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情目光微动,语气也随之转和,带着一丝激动与急切,“是传说中的药谷么?那…那子忻的眼疾?”
第七章步步紧逼(4)
药谷的名声并不响,对于世人来说,这个名字更多是一种神秘的象征。
药谷之人,极少出世,总是隐在一座名叫“无衡山”的瘴气弥漫处,没有人进去过,或者说,进去的人没有活着出来过。照理说,这样与世隔绝的地方应该会渐渐被人遗忘才是,可江湖一年之中总有那么几件轰动的事会与药谷有关,大多也是活死人、肉白骨的非凡医术,而医者皆来去无踪,他们索取的酬劳也诡异得紧,一般会让受医者的几个承诺一生之中为药谷驱策几次。
至于药谷让他们做什么,当事人一向守口如瓶,问急了,他们便会满脸恐惧地回答:“若我们泄密,一定会受到地狱之苦。”如此这般,这件事也就越传越奇了。
王子情本是朝堂之人,对江湖轶事并不甚了解,可是如果连朝中的官员都受过药谷的恩惠,那他就不会不知了。
医者无疆,江湖、朝廷,在行医者眼中本是一回事。
所以,王子情非但听说过药谷,更知道药谷的非凡力量,听到李写意的介绍,心中的惊喜可想而知。
也许,他真的可以治好连宫中的御医都束手无策的子忻眼疾。
风随溪唇角微勾,眼中的邪魅之色闪烁不定,“也不是不可以治,不过,要齐王殿下的一件东西。”
“要什么?”王子情已经全然顾不上其他,只是饱含期盼地望着风随溪。
“殿下的眼睛,以眼换眼。”风随溪微仰头,一字一句地说。
他的话音刚落,不仅王子情,连李写意,李铮的脸也同时变色。
“随溪!”李写意轻呼一声,将信将疑地望向他。
王子情则沉默不语,突然仰头越过风随溪的肩膀,看向那个站在竹屋檐下的少年。
纤细的身体,在阴影里愈显单薄。
王子忻正与小鱼一起站在远处,因为距离太远,他听不到他们说话,连王子情来了,都不知道。
王子忻的心,还沉浸在淡淡的喜悦之中,因为方才风大哥告诉他,他的眼疾原是可治的,风大哥说,只要他去药谷调理半年,或许可以复明。
这样的希望,并不是没有人给过他,结果每次,都是以失望结尾。
但这次不知为何,他相信这个风大哥,总觉得他比其他的大夫更让人信赖,因为他的声音那么好听,笃定的,仿佛什么都在他的把握之中。
他自然没想到,他觉得可以信赖的风大哥,正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最亲近的四哥,冷冰冰地拷问着他——肯不肯,以眼换眼?
“好。”王子情收回目光,一脸平静,若无其事地吐出一个字。
风随溪愣了愣,目无喜色,反而恼了,“你可知,若你将眼睛给了他,今生今世都不可能复原了!”
“我知道。”王子情的目光还是如此祥和,却又坚定得让人不敢直视。
风随溪怔了片刻,随即冷冷一笑。
王子情,你是真的有这么伟大,还是猜到我在试探你?
李写意本来极为担忧,见风随溪的表情,心中顿时了然。
可是对于王子情的应承,她却没有丝毫感动,反而同风随溪一样,恼了,怒了。
怎么可以这样漫不经心地对待自己?怎么可以如此轻待自己?怎么可以这样轻描淡写地放弃自己!
王子情,你的伟大,让那些一心一意为你打算的人,情何以堪!
场面顿时诡异地安静下来,王子情淡淡地站在原处,李写意微愠地盯着他,风随溪则一脸的玩味与戏谑。
然后,风随溪大笑起来,爽朗的笑声冲破了竹林的幽静,竹叶簌簌,反显得竹林更加静谧。
“这种以一换一的做法,岂不是玷污了药谷的声名!”笑罢,风随溪爽朗地说了一句,然后转身往王子忻走去,“不过他有你这样的哥哥,倒比许多双目未失明的人幸运许多。”
“子忻的眼疾,可以治吗?”王子情并不去追究风随溪捉弄自己的事,兀自问道。
风随溪头也未回,仍然是随意至极的声音,“看我心情。”
王子情想追上去,却见风随溪已经走到竹屋下,俯身小声地与王子忻谈着什么,王子忻微微一笑,容光焕发,显然对这个风谷主也颇有好感。
王子情只好顿下脚步,不想到王子忻面前讨论刚才那个问题,回过头,李写意还站在竹椅边,李铮则尽职地站在了她身后。
第七章步步紧逼(5)
王子情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面色微沉,满语不快地问道:“李姑娘,今日的变故,也在姑娘的算计之中吗?”
