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暂且不说,却不知公主应承给我的奖赏,什么时候才能兑现?”那人又凑上前,压低声音,在离素素耳边轻声问道。
离素素皱眉,“黄金十万两还不知足?难道你还想做官么?”
“公主何必这么生气,能否借一步说话。”那人看了看还未散尽的其它大臣,建议道。
离素素虽然心中嫌恶,但碍于形势,只得跟着他绕到了人迹稀少的花圃后。
“还有什么要求,你说吧。”她不耐烦地催促道。
“长公主难道忘记了,除了黄金外,长公主还答应了我一件事?”那人猥亵了笑了笑,一双小眼睛肆无忌惮地在离素素身上扫过。
离素素立马冷下脸来,“何事?”
“长公主还答应,给我一个美人。”那人说。
离素素冷笑一声,“这种小事,你何必冒险进宫亲自找我,找卫子青就行了。”
“可在我心中,这世上唯一的美人,却只有长公主……”那人说着,身体已经凑了过去,双手更是不老实地攀上离素素不盈一握的细腰。
离素素大怒,扬手便要打过去,手刚扬到空中,却被那人抓了个正着。
“那个贺兰雪有什么好?值得长公主这么对他念念不忘,公主还没尝过真正的男人呢,等你尝了,保证从此忘不了我。”那人一面说,一面将肥厚的嘴巴压到了离素素张口欲呼的樱唇上。
离素素虽然地位尊崇,却并没有武功,力气也不大,竟被这个人牢牢钳住,就要被轻薄。
那人的手几乎要从她的衣领伸进来了,喉咙突然发出一股奇怪的咕隆声,脸还紧紧地压着她。
一双眼珠却已经爆出。
离素素抽出手,使劲地推开他,一脸恶心。
他的胸口多了一截透胸而过的利刃。
一剑穿心,阴狠精准,他甚至来不及叫出来。
她站直身体,整了整衣服,又理了理已经弄乱的发丝,神色已经恢复。
“你为什么杀了他?”
她竟然这样质问冷然站在对面的男子。
卫子青。
长公主的贴身侍卫卫子青,也是伊人那日看到的黑衣男子。
任何一个女人在经历了这样的事情后,都难免惊慌失措,可是离素素眼中没有一点慌乱,只是在看到那具尸体时,有点头疼厌弃而已。
卫子青垂下眼眸,面无表情。
“下次不要那么鲁莽了。派人去查清他的底细,凡是知道那件事的人,尽快灭口,不要让贺兰雪查到任何蛛丝马迹。”离素素冷冷地丢下一句话,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走了过去。
走到中途,她又停下来,转过头,淡淡吩咐道,“今晚来我房里。”
卫子青眼中光芒一闪,随即变成更幽深的暗夜。
(四十九)与虎谋皮(1)
被翻红浪。
长公主的寝宫里,男女纠缠的投影在摇曳的帷幔上,未免有点扭曲。
离素素喘息着,她揪着卫子青的头发,喊着的却是贺兰雪的名字。
卫子青的眼眸沉了下去。
动作越发快了。
“长公主放心,棋子,已经布下了。”
在她**时。他在她耳边,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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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雪将桌上的画像展平,看了半天,终于能肯定:这个人,便是方才在宫里见到的男子。
果然是她做的。
虽然之前有所怀疑,但并无真凭实据。
画像,是根据旁人回忆的那个山寨寨主的模样。
那幕后之人,便是长公主离素素了?
贺兰雪缓缓地收起画卷,突然扭头看向元安,“事情安排得怎么样了?”
