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情疏离一笑,“打扰了姑娘雅兴。”
“只是睡不着,随便走走。”李写意淡淡地说,看着他越走越近,高大的身影从夜岚里渐渐清晰,停在她的身侧。
“李姑娘的笛声,很动听。”王子情扫过她手心的银色短笛,诚挚地说。
“雕虫小技而已。”李写意不露痕迹地将手挪开,依然是清淡至极的语气。
王子情笑笑,一时无话。
蝉鸣声更响,一阵紧一阵,吵着旅人的安眠。小梅站在身后,望着他与她比肩站在山头。晚风习习,他们的衣袂拂起时,偶尔会触在一起,嬉闹纠缠,他们站得很近,可小梅却有一种很奇怪的错觉——面前的两人分明是极遥远的。
第九章江北之行(5)
“李姑娘的笛声,很像我的一个故人。”也不知过了多久,王子情又说,带着几不可察的怅然。
李写意敛首垂眸,没有答话。
“其实也不像,她的笛声轻快明亮,不若李姑娘那般…悠长。”王子情苦笑,又自我推翻道。
“是吗?”她的语气淡得没有一丝情绪的应和,嘴角还噙着淡漠的笑。
“但不知怎么,明明是两种不同的风格,刚才竟觉得很像。”王子情自嘲地大笑起来,“我果然是不懂得赏乐的人。”
“殿下过谦了。”李写意抿嘴,“殿下的才名世人公认,琴棋书画皆为当世翘楚,又怎么会是不懂乐之人呢?”
王子情没有谦虚,只是顿了顿,方才讥诮的笑,渐渐有了苦意。
“听刘先生说,李姑娘不适合长途跋涉,不知…”王子情终于转开话题,提到此行的目的。
“殿下不必过多忧心,写意有分寸。”李写意轻声打断他。
“连日赶路,大家都累了,明日就在这里休整一天,等过了前面的嘉兴城,就要进入江北境内,大家也好提前做准备。”闻言,王子情不容分说地道,“无论如何,我还是希望姑娘能多保重。”
李写意也知他是为自己停留一天,但他不明说,她也不点破,“谢殿下。”
王子情抬首遥望远远的嘉兴城,天地交接处,一道黑影如远山之黛,迷离恍惚,看不清城墙的轮廓,他自语道:“昔日的繁华都城,不知现在零落成了什么模样。”
“一城之兴衰本是常事,”李写意淡淡地说,“若国无明君,那么,兴,百姓苦,亡,百姓亦苦。”
王子情扭头望了她一眼,她却只是望着远方,月辉之下,玉一般的容颜有着异常坚定的神色。
“回去吧。”他叹了一声,没有继续话题。
他们走后没多久,另一个清雅的身影自暮霭中慢慢地行了出来,一个小厮模样的人颠颠地跑到他的身侧,不时地回头说:“公子,笛声不见了,还是别再寻了。”
那个被称为公子的男子只是自顾自地走,步履轻盈优雅,不知情的人根本不会以为他在走上路,反而如参加典礼一般,每一步都踏得恰到好处。
“公子,这一带传说不太平呢。”小厮急道。
男子终于停住脚步,望着山脚处透着灯火的驿馆,良久不语。
“是齐王的队伍吧。”
“是齐王的,算算时日,也该到这里了。”小厮忙不迭地回答。
“王子情,你少年时就才贯九州,让我看看,你是虚有其名,还是名不虚传?”
优美的声线在夜色里凝聚,又渗进夜色里。
第二天一早,王子情宣布了在驿馆休整一天的命令,众人当然高兴,除了站岗的侍卫外,其他人都三三两两聚在树下乘凉。
李写意从房里出来的时候,驿馆门前的大槐树下已经集中了几十人,自发地围成一个圈,时不时有喝彩声从圈里传出来。
李写意本不欲前去看热闹,却听到几个汉子高喊了几声:“齐王!齐王!”这几声便如石如清波,没一会,几乎在场的人都有节奏地喊起了“齐王”,似在为齐王加油。
“齐王在与别人角斗呢。”小兰已经跑过去探明了情况,如是汇报。
王子情待人平和,从来没有王孙贵族的架子,与下面的人很容易打成一片,大家都乐于与他亲近。
李写意愣了愣,不由自主地往槐树下走去,围着的人见到她来,都自觉地为她让开一条道路。穿过泛着汗酸味的人群,她终于看见了场上的王子情。
此刻的王子情全然没有了平日的书生气,他的头发束了起来,俊秀的脸上布满汗水,连眼睫上都沾着汗珠,眼神是飞扬的、明快的,如烈日般让人挪不开眼神,苏锦的长衫已经换下,上衣褪到腰间,露出小麦色精瘦矫健的躯干。
他已经手脚伶俐地又摔下了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然后如江湖人一般拱手环视一圈,笑道:“还有谁下场一试?”
