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愿意帮他,还愿意救他,并不是因为我还爱着他,并不是我不甘心或者不死心——”
“只因为你是伊人,他是贺兰雪,所以你不能坐视不管。”蓝非离的目光中满是了然,“我都明白。”
伊人心中一阵感动,很努力才忍住几要涌出的泪水,“蓝叔,他真的,活不长了么?”
“嗯,在北滨的那些年已经彻底地毁了他,我曾告诉你,我参加过一个危害苍生的行动……”
“就是指贺兰么?”
“是,也许,我也是唯一知道他并没有失去自己神智的人。因为知道他没有失去自己,我更不能将他当成一件没有生命的物体一样研究。他吃了很多苦。”蓝非离顿了顿,继续道,“离开后,我一直在想法子,能弥补自己以前犯下的错误,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放弃过,最后,我终于找到了能化解他身体内毒素的方法。”
“换血。”蓝非离轻巧地吐出两个字,“他原有自愈能力,是我们用各种各样的丹药而毒物将他糟蹋,唯一的方法,便是将这些血全部换掉,重新注入和他同一族的人的血,他就会恢复自愈能力。到时候,也就无需担心了。”
“可他——是狼族,这天下间,还有哪里有狼族呢?”伊人蹙眉问。
蓝非离摇头,“所以,即便我们知道方法,却很难救他。伊人……你要有这个心理准备。其实,也许对于贺兰雪来说,能短寿,恰恰是他的福分。”
一个人,若是在仇恨中浸淫太久,活着本身,就是一种刑罚。
伊人咬紧下唇,不发一言。
蓝非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轻声一叹,越过她,款步朝内室走去。
而主楼前方,原本自顾自削箭的蓝天一阵雀跃,“尘哥哥回来了!”
顾隐尘一早下山打听消息,顺便对青阁最近的行动做些部署,此刻不过午时,他已经踏着满山霜叶水气回来了。
蓝田凑上去一阵问东问西,顾隐尘的唇上噙着淡淡笑意,酒窝深深,很是明亮。
可是伊人却看见了他眉宇间的担忧。
“蓝田,把早晨炖的汤给隐尘端来。”她很快打发了蓝田,准备私下问他。
蓝田却挤挤眼,别有用意地向顾隐尘强调道,“那兔子汤可是伊人姐姐亲自熬的哦,不过——”他做势皱了皱眉,吐着舌头道,“喝第一口的时候千万别太大口,万一喷了出来,伊人姐姐肯定会不高兴。”
顾隐尘笑笑,伊人却很是不好意思。
她的厨艺,是在不敢恭维啊不敢恭维。
待蓝田终于跑了,伊人走到他面前,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顾隐尘踌躇三番,终于说出,“贺兰雪出事了。”
贺兰雪出事了?
他不是正春风得意吗?怎么会出事?
“出了什么事?”伊人的语气如斯平静。
也许,出了对故人的关心之外,真的没有爱了。
不然,为什么心里连一点波澜都没有?
“你还记得贺兰雪府里有一个叫做元安的吗?”顾隐尘轻声道,“听说贺兰雪试图轻薄元安的妻子,引起元安的仇视,所以趁其不意,刺了他一刀,至今生死不知。”
伊人愕然:贺兰雪会轻薄元安的妻子?
太可笑了吧。
“他不会。”几乎想也不想,伊人异常笃定地说,“他一定不会做出这种事!”
伊人的样子让顾隐尘的神色微微一黯。
即便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她终究,还是信他啊。
(五十九)山中日月(下)
那件事最终不了了之,山上的人消息到底不便利,而且,朝廷方面似乎有意封锁这方面的消息。
伊人也不再提这件事,只是在每次顾隐尘下山后,她会下意识地看他一眼。
顾隐尘心中一涩,然后老老实实地摇头道,“没有消息。”
死活不知,便是最大的消息吧。
而朝局也渐渐稳定下来,各人的态度也日渐分明:要么是保贺兰雪的,要么是反贺兰雪的。而那些举旗反贺兰雪的人,也慢慢销声匿迹。
山里的日子一如往常。
离若和大家慢慢地熟悉起来,蓝田看不惯他一副苦大仇深的深思样,总是时不时地去逗他,终有一天彻底地逗怒了离若,离若忍无可忍,无须再忍,口口声声说要决斗。
蓝田怔忪了片刻,忙不迭地答应下来。
伊人有点哭笑不得,她把离若拉到一边,严肃地劝阻道,“陛下不是还有其它重要的事情吗?和蓝田置什么气?”