“是。”李写意供认不讳,闲闲适适地靠在椅背上,云淡风轻。
然而李铮知道,她不是站得累了,只是需要一个东西支撑而已,支撑她继续这场注定两伤的对话。
“为什么要这样做?”压住心中翻腾而来的怒气,王子情冷冷地问。
“为了让殿下得到湘南王的支持啊。”李写意伸手拢起鬓角的碎发,轻轻一笑,神色自若,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没有湘南王的势力,殿下又有什么资格和秦王、太子去争?”
“争什么?”王子情脸色愈沉,幽深的瞳仁里翻卷着寒意。
“争皇位啊。”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她偏生能说得如此轻巧,说得如此漫不经心。
王子情吃惊地看着她,纵然他一向口才斐然,此时也有点无言以对的感觉。
“如果本王消息没错的话,李姑娘似乎已与秦王达成一致的目的了吧?”半晌,王子情方敛了心神,挑眉问道。
李写意垂头浅笑,“原来齐王殿下并不是全然的不理政事,上午的事情,也已经传到齐王耳中了…不过很多事情,是不能相信表象的。”
王子情不语,眸光微凝。
“殿下,并不像世人以为的那般全然没有自己的势力吧?”李写意又问。
“你想问什么?”王子情冷声问。
“子忻殿下身边有一个绝顶高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也应该是齐王殿下安排的人吧。”李写意琥珀般的眼睛透明洞悉,让面前的人有种无处遁形的无力感。
“是。”王子情定定地望着她,声音愈冷,“我虽然力不能及,但至少是个男人,总该有点资本去保护自己关心的人。只是,这绝不是李姑娘以为的势力,无非是一些王府护卫,保护本王的安全而已。”
“殿下固然没有其他打算,其他人,却未必相信,殿下难道不知道不进则退的道理吗?”李写意不理会他的语气,依然笑得安然。
“这些年,本王早已表明姿态。说实话,与父皇争执,流连烟花之地,便是要避开这些纷争,告诉世人我无心扯入夺嫡之事,现在又怎么会重新踏进去?”王子情讥嘲地一笑,“抱歉,本王对皇位,丝毫兴趣也没有。”
“听说圣上本有兄弟三人,如今,却只余下圣上一人,殿下可知其他两位王爷如今安在?”李写意话音一转,戏谑地问。
王子情脸色一变,厉声斥道:“大胆!圣上的事,岂容你在一旁置喙!”
“齐王殿下,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又何必对写意的表达方式耿耿于怀?”李写意紧紧相逼,目光专注地放在王子情脸上,“天家之争,想置身事外,真的可以做到吗?”
“本王早已向太子说过,待太子登基之日,便遁隐山林,不问世事,李姑娘也未免太杞人忧天了。”王子情几乎是耐着性子与她纠缠,若不是看在她带风谷主为王子忻治眼疾的这件事上,他几乎想拂袖而去。
“殿下,我们打个赌吧,如果有一天,你的兄长要将你置于死地,你就绝了这些兄友弟恭的幻想,怎么样?”李写意清清淡淡地说,语气虽淡,内容却如此冷酷血腥。
“你——”王子情大骇,怒极了,反而无语。
“听闻静妃在宫里也并不好,太子若即位,也不知会怎么安置静妃娘娘,难道殿下可以将静妃娘娘也一并带出宫吗?”李写意的语气蕴含着事不关己的冷漠。
“李写意!”王子情终于低吼一声,“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你到底是谁?想要干什么?”
