌出水雾,同时流泪,然后抱住了对方。
“你还活着,你还活着。”李写意找不到其他的语言,她只能深深地抓紧他,手指透过他的衣衫,掐入肌肉,却还是不够,仍然不够,不够说明这不是一场梦,不够将她的喜悦与激动抚平。

林清却不敢这样用力地掐她捏她,只是静静地抱着她,让她的脸埋进自己的胸膛,用最炙热的心头血,去熨干她的泪。
冷月无声,清光朗朗,不知似幻似真。
当他们终于平复了情绪,李写意已靠着林清的肩膀,坐在远离山寨的荒野上,用最清淡最清淡的语气,讲述着自己八年来的遭遇。怎么被折返的李铮救了出来,怎么去药谷求医,怎么重建凤翔庄,怎么召回天机阁,怎么入京,一直说到现在的江北近况…所有的一切,她都是三言两语带过。林清一直沉默着,只是呼吸越来越重,仿佛每一个被她被隐藏的磨难,都能让他感同身受。

“林大哥,你又是怎么逃出来的?”她终于问。
“我是副将,”林清极其简单地解释道,“遇到危险的时候,旁边的士兵会自发地护将,我是被他们救下的…只是我没能救下他们。”

第十一章与津重逢(9)
许多语言,当我们再次说起时,已经没有了往日的伤痛。
可是李写意依然能想到当时的惨烈,当迷烟困住了骁勇之兵的手脚,当烈火袭来,那些护他周全的将士们,是做了怎样的垂死努力,才让楚国最优秀的副将免于死在大火的厄运。
只是,从那场大火里活下来,难道不也是一场噩梦?
“发生变故的时候,我一直想去找瑾王和你,可是怎么也找不到…郡主,你们当时在哪?”他突然想起什么,轻声问。
李写意的神色黯了下来,眼中乌云翻涌不定。
在哪里?在一间刑讯室里,在冰冷的刑具与滚烫的火炉边,他们在向瑾王逼供,他们在玷污她的美貌。
林清见她的神色不对,连忙握住她的手,入手是一片冰凉,极轻极轻地战栗着。
林清无语,只能更加温柔地拥着她,就如许多年前,她偎在他怀里听故事那样。
只是那个胆大妄为的女孩,已经不见了,现在他怀里的,那个全然陌生的身躯,只是佛香烧尽的那一撮灰,让他细细碎碎地心疼。
“你现在在帮齐王吗?”他转开话题,“他知道…你的身份吗?”
齐王与她有婚约,他们曾经是那么耀眼的恋人,如果历经生死后还能成为眷属,对瑾王,也是安慰吧。
李写意犹疑了一下,方低声说:“他似乎怀疑了,只是,我不想让他知道。”
“为什么,苏颐?”林清关切地说,“你已经做了很多了,为什么不告诉齐王,以后便让他保护你,爱护你,让他带走所有的伤害,你不要再背负什么了,你不过…是个小女孩…如果是复仇,让我去做。”

“不够,做得远远不够,我要为他们平反,那些被牵连的家眷,那些被发配边疆死于异乡的人,并不是一场血腥复仇就能结束的。我必须,让他们堂堂正正地,重新回到阳光中来,我要让他们的子孙享有英雄的名号,我要让所有人知道,那些枉死的英灵曾经多么勇猛地保家卫国。林大哥,我必须为他们做到这些,是苏家欠他们的,他们是因为苏家而死的…”李写意激烈地反驳着。

“嘘…”林清按住她的唇,温柔地说,“我明白。”
“林大哥,你会帮我的,是不是?”她仰头望着他,目中的倚赖仍然同多年前那个爱穿红色骑装的女孩一样。
“当然。”他点点头,然后望进远处的夜色里,“不做到最后,我们谁也无法得到平静。”
只是最后在哪里停下,也许永远无法可知。
“那个素素,”李写意突然笑了,轻快地说,“很像一个人呢。”
“我原来也以为很像,后来才发现一点也不像。”林清顺着她的语气,同样轻快地回答。
“不是啊,真的很像,我刚刚看到的时候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原来真的有个妹妹呢。”李写意做回想状,“若不是确信父王不是拈花惹草的人,我一定要去调查她的身世。”
“我早调查了,和苏家一点关系也没有。”林清被她的话逗得一笑,又如以前那般曲指刮了刮她的鼻尖,“素素只是一个孤苦伶仃的小孩而已,我只想让她无忧无虑地长大。”
把你失去的无忧,一并在她身上得回来,苏颐,只是,没有人再像你了。
即使是相同的容貌,相同的服装,却不再有人如你这般倔强,如你这般爱恨分明,美到惊心。
素素,只是你的影子,苍白的影子。
“不过素素好像很喜欢林大哥呢。”她突然不正经起来,笑眯眯地说道。
林清不理她,只是让她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哄她睡觉。
“林大哥还以为我是小孩啊。”她笑,却贪恋着久违的温暖。
“好了,你累了,早点睡吧。”林清的声音似有种蛊惑力,让李写意真的有种莫名的困倦。
“子情见到素素,一定会吓一跳的。”李写意又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句,终于沉入了梦乡。
“后悔了吧?”暮色里,一个清雅似竹的身影慢慢地显了出来,从容地走近。
林清将李写意轻巧地放在地上,然后重新罩上面具,缓缓起身。
“我一直知道她不简单,却不知道如此曲折。”柳丹青微微一笑,目光在李写意恬静的睡容上流连,“原来真的碎过啊,所以才这么坚韧。”
“有话直说。”林清似无意地挡在她前面。
“她就是原来的素素吗?”柳丹青的视线转到林清身上,“不过她现在似乎不需要你保护了。”
第十一章与津重逢(10)
“无论她是否需要,我都会保护她。”林清冷然说道,“即使因此与全天下为敌,也在所不惜!”
“不要忘了你对主上发过的誓。”柳丹青闲闲地提醒道,“违誓的人,可是要遭受天火轰鸣之苦的。”
“我早已试过了。”林清依然如故。
“那么,你决定帮她?”柳丹青一脸凝重地问。
“是,”林清慨然回答,“我只能选择帮她。”
“帮她就是背叛我,背叛主上,你不要忘记了,你的命还在我手上。”柳丹青终于不再笑,也说不上愤怒,反而有种深深的迷惘。
“我知道。”林清的回答依然简短。
“她整颗心想的可都是那位齐王殿下,卫津,难道你还不明白?”柳丹青皱皱眉,声音里带着微微的恼意。
“我明白,”林清淡淡地说,“她一直是我的郡主,我不曾有非分之想。”
“不曾吗?”柳丹青哼笑出声,“若真的不曾,为什么你偶尔看素素的时候,会那么用心?为什么那么宠素素,为什么一直让她穿红色的骑马服?卫津啊卫津,想不到你也会自欺欺人。”