离若的眸光却晶亮有神,他望着伊人,轻声道,“我已经知道了蓝田的身份。”
伊人一怔。
“所以,我要光明正大地赢他。”他不由分说地挣开伊人的手,走出几步,又自矜地转过身,侧对着她,淡淡道,“而且,我要走了。”
“现在局势未明,还不能出去。”伊人急言打断他,“之前我答应过你,要把父帅的旧部全部交给你管辖,但如今他们是否还会听从父帅留下的符印,尚未可知……”
“皇姐留下的后着已经得手了。”离若打断她的话,说,“我曾和皇姐约定过,一旦她得手,我就现身,树立勤王之旗。伊人,我不能继续躲了。”
伊人沉默,她何尝不知,不能继续躲了。
可心底深处,却贪恋这样的平静,总觉得多平静一刻也是好的。
至于——
“那个后着,便是元安么?”伊人问。
离若深深地望着她,一字一句道,“英雄难过美人关。”他从前并不太懂这句话,可是此刻看到面前这个俏生生的女子,突然又有点信了。
离若这样回答,也就是说:贺兰雪被元安刺伤的谣言,也不是空穴来风了。
他们在里面说着,外面的蓝田已经不耐烦地催叫着,“出来出来!是不是临场胆怯了!一看你长得和女孩子一样,就知道你没种!”
离若气得脸色煞白,挥袍出去,抬起下巴,昂首应道,“就怕你等会输了,会痛哭流涕!”
两个少年一个知情,一个不知情,却都是卯足了劲。
不过,平心而论,离若比起蓝田的武功,还是差了很大一截。他也会取巧,并不只比武,而是要两人绕场一圈,先射中三枚挂在树上挂着的铜钱,再下马随便选一个吊着的锦囊,用最短的时间做出上面的题目。
这次笔试,即是比武,也是比文。
蓝非离倒没有反对,这种比试的方法颇安全,不会出现刀剑无眼的事情。
那天,刚好顾隐尘也在,他们便做了现成的裁判,坐在主楼的楼梯上,并肩而坐,一起看着下方的教场。
离若与蓝田都换了一身骑装,离若矮一些,但是身量纤细,比例匀称,看着也英姿飒爽,贵气天成。
蓝田则是一贯的装束,骄纵中带着隐然的傲气。
“他们两个如果能做朋友,就好极了。”顾隐尘微笑道,“他们看上去很搭调。应该合得来。”
伊人则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心不在焉地‘恩’了声。
顾隐尘自然注意到她的委顿,有点担心地问,“你怎么了?”
伊人默默,顾隐尘也默了一会,继而道,“你若是担心他,我会派人去探听他的消息。”
“倒不是担心……”伊人勉强笑笑,绕开话题,“你猜他们谁会赢?”
顾隐尘也不纠缠方才的话题,目光重新移到教场内,很公平地说,“论骑术,轮箭法,只怕是蓝田胜一筹。但那小子从小就怕读书,这写文章的活,肯定干不好。不过,两个各有一长,虽然口中会不和,说不定会惺惺相惜呢。”
伊人深以为然。
结果,果然如顾隐尘所说:蓝田精准地射下了那三枚铜钱,可是那个命题文却让他搔首挠头,很是为难。
离若射偏了两个,只射中了一个,文章却一挥而就:泼墨淋漓,大气恢宏,连蓝非离看着也赞不绝口。
最后宣告和局。
两人皆冷哼一声,蔑视了对方一眼,然后转过头去。
可是眼底,明明对对方都是有敬佩的。
伊人看着实在好笑。
吃完饭时,离若也一扫之前的沉默,与蓝田争锋相对,他伸向哪碗菜,离若就抢哪碗。同理,离若想吃什么,蓝田也会抢什么。
蓝非离看着直摇头,伊人却眉开眼笑道,“看来我的厨艺还是有进步啊,看,都有人抢呢。”
这一次,离若与蓝田同仇敌忾的看了她一眼,保持无语。
顾隐尘却似在想心思,闻言只是笑笑,继续慢条斯理、无比认真地吃伊人‘有进步’的菜。
到了晚上,山里突然下起了雨,隐隐的还有雷声闪电,这么大规模的山雨,在这样的季节实在少见。
窗户被狂风吹开,雨卷了进来,伊人裹紧衣服,起身去关窗。
门却以更大的动静。‘砰’地一声推开了。
伊人望过去,却是蓝田。
蓝田没有带伞,似乎是冒雨过来的,他的头发全部贴在他的额上面颊上,目光焦急里带着愠怒。
“怎么了?”伊人心口一跳,连忙问。
“怎么了?”蓝田却似有冲天怒气,也不管身上湿嗒嗒的雨,上前瞪着伊人,没好气地问,“我还想问你怎么了!”
