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我教你的曲子吗?”李写意不为所动,依然清淡疏离。
第八章初试锋芒(13)
“记得。”萧淑点点头,忍了忍,终于好奇地问道,“为什么要为皇上弹奏这首曲子?”
“江南雨霖,美人微颦,谁家少年足风流,待经年,一曲‘湖心’一段愁。”李写意轻吟,然后浅浅一笑,“这首‘湖心’,是一位名叫“湖心”的女子所创,她曾是当今皇上爱而未得的女人。”
“所以少庄主才让我改名叫做心儿,是不是?”萧淑若有所思,“那位湖心姑娘,是不是和我很像?”
“很像。”李写意深深地凝视她,似要穿过她的脸,看到另一张一模一样的面孔。
那个总是温柔抚琴,步履轻盈的女子。
“总而言之,到了宫里要步步小心,我会安排里面的人照应你,若遇到麻烦,也要及时通知我。”李写意收回视线,又叮嘱道。
萧淑点头,正准备应声,秦王来了。
王子道的神色有点烦躁,萧淑进宫的事情他没有再多问,只是随口吩咐了一声,然后让小鱼带着萧淑下去准备行李。
“进屋说吧。”李写意已猜到他的来意,善解人意地建议道。
王子道求之不得,忙随李写意在厢房坐定。李写意亲自奉了茶,各执一边,未等他开口,已经点破道:“是为江北的事情吗?”
王子道微怔了片刻,随即承认道:“老四主动请缨要去江北,我拦不住,江北已是一个烂摊子,真不知他去那里凑什么热闹?这次就算我想保他,怕也保不住了。”
“殿下是不放心齐王?”李写意试探地问。
“虽因上次写意的良计,老四欠了我恩情,但是他为人实在太耿直,我担心…”王子道欲言又止,李写意也不催,在对面慢条斯理地饮茶,全然不着急。
“江北之事牵扯了太多户部官员,而这些人,都是本王的门生。”王子道终于说了出来。
“写意知道。”李写意并不惊奇,向来灾难引发的暴乱皆由户部赈灾不及而产生的,何况,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只是这次格外严重些。
“皇上要求彻查,想要独善其身是不可能的,只能弃卒保帅。”李写意又不紧不慢地说道,“请秦王殿下给写意一个名单,哪些可弃,哪些要保,并一份殿下手谕一齐交写意,写意会为殿下将此事办好的。”
“你打算怎么做?”
“我知道殿下本是要写意来劝说齐王,但齐王的个性,殿下又怎会不知?而且,这次若非齐王,而换上太子的人,事情恐怕会更棘手。”李写意轻声分析道,“既如此,不如写意与齐王同去,殿下亦可放心。”
“可是江北刚经过旱灾,太危险…”
“能为殿下解忧,是写意的荣幸,又怎会惧那区区暴乱炙阳?”李写意曼声驳道,淡定自若。
王子道笑笑,“无论如何,你是本王未过门的王妃,还是要多保重自己才是。”
李写意并不答话,低垂的眸倦倦的,恹恹的,带着一丝淡淡的清冷。
“本王不打搅写意清修了。”王子道忽而咳了一声,英俊的脸滑过一丝迷惘。
“殿下难得来写意寒舍,不如多坐一会儿。”李写意出言挽留,神色语气皆是极淡,说不上热情,也不像虚伪。
王子道并不介怀,只是凝神静静地看着她,突然觉得这个女子远比自己以为的更深不可测,更难以揣摩。
有妻如此,也算无求。
只是,自己真的可以掌握她吗?王子道心中蓦然涌出一阵不安。
端起杯,浅呷一口,他用茶的馨香,将那股莫名的无力感,压在心底。
王子道离开时,已是华灯初上,小鱼盏了灯,将王子道一直送到门外。
小鱼返回的时候,突发出一声惊慌的呼声,惊得风随溪飓风一般闪入李写意的房里,看着她无恙,这才安心,转头望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鱼,嗔怪道:“干什么大惊小怪的?”
