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奇怪,为什么你会知道我在旁边?”他笑,眉梢眼角,只有好奇,没有惊慌。
他自认为掩饰得很好,四面八方的高手都没有发现他的行踪,却被她一语点破。
而走近后才发现,面前这个女子,分明没有一丝一毫的武功,甚至有点孱弱。
“你的身上,”李写意微笑道,“有兰花的味道,我武功不济,鼻子却很灵。”
他怔了怔,随即敛眉,斯斯文文地行了一礼,“柳丹青。”如后花园中偶遇小姐的书生。
李写意身上的寒气早已不知不觉地收拢,身姿体态,恢复到平日的柔和,“李写意。”
柳丹青慢慢抬起头,将“写意”两字反复地呢喃,忽而一赞,“好名字,很适合你,写就诗心意阑珊,似空似远无情藏。”
这句近乎调笑的话,从他口中出来,却不觉得丝毫不妥。李写意倒没什么,反而是她身后的四女觉得他唐突,忍不住仗剑往前踏了一步,隐隐地摆出剑阵来。
李写意伸手止住她们,淡淡地说:“你们敌不过这位柳公子,还是不要妄动了。”
柳丹青并不反驳,只是闲逸地扫了四女一眼,很诚挚地说:“写意的话是对的,我若是你们,就会选择不动,毕竟这是注定赔本的买卖。”
小兰愕然地望着对方:如此自负的话,他也能说得如此诚恳,如此童叟无欺,这人若不是脸皮太厚,就是皮囊太会骗人。
当然,小兰相信后者,因为柳丹青给人的感觉,始终是一个修养极佳的翩翩公子,举手投足俱是风流体态,与“厚脸皮”三个字实在扯不上关系。只能说皮相太好,以至于所有不合常规的事情由他做来,都显得理所当然。
“不知柳公子…”李写意蹙眉,刘先生他们已经去处理赵知秋了,她身边的四女明显不是柳丹青的对手,对方的来历动机一概不知,然而最可怕的,是自己对他竟生不出敌意来。
“我是个商人。”柳丹青似乎看出李写意的疑虑,微笑道,“和写意一样。”
“和我一样?”李写意怔笑。
“试问普天之下,有谁不是商人?”柳丹青淡淡地说,“那位赵知秋,以江北百姓换得自己的功名利禄,是交易。牢里替他死的年轻人,以自己的将死之身换得父母一千两银子的养老费,也是交易。而写意你,用自己的睿智冷静,换得齐王的赞赏认同,同样是交易。归根究底,世人忙碌,皆为名利奔走。”
“你怎知世上没有不为名利的清官好官?他们呕心沥血,为国为民,难道也是交易?”李写意问。
第九章江北之行(10)
“写意错了,一切皆可用名利概括。”柳丹青浅笑道,“那些所谓的不求名利之人,求的,难道不也是自己的清名吗?”
李写意哑然,随即也笑了,“柳公子的理论自是与旁人不同。”
柳丹青不理会她语气里淡淡的嘲弄,反而一本正经地说:“我是个商人,在我眼中,什么都是有价的,这个世上没有买不到的东西,也没有估不了的价。”
“哦,不知柳公子又值多少?”李写意不动声色地反问道。
柳丹青失笑,眸光闪了几闪,“也许,只值写意的惊鸿一瞥而已。”他很认真地回答。
“开个价吧。”李写意决定不再兜圈子,单刀直入,“你看到的事情,我不希望别人知道,却又没有能力杀了你,若要你保密,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你。”她的话音未落,柳丹青已经回答,“准确地说,是你的时间。”
“时间?”
“我对你很感兴趣,想与你相交,又恐你诸事繁忙,没空待见,所以,只好买下你的时间了。”柳丹青微笑道,“你在江北的时候,如果听到我的箫声,便出来与我同饮一壶极品雨前茶,如何?”