伊人皱眉,耐着性子告诉他,“蓝田,有什么事先说清楚,你这样,我很为难。”
一上门就兴师问罪,伊人虽是好脾气,却也不是什么忍让和气的主。
“你很为难?难道尘哥哥就不为难?”蓝田的怒气丝毫不减,伊人的态度更是激得他火冒三丈,“你明明知道尘哥哥喜欢你,你还利用他的喜欢,让他为你做那么多危险的事情,伊人姐姐,你太让我失望了!”
(六十)雨中定情(1)
蓝田的话不伦不类,把伊人轰了一个手足无措。
“你该知道现在京城有多危险,说不定贺兰雪出事的事情也不过是个陷阱,你让尘哥哥去,尘哥哥万一有个好歹,你……我……”蓝田一跌足,又瞪了她一眼,猛地扭身,就要跑出去。
伊人却快手拉住他,沉着脸问,“你刚才说什么,隐尘去京城?他去找贺兰雪?”
“明知故问,你这么担心贺兰雪,怎么不自己去探情况,你――”蓝田的话未说完,伊人已经松开了他。
外面破天大雨,像天缺了口一样,哗啦啦倾盆而下。
她已经冲进了雨幕里。
伊人忽然想起,今天下午自己提起贺兰雪时,顾隐尘沉默而了然的神色。
他以为自己在担心贺兰,所以,才会亲自去京城探明情况?
可所有人都知道,京城现在就是一个龙潭虎穴。顾隐尘又是这样一个晦暗不清的身份,太冒险了!
那个傻子。
她心里暗骂,担心且温暖。
那个傻子。
伊人跑得很快,从山顶下山的路只有一条,晚饭时顾隐尘还在,蓝田也不是隐忍的人,他应该看见了顾隐尘离开,这才气急败坏地来找她。所以他应该走得不远。
可是天际沉沉,四周松涛阵阵,轰然如大厦将倾。
伊人的眼睛全被雨迷住,根本看不清前方,脚下深一下浅一下,也不知道踩到多少水沟淤泥里。
“顾隐尘!”
她手拢嘴前,冲着苍茫的雨幕,使劲地喊。
回应她的,只有越来越轰鸣的雨声风鸣。
“顾隐尘!”
“顾隐尘!”
她不停地叫,心里终于开始害怕起来。
这样的风雨,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就要失去。倘若顾隐尘因为她,而出了任何意外,即便只受了一点点伤,对于现在的伊人来说,都是不能承受的。
她已经欠了顾隐尘太多,所以绝对绝对,不能再让他受伤了!
伊人越是后怕,速度也就越快,而山路,毕竟不是一马平川的驿道,特别是下山的路,崎岖险峻,伊人仗着身手敏捷,每每都能化险为夷。
可是跑到半山腰的时候,大概是累了,膝盖有点发软,路边刚好有一棵被风暴折断的大树横亘在路中间,伊人看不太清,一脚踢了上去。
她被绊倒,口中惊呼一声,顺着坡道滚了下去。
可是,预想中的创痛并没有出现,一个人影突然如大鹰一样跃了过来,搂住她,一起滚了好远。
伊人并没有受一点伤,那人将她护在手臂间,背微弓,如一个壁垒一样,严严地保护好她。
直到一块略微平整的地段,他们才停了下来。
(六十一)雨中定情(2)
“你傻啊,这么大的雨,出门也不记得打伞!”耳边是焦急熟稔,略含责备的声音。
伊人心中却是一松,也不知道是不是雨的原因,目光顿时朦了,“隐尘,别去。”她哀哀地说,“别去冒险。”
顾隐尘沉默着,将伊人扶了起来。两人对面而坐。
他的身上也早已被雨淋湿,头发湿嗒嗒地粘在脸颊上,脸色有点苍白,身上穿着一件棕色的蓑衣,此刻已被他解下来,系在伊人肩膀上,为她挡住这山中些许的寒风冷雨。
“这么晚了,山里也许有猛兽,以后不要乱闯了。”他仍然在交代她,眼睫低低地垂着,却不看她。
“那我们一起回去。”她抓着他的衣襟,轻声说,“蓝田还在等着呢。”
“伊人,我必须去。”他叹道。
“为什么?你明知道那里有多危险。”伊人仍然牢牢地抓着他的衣领,不肯放开须臾。
顾隐尘深深地看着她,一次一次,欲言又止。
伊人则试图拉他一起起身,口中冷静地说着,“我们现在回去,你也再不能做这样的事情了。”
“难道你不想知道他到底有没有事吗?扪心自问,你心中一点担忧都没有吗?”他忽而抬头,静静地问,“伊人,你真的已经放下他了吗?”
