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公公愣了愣,虽然太不合常理,但是皇上开了金口,他只能执行。
上官兰兰可浑然不觉李耀齐瞬间转过的诸多心思,只是听说可以留在这里,她还是欢欣的。
毕竟,这张龙床是她睡过的最舒服的床。
“朕要走了,你可有话对朕说?”李耀齐不报多大希望的问道,毕竟从昨晚到现在,他们几乎都没有交谈,上官兰兰也没有打算花心思去了解他。
上官兰兰有点迷惑的看着他:他要走便走,为什么一定要她说话呢?
“没有吗?”李耀齐的声音近乎咬牙切齿了。
“哦”上官兰兰恍然大悟,连忙说:“你去吧,我晚上等你回来睡觉”
她差点忘记自己的任务就是陪他睡觉了。
李耀齐愣了愣,心中却很奇妙的一暖,等着他吗?
‘等’这个字,已经许久许久,没有听过了。
他终于起身,可是还没有走到帷幔前,就听见上官兰兰懒洋洋打了个呵欠,喃喃道:“好困。”略略翻身,再然后,李耀齐就听到了虽然轻微,却足以让他在瞬息间咬碎钢牙的鼾声。

[正文:(五)林相如进宫]
议政厅。
李耀奇一边漫不经心的听着林太师向他汇报这各大臣的奏折情况,一边不停的查看着挂在案条旁的日冕。
也不知寝宫里的那个人现在在干什么?她总不会一直一直睡吧?
想到那人趴在龙床上,睡相不雅时呼噜呼噜的鼾声,李耀奇的唇角不经意扬起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
可是若有似无的笑容仍然被林太师发现了。
林太师今年不过四十余几,并不算太老,但是在太虚国的资历、功勋,乃至权势,却是无人可及的。
他是先皇的托孤大臣,先皇驾崩时,他以太师、摄政王之名辅佐年方11岁的李耀奇登基,在李耀奇14岁亲政后便辞了摄政王之位,可是虽然没有了摄政之名,但是在太后的默许下,独断朝政,越矩发令,他实则仍然有摄政之实。
只是这种情况也许并不长久了。
皇上今年19岁,再过几月就是他20岁寿辰,20岁也是太虚国男子的成人之龄,也就是说,当皇上满20岁时,林太师即使有心把政,却也不得不防那些忠臣义士的悠悠之口了。
这情况本应让他忌惮,只是当今圣上却是一个沉迷女色、无心国事的纨绔子弟,所以林太师也并没有把他的年纪放在心上。
现在看见李耀奇虽然老老实实的坐在龙椅上,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林太师踏前一步,拱手问:“皇上,臣听说昨晚皇上将一个没有名分的宫女留了一宿,这样的行止,不符祖宗礼法,望皇上不可再犯”
李耀奇抬起头,看着下首那位相貌堂堂、几乎称的上英俊儒雅的太师大人,那一脸恭敬后的探究与不屑,心中不免烦躁,没好气的说:“难道朕的后宫之事也需要太师操心吗?”
“皇上差矣,皇家无家事,家事便是国事”林太师不为所动,仍然恭恭敬敬的回答。
可是在李耀奇的耳朵里,却是实实则则的藐视,他知道座下的这位太师大人从来就看不起他,也从来没有把他当成皇帝看,不过…这也正是他想要的。
念及此,李耀奇灿然一笑,几乎是撒娇般说道:“林太师,林伯伯,这等小事,你就随了朕,别和朕认真了”。
林太师愣了愣,这样撒娇使赖的手段,李耀奇倒是有几年没有用了。
他当即垂下头,继续谏道:“皇上九五之尊,断不可再称呼臣为伯伯了,臣惶恐至极”
李耀奇心中冷笑,面上却仍然装嗲装痴:“按辈分,林太师本是朕的伯伯,有什么担不起的,林伯伯,那件事情就随了朕吧,也请林伯伯不要向母后提起这件事”
林太师闻言,心念一动,是了,这等后宫之事迟早会传到太后耳中,太后自然会处理,自己不妨做个顺水人情,免得被小皇帝记恨。