众人皆是跃跃,齐王刚刚下场的时候还有诸般顾忌,唯恐自己伤了这个精雕细琢的诗词王爷。但是几圈下来,他们这才发现,面前的齐王并不若外表那般弱不禁风,而且懂规矩,为人豪爽,一时皆好感大生。
“齐王,一等兵司徒南得罪了。”话音一落,一个身形高出王子情一个头的精壮大汉走进圈内。王子情客气地拱拱手,郑重地说:“司徒请了。不过有言在先,若你手下留情被我发现了,可是要罚的。”
第九章江北之行(6)
“齐王磊落,司徒不敢不从命。”司徒南说完,两脚叉开,金刀大马地摆好姿势。
小兰见那人虬髯满面,一身肌肉纠结如铁,忍不住回头看少庄主,用目光询问——要不要帮齐王?
这一看倒让小兰吃了一惊,少庄主还是那样静静地站在原处,还是那般挺直傲然的姿态,只是,双目似有泪痕,尽管掩饰得很好,但是仍然被阳光出卖,折射出点点波光。
小兰愣了愣,顺着少庄主的视线望过去,停在齐王殿下的胸口处。
齐王全身都淌着小溪般的汗水,炙热的水珠从坚韧的肌肤上缓缓滑落,混着翻腾时扑上的灰尘,如沟壑般黑一块灰一块,也因此,谁也没有注意到他胸口的一条蚕一般狰狞的伤疤,就如匕首刺入后,又狠狠拔出,带出血肉,喷出烈焰后留下的抹不平的印记。
时日已久,疤的颜色几乎与旁边的肌肤融为一体,不细看根本无法察觉。小兰再次回头望了望少庄主,她的目光始终准确地停在疤痕上,嘴唇抿紧,面容坚硬得没有一丝变化。
可是小兰知道少庄主是不平静的,因为她看到她藏在袖子里的手,已经握紧。
欢呼声还在继续,王子情与司徒南正斗得难解难分,王子情固然会使巧劲,奈何司徒南天生神力,几经周旋后,王子情已气喘吁吁,司徒南却并未消耗多大精力的样子。
王子情自知体力不敌,索性速战速决,身形微晃,迅雷不及掩耳地扣向司徒南的手腕,微一弓身,便打算把司徒南摔出。
哪知司徒南早做好准备,反而趁王子情突袭的时候反手一带,将王子情的手臂扣住,然后过肩摔下去。
全场顿时寂静,连司徒南都呆住了,他也是一时兴起,忘记了自己的对手是堂堂齐王殿下。
看着躺在地上痛得龇牙咧嘴的齐王,司徒南慌忙跪下,急道:“小人不知分寸,请殿下责罚。”
其他人更是惴惴,面面相觑了片刻,纷纷跪下为司徒南求情。
王子情刚才被摔得够戗,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见众人一脸惶恐,他怔了怔,随即大笑,“司徒南武力过人,本王佩服还来不及,怎么会责怪?从今天起,司徒南担任本王的贴身侍卫,还有你们,能将本王摔倒的,都能成为本王的侍卫。司徒南,起来,起来!”
他也顾不上自己的腰痛,一边说,一边亲自扶起司徒南,众人皆释然,性命无忧后,又忍不住赞扬起齐王的平易近人、知人善用了。
只有王子情,忍着剧痛,努力地摆出笑脸让大家安心。
事已至此,角斗是继续不下去了。被打败的王子情反比胜者更洒脱,大声谈笑了半日,又鼓励其他人下场比试。等众人再次进入状态后,他才悄悄退回房里,估计找刘先生抹跌打药去了。
王子情走后,李写意也没有多呆,顺着另一条路往房内走去。
“齐王的武功还真差。”看出少庄主的心不在焉,小兰忍不住用其他话题分散她的注意力。
李写意莞尔,“他小时并未习过武,这三脚猫的功夫,怕也是在军中练出来的。”
“不过他的手,倒是一只拿惯剑的手。”小兰又说,“不知剑术若何?”