“刚才看见一个黑影从屋顶上跳下来。”小鱼拍着胸口说,“他那么冷不丁地钻出来,我当然会害怕啦。”
“小鱼,你照顾写意,我去追。”风随溪说着,便要跃出。
“随溪。”李写意低声喊了一句,平日清冷如玉的声线有种说不出的沙哑。
风随溪怔了怔,见窗外青影微动,知道信已经追出,当即放心转身,却撞到一脸潮红的李写意。她那清明无碍的眼睛,在淡淡的烛火里,似蒙上了一层水雾,让风随溪怦然一动。
“小鱼,你先出去一下。”她几不可闻地喘息着,强打精神吩咐道。
第八章初试锋芒(14)
小鱼关切地望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风随溪,终于走了出去,顺手合上了房门。
“怎么了?”风随溪柔声问,他的衣角已被她拽在了手心。
“我中了春药。”李写意抬眸,堪称镇静地说道。
风随溪呆住,聪明如他,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能解吗?”李写意烦躁地咬唇,用疼痛保持残余的清明。
因为她的血比寻常人冷了几分,这才压到秦王离开后才发作,到此刻,已是万蚁穿心,身乏力竭。
“别咬。”风随溪的手指覆上她已渗出血丝的唇瓣,低低地说。
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情形,风随溪微微恼怒,伴着钻心的疼痛——她总是毫不犹豫地伤害自己。
那张总是清冷疏离的唇,此刻,灼伤了他的指尖。
风随溪心中微颤,声音也没来由地沙哑起来,“没有解药。”
欲,并不是毒,毒能解,情难逃。
李写意叹息一声,似放弃了最后的挣扎,水波氤氲的明眸缓缓合上,她淡淡地问:“你要吗?”
似电击一般,风随溪忽而燥热,他恨恨地抬起李写意的下巴,近乎咬牙切齿地说:“要,我想要很久了。”
说完,他突然弯腰,打横抱起李写意,怀中的人安静乖巧,只是紧紧地贴着他,睫羽轻颤,眉头微锁,脆弱柔美,让人忍不住将她摧毁,揉碎,嵌入灵魂。
压住雷动的心跳与莫名的愤怒,风随溪用脚尖勾开房门,在小鱼的惊呼声中,大步流星地走到后园的池塘。
啪的一声巨响,李写意整个人跌进了池塘,夜晚微凉的池水将她温柔地掩埋,李写意睁开眼,目之所及,全是碧蓝蓝的池水,没有挣扎,没有呼吸,只是这样静静地沉下去,静静地,望着头顶越来越远的繁星。
恍惚中,一双修长有力的手臂从后面挽住她的腰,风随溪带着她轻快地浮上水面,窒息的肺腔在新鲜空气里吃力地抽搐,她仰面靠在他宽阔温暖的肩膀上,咳嗽着,喘息着,开始迷乱…
风随溪湿润的唇抚着她的耳廓,炙热的气息响在耳侧,“我迟早会要你,但不是现在,我要你看着我时,心中不再想着别人,更不是这般趁人之危。”
她模模糊糊听见了少许,又似乎什么都没听见。秋初的夜,仍然充斥着一阵阵蛙叫蝉鸣,风过影静,点点星光,倾泻了一地。
身子更热,水却凉得沁人,身处冰火之中,李写意的眼角突然淌出两粒晶莹的泪珠,与发丝滴落的池水融成一处,又顺着下巴,缓缓滑下。
手臂箍得更紧,也许身后人的苦楚,并不比她少些许。
“我想到了父王…”她低低地饮泣了一声,身子一软,已然昏厥。