念到语出,林太师话题一转,又继续说道:“臣只是提醒皇上,不敢管皇上的家事,只希望皇上以后多加注意,不可留下话柄便宜了有心人。皇上一人之身系太虚国江山之危,要多多注意自己的身体。近日臣听闻有反贼密谋行刺皇上,臣有一子,武功虽然称不上奇高,但是比起一些大内高手,却有过之而无不及,臣恳请皇上允许他进宫侍驾,保护皇上周全”
“太师说的,可是林相如林二公子?”李耀奇微微直起身,饶有兴致的问。
“正是臣的第二子,林相如”
“世人皆称。林二公子相貌奇美,文武双全,为人也最是随性洒脱,结交义士文人无数”李耀奇微微一笑:“他在京城的声誉,怕是比朕这个皇帝还要响亮吧”
“犬子无教,望皇上恕罪”林太师忙忙请罪道。
“何罪之有,这样的英雄人物,朕早就想结识了。太师,便叫他明早去见朕,太师的一片好意,朕哪有拒绝的道理”李耀奇仍然浅浅的笑。
林太师呼了一口气,又行礼称诺。
“不早了,太师若是没事,早早出宫吧”李耀奇已经站起身,只是走到内堂门口时,他又回过头说:“太后今日情绪不佳,太师若是没什么其它事,不妨去看看太后,只是别误了出宫的时间”
说完,他也不去看身子已然僵硬的林太师,兀自望内堂走去。
现在,他满心满意的,只想看那一双清澈无碍,又没心没肝的眼睛。
因为整天与别人算计周旋,真的已经让他身心疲惫。
很累。
不过那只整天睡觉的小猪,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累呢?李耀奇的唇角再次勾起。

[正文:(六)郁闷的李耀奇]
回到寝宫后,李耀奇来不及更衣,便直接冲到自己宽大舒适的床榻边——果然,那个人还裹着被子,呼呼大睡呢!
虽然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李耀奇还是忍不住自言自语的问了声:“她一直没有起床吗?”
旁边的宫女听见他发问,连忙跪下回禀:“姑娘中午起过床了,裹着被子在寝宫里来来回回的走了几圈,看看天,又看看地的,然后又看了看我们,最后揉了揉眼睛,继续回去睡觉了”
“什么看天看地看你们?”李耀奇不悦的扬高声音:“说清楚!”
那宫女吓了一哆嗦,慌忙解释道:“就是…就是姑娘走来走去,四处望了望…”
她也知道这样的行为很诡异,但是上官兰兰确实是这样做的啊,她中午的时候突然起床,然后迷迷糊糊的四下望了望,还没有等其他人过来服侍,她又打打呵欠,爬回床上去了。
李耀奇瞪了她一眼,料想她也说不清楚,正准备叫其他人来问话,床榻上的人影突然腾的一下坐了起来,然后无比欢欣的叫了一声:“你回来了!”
那一声中包含的欣喜之意真可谓发自内心,就好像久候闺中的妻子盼得了丈夫…抑或是,久圈栏中的小猪看见了自己的伺养员。
不知为何,李耀奇突然觉得后者的可能性大一些。
虽然满心疑惑,但是她确实是在等自己。并没有像自己以为的那么没心没肝、对自己全无感觉,看来他这个皇帝做得也不算太失败,李耀奇心中还是忍不住一乐。
正待李耀奇走过去安抚佳人,上官兰兰转眼的一句话立刻将李耀奇良好的自我感觉打个粉碎,“请问,我除了陪你睡觉外,能不能陪你吃饭啊?”
抬起头,饿得前胸贴后背的上官兰兰正裹着被子端坐在床上,满眼憧憬、满眼星星的看着他。
原来…她真的不过是在等自己的伺养员!
“你们怎么办事的!没有安排姑娘吃饭吗!”李耀奇满心的欢喜瞬间转为一种极度的郁闷,然后又全部撒在可怜的小宫女身上。
小宫女又是一阵哆嗦,连忙打着颤音说:“因为…因为…姑娘…一直在睡…不好…不好…打搅…”
上官兰兰眨眨眼,看着莫名生气的李耀奇,见别人为她挨骂,她心中还是有一点知觉,想为那宫女说几句,却又懒得开口。只是继续盈盈的望着李耀奇,不理会他暴怒的眼神:“可以吗?”
她是真的很饿很饿,那天殿晋时,因为要穿束腰群衫。所以宫里的嬷嬷在之前已经饿了她们一天,加上殿晋,加上今日,她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吃饭了!