李写意未料到他竟会提如此古怪的要求,略迟疑了一下,还是应了声,“好。”
此事此人,处处透着古怪,可是在实力不济的时候,她懂得什么叫做妥协。
柳丹青欣慰地点点头,又是一礼,“唐突了,下次定会重礼赔罪。”说完,他如来时一般优雅转身,闲逸地走开。
他的步履迈得很慢,可是转眼间,人已在远处。
李写意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虽然一直与他谈笑风生,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因为神秘,因为不了解,她第一次对自己没有把握。
“少庄主,那人…”小兰似乎也舒了口气,想说点什么,又被夜色空远处传来的箫音打断。
李写意怔了怔,那声音,分明是上次她在驿馆后临时所奏的乐曲,而他竟然能模仿得惟妙惟肖,一丝不差。
心中疑虑更盛,李写意冷然转身,“回去吧。”
在分不清敌友的时候,在不能确定他会不会不利于王子情的时候,她只会将他当成敌人。
王子情从房里出来时,正好看到李写意。
她的脸上带着倦容,面色更是惨白,一看便知昨晚没睡好。
王子情本想问候一声,顿了顿,却终究只是漠然地点了点头,然后大步往大厅走去。
应谢清昨日的邀请,他今天要去嘉兴府衙。
王子情刚来到府衙门口,谢清早已率众迎出。谢清是一个相貌平凡的中年人,一言一行皆透着久浸官场的圆滑。
赵知秋早已被送往了法场,谢清此番请王子情来,乃是为了向秦王表功。借齐王的口向秦王说到这件事,当然比自己去禀报效果更加显著。
王子情本不喜这种血腥场面,只是赵知秋罪大恶极,死有余辜,所有也没有太大的抵触情绪。
等到了行刑的时候,王子情登上了法场的高台,正准备拿起那生死签,却不经意地瞥见了赵知秋的样貌。
他虽然不理朝政,却也记得赵知秋是一个中年人,而面前跪着的人,分明是一个年轻人!
“这…”王子情的疑问还没有问出口,身后却传来一声低低的“殿下”,大有阻拦之意。
王子情回过头,却见李写意别有深意地望着他。
“李姑娘。”他皱眉,低声问,“你早就知道了?”
“是,下面的年轻人叫做牛二,是嘉兴永和村的农民,家有年迈的父母和一个哥哥,有人出资一千两,让他替赵知秋而死。”李写意平静地说。
“既如此,就应该将他放了才是,”王子情凛然道,“然后尽快通缉逃犯赵知秋。”
“殿下,若你当面戳穿这件事,势必会引起朝廷的关注,而赵知秋显然是太子救的,到时候,秦王会借机打击太子。而殿下夹在他们中间,根本没有自保的能力,无论他们谁输谁赢,殿下都不会有好结果。”李写意冷静地分析道,“即使要反攻,也必须等待时机,现在的时机还不成熟。”
“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他替别人而死?”王子情愕然反问,目光沉郁,几乎冒出火来。
“自己的选择,怨不得别人。”李写意轻叹一声,突然想起昨晚柳丹青的话——一切皆是交易,万物皆有价。
“我不能让这种草菅人命的事情发生。”王子情坚定地说完,作势要站起来。
第九章江北之行(11)
“殿下!”李写意沉声喝止,“他若死了,他的家人会得到一千两银子,后半辈子会衣食无忧,而殿下救了他,却反而让他一无所有,人财两失。因为殿下根本无力保他平安,到时候只会被人杀了灭口!”