“我只是一个谋士而已,想寻一个英明的君主辅佐,奈何秦王与太子皆非良人,为了给天下人寻一个良君,我选了殿下。”李写意嘴角噙笑,那抹笑,便如一张面具般,将她的情绪隐藏。
“那是你的选择,我只能遗憾地告诉你,你选错人了,无论你怎么说,我绝对不会涉足这件事。至于本王的母妃,还有子忻,本王确定能保护好他们…现在,本王只想保护自己重视的人,至于天下人,我既已无心,他们又与我何干!”
“真的可以保护吗?”李写意冷笑,似乎别有所指。
王子情倏然敛眸,面上的沉痛一闪而过,“楚国也是一个有王法的地方,一个人安安稳稳地活着,并不算难事。”
第七章步步紧逼(6)
“王法?上位者若要杀一个人,还需要理由吗?瑾王身死,难道不足以提醒殿下吗?想在这世上安稳地活着,不是一味地隐退,而是要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自古以来,莫须有的罪名比比皆是。齐王殿下,你又何苦自欺欺人呢?”
王子情身子微震,这一次,破天荒地没有反驳。
“再何况,这次婚事虽是由写意出谋,却得到了湘南王与圣上的一力支持,可见圣上也别有打算,殿下想退,却也无路了。”李写意安静地提醒道。
“无论如何,朝阳,本王是绝对不会娶的。”良久,王子情才闷声说了一句。
“为什么?朝阳郡主岂非一个很好的女子?”李写意强笑问。
“就是因为她是个不错的女子,所以不能让她成为权势的牺牲品,也不能…欺骗她。”
“欺骗?”
“李姑娘既然处心积虑地接近本王,又怎么会不知道原因?”王子情冷哼一声,面色虽寒,忧伤依然无可逃遁。
李写意默然,是啊,如果他心里没有朝阳的位置,要他娶朝阳就是勉强他。
他们两人在前面说得吹胡子瞪眼,站在后面的李铮早已听得心潮澎湃。
少庄主,你这样逼齐王殿下,焉知不也是在逼自己?
在这样幽深清净的竹林里,说的却是如此冰冷残酷的话,明明在用整副心思去为眼前的人筹谋,却偏偏摆出如此冷漠的神态!
气氛再次沉寂,王子情深吸一口气,思绪万千,连向王子忻打招呼的心思都没有了,转身便要离开。
“殿下,记住我们的赌约。”李写意望着他的背影,不紧不慢地提醒道。
王子情身形微顿,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他心中,定然在怨我,他明明过得很好,我却把他生生地拉了出来。”等王子情的身影消失,李写意方颓然地跌坐在竹椅上,苦笑道。
“那是因为齐王殿下还未想明白,等以后他知道真相了就…”李铮轻声安慰道。
“没有真相。”李写意神色一冷,坚定地说,“李铮,你要记住,我只是李写意,永远都是。”
李铮垂首,没有作答,心中却已恻然。
若你真的只把自己当成李写意,见到齐王殿下,为什么还会如此难过?
风轻叶动。
见李写意久久未动,李铮下意识地前踏了一步,发现李写意已经蜷缩成一团,忙仓皇地回头大喊,“风谷主!快来啊!”他的声音很大,不远处屋檐下的风随溪、王子忻以及小鱼皆吃了一惊。
“怎么了?”风随溪身随声动,话音落时,人已经停在了李写意身边。
看着那个已经蜷缩成一团的人,他的面容立刻凝重起来,手搭向李写意的脉搏,眉头微簇。
“怎么样?”李铮一边担忧地看着李写意额际沁出的冷汗,一边焦急地问。
“还能怎么样,她要找死,难道旁人拦得住她吗?”风随溪恼怒地甩开手,任她缩在竹椅里,无力喘息,动弹不得。
“风谷主…”李铮近乎祈求地望着他,显然是为少庄主求情。
风随溪的眼中闪过一阵奇异的光,若有所思地停在李铮身上,手指曲在下巴上,轻声自语道:“若是有天香豆蔻…”
“我明日动身去燕国。”李铮一怔,随即了然,“李铮不在的时候,风谷主能不能留下来,照顾少庄主?”