“想起那场大火了吗?”风随溪腾出一只手,将她的脸扳过来,唇舌轻移,将她眼角的水珠吻去,咸而涩的味觉,如一根线,缠住他柔软的心脏,再一圈一圈,绞紧,打成死结。
“该死!我现在真想死在你怀里…”咒骂一声后,风随溪将李写意轻轻安放在岸边,却将自己整个沉入水底,好半天才仰面露了出来。水珠从他的脸庞上滑落,勾出他冰雕玉琢的轮廓,眉梢眼底,亦是迷茫。
李写意醒来的时候,头有点微痛,梦里的火海嘶喊,已然遥远。
她略动了动,立即发觉自己正被别人握着,反射性地想松开,却被那人更紧地拽住,掌心的温暖,一阵阵蔓延过来。
“随溪。”轻唤一声,李写意看见此刻依着床架的,那个总是白衣鲜亮的男子,憔悴了容颜。
“你昨晚发了一夜的烧,一直在胡言乱语。”风随溪见她醒来,闲闲地一笑,好像这一夜的守候根本未曾有过似的。
“胡言乱语?”李写意蹙眉,思忖着自己到底说过什么。
风随溪似看穿她的心思,唇角一勾,又恢复一贯以来的邪气,“你嚷着要嫁给我,我一时把持不住,所以答应了。”
李写意脸色一红,看他表情,立刻知道是他胡诌,免不了又瞪了他一眼。
“昨晚的事查明没有?”不再与他贫嘴,李写意微微欠身,无助褪尽,干练立显。
风随溪无奈地看了一眼变脸比翻书还快的李写意,回头唤道:“信,少庄主醒了,你进来吧。”
声落风动,信已经立在床侧。
“那人进了法觉寺,再也没有出来。”信简洁地说。
“你怎么不进寺庙查明情况呢?”风随溪奇问。
“吴王王子永在法觉寺清修,寺庙戒备森严,信进去只会将事情闹大。”李写意淡淡地解释道。
第八章初试锋芒(15)
风随溪沉默,眉毛一挑,不悦地低语道:“怎么又扯了一个吴王出来?”他又扭过头盯着李写意,似笑非笑地问,“昨晚你中的…毒,是秦王下的吗?”
“不是,秦王不至于做这样愚蠢的事情。”李写意摇头道,“只是下毒手法过于迅疾,当时只闻到一阵异香。”停了停,又笑道,“只是我一贯以药为餐,所以一直未发作,昨天下毒的那人,也定在梁上等了很久。”
“会不会是太子手下的唐门所为?他们精于用毒,你若与秦王决裂,对太子也是有百益而无一害…”风随溪沉吟。
“吴王也好,太子也罢,以后小心便是。”李写意随意地说道,似乎不打算深究。
“我已经在夜叉组抽了四名剑术高手,从今以后,一步不离地跟在少庄主身边。”信突然跪下劝谏,“少庄主不可再以身犯险了。”
李写意迟疑了一下,竟没有推辞,“晚上让他们过来吧。”
说完,她又挣扎着起身,小鱼忙上前帮她穿戴。
“不好好休息,又要去哪里?”风随溪不快地问。
“去见帝仲武。”李写意回答,当那个久违的名字从口中逸出时,遥远的记忆,再次将她掩埋。
自瑾王身败后,虎骑军便堪称楚国的第一军团,走到他们驻扎在京城的大营里,即使是在这太平盛世,也能感到一阵肃杀之气。
营内三步一哨,五步一岗,来往将士皆身姿挺拔,面目凝重,没有一丝懈怠,即使湘南王亲临,营内依然井然有序,只是用恭敬景仰的目光向湘南王行着注目礼。
李写意紧跟在湘南王身后,四周是军营特有的马草味,是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是简单的对热血的憧憬,对英雄的崇拜。
瑾王说,在军营呆过的人,总会有一团火,燃在心底。
八年了,那团冰冷的火,在接触到士兵们明亮热忱的眼睛时,再次死灰复燃!