伊人哽了哽,未来得及应声,顾隐尘的声音继续响起,“任何时候,都不要骗自己。如果你喜欢一个人,其他的都不重要,即使他十恶不赦,只要你仍然……仍然爱着他,所有对他的关注和情感,都不需要掩饰。就像――我也不会掩饰我对你的感情,无论我对你,还是你对他,都是坦荡而心甘情愿的。所以,你无需阻止我,我也不劝你。”
伊人怔怔地听完,抬起头,见顾隐尘说得那么专注而正经。风雨渐大,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下来,滑过他年轻明亮的眼、高挺的鼻和微抿的唇。
他明明是失意的,却表现得那么无畏而坦然。
倒是她落了下乘。
伊人突然伸出手去,在他微愕的目光中,摸着他的脸,将雨水从他脸上抹去,她现在那么急切地、那么急切地,想见到他的笑,本该灿烂如阳光的笑啊。她怀念他的笑,即便晚饭时才刚刚见过。
“你怎么那么傻呢。”她笑,笑得几乎流出泪来,“难道你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词叫做趁虚而入吗?”
“我不会……”顾隐尘皱眉,很认真地反驳。
“可我希望你趁虚而入呢,可怎么办。”伊人打断他的话,眼眶潮湿着,也许是雨水吧,可偏偏烫得人发慌,“顾隐尘,你这个傻子!”
你这个傻子,为什么从来没想过和贺兰雪争一争呢?
倒是一次又一次地纵容着她去贺兰雪身边。
可不是傻么?
顾隐尘怔怔然,有点不明白状况。
伊人忽而倾过身,牢牢地抱住他。
两人身上都是湿淋淋的,衣衫薄薄地贴着肌肤,肌肤是冷的,可是心里却火火地热。
“好冷,带我回去。”她在他耳边轻轻地说。
(六十二)定情(全)
对于顾隐尘和伊人突如其来的和好,所有人都是欢欣而祝福的,除了离若。
那个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都不知道,只记顾隐尘抱着伊人回来,眉梢眼角,俱是欢喜。
紧接着的几天,更看到他们对视含笑,偶尔会说些亲密的话,或者做些亲密的动作,譬如牵着对方的手,或者顺便捋捋对方的头发。
率先叫破他们关系的人是蓝田,蓝田显然很高兴,还扭扭捏捏地为那晚的冲动道了歉,一扭头,便风一样冲了出去,眨眼间,便传得青阁上上下下人尽皆知。
蓝非离是被蓝田硬拉着来的,他笑着向顾隐尘他们印证了这个消息,不禁沉吟微笑道,“青阁很久没有喜事了,既然你和伊人都有心,不如――”
“不行!”竹屋的门被猛地推开,离若沉着脸走了进来。
伊人倚着顾隐尘,闻声微侧了侧头,诧异地望着他,随即抿嘴,微笑,“说话没头没脑的,到底什么不行?”
“你――”离若看看她,又看看顾隐尘,然后环视了众人一圈,突然懊恼起来,脸色更沉,“你忘了我们的约定吗?你答应替朕制约伊家军,所以不能在这里久留!朕今晚就出发,你要么跟朕一起走,要么就永远不要来了!”
蓝非离与顾隐尘早猜到了伊人的身份,闻言倒没有什么感觉,蓝田却是第一次知道,他怔怔地看着离若,口中喃喃地重复着他的自称,“朕?”