“一切都在大人的掌控中。”元安敛眉道。
贺兰雪颌首。
他时日不多,已不能再等。
让一切早点结束吧。
贺兰雪望着窗外明媚的秋色,心中暗暗地重复着那句话。
早点结束吧。
元安从贺兰雪的房间踱出后,并没有直接回府,而是走到府里一间偏僻的小屋,缓缓地推开门。
门后,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孩受惊地缩成一团,圆溜溜的眼睛兔子般盯着他。
元安一向冷硬的脸顿时松弛下来,他轻声道,“婉儿,是我。”
屋里的那个人正是本应该身死的婉儿。
元安发现她也纯熟偶然,他为贺兰雪收集那个首领画像时,途径一个小村庄,在那里发现了已经全然不记事的婉儿。
把脉后方发现,婉儿曾中过极厉害的毒。
他心中暗沉:看来,伊人并没有原谅婉儿。
现在的婉儿,便如一张白纸,让他无法放任不管。
“饿。”见到元安,婉儿瑟瑟地说。
元安心中一顿,蹲下身,将端来的粥递给她。
婉儿似乎不会用勺子,手抓着勺柄,茫然地看着他。
元安无法,只能走过去,一勺一勺小心地喂她。
偶有汁水从她的唇角溢出来,元安便很体贴地为她擦拭干净。
婉儿还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眼眸却动了动,似蒙上了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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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若翻了个身,撩开帘子:伊人穿着普通的宫女装,静静地站在外面,很安宁的样子,不知道想些什么。
他歪着头打量她许久,然后咳了声。
伊人转过头来,却并没有像其它人那样嘘寒问暖,只是探寻地望着她。
离若坐起来,烦闷道,“睡不着。三天后就是亲政大典,朕总担心会出什么事。”他狡黠地眨眨眼,盯着伊人问,“以你对贺兰雪的了解,你认为他会做出什么举动?”
“我不曾了解他。”伊人淡淡应道。
离若不信地摇头,“如果你都算不上了解贺兰雪,那这世上,只怕没人了解他了。”
伊人不语。
离若却忽然有了兴致,从龙榻上爬起来,缠着伊人,让她说说与贺兰雪如何认识的故事。
伊人头疼地望着他。
离若有时候新机深沉像一个真正的帝王,有时候,又像一个太皮的孩子。
“说吧说吧。”离若似真似假地求了一番,见伊人意态倦倦,脸色一肃,沉着声吩咐道,“朕命令你说。”
伊人也懒得和他斗气,何况她现在的目的,本就是拉拢这个小皇帝,
顿顿。她还是心平气和地简单地说了一遍。
怎么遇到贺兰,他怎么在军伍中一步步地显山露水。当然,细节她并没有说。
可即便如此,在提到贺兰的时候,伊人还是会忍不住笑出来。
那抹笑,很自觉不自觉地,挂在唇角。
离若默不作声,拖着晒,静静地看着说着话的伊人。
他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贺兰雪这么喜欢这个女子了。
他们在冰天雪地里相知相识的经历,便如一首干净婉约的曲子,而她此刻的笑,也让人觉得温暖。
离若从来没见过别人这样笑过。
在宫里,他一直是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太子,皇上。所有人都敬畏他,而唯一与他亲近的姐姐,也时时刻刻让人看不透。
原来一个人的笑,可以如此简单,如此富有感染力。
他的心情也莫名地好起来。
“如此说来,贺兰雪倒也是个军事人才。”在听伊人讲过几次战事后,离若不免对贺兰雪有了那么一点点改观。
“嗯,他什么都会。”伊人意识到自己讲得过多,很得体地补充道,“在战场上,人总会被逼着学会一些东西的。”
离若还是托着腮望着她,两只漂亮的大眼睛亮晶晶的。
伊人抿着嘴,笑容敛起,“陛下还不睡吗?”
离若并不回答,只是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伊人喜欢他?”
伊人怔怔。
“你一定还是喜欢他的。你说要报复他的话,肯定是假的。”离若摇头晃脑地说,“你这个人,什么都藏不住。”
伊人默然。
难道自己真的伪装得太差?
“不过,也说不准,也许正因为喜欢,所以要报复吧。”离若又自语般继续道,“像皇姐,明明也喜欢贺兰雪,却在暗中处处与他为难。女人啊,真是怪得很。”
伊人无言以对,不知说什么好。
离若有点洞悉得吓人,也不知他平日表现出来的天真任性,是不是假的?
和宫里长大的孩子玩心计,伊人笑笑:也许,九分真一份假,就好。
“我并没有说不喜欢他,即便是现在,也是喜欢的。”她索性认了,“倘若不喜欢,他的事情便早与我无关,我又怎会在陛下的房里?”