三天三夜…所以虽然百般不情愿,她还是起床转悠了一圈,才发现既没有已经做好的食物,也没有相熟的人,她也一向不会随便麻烦别人,所以只是看着那些宫女,忍了忍,还是没有提出想吃饭的要求。最后只得重新回到床上,一边劝慰自己睡着了就不饿了,一边等着那个让她来睡觉的皇上。
也因为饿,她睡得并不安稳,李耀奇方才抬高的声音立刻将她唤醒,所以她探过头,异常欣喜的,如苦难到头一般,“你回来了!”
可怜我们的李耀奇空欢喜一场,却不得不,无可奈何的、铁青着脸的、吩咐宫女们去准备膳食。

[正文:(七)听话]
正在宫人们用最块的速度将各式的点心糕团往里送的时候,上官兰兰已经被小宫女七脚八手的套上了一身宫女行头,然后领到了八仙桌前。
早已坐到对面的李耀奇耐着性子,压着火气,谆谆擅诱道:“以后,在这个宫里,你只需要听朕一个人的话,其他人就要听你的话”
“听你的话,就可以每天吃了睡睡了吃,什么都不用做吗?”上官兰兰有点难以置信的问了一声,真的有这样的好事?!
李耀奇翻翻白眼,用鼻子重重的哼了一声。
他怎么觉得这场对话如此诡异啊。
“好,我一定会很听话的”上官兰兰又是一阵欢叫。
原来世界上竟然还有这样便宜的事情!
李耀奇煞有介事的点点头,端起手边的茶盏轻抿一口,突然觉得自己一定是发疯了,她不过是一个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宫女,虽然长相还过得去,但也谈不上倾国倾城啊,为什么要这般纵容她?
他一边喝,心中一边犯嘀咕,茶还没有送进喉中呢,上官兰兰突然很认真的问了一个问题,让李耀奇差点呛住,一口茶全部喷到了空中,抚着胸口咳嗽不已。
“如果你让我一直不睡觉,那我怎么办?”上官兰兰的逻辑思维空前强大,很快就想到了一个自相矛盾的命题。
李耀奇咳嗽了半日,终于缓过气来,他瞪了一眼还在对面犯迷糊的上官兰兰,没好气的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总之朕要你做什么,你照做就是!”
“哦”上官兰兰略有点委屈的点点头,心中隐隐有点不安。
似乎好日子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啊。
这边话音刚落,桌上的汤汤水水、茶茶果果已经上齐了,李耀奇早已经用过膳,所以自己并不动筷子,而是指了指这满桌的食物,望了一眼上官兰兰说:“快点吃吧”。
上官兰兰早已等不及了,听他发话,这才端起筷子,吃相极其不雅的扒拉了几下米饭,又很不客气的夹了一筷子竹笋炒肉。
可是菜送到嘴边,她突然停了下来,又是满脸委曲的望着李耀奇:“真的要吃吗?”
“吃吧吃吧”李耀奇头都大了,她看上去可不象那客气的人啊。
上官兰兰却更加委曲起来,那双清明无碍的眼睛似突然蒙上了一层水雾,说不出的莹润动人,有如清晨氤氲着雾气的湖面。
李耀奇略一怔忪,搞不懂她的表情从何而来,难道是饿久了,见到食物就喜极而泣?
“快吃吧”他的声音不自主的放柔了许多,上官兰兰低下头,一小口一小口的将食物送入口中,又慢慢的、慢慢的咽了下去。
“不好吃?”李耀奇注意到她满脸的苦意,心中疑惑,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上官兰兰抬起头,脸上那种盈盈的光泽更是清晰,仿佛在勉力做一件自己非常不情愿,但是又不得不做的事情。
“你很冷啊”她莫名的说了一句:“我抱了你一整夜,还是觉得好冷”
李耀奇愣了愣,诧异无比的看着她。
可是上官兰兰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昨晚,虽然并不相识,可是在他钻入她身边的时候,她确实起了一身的寒栗,心中便一直纳闷:为什么人会那么冷呢?好像一直在旷野里吹了许久许久的山风,所以全身没有一丝温暖的味道。
所以她才会从背后那么紧,那么紧的抱着他,她想他或许是怕冷的,因为怕冷,所以才需要别人陪着他睡。
她的任务是陪他睡,所以她希望自己能够捂热他,可是一晚上,他依然是冷的,是站在山巅处,阳光映射不到的冷。
“什么很冷?”沉默了许久,李耀奇忍住心中莫名的悸动,静静的问。
上官兰兰打了一个哆嗦,然后盘旋在眼眶里的眼泪忍不住哗啦啦的流了下来:“可是现在我很冷”
她搞不清楚,为什么他冷,她没能捂热他,他便要毒死她呢?