“这个自然。”风随溪含笑颔首,眸中的异芒依然闪烁不定。
“不…不准…”竹椅上,本捂着胸口且神色恍惚的李写意突然清醒,艰难地吐了几个字,手撑在椅面上,挣扎着要坐起来。
“我告诉过你,不要随便劳心动气,身体是最小气的,你不听话,当然会现世现报。”见她为难,风随溪表现得出奇冷漠,漠然地望着她徒劳的动作。
李铮虽满脸不忍,却也倔强地站在原处,并不出手扶她。
最终伸向李写意的手,是王子忻的,他的动作比风随溪慢,在小鱼的引导下,半晌才跌跌撞撞地停到了李写意的旁边,然后借着她的呼吸声,将手伸向她。
李写意犹疑了一下,随即抓住他的手,借着少年单薄的肩膀,缓缓地坐了起来。
王子忻察觉到她的虚弱,纯白的脸上满是忧虑,急声问:“写意姐姐,你怎么了?”
“不碍事。”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一如平常,可是靠着他肩膀的身子颤抖着,早已出卖了她的状况。
第七章步步紧逼(7)
王子忻咬了咬下唇,竟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黝黑的瞳仁里蒙上了一层氤氲的雾气。
“李铮!”李写意此时顾不上王子忻的情绪,牢牢地看着李铮,深吸一口气,喘息片刻,方继续说,“你…不准去!”
音调虽低,却有种让人无法回绝的威仪。
“少庄主,你可以牵制天机阁,却并不能命令我。”李铮狠狠心,声音也骤然变冷,“我并没有卖身给苏家,瑾王的救命之恩,八年时间,也应该还清了吧。”
李写意一愣,早已没有血色的面容愈加苍白,汗珠顺着鼻梁缓缓滚落,却终究无言以对。
“所以,我想去哪里,想什么时候离开,都是我自己的事情,不是吗?”李铮别开脸,不理会李写意灼灼的目光,冷静地说。
“是,本来…就是…我欠你的…”李写意倏然握紧王子忻的手,语气黯然,“所以…不要让…让我继续…继续欠你…”
“我说过,今后我要做什么事,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与少庄主…李姑娘无关。”李铮咬着牙将话说绝,话音一落,不等李写意的回答,转身就走。
李写意慌忙站起来,想追上去,又因为重心不稳颓然往前扑去。
耳边,传来小鱼的一声低呼。
李铮身形微顿,想回头,停了片刻,手心又倏然合拢,步伐愈快,转眼就消失在竹林深处。
王子忻被李写意带得踉跄了一下,身子刚斜,一只稳健的大手便已伸了过来,扶住他,又不露痕迹将李写意抽了出去。
李写意无奈地靠在风随溪的怀里,喘息道:“你快…快去阻止他…他会…会死的…”
“我只要你活着,别人的生死,我何需关心。”风随溪俯下身,在她耳边低低说道,“何况,他本就这样打算了,我只是让他自己说出来而已,总比他不告而别好。”
“你…你当着他的面提到天香豆蔻…就是…就是想让他去…”李写意怒极,奈何气息不稳,明明是责难的话,说出来却软弱无力。
“是。”风随溪微微一笑,眉梢眼角,满是邪气,“他一天到晚跟在你身边,我看着就不舒服。”
李写意只有大口呼吸的力气,哪还能和他继续争下去。
“先回府吧。”无视李写意目中的怒火,风随溪弯腰抱起她,大步往竹园外走去。
留下茫然而震惊的王子忻,以及…瞠目结舌的小鱼。
京都城内,又是另一番光景。
酒入愁肠。
楚云笙又抱起了一坛酒,满满地灌上一口,这十两银子一坛的宫廷御酒,非但不香,反而苦得涩人。
日头,渐渐西沉。
他也知道自己的伤心是毫无道理的,毕竟李写意从来没有假意敷衍过他,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与那个女子的距离。
可是第一次动心,第一次为一个女子鞍前马后地献着殷勤,突然发现自己对她而言,根本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这份伤感,还是无法若无其事地掩饰过去。