离若眯了眯眼,不置可否地望着她。
伊人神色自若,很是坦然。
房里的蜡烛噼啪一声裂开了。
伊人正待催促离若上床休息,却听到离若幽幽地问,“伊人,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伊人诧异地望着他。
离若也抬头瞧着她。
俊美精致的脸,弥漫着真实的困惑。
他是真的不知。
“陛下不是已经有两位妃子……”伊人提醒道。
十五岁的天子,早不是什么未经人事的小孩了,早在十三岁的时候,便已纳了妃。
那两位小妃子,伊人也见过,个个都是国色天香的美人,而且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说起来,都是万里挑一的妙人儿。
“哦。是有两个,珍妃和翠妃。”离若的神色很淡,就像提起自己的两个玩意儿一样,没有一点触动。
“陛下不喜欢她们?”伊人轻声问。
“也不能说不喜欢。”离若作势很认真地想了想,低声道,“可是……也没有什么太强烈的感觉。像你,像皇姐,哪怕是贺兰雪。你们可以为了另一个人做出超出常理的行为,朕却不能。”
伊人又是一阵默然。
其实很想说,‘正是因为你不能为别人付出,也就永远不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滋味了。’
可是强求一个皇帝去为哪个女子付出,倒有点天方夜谭似的。
伊人兀自摇摇头,不再理他。
离若却似看穿了她的心思,眉毛一皱,声音忽而冷了,“你轻视朕?”
伊人先是一惊,随即又觉得好笑,“哪有,陛下多想了。”
离若还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瞪着她不放。
伊人看着他,越发觉得他像蓝田,虽然常居宫闱,让他的心计比旁人深沉些,但到底没历练过什么事,太容易生气,也容易被激怒。
尚不知这世上的爱恨情仇。
“喜欢不喜欢的事情,以后你长大了就知道了,早点睡吧。”她不自觉地伸出手,摸了摸离若的头顶,然后掀开帘子,示意他上床。
离若没料到她会做出这么狂妄的举动:这宫里的其它人,见到他,吓得跪在地上发抖且不说,又哪里会摸他的头?
即便是长公主,也鲜少有这么亲昵的动作。
离若初时惊怒,正要发作,伊人的手已经抽离了,帘子被掀开,她催促他上床休息。
看着神色动作皆如此自然的伊人,离若心中腾起的火突然又没了。
那是种奇怪的感觉。
好像,有一个人可以这么熟识,这样细致而带着点宠溺地对自己。似乎也不错。
他走回龙塌上,依言躺好,任由伊人给他掖好被角。
“这就是贺兰雪中意的女人。”
伊人重新站回原处后,他敛眸细细地看着灯下的伊人,脑中突然有一个邪恶的想法,“他处处在朕之上,倘若他的女人移情别恋……”
可是再看看伊人无波无澜的脸,又觉得这个想法实在太荒谬。
一夜无事。
伊人到了下半夜的时候,终于去外间睡了一会,说是睡,其实无非是躺一躺罢了,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根本无心睡眠。
到了凌晨时分,好不容易才眯了一小会,就被离若寝宫里几下巨大的‘砰砰’声惊醒。
紧接着,便有一个宫女慌慌张张地跑了来,见到伊人,慌忙地拉着她道,“伊人,陛下指定要你去梳洗,你快准备一下。”
伊人嘴角一扯,微微一哂。
离若又在玩什么把戏?
他们讲好,只是一个合作的关系而已,他还真把她当奴婢使了?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此刻的身份,可不是奴婢么?
她苦笑着起身,走进离若的寝宫里。
(五十)与虎谋皮(2)
离若果然在大发脾气,把镶金的铜盆扔在地上噼啪作响。
伊人苦笑着走了过去,不怎么恭敬地问道:“你又怎么了?”
“她们笨手笨脚,烦。”离若脖子一梗,没甚好奇地回答道,“你来。”
伊人也不说什么,伸出理了理他的衣襟,又拿过宫女手中的袍子,信手为他穿上。
离若也不闹了,眯着眼,歪头打量着她。
待伊人为他摇摇颤颤地扶上金冠时,他盯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忽而道,“其实你要报复贺兰雪,除了限制他的权力,别让他为所欲为外,还有一个方法。”
“什么方法?”伊人问,手把金冠旁侧的散发拢进里面,动作轻柔贤淑。并没有战战兢兢的恭顺,也算温柔。
“嫁给朕。”离若一本正经道。“你说,如果你变成了比他地位还高的妃子,岂非更痛快?”