苏家的人,天生有股对战场的渴望。
李写意抬起头,抑制着自己跳得过快的心,迎着众人好奇探寻的目光,漫漫一笑。
终于停到中军帐营前,湘南王掀开毡皮制成的帘门,回头道:“写意,你想见的人就在里面,只有一炷香的时间,长话短说。”
帝仲武是国之重犯,他带李写意来已算违规,只是又不忍让她失望,这才甘冒风险。
对于瑾王,对于写意,他是有亏欠的。
李写意的心跳再次加速,不动声色地道了谢,缓步走进大营。
这是个特制的大营,四周都是坚韧的牛皮帷幔,营里别无长物,唯有一铺一几一椅,一幅未竟的画作以及几卷翻开的书。
当年的一代骁将,竟在这种地方整整呆了十年。
然后她抬头,第一眼看到帝仲武的时候,她几乎以为瑾王重现人世,细一看,又觉得五官样貌本无一处相同,只是那种沉渊临川的气势,那种威到极致反平和的风采,却与曾经马上谈笑的瑾王同出一辙。
帝仲武的样貌与帝林有七分相似,另外三分,则是岁月的沧桑。光阴如刀,将年轻时厉兵秣马的豪情,修葺得平平整整。
从来名将如美人,不使人间现白头。
帝仲武也在看她,鹰隼般的目光,即使没有敌意,也同样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不知姑娘因何事而来?”太久没有讲话,帝仲武的声音有点哑,却依然霸气十足。
“为了一个约定。”李写意微微一笑,在他迫人的目光中,坦然回答。
“楚国不是打算毁约吗?”帝仲武讥嘲一笑,“所谓的理由,楚王早已派使者阐明,又何需要姑娘亲来解释。”
“瑾王从来不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即使他没有机会守约,也自有其他人代为履行。”李写意静静地说,看着帝仲武惊疑的面容,她又笑道,“我见过帝林了。”
“帝林,”帝仲武的目光微闪,冰雪初融般,竟不知,那双锐利的眼睛,也可以温柔至此,“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
“少帅不输将军当年的风采,他已是一个真正的军人。”李写意的这句话,堪称恭维。
真正的军人,说明他勇敢,睿智,正直,果决,和善,并不是每个将领都担得起这个评价的。
帝仲武现出满脸的欣慰,随即又想起什么,神色一变,“姑娘又是如何见到帝林的?”
李写意将那天的事三言两语交代了一番,帝仲武的神情变了几变,最后一掌砸在桌上,怒声道:“胡闹,岂可这般儿戏!”
第八章初试锋芒(16)
然后又意识到一件事,帝仲武直视着李写意,沉声问:“姑娘又怎么会回龙阵?瑾王是姑娘的什么人?”
“将军在楚国参详十年,不知想到破阵之法没有?”李写意避而不答,反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想到一法。”帝仲武磊落地回答,“行与不行,必须在战场上一分高下。”他这般坦然承认,丝毫不担心楚国会杀之灭口。
“亦可一试。”李写意神色不变,好像这绝世的阵法,不过是最普通的小令而已,解开也不足为奇。
“姑娘方才说,替瑾王履约?”帝仲武很快回到正题,突然发现自己很容易被面前这个女子带离话题,心中微凛。
“十年之约已满,将军可重返燕国了。”李写意回答。
“哦?你打算怎么做?”
“将军不必多虑,不出意外,明日将军就能踏上回燕国的路。”李写意侧过身,淡淡地说,“回到燕国后,能不能请将军帮个忙?”
“只要不危及燕国,姑娘但说无妨。”帝仲武的态度很诚恳。
“若贵国抓到一个叫李铮的人,将军请保他性命。”
“好,老夫答应你。”帝仲武迟疑了一下,慨然而诺。
“若有机会,希望能与将军沙场再见。”李写意说完,按照晚辈的大礼,盈盈一拜,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帝仲武望着她的背影,皱眉思索良久,却怎么也想不起当年关山有如此人物。
晚风猎猎。
李写意迎风而立,微扬的发梢拂过她的脸庞,冷冷清清的目光,几乎与夜融成了一块。从夜叉组调来的“梅、兰、菊、竹”四名女子悄身站在她身后,四人一般打扮,又差不多年岁,乍一看,便如四胞胎一般。
下午见面的时候,风随溪已亲试过她们的武功,得到的结论是——剑阵绝妙,若合四人之力,巧妙周旋,也能与风随溪勉强斗个平手,但若其中一人被击破,攻击力将减半。
“怎么,担心任务会失败吗?”正在李写意出神之际,风随溪不知从何处走了出来,拿着一袭薄纱制成的披风,轻轻地放在她的肩上。
李写意愣了愣,随即抬手按住衣服,仍然望着前方,轻声道:“信不会失败的,我只是担心…”
“担心湘南王会怀疑?”风随溪何其聪慧,自然猜到她的心思,“其实湘南王也未必不希望帝将军离开,你不过是做了他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情而已。”
“王叔这次的失职,不知会受到什么惩罚?”李写意低声自语道。
风随溪望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说:“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这件事足以让楚王对湘南王起疑。信任被打破,楚王便会安排其他势力牵制湘南王的军队,这样一来,齐王便有可能介入本来滴水不漏的虎骑军,这难道不都在写意的算计中吗?”