喝了这次酒,应该就会更成熟些吧,初恋的伤,也许都会让受伤的人留下一道伤痕。
楚云笙苦笑,再次提起酒坛。
他一向很乖,是世人期待的世家公子,处事严谨,温文尔雅,极少放浪形骸。
也因此,在第二坛酒下肚的时候,他已经醉了,不胜酒力。
楚云笙终于扑倒在桌上,手颓然地松开,未扶稳的酒坛往旁边歪了歪,然后斜斜地摔了下去。
正往楼上送酒的店小二哎哟一声,忙忙地闭起眼等着酒坛砸地的巨响,可是他等了许久,店里始终静悄悄的。
小二睁开眼,看见明明已经就要触底的酒坛,不知怎么到了一个灰衣男子手中。
那男子有一双极其漂亮的手,骨节清秀,白皙修长,如一块完整的美玉雕琢而成,没有一丝瑕疵。
可是脸嘛,却又过于平凡了,随便走在楚京的大街上,定然能碰上一堆与他长得不相上下的人。
店小二惋惜地摇了摇头,踮着脚,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剩下那个灰衣男子,将酒坛轻巧地放在桌面上,又看了一眼楚云笙,目光漠然。
正待转身,灰衣男子的脚步突然顿住,抬头往酒馆的另一端望去。
那边有个人正在看他,笑眯眯的,狭长的眼睛弯着,薄而殷红的唇也弯着,狐狸一般好看,狐狸一般…危险。
“这位兄台的轻功好俊。”见灰衣男子望过来,卓云笑了笑,顺手举了举手中的瓷杯,“不知在下有没有荣幸请阁下喝一杯?”
第七章步步紧逼(8)
灰衣男子犹豫了一下,随即洒然地走向卓云,在卓云的对面坐定,用同样漠然的目光看着卓云。
“在下卓云。”卓云开门见山,自报家门。
“信。”男子简短地吐出一个字,随即紧抿嘴唇。
卓云饶有兴致地眯起眼,看着面前这位戴着人皮面具的男子。
面具下,到底是什么样的容颜,才能配得上那双如寒星般幽深凛冽的眼睛?
“阁下是京城人吗?”压住自己的好奇,卓云装作不经意地寻着话题。
“过客。”信的话,永远简洁有力。
卓云丝毫不在意他的冷淡,脸上依然是好看到天愤人怒的笑容,“若阁下想游京城,在下倒能帮上忙,这京城所有好吃的、好玩的,在下也知一二。”
“ 好。”信迟疑了一下,想了想,然后别扭地加了一句,“多谢。”
卓云大笑,端起酒示意了一下,两人一饮而尽。
之后,两人竟都没有再说话,只是一杯又一杯,对饮不休。
也不知到底是多少杯下肚后,卓云长身而立,指了指兀自躺在那里的楚云笙道:“我还要将这位公子送回去,明日再与信约于此地,如何?”
信点头,起身的时候,似喝多了,不小心摇晃了一下,卓云忙伸手去扶他,信抓住他的手腕,手指微动。
“可是头晕?”卓云恍若未觉,任他把着自己的脉门,凑过来,极关切地问道。
信松开手,寒星般的眼睛清透潋滟,没有一丝醉意,“我很好,明日见。”
卓云释然地松了口气,又笑嘻嘻地说:“如此甚好,我可不能同时送两个醉汉回家。”说完,已转身,向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楚云笙走去。
信敛眸,看着卓云的背影…卓云,难道你真的,全然没有武功?
卓云搀着楚云笙,略显吃力地往侯府走去,行了几步,她淡然回头,信早已没了踪影。卓云唇角微扬,露出一个不甚明了的笑容。
楚云笙显然是一个极有酒德的人,即使醉了,也并不发疯,而是安安静静地沉默着,任由卓云挽着他的手臂,身子微微靠在卓云身上,深一步浅一步地走着。
快到侯府的时候,楚云笙突然打了个趔趄,卓云忙搂过他的肩膀将他扶正,斜眼望去,楚云笙净白的脸上满是红晕,目光迷离。
“你爱上了一个最不该爱的人。”卓云禁不住轻摇头道,“此时伤心了,也好过以后的切肤之痛。”
楚云笙似听未听,头垂下,继续沉默着。
到了大门口,守在门外的兵士早已认出了楚云笙,连忙进府通报了,不一会儿,管家便带了一群丫鬟婆子,将公子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