这句话,极冷极刻薄,如刀片一样,在王子情身上,生生地划出伤痕。
王子情的拳头倏然握紧,因为太用力,指节已然泛白。
“多谢李姑娘提醒,”王子情惨然说,“提醒本王的无能。”
李写意怔了怔,想抬手安慰他,手举起来,却又无力地垂了下去。
“殿下,”她的声音依然沉静得不带一丝感情,“若想保护自己,保护别人,一定要谋定后动,切不能意气用事。”
王子情没有答话,却也没反驳。
谢清坐在下侧,对上面的私语听不清楚,眼见时辰渐到,齐王殿下仍然没有行动,忍不住用目光示意了一番。
李写意也看到了他的小动作,漫漫一笑。
“谢大人,你进来一下。”她一边说,一边与王子情一齐向法场旁边的行辕走去。
谢清连忙吩咐众人严阵以待,自己则颠颠地跟了过去。
“谢大人,那个赵知秋,是假的吧。”李写意开门见山,毫无废话。
谢清吃了一惊,偷眼瞟向齐王,齐王却只是板着脸,气鼓鼓地站在一旁,根本不看这边。
“是…属下也是刚刚才发现。”事已至此,谢清只有老实交代,其实他在上午时就发现赵知秋被掉包了,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只希望齐王不认识赵知秋,能蒙混过关,哪知还是被抓了个正着。
“既知道是假的,为何知情不报?”李写意并没有责难的意思,态度堪称温和。
“下官,下官…”谢清语塞,一时说不出话来。
“在你的管辖里出现私换犯人的事情,追究起责任来,可是要杀头的。”李写意不紧不慢地说。
“齐王救命,齐王救命。”谢清被吓得啪一声跪了下去,转过身,战战兢兢地向王子情叩首不已。
李写意展开颜色,柔声道:“若是秦王殿下知道了,就算齐王殿下有心护你,怕也无济于事,当今之计,还是将这件事瞒下来才是。”
“是,是,李姑娘说的是。”谢清如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急声应道。
“好了,以后给齐王殿下办差时用心点。”李写意不动声色地将“秦王”换成了“齐王”。谢清本是老油条,又焉能不明白她的意思,自此以后,他就算齐王的人了。
“是,下官谨记。”
“下去吧,别让赵知秋等急了。”李写意淡淡地说了一句,谢清立即从地上爬了起来,倒退着挪了出去。
在此期间,王子情一直青着脸,直到谢清离开,也没有说一句话。
李写意叹息一声,缓缓地说:“你心里在埋怨我吗?”
“不是。”王子情生硬地否认。
“嘉兴城为整个江北的门户,有了谢清,也方便在江北建立自己的势力。”李写意平静地说。
“李姑娘深谋远虑,算无遗策,刚柔并济,还擅长收买人心,这些本王就不及你。”王子情的声音带着一点点赌气的意味,以及…无奈。
李写意并未接话,只是静静地望着他,目光闪烁不定。
“为什么对于一个无辜枉死的人,你能做到这般无动于衷?”王子情终于不再冷嘲热讽,他猛地抬头,清亮的眼睛,一瞬不眨地望着她。
“殿下,”李写意迎着他的视线,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这个世界,最无能的词,就是无辜。”
谁是无辜的,谁又是有辜的,根本无人判定,也不会有人在乎!
“你!”王子情气极反笑,“好,如果一定要做这么龌龊的事情,本王不争了!”
“殿下,你答应过写意。”李写意不动声色地提醒道,“你说过,不会回头。”
也回不了头。
王子情怔了怔,俊秀的脸时青时白,分外难堪,又这般针锋相对地对视了一会,他终于愤愤地转身,掀帘而去。
直到他的身形再也不见,李写意终于捂住胸口,难过地弯下腰,心口的刺痛,一阵一阵席卷而来。
“药…”她艰难地对冲进门来的小梅说,“那瓶药。”
小梅手忙脚乱地从她怀中掏出一个碧绿的瓶子,解开盖子,抖了抖,三粒朱红色、散着异香的药丸跌进了她的掌心。
李写意取了一粒服下,又靠着小梅休息了许久,金纸般的脸色终于恢复了红润。
第九章江北之行(12)
“少庄主…”小梅心疼地唤了一声,握紧李写意冰冷的没有一丝人气的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写意虚弱地笑笑,突然感叹道:“幸亏随溪不在。”
不然,免不了又要受一番责备,那人生气起来,也可怕得很。
小梅却发了另一番感叹,“怎么风谷主还没来?”