李写意不答,突然想起那日在竹影下,兰花香气中,他手握竹枝,遥遥相指的若隐若现的英伟身姿。
她缩在袖中的手下意识去握“殇情”,又忆起,“殇情”已被帝林拿走,手中的匕首,只是燕国的宝物而已。
往昔的记忆,总在一点点消失,直到再也无迹可寻。
就这样过了一日,第二天一行人又开始出发,向嘉兴城行去。
王子情还是跨在一匹高头大马上,身姿依然挺拔威武,但昨日刘先生已经向李写意说了,齐王殿下被摔扭了腰,没有十天半个月,根本不会恢复。
果然,在王子情不经意的回首间,李写意看到他略显苍白的脸。
还是爱逞强啊,李写意心中微叹,唇边不知不觉浮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王子情顶着腰痛,在马背上颠簸已算不易,新任命的侍卫司徒南却热心得很,时不时策马过去,关切地问道:“殿下不要紧吧,殿下的脸色可不大好。”
王子情勉强笑笑,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昨晚没睡好而已。”
“哦,那就好。”司徒南松了一口气,“属下还以为,以为殿下昨天受伤了呢。”
“本王没那么金贵。”王子情大笑,尽管额头上的青筋不小心扯了扯。
第九章江北之行(7)
司徒南这才退下。为了不让别人看出端倪,王子情只得打起精神,更加威武地立在马上。
李写意又是好笑,又觉得心疼,索性不再管他,回手放下车帘。
也正在这时,后面的一个人催着马行到了马车的旁边,低声招呼道:“李姑娘。”
李写意诧异地抬起头。面前那个方脸阔目的人,正是户部侍郎裴钟。
“怎么了?”她用目光询问道,并未开口。如水般的眼眸,却比话语更加明确生动。
裴钟怔了怔,又催着马靠近几步,这才说道:“之前的江北都尉正囚禁在嘉兴城,秦王交代,择机除之以免后患。”
“他不是已经被囚了吗?为什么还要大动周折?”李写意不解地问。
“那个都尉是太子的人,知道江北的许多内幕,秦王担心他狗急跳墙,胡乱咬人。”裴钟如是说。
李写意点点头,道了声“知道”,然后放下帘子,裴钟也若无其事地催马离开。
到了嘉兴城的时候,日已正中,众人还是凌晨时用过餐,此时早已饥肠辘辘。马背上的王子情吩咐了一声,让司徒南去前面找一间大的酒楼,中午便在嘉兴城吃一顿。
司徒南很快回来了,将众人带到了城中央位置的柳如轩。王子情笑了笑,翻身下马,“酒馆的名字倒别致得很。”
嘉兴城位于京都与江北的交壤处,历来以商贸闻名。楚国有两地,江南司农,江北司工,也就是说,江北不是粮食的产地,却是商贸、手工作坊、采煤开矿最为活跃的地方。而嘉兴城立足江南、江北、京都三地之间,从来是荟萃各方,商贾云集。不过今日一路行来,城里依旧商铺林立,只是人少了许多,大街上零零散散几个摆小摊的,不成气候,颇为萧条。
进了柳如轩,里面比外面街道上的人多,酒楼的装饰豪华雅致,连楼梯扶手都是上好楠木所制。王子情与李写意、裴钟几人在楼上雅间坐定,其他的人则聚在大厅里,吆喝着点菜。
李写意抬头,恰望见王子情微渗冷汗的脸,英气里带着一点点孩子般的懊恼,她禁不住抿嘴一笑,吩咐小兰拿了些止痛的药丸,轻轻地推给王子情。
王子情不自在地摆手推辞,李写意正色道:“路途遥遥,殿下就算是为了行程着想,也应该保重身体才是。”
王子情只得收了,却并不与李写意多谈,转头向裴钟询问户部的赈款事宜,裴钟答了,又说江北本有存粮,所以朝廷没有再另外拨发粮草。王子情听得很认真,一边点头,一边蹙眉思考着什么。
李写意也不去看他,端起手中的茶,静静地望着窗外。外面阳光正好,整条大街光灿灿的一片,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由两匹“踏雪”宝马拉着,正缓缓地从街那边驶来。
因马太好,李写意免不了多望了几眼,马车里的主人也似察觉她的目光,恰巧掀起一角车帘。单单只是掀帘的一个简单动作,就让人没来由地觉得清爽优雅。李写意饶有兴致望着微卷的车帘,刚见到一段淡青色、绣着雅竹的长衫,身后传便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李写意回头,却是一个小吏模样的人捧着张红色的拜帖,颠颠地跑来见王子情。
“齐王殿下千岁。”甫一站定,来人便跪到了地上。
王子情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问:“什么事?”