伊人的嘴角扯了扯,然后不置可否地催促道,“陛下该上朝了。”
离若抬眼凝了她一下,‘嗯’了声,这个话题暂时被压了下来,却转成了另一个让人措手不及的问题,“你会不会像喜欢贺兰雪一样喜欢朕?”他又问。
伊人几乎傻眼。
“陛下以为是买东西吗?”她很无语地瞧着他,道,“你还是去上朝吧。”
离若展颜微笑,继续道,“三日后,皇姐还是会与贺兰雪大婚,你也在同日被朕所纳,岂非很好玩?”
好玩个球!
伊人有点怀疑,她选择离若作为合作对象,是不是太轻率了?
不过,三日后……
“贺兰雪只怕与长公主成不了亲吧?”她淡淡道。
离若一脸高深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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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事与否,此时此刻,所有人心里都是一团迷雾。
两个当事人,贺兰雪和长公主的态度,都是如此讳莫如深。
在朝上,离若似真似假地提了一句,“不知摄政王与长公主的大婚……”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贺兰雪,贺兰雪的神色却素淡安静,既不反驳,也不谢恩。
这个态度,让离若有点恼火。
不过,他如果真的能娶了皇姐,以后能安安分分当他的驸马爷,却也不错。
从朝上回来后,离若将他的反应对伊人说了,伊人也是一副看不出表情的模样。
“他最终还是选择攀龙附凤啊。”离若说着,笑盈盈地望着她,道,“伊人,不如你也攀龙附凤吧。”
伊人还是挺无语地望着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走了出去。
“你为什么就不能喜欢朕?”离若在她身后,竟然很委屈地问了一句,“不过是朕知道是什么滋味而已,这也不肯?”
“那种事不是强求的,等陛下遇到了那个人,就知道什么叫做可遇不可求了。”伊人回头,极好脾气地说。
“你说伊志留下来的东西,到底什么时候给朕?”离若又问。
“等到了时候,我自然会拿出来。”
这一次,她是真的走了出去。
外面秋阳明媚。
老实说,贺兰雪的态度,她其实也不太清楚。
她知道,他是决计不会娶离素素的,可既然不娶,为什么又默许着三日后的传言?
正想着,她的腰突然一紧,像被谁拦腰抱住。
伊人还来不及惊呼出口,便听到一个熟悉到心颤的声音,“伊人。”
竟是贺兰雪。
她转过头,看着三日不见的贺兰雪,视线忽然又模糊了。
眼泪来得太突然。
其实这时候的贺兰雪,完全没有那日在大牢里见到的半分颓败和脆弱,他的衣饰很整齐。剪裁精良的白色锦袍和玉色腰带让他看上去清贵无比。
可她却没办法不心疼。
“为什么要进宫?”他拉着她的手,把她带到秋菊残败的花坛深处,低低地问。
“为了接近离若啊。”伊人很老实地问,“你有你要做的事情,我也有我想做的事情。”
贺兰雪皱眉,沉默地望着她。
伊人则忍住眼泪,展颜而笑,仰面看着贺兰雪出尘脱俗的眉眼:他似乎更沉静了,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池水。
“不要把世事想得太简单,你总这么不懂得保护自己,轻信他人,我会很难安心。”过了许久,他终于叹息着,说。
伊人愣了愣。
这是贺兰雪第一次如此明白地表明自己的关心,他对她的态度,一直若即若离,讳莫如深。
而此刻略感无奈的贺兰雪,虽然在责难她,可是伊人觉得很温暖。
这样的贺兰雪,离他很近。
“你照顾好自己就好。”伊人作势摸了摸他的脸,笑吟吟道,“我已经不是未更人事的小女孩了。我会分辨好坏利弊。”
不会再轻易相信人,但也绝对不会把人心想得太坏。
成长,并不是放弃信任,而是学会审慎。
贺兰雪自然明白她的心思,心中并不认可,可却不自主地被她所动。
为什么可以在知晓所有,经历所有后,仍然不放弃最后的原则,依然相信这个人世?