李写意低头浅笑,只是清冷如玉的眸光中,却没有一丝笑意进去,反而漾着淡淡的落寞,
“是啊,一切皆是算计。”
暮色掩映下,信又站在山头,瞭望着山脚处如洪荒猛兽般的军营,虎骑军的大部分兵力驻扎在与离国交界的白云城,京城里只有随湘南王回京的五千精兵,然而骁勇之姿、百战之态,却是田京名下的御林军所不能比拟的。
信摊开手掌,少庄主的笔迹挺秀清晰:组员——天机阁“夜叉组”,地点——城外虎骑军军营,任务——带帝仲武出城。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准备好了没有?”他合起掌心,转身问道。
身后不知何时已经多了几条鬼魅般的影子,其中一个沉声回答:“城外的接应早已安排妥当,毒烟、煤油、火把一应俱全,只是…”那人迟疑了片刻,终于问道,“今晚真的会起南风吗?”
信冷冷地睨了他一眼,冰玉般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你敢质疑少庄主?”
“属下不敢!”那黑衣人连忙垂首。
“你的职责是执行任务,不要问为什么,也不准追问什么命令。”信丢下一句话,重新转过身,任身后的人泛起涔涔冷汗。
大地渐入安眠,子时时分,寂静的山林终于有了波动,无数簌簌的树叶声,如海浪般一股一股涌来。
起风了,信呢喃道。
山脚下,一股浅黄色的浓烟顺着风缓缓地侵向沉睡的大营,来势汹汹,如天边压低的乌云般铺天盖地。高楼上的哨兵很快发现异样,号角声顿起,营帐里的灯一盏接一盏点亮,集合声,士兵的跑步声,拿兵器的喧闹声,马嘶人音,刺破着这个幽静的夏夜。
第八章初试锋芒(17)
浓烟越来越近,越来越低,整座大营都被烟雾弥漫,穿行在里面的人几乎看不到百步之外的景象。为避免误伤,百夫长,千夫长,所有大大小小的军官都扯着嗓门召集自己的部下,以免走散。很多人被呛得咳嗽不已,然后便是一阵刺鼻的辛辣。
体力不支的已经倒地晕眩,身体素质好的还在紧急部署,终于有人跑到了马厩,甩开缰绳,便要循着浓烟的来处奔去。
然后…火起!
风口处的营帐似被人洒了煤油,呼啦一声,火焰耀得老高,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火势一下蔓延开去。将士们呼着救火,马匹受惊,长鸣不已,根本无暇去查探烟源,等终于将大火扑灭后,整个营帐已是一片狼藉,残垣焦木,令人触目惊心。庆幸的是,方才大多数人已经不在帐中,并没有造成太大的伤亡。
开始清点人数时,一个士兵尖锐的呼声让全营人皆是一惊,“不好了——不好了——帝将军不见了——”
苏亚与楚云笙又溜达到很晚,苏亚是整天整夜不想回家,楚云笙则是回去也睡不着,连着几天,两个失意的人都骑马至天亮,实在累极,才纵容自己睡一会儿。
傍晚时分,在郊外纵马跑了很远,等回到京城时,夜已过半,楚云笙想着反正已关了城门,索性任马儿信信地走,到了驿道旁的一个小树林时,苏亚突然低声道:“有人。”
楚云笙细听,前方的大路上果然传来窃窃的人声,驿道本是供人走的,只是太晚了,敌友难分,他们放轻马蹄,悄悄靠了过去。
到了近处,只听一个嘶哑却异常豪迈的声音说:“无论如何,这次的人情,老夫记住了。”
“将军不必如此。”另一人的声音便如这夜色一般,凛冽沉郁,分外好听,“少庄主要我转告将军,她一向敬重将军的为人,也一直当将军是长辈,希望有机会,能沙场斗阵一曲。”
“说来惭愧,老夫还不知贵主的名字,不知可否相告?”
“说也无妨,我家少庄主叫…李写意。”
李写意,楚云笙与苏亚对望一眼,如触雷般怔在原地,眼神复杂至极。
李写意,帝仲武在口中重复了一遍,微微皱眉,依然在脑海里搜不到任何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