那盘竹笋炒肉里下的曼陀罗,她抬筷子的时候就能闻得出来,她对事情的领悟力一向很强,小时候常常有大夫来府中,也强迫她学了一些东西,所以她记得比别人清楚,反应也比别人灵敏。
所以她才很不确定的问李耀奇,是不是一定要吃。
因为李耀奇说,要听话。
所以她吃了,然后温度开始流逝,她现在很冷很冷,冷到牙齿打颤。

[正文:(八)圣怒]
李耀奇怔了证,突然意识到什么,豁然站起,转身大喝了一句:“高公公!”
那个圆圆胖胖的老太监又屁颠屁颠的跑了进来,看着李耀奇铁青的脸,立刻五体投地,趴在地上,抖抖索索的,也不说话。
“这饭菜是从哪里来的?”李耀奇压着声音,阴沉的问。
“是…是…是太后那里送来的”高公公擦擦汗,终于把这几个字吐了出来。
李耀奇又是一怔,怒气中又夹杂这一种说不出的无奈。
其实他心中早已经想到,除了太后,还有谁知道他是从来不吃竹笋炒肉的,除了太后,还有谁可以在他的面前堂而皇之的将一个人置于死地。
“召御医!”他来不及追究,已经起身将缩成一团的上官兰兰拦腰抱起,大步往床边走去。
上官兰兰只是下意识的抱紧他,因为她现在比他还冷,她的身子止不住的发抖,就好像置身的千年寒潭之下,胸口被压着,寒气入骨,喘不过气,也说不出话。
怀中人不自觉的哆嗦让李耀奇愈加愤怒:她竟然在他的面前,被自己的母亲毒死!
在他将上官兰兰放在床上的一瞬间,李耀奇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她方才莫名的反应,是不是因为她早已经知道了菜里有毒,所以才会一反常态一遍一遍的确定要不要吃?
念及此,李耀奇凝目望向床上的人:上官兰兰一直很安静,即使是现在,她脸上也没有任何惶恐与气愤的表情,连方才的委屈都似乎不见了,只是慵慵懒懒的迷蒙着眼睛,似马上要睡过去。
“不准睡!”他心中一骇,连忙推醒她。
上官兰兰已经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因他的动作而突然睁大,愣愣的看着他:清朗的眸子里,没有责备,没有非难,依然透明干净,只是,有一点点小小的郁闷。
是的,上官兰兰有点郁闷,她现在很累,全身都使不上劲,又冷,屋子里还乱哄哄的,此时的她,只想好好的睡一觉,睡着了,就不用理会这样麻烦的事情了。
而是这个皇帝真的很烦,一次又一次的推醒她,越来越严厉的命令她:不准睡!
她知道自己应该听话,可是听话的代价未免太大了吧?不仅要服毒,还不准睡觉,这个,这个,好脾气如她,也难免郁闷啊。
看着上官兰兰的眼睛一遍又一遍的合拢,又一次一次的被自己催醒,她固然没喊没叫,固然没有一言一语的责难他,可是那双止水清瞳里的迷惑却越来越浓重了。
她心中,是不是还是在怪自己?她那么信任他,却被他推到了这样的境况。
李耀奇心中一痛,立刻回过头,大声的催促道:“御医怎么还没来!”
高公公又屁颠屁颠的爬过来,头如捣蒜似的磕了会头,直到李耀奇剑眉一竖,眼见着就要发飙,他才颤颤巍巍说:“太后,太后…下令御医院,不准来…皇上…”
他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李耀奇已经挥袖向外走去,走到门口,他不放心的回头叫了一声:“暗影!”