烟雾浩渺的药谷,走在路上的风随溪莫名地打了个喷嚏。
从嘉兴城里出来后,王子情原本对李写意别别扭扭的关心,此时更加荡然无存。
连着三天,他们没有再说一句话。
李写意不为所动,只是偶尔挑起帘子,望向马上那个一脸冰寒的人,默然注视良久。
进了江北境界,旱灾的肆虐开始显山露水,本该丰收的田野,一大片一大片败草荒芜。极目望去,明明是中午时分,村庄却没有常见的炊烟,偶尔在路上遇到几个行人,也是双目浑浊,一脸菜色。
王子情放慢速度,脸色越来越沉,想到这些灾情或多或少是因为朝廷党争的倾轧造成的,心中愈加沉重。
因为他,也将成为党争的一员。
“你们留在这里,我去前面看看。”望见远远的一行车队,王子情神色一震,草草地吩咐了一句,然后纵马而去。
李写意也敛眸望了过去,突然暗惊一声,掀开帘子抢了出来。
“都留在原地!”根本来不及解释,李写意抢过一匹空马,翻身而上。
平日里那么柔弱纤细的人,上马的动作却说不出的潇洒好看,挺直的腰身,利索的动作,无不说明她极其精湛的骑术。
不仅众人呆了呆,连跟在李写意身后的小梅她们也是一阵呆愣。
从来不知,少庄主也有如此英气的一面。
等他们回神时,前面的人影已经窜到老远,骏马疾驰,吹起她松散的发丝,襟袖飞扬,恍惚的一瞬里,似乎看到了另一个灵魂,从那个拍马而出的身影跃出,耀眼夺目。
她已经被禁止骑马很久了,可是再次跨上马背,依然不觉得陌生。
风驰电掣中,李写意抬头望去,王子情早已勒住了缰绳,站在了车队旁边,神色呆滞。
“殿下。”她终于赶到了他的旁边,低声唤道,“不要隔得太近。”
王子情转过头望了望她,眸底的沉痛一览无遗,“是瘟疫?”
李写意迟疑地点了点头,轻声说:“朝廷的奏报不实,其实江北,早已不仅仅是旱灾了。”
王子情又将视线转到了车队上,拖板上摆着一溜儿直挺挺的尸体,几床破破烂烂的草席盖住他们发青的脸,五个蒙着汗巾的大汉在吃力地拖拉着。
王子情翻身下马,站在一旁,静静地望着他们,面色阴沉。
“这位贵人,这是会传染的,你们别顾着看热闹。”前面拖车的大汉回头招呼道。
“你们不怕传染吗?”王子情问。
“搬它还能赚口饭吃,不搬,迟早会饿死,传不传染有什么区别。”那大汉笑道。
王子情默然以对,如钉子一般耸立在原处,身体绷紧。
突然,车板的“死人”中传来了一声呻吟,王子情一震,正待上前察看,袖口却被李写意死死拽住。他不能强力推开她,只得惊讶地说:“还有人活着!”
“活着也和死了差不多,一旦传染上,根本无药可治。”李写意还是紧紧地抓住他,唯恐自己一不留意,他就会冲到“死人堆”前。
“只要还有一口气,就是活人,难道要把活人拿去焚烧吗?”王子情的眼圈都红了,他一向养尊处优,即使在边疆军营里的几年,也因为身份特殊,鲜少上前线,突然看着那么多活生生的生命消逝,极为震惊。
“与其被疾病折磨而死,不如在大火中终结。”李写意静静地说。
“你…简直冷血!”王子情愤愤地甩开她的手,却也不再莽撞。
车队渐远,大道上,徒留下两条长长的沟壑。
“殿下。”也不知沉默了多久,李写意叹息着喊道。
王子情扭开脸,不看她,也不理她。
“殿下!”李写意抬高声调,声音里也有了恼怒。
王子情依然不理她,薄唇抿紧,眺望远方苍茫。
“王子情!”李写意终于失控,向身边那个僵硬的人大声喝道,“你有完没完,你以为这个世界还是一酒一花一诗一词吗!有很多事情,不是我们能选择的…”
“我知道,”王子情淡淡地打断她的话,“抱歉,其实我没有生你的气,只是生自己的气而已。”
李写意愣了愣,刚才涌出的怒火,消散无踪。
第九章江北之行(13)
“我只是气自己的无能,气自己的懦弱逃避。”王子情惨然一笑,“这些日子一直躲着你,是因为我不敢面对你,你比我清醒,费尽心思为我筹谋,我却躲着不肯出来,反而迁怒于你。”
李写意心中一软,良久才轻声说:“殿下,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王子情转过来,神色落寞地望着她,“不知为何,我有种沦陷的感觉,总觉得有一天,自己会变得面目全非。”
“…傻瓜,”李写意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然后仰起脸,温婉地笑笑,“对了,想知道子忻殿下的情况吗?”