他却不能够了。
她的手在他的脸颊上滑下时,贺兰雪突然侧过头,咬住她的手指。
润湿的触觉,让伊人心跳都慢了一拍。
他却不知足,从她的手指,吻到了手背,顺延上来,咬住了她的耳垂。
“坚持自己吧,伊人。从今以后,所有伤害,我会帮你挡下。”他轻轻地说。
所有伤害过你的人,我也会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你什么都不要做,什么都不要变,只要站在这里,站在我面前,便已足够。
伊人微笑,不语,手攀上去,环住贺兰雪的背。
同样,在她心里,何尝没有暗暗发誓。
从今以后,我也会让你远离伤害,贺兰。
(五十一)与虎谋皮(3)
贺兰雪拥了伊人一会,便松开了她,很细心地整理好她被自己弄乱的头发。
“三天后,你有什么打算?”她忽而问。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贺兰雪回答。
他的事情似乎很多,也没停留多久,又碰了碰伊人的脸颊,交代了一番,也就离开了。
贺兰雪终究是贺兰雪,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不可能在几日之内变得缠绵黏腻,可是伊人却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
那种贴近的感觉,让她一整天的心情都好得几乎想雀跃了。
接下来的两日,离若因为即将到来的亲政大典,精神一直很紧张,也没有再找伊人的麻烦。宫里的人虽是忙忙碌碌,却是难得的宁静。
到了大典临前的晚上,离素素突然来找伊人了。
这倒让伊人始料未及。
她似乎是偶尔经过这里,又偶尔见到了伊人,然后随意地问道:“宫里还习惯么?”
伊人欠欠身,“劳烦长公主挂心了。”
离素素颌首,也不叫她走,兀自找了个亭子坐下,让随从们伺候茶水。
伊人站在一边,没有吩咐,也不敢提前离开。
离素素慢悠悠了喝了一会茶,然后淡淡道,“明日的大婚,你听说了没有?”
“略有耳闻。”伊人谨慎回答。
“他答应了。”长公主说,“你说他为什么会答应?”
伊人摇头,表示不知。
“真让人想不到啊,他明明是喜欢你的,为什么又答应与本宫的婚事呢?”离素素站起来,缓缓走到伊人面前,看着她的眼睛,语调奇怪地问,“你真的不知道原因吗?”
“真的不知。”伊人摇头。
“无论你知还是不知,明日去观礼吧。”离素素淡淡道,“本宫想,贺兰雪也希望你在场。”
“如此盛典,奴婢没有资格参加的。”伊人力辞。
只因为,那天贺兰雪入宫时,曾一再交代:现场龙蛇混杂,你最好别去。
离若也是这个意思,他不想让贺兰雪有见到伊人的机会。
“本宫让你去,难道你也没资格吗?”离素素突然伸出手,捏住伊人垂在两侧的长发,用手指捻了捻,“等会本宫便会派人送衣服来,明天早点准备。”
“是。”伊人和顺地点了点头。
“有时候,你让我吃惊。”离素素惊于她的淡然,忍不住叹了一声。
伊人没有做声,低头不语。
离素素走了。
第二日的天气好得出奇,气温有点低了,宫里但凡有点身份的人都披上了厚厚的披风。
长公主给伊人送来的宫装,便是一件水红的披风,带着一顶镶着毛边的帽子。
戴上帽子,面目也被遮住了一半,看不太清。
她是随着侍女们一道走到祭祀的广场的,前面人影绰绰,她只见满目的钗摇发动,前面的大臣侍卫,红色褐色的官服,森冷的刀戟,招展的彩旗,哄哄作响的礼炮声。
伊人想:大概很热闹吧。
到了午时时分,所有人都忽然跪了下来,山呼万岁。
伊人自然也在众人之中。
她的动作稍微慢了一些,很自然地看到了盛装的离若:穿着黄色金蟒袍子,袖摆宽大,他其实不矮,但人过于纤细,像个没发育完成的少年,在这样装束下,伊人心中反而生出一阵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