“你不懂。”林清打断他的话,“一个只知道交易的人,又怎么会懂得人间的情感。”
柳丹青怔了怔,然后大笑起来,几乎要笑出眼泪来,“是,我不懂,情感是一件愚蠢的事情,得不偿失!”
然后他顿住笑声,随手拍了拍自己的衣襟,优雅闲适地一笑,“很抱歉,你要为你的情感付出代价了。”
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粒红色的丹丸,举在空中,捏碎了,成了粉末,然后又顺着夜风飘远。
“明早你的郡主起来时,就可以为你收尸了。”他冷冷一笑,然后淡然转身,“卫津,不要怪我,你活着太累,这样死了,反而痛快,心中也算了无挂碍了。算起来,这笔生意你不亏。”

“丹青!”卫津在后面叫住他,“不要伤她。”
“我不伤她,”柳丹青转头笑笑,“她如此重要,也许王子情会同意用江北来换她呢,而且…好像我也舍不得下手。”
说完,他如来时一般融入苍茫的夜里,徒留空气里淡漠的兰花香。
林清直到他消失,才忍不住大声咳嗽起来,剧烈的咳嗽声,似要将肺都一并咳出似的。
“吃了它。”一只素白纤细的手缓缓地伸到他的唇边。林清蓦然转身,却见到明明应该熟睡的李写意,静静地站在他身后。
“怎么…”一句话没有问完,他又止不住咳嗽起来。
“催眠术而已。”李写意淡淡一笑,“林大哥,我早已不是从前那个不谙世事的苏颐了,并不是简单的催眠术就能将我迷倒的。”
她的意志,甚至比普通人强韧许多,若经受了敲骨吸髓的痛苦,还有什么不能抵御?
“我不会问你什么,八年时间,我们都经历了很多,其实刚才你选择自己的道路,我也不会怪你,只会祝福你,但是你选择了我,林大哥,你知不知道选择了我意味着什么?”她将药丸放入他的口中,低低地说。

林清将药丸吞下,虽然还是咳嗽不停,却有股温暖的真气从丹田升起,转眼就护住了心脉,胸口的刺痛也略略缓解。
“什么药?”他不禁诧异地问。
“药谷的救心丸,世上只有三颗。”李写意淡淡地回答,然后直视着他的眼睛,目光若有实质,穿过厚厚的面具,灼灼地停在他的脸上,“林大哥,你可以选择忘记,带着素素离开这里,或者,跟着我,我们一起完成它,考虑清楚,一旦选择就不能回头了。”

“这从来不是一个选择,而是本能!”林清平复了喘息,一眼不眨地望着她,“苏颐,或者写意,无论你是谁,变成怎么样,在我心中,你始终是要我保护的小女孩,除非你觉得我没用,再也没有保护你的能力,否则,我不会再离开你。”

“怎么会没有能力呢?”李写意乍然一笑,如春花绽放,灿烂得让他错不开眼,“仅凭着几百个草莽之徒,就能让楚庆两国的军队束手无策,这样的风采,果然是当初的关山之鹰,纵观楚国,谁人能出其右?”

“小丫头的嘴变甜了。”林清笑笑,又刮了刮她的鼻尖。
李写意也冲他笑笑,然后又踏前一步,搂着他,低低地唤了一声,“林大哥。”
谢谢你,谢谢你还活着。
一夜未眠。
柳丹青站在素素的门口,道了声“抱歉”。
月已西落,东方旭日冉冉升起。
第十一章与津重逢(11)
柳丹青举目望去,刺眼的光线让他一阵昏眩。
原来还是有许多傻人选择了做那些赔本买卖啊,柳丹青讥嘲一笑,为了所谓的忠贞大义,出卖了良心,然后又被你信赖的人出卖遗弃。
父亲,我永远不会踏上你的老路。
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一身火红的素素笑容满面地出现在他面前,“丹青哥哥早。”
柳丹青温和地笑笑,正准备说话,又听到素素欢呼了一声,“大哥!”然后擦着他往身后扑去。
柳丹青霍然转身,卫津果然站在了不远处,还有神色淡淡的李写意。
他只怔忪了片刻,随即勾唇浅笑,“我终究还是低估你了。”却不知他的‘你’,到底所指何人。
“你放心,主上救过我,他的事情,我是不会说的。”林清沉声说道。
“我当然放心。”柳丹青仍然浅笑,“因为我从不做会亏本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