“嘉兴知府谢清知道殿下途径嘉兴,特送上拜帖,望殿下允许他晚上亲来拜会。”小吏伶牙俐齿地回道。
李写意只道是平常官吏拉拢上位者的手段,并未在意,目光再次挪到窗外,那辆马车却已经驶远,车帘轻扬。
嘉兴城并不是江北的省会城市,也不是王子情此行的目的,所以接到拜帖,还是颇有点疑惑的,“本王还要赶路,并不能在嘉兴过多停留,不知谢大人有何要事?”
送拜帖的小吏回道:“原江北都尉因为无力镇乱,已经被皇上点了死刑,现在正关在嘉兴城。谢大人说,此人还是殿下亲自问斩妥当些。”
王子情皱皱眉,不悦道:“他遵照皇命便可,何必如此麻烦。”
小吏一时说不出话,坐在一侧沉默的李写意却抬起头,漫不经心地说:“殿下,既然谢大人诚心邀请,不如盘桓几日,也可在进入江北前多了解些当地的情况。”
王子情若有所思地望了李写意一眼,闷声应了。
小吏大喜过望,这才退了下去。
见前后没外人,王子情忍不住低声问:“是不是有古怪?本王与那个谢大人可从来没有交情。”
第九章江北之行(8)
李写意浅笑道:“殿下难道忘记了,殿下现在与秦王是盟友,谢大人与殿下没交情,却是秦王的门生,所以,这一趟殿下还是去吧。”
王子情面色沉郁,半天不语。
李写意知道他不喜这种弯来拐去的结党营私,那双忧郁清透的眼,并没有见过太多这光鲜后纠纠结结的污垢,心中免不了一阵恻然——把你拉入这沼泽池里,便如亲眼看着一块璞玉被尘世的污浊沾染,只是举世皆浊,你又如何独清?
阴冷潮湿的地牢。
蓬头垢面的原江北都尉赵知秋百无聊赖地靠在墙角,眼巴巴地望着走廊处黯淡的火光,更深漏静,整座地牢静悄悄的,没有一丝人气。赵知秋的眉头越皱越紧,忍不住低声咒骂了几句。声音刚落,走廊的尽头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赵知秋立刻面露喜色,腾一下从墙角跃起,手抓着栅栏,紧紧地盯着来人。
过来的是三个身披斗篷的黑衣人,他们不言不语地停在赵知秋的牢房门口,其中一个从怀里掏出一串钥匙,咔嗒一声打开了牢门。
赵知秋立刻弯腰钻了出来,小声问:“主子那边…”
那个开门的黑衣人往他一扫,冷飕飕的目光让赵知秋知趣地闭上嘴。
他们将中间那人的斗篷除了下来,递给赵知秋,赵知秋连忙将身上泛着酸臭味的囚服脱下,让那个除掉斗篷的人换上。
换好囚服的人一猫身,从牢门里钻了进去,拿钥匙的黑衣人又将门锁上。
牢房光线很暗,赵知秋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到那个将代替他死的人到底是什么模样,只觉得那人似乎还很年轻,一直低着头,很和顺。
“可靠么?”他朝里面的人努努嘴,不放心地问。
“这个问题不需要赵大人操心。”那黑衣人冷冰冰地说了一句,然后架着赵知秋的胳膊,往地牢外走去。
赵知秋虽然不喜他们的态度,但是生死关头,他也懂得什么时候该服软。
地牢外。
李写意静静地站在淡漠的夜色里,气定神闲地望着那三个刚刚走进去的黑影,又走了出来。
刘先生抬手将黑巾蒙在脸上,还是忍不住劝谏了一句,“少庄主,这里太危险,还是…”
李写意扬眸,屋顶上,树影中,角落里,处处都有影影绰绰的黑影,宛如天罗地网一般,将地牢门口守得严严实实。
她身后,梅、兰、菊、竹四女也仗剑以待,随时准备出手。
刘先生这才放心,转过身往走出来的赵知秋迎去。
“太子派来接应的人已经全部伏诛。”刘先生走了没多远,一个影子飘忽而至,附到李写意的耳边,低声说道。
李写意点头,望着赵知秋身边的两个人,“还剩两个。”
影子会意,正待离去,李写意又低声叮嘱道:“记住了,一定要等刘先生先下杀手,再去将赵知秋救出来,只要不死就行,伤残无妨,得手后立刻将他送到京城,交给信。”
她冷森的声音不带丝毫情绪,跟在李写意身后的小兰忍不住抬头望了少庄主一眼,沉静的容颜,亮若星辰又冷若寒冰的眼眸,似要与这清冷的夜色融成一片。
赵知秋一行终于从地牢里走了出来,两个狱卒模样的人也不知从哪个墙角里钻了出来,冲着他们就是一声暴喝:“站住!你们干什么的!”