“是,朕。朕就是西离的皇帝。”离若冷淡地看着他,如此回答。
蓝非离见蓝田神色古怪,知道他一时难以接受,不免担忧,他向前踏上一步,刚刚挡在蓝田与离若之间。
“你们知道朕的身份,还不跪拜?!”离若厉声问。
在场的三人都皱了皱眉,伊人则低呼一声,“陛下!”可是神色间,只有些微的关切和责难,却没有应有的恭敬。
离若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觉得火冒三丈,异常愤懑,他冷冷地看了伊人一眼,然后冷哼了一声,转身疾步走开。
门外很快想起青阁其他人的询问声,“哎,小公子,急急忙忙去哪里……”
顾隐尘正欲追出去,却被伊人一把拉住。
他回头,恰见伊人轻轻地摇了摇头,低声道,“由着他去,他并没有你们以为的柔弱。”
在贺兰雪的阴影下韬光养晦了那么久,离若焉是冲动之徒?
他只是真的要离开了。
蓝田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蓝非离也紧追了出去。
屋里很快只剩下顾隐尘与伊人两个,一片沉静。
顾隐尘转过身,推开临崖的那面各窗,山风凛冽,带着清新的松子香,扑面而来。
伊人本想出去看看蓝田的情况,却不料顾隐尘悠然转身,含笑道,“青阁确实很久没有办喜事了。”
伊人愣了愣,脸顿时发热。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怕你会反悔。”他走近,执起伊人的手,一本正经道,“所以,我要在你反悔之前,先断了你的后路――伊人,我们成亲吧。”
(六十三)狼宠,大结局(1)
月白星稀。
京城。
贺兰府。
贺兰雪果然受伤了,却远没有外人以为的那么严重。他的胸上绑着绷带,元安则垂首站在他的旁边。
“婉儿没有起疑吧?”袅袅炉烟中,贺兰雪慢慢地解开胸前的绷带,淡淡问。
元安颌首,“她没有起疑,已经出发去通知长公主他们了”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谢大人不杀之恩。”
说话间,贺兰雪已经将胸前的绷带尽数解开。
从肩胛到腰际,有一条长长的、红色的印记,初看甚为狰狞,细审之下,方察它已然痊愈。只是淡痕而已。
这就是传说中,足以致命的剑伤?
而且,元安为什么还在此处?
不过,这些问题,离素素在听婉儿汇报时,都万想不到。
――婉儿故意去接近元安,在得到元安好感后,又用伊人的事情刺激贺兰雪,引发贺兰雪对她的杀意,再由此,借元安的剑,重创贺兰雪。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阴谋,想要实现却不容易。
婉儿一直不确定元安肯为自己去背叛贺兰雪,直到那一剑,从肩膀插入,拉至贺兰雪的腰部,鲜血溅了出来。她才又惊又喜:元安哥哥,心中是有她的。
只是,他被贺兰雪抓住后,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离素素坐在上座,慢慢地听婉儿说完,又见婉儿跪下来,哭得花枝乱颤,“长公主,求你快点发兵,杀了贺兰雪,救回元安哥哥。”
以贺兰雪对付那些山贼的态度,只怕元安此刻并不好过。
她终于害怕起来。
离素素却不以为意,她瞥了婉儿一眼,唇角微勾,“一个男人而已,至于着急成这个样子?”
婉儿只是哭,不敢多说什么。
心里,却忍不住腹诽:你拿这锦绣江山做代价,不也是,为了绑住一个男人吗?
离素素见她哭得让人烦心,挥挥手,且让婉儿先退了。
婉儿经过这个临时行宫走廊时,偶尔听见旁侧传来一阵阵怒吼声,她信口问身侧的丫鬟,“谁在叫。”
“是卫大人。”侍女捂着嘴笑,“那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长公主就刺瞎了他的眼睛,挑了他的手筋脚筋,看他还会不会痴心妄想。”
婉儿听着心惊,脸上却使劲地扯住一轮笑,“活该”,她说。
她突然很担心自己的处境了:一直以为,她相信自己跟着长公主,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
可现在,这个强势的、美丽的、尊贵的、让她崇拜不已的女人,反而让她害怕不已。
她,真的会成全自己和元安哥哥吗?
作者题外话:说好的大结局……正在连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