声音落处,一个暗色的、看不清面容的人影立刻出现在帷幕之后,躲在光的阴影里,满室烛火,竟然没有一片挨上他的身。
“照顾好床上的人,在朕回来之前,她不准死”李耀奇丢下一句话。
“是”干净利索的一句答言。如此简单,却又出奇的让人放心,似乎,即使那个命令是摘下天上的星,只要他答应了,那他就可以将它摘下来。
“皇上,暗影是负责皇上安全的,不能离身啊”高公公虽然惶恐,但是还没有失去常志。
“叫西门轩带着几个侍卫跟着我,那小子不是已经回宫了吗?”李耀奇不耐烦的吩咐了一声,然后踏步走出寝宫。
前面的太监早已经掌好了灯笼,备好了御辇,等李耀奇坐好后,他沉沉的说了一声:“去芷缘宫”
芷缘宫,太后的居所,此时也灯火通明,大门洞开,仿佛专门在等着他似的。

[正文:(九)母子]
芷缘宫。
香炉已经燃起,阵阵若隐若无的檀香味萦绕着整个宫廷,一派宁静祥和。
而匆忙闯入的脚步声显然将这里的仙家之气全部驱散的干干净净。
太后端坐在烟雾后,染上凤仙红的指甲微微翘起,端起一盏清茶,仿佛没有听见门外的喧嚣般,兀自轻饮不动。
侍候在太后旁边的下人全部跪了下去,战战兢兢的看着一脸怒容的皇上。
“儿皇给母后请安”李耀奇终究没有失去理智,这礼仪操守,还是如往常般一丝不苟。
太后微微抬头看向她,那张被厚厚的胭脂装扮得艳丽得体的容颜,却也是这般出奇的年轻,散着岁月沉淀而来的风韵与内涵。
她并没有叫李耀奇起身,只是淡淡的看着跪在地上,却一脸不平的儿子,若无其事的继续喝茶。
品了许久,她突然往旁边招了招手,闲闲的说:“阿苏,这杯茶的火候不够,倒了,再去换一杯来”
跪在太后右首的阿苏怔怔的看着太后,又瞟了一眼脸色铁青的皇上,不知该不该动。
李耀奇也不能做声,只能倔强的跪在前面,皇上没有起身,其他人自是惶恐至极,又哪有先皇上站起的道理。 “阿苏!”太后的声音满是威仪,阿苏终于颤动了一下,爬起来捧过太后手中的茶。
然后太后缓缓的站起来,也不看李耀奇,径直往内堂走去。
李耀奇终于沉不住气了,在太后一脚踏进去的时候,他猛地抬起头,大声的喊道:“母后!为什么!”
太后徐徐的回头,看着自己的儿子,脸上的质疑与责难,还有隐隐的忧痛之意,心中不免一颤,可是那不忍只是一瞬,很快,便被理智生生的压了下去。
“你们都下去吧”她挥了挥手,下人们立刻如释重负,纷纷的爬着倒退了出去。
皇上和太后闹翻,怎么看,他们都只是炮灰。
阿苏也忙忙的递上一杯刚刚泡好的热茶,裣衽作礼,然后垂首退下。
直到大殿里空无一人,太后才走到李耀奇的身前,将自己手中的茶,泼向他!
李耀奇躲避不及,前襟全泼上了茶渍,微烫的水让他往后猛地退开,又跌了下去,手下意识的撑在地上,愕然的望向太后,满语不解:“母后…”
“你自己扪心自问,哀家这一泼,可冤屈了你?”太后的声音冷冷的,连面容,都越发冷了。
李耀奇只是不语,默默的重新跪好。
“皇上的成人之礼就要到了,现在不能出丝毫纰漏,哀家若不能处置那个丫头,便是让众人知道你这样顽劣,不受管教,朝中臣民各怀心思,你若不肯安安心心做一个傀儡,他们又怎么让你安安逸逸活到成年之日,他又怎会安心将江山交还于你!”太后微微叹息一声:“你这样大大咧咧的来芷缘宫,就已经是失策了,殿前大嚷,更是愚昧至极!”
李耀奇低头不语,只是在太后说出傀儡一词时,身子不免僵了僵,一脸愤懑,而更多的,是沉痛。
“说来,她也应该是你害死的”太后没有丝毫怜惜,继续打击道:“你明明自身难保,却要将一个事外之人带进来无辜牺牲,你既然无力保她,就不该因为一时兴致做出这等行为来!”,看着李耀奇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太后的不忍之心终于还是涌了出来,停了停,又轻声说:“好在不过是一个小宫女,死了便死了,不会扯出什么大事来,之后好好安抚一下她的家人吧”
李耀奇垂着头,也不知是答应了,还是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