王子情脸上的阴霾略略散开少许,“他怎么样了?在药谷过得还好?”
“随溪来信说,可以看见一点光了,应该算恢复得不错。”李写意柔声回答,果见王子情的脸色展开来,淡淡欣喜从眉梢眼角一点点溢出,光泽和润。
“子忻似乎很喜欢你,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王子情突然笑道,“如果我以后还无端与你为难,你可以像方才那样骂我…曾经有个人也经常这样指名道姓地骂我…”
“好,”李写意浅笑,“回去吧。”
“写意,你选择帮我,是不是因为苏颐?”上马后,他突然问了一个很不相干的问题。
李写意沉默片刻,然后无比闲适地说:“不是,是为了我自己。”话音甫落,马鞭已经打在了马腹上,骏马嘶鸣一声,箭一般地射出。
自李写意追出去后,王子情的态度显然没有了前几日的生硬,虽然不会刻意关怀,但是也客气礼遇了不少。
第二日依然烈日灼灼,明明已经八月中旬,却没有一丝秋的痕迹。
再后来,因为太热,大队人马改成了昼伏夜出,也因此少了许多路途上的见闻。
八月下旬时候,他们终于到了祁洋城——江北的中心城市,也就是王子情的目的地。
暂代江北事务的巡抚使江潭早已经率众迎出,王子情的面色并不好,勉强与他们寒暄了一番,很快就转入了主题,“为什么还不放粮?”
今晨进入祁洋城的时候,道路两边早已被面黄肌瘦、神情委顿的灾民占满,孩子们躲在父母的臂弯中,连哭声都没了力气,老人们裹着破絮,自生自灭,看见王子情,便一窝蜂地涌了过来,伸出干枯、黄黑的手,一个劲地喊“大爷”,后面的侍卫前来阻拦,好不容易才将骚动镇压了下去。只是方才满目的灰黄,与一双双期盼到近乎绝望的眼睛,在王子情的眼里始终挥之不去。
从嘉兴到祁洋,短短数日,便看到灾情不断升起。旱灾引起的蝗灾,早已把田野里干枯的草叶啃得干干净净,平日金谷累累的大地,如今是一片触目惊心的荒芜。许多人背井离乡,往别乡乞讨,可见这次旱灾的涉及面之大,辐射了整个江北地区。即使是江南,也受到了连日烈日的影响。因为庄稼歉收,江南的官员纷纷向朝廷吐苦水,让他们接济江北,便如同要了他们的命一般。
所以,现在能解江北燃眉之急的,只有它历年的存粮了,若启用存粮,尚可支持半月。
见齐王发问,江潭面有难色地回答:“灾民里隐藏了太多的暴民,我们一旦开仓,很可能造成哄抢,所以…”
王子情嗯了一声。
江潭偷眼望去,王子情很是平静,似乎并没有生气,江潭这才大着胆子继续说道:“不过属下已经号召了许多江北的富商,为灾民设粥棚了。”
“设了多少?”王子情压着火气问。
“十五个。”江潭连忙回答。
“粥棚一天能接济多少人?”王子情又问。
“…几千人。”江潭含糊地说。
“仅祁洋城,有多少灾民?”
“五万。”江潭低下头,不敢与王子情犀利的目光对视。
“先进去吧。”扫了众人一眼,王子情没有再为难他们,毕竟来到江北,还指望靠他们做事。
李写意随着王子情一道走进祁洋衙门,在经过门口的时候,还垂头站在原处的江潭突然冲着她使了使眼色,李写意愣了愣,随即冲着他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