赵知秋吓得腿一哆嗦,立刻不敢再动,他旁边的两个黑衣人反应神速,立刻抽刀往狱卒扑去。哪知这狱卒也不是省油的灯,立刻拔刀相接,赵知秋只听见两声闷哼以及两个倒地声,他不敢回头,正揣测着到底是谁赢谁输,狱卒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是不是和他们一伙的?”。
这次赵知秋可吓得够戗,心沉冰窖,缓缓转身。
他没有看到那两个狱卒的模样,只看见两片清幽的竹叶飘落,两个狱卒便一前一后扑在了地上。
一个素色的人影落到了赵知秋的面前。
“落叶飞花?你是唐门的人?太子的人?”赵知秋很是惊喜。
蒙面的刘先生点了点头,捏着腔调说:“太子命我接应大人。”
“我就说了,太子不可能只派两个人来救我。”赵知秋松了口气,说完,他又警惕地望着远远站立的李写意,薄雾氤氲,他看不清那个人的容貌,只觉得脊梁泛起一丝丝莫名的寒意,“那人是谁?”。
“也是接应的。”刘先生漫不经心地说,“太子对赵大人极为重视。”
赵知秋哼了一声,“还是不是因为我知道得多,对太子还有用处?”
第九章江北之行(9)
“太子问了,这次暴乱本是小规模的,赵大人为何在一旁煽风点火,助其壮大?”刘先生继续掐着声音问道。
“乱,就是要让江北乱起来,不乱,朝廷怎么知道江北几百万担粮食已经不翼而飞,怎么知道秦王私卖官粮的勾当?”赵知秋得意地笑道,“这次暴乱就是扳倒秦王的天赐良机,岂有不利用的道理。”
李写意冷然地望着他,为了倾轧政党,将万民置于暴乱水火中,楚国的官员心中早已没有了国家,只有自己的主子,长此以往,楚国焉能不衰?
刘先生干笑一声,“赵大人这次立了大功,太子一定会好好酬谢赵大人的,大人这边请。”
赵知秋受用地点点头,随着刘先生往郊外快步走去。
剩下的事情,刘先生他们自会办妥,李写意没有再跟去,只是维持着站姿,如雕塑一般挺直傲然。
“出来吧。”也不知过了多久,等周围的人都散尽,她才轻声说道。
身后四女顿时警觉,不约而同地往长街深处一个慢慢现形的人影望去。
夜的薄雾,闲闲地散开,衬得那个人的脚步无比悠然宁逸。
李写意还是那样笔直地望过去,没有多余的动作,亦没有多余的语言,但是凛然的寒气,却一点一点从身体里逸出来,连站在她身后的梅、兰、菊、竹,都情不自禁地绷紧了神经。
那个人终于来到了面前,一派斯文,唇角带笑。
李写意疑惑地看着他,极力搜寻着自己掌握的资料,却始终猜不出他是谁。
但是必须承认,这是一个极俊秀的男子。
他不属于王子情的斯文,不属于风随溪的洒脱,不属于卓云的妩媚,也不属于信的绝美、帝林的英朗。他全身上下,每一寸每一个不经意的动作,都充分诠释着两个字:优雅。他便如雨后的一叶翠竹,清新而柔韧。无论多粗鲁的人在他面前,都会忍不住挺直腰杆,装出一分仪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