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赵轩才叹了口气:“牛逼。”
杨玄:“没什么,只是基础分析,更具体的部分我会整合一些资料之后,下周之前发到大家邮箱里。”
赵轩看了李伯庸一眼,顿时觉得有必要多和杨玄相处一下,以便以后认清这一类女人的特质,坚决远离!绝对远离!必须远离!
不然在一起郎有情妾有意的时候怎么都好说,将来万一感情没了,穆晓兰那一款的最多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这一款的就太缺德了,不定什么时候就冷刀子捅出来,把对方摔个家破人亡算轻的。
李伯庸点了点头,问:“还有谁有想补充的么?”
大家继续沉默。
“那今天就到……”
李伯庸话还说完,会议室的门被人敲响了,一个人事的小姑娘露了个头进来,小声说:“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李总,会开完了么?”
“马上,怎么了?”李伯庸问。
“您一直空着的助理招来了,上回您还面试过,今天下午过来报到了,我帮她把手续都办好了,开完会您见见不?”
李伯庸开玩笑似的对杨玄说:“原来给你留的位置,后来发现我走眼了,打算拿牛刀杀鸡,只能另请——先把人带我办公室去吧,小张,一会我交代完了,你下班前先带他熟悉熟悉环境。”
人事的小张姑娘答应一声,转身走了。
于是散会的一群人一起往楼下走去,赵轩那双善于发现各种美人和奸/情的伽马射线眼,就瞄上了正在楼下和小张说话的一个年轻姑娘。
看着有二十五六,年纪不大,乍一看职业套装穿得中规中矩,耳朵手腕乃至发饰的各种小细节却打理搭配得异常心机,长得……
赵轩心里骂了声娘,心想新来的助理?不会是这个吧?可真是简直了!
她不如穆晓兰明艳,但是长着一张小鹅蛋脸,皮肤好极了,五官没有一个地方不柔和,脸上妆不浓,却非常精致,气质极干净,和杨玄那种假温婉不一样,她看起来就是非常简单的一个人,很一目了然,归根到底一个字——纯。
赵轩酸溜溜地扫了李伯庸一眼,心想这货最近怎么了,三十年桃花运都攒着来着,等到这一年爆发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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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三十五章自卑
李伯庸新来的助理叫路依依,很快,这个名字就以光速在百兴上下传开了。
这里必须要说这个人,她是个女的——有的人可能觉得这是句废话,但请诸位回忆一□边的朋友,无论男女,总有那么一种人,即使身边坐满了异性,他或者她也不显得突兀,跟大家一起聊天聚会,感情好或者不好,熟或者不熟……这些都没什么关系,周围的人就是想不起来这家伙是个异性。
比如杨玄之于赵轩,就是个性别很模糊的人——赵轩只有在想起他自己的兄弟在追这个姑娘的时候,才会有意识地想起她是个姑娘。
然而另一种人就截然相反,比如路依依,她即使一句话也不说,就坐在你旁边打开电脑对着一个excel表格敲敲打打,你也会无时无刻地不在想,我身边坐了个女的……女的……女的……然后有贼心没贼胆地想入非非。
这和人品好坏没关系,和性格好坏没关系,甚至和长得好赖也没关系,它就是一种气场。
现在这个气场诡异的姑娘,搬进了李伯庸办公室旁边的小隔间。
李伯庸早把招助理这事给忘了,一见着路依依,才想起来。面试了好几个人,到最后为什么把她留下了呢?因为面试到她的时候,李伯庸临时去了一趟厕所,窗外吹进来一阵风,把他桌上压得简历日历什么的给吹得乱七八糟的,等他回来的时候,发现路依依已经给他收拾好了。
鉴于李伯庸对自己助理的要求只有一条——做事仔细,就把她留下了。
可见李总不是人力资源出身,凡事亲力亲为惯了,并不认为这个助理除了传话打杂之外还能干什么,以随随便便的标准,随随便便地就招了个人来,给自己添了不少堵——当然,这是后话。
此时,李伯庸并没有分出太多的注意力给这位即将入侵他办公室的美人,下班后他追上杨玄:“周末了,晚上有空没有,请你看电……”
然后他的话音被杨玄调回标准模式的手机铃声打断了。
杨玄脸上有不易察觉的疲惫,看得出来她本来想把手机按了,结果目光正好扫见了来电人那里,她脸色突然就变了,急匆匆地对李伯庸打了个手势,低声说了句:“对不起,最近有点事……是我一个朋友。”
李伯庸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挥挥手:“没事,你先忙你的正经事。”
然后他往相反的方向走去,走了一小段,似乎怀着某种希望似的回了次头,可是杨玄只给了他一个背影,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往身上穿着外套,步履匆忙……就像是毫不犹豫地走出了他的世界一样。
李伯庸沉着一张脸,就像是别人欠了他八百万似的,头也不回地走进办公室,一拳砸在了桌子上,把正在隔间小办公室里的小张和路依依都给吓了一跳——砸完桌子,李伯庸自己也震惊了片刻,实在没想到自己心里有那么大的怒气。
路依依第一天就看见自家老板这么暴躁的一面,吓得立刻噤声,惊异不定地看着小张。幸好这时候李伯庸恢复了一点理智,抬起头对她们笑了一下:“没事,桌面有点松了,回头叫后勤的派个人给我看看——那个……”
他想不起这姑娘叫什么了。
路依依迅速调整了自己的表情状态:“李总您好,我叫路依依。”
“哦,小路。”李伯庸点点头,“门卡什么的都领了是吧,如果觉得可以,下周一就过来上班吧,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现在下班了,你们先去吧。”
小张一直混迹人事部,已经颇有点小人精的端倪,一看苗头不对,一把拉住路依依说:“周末咱们公司有些同事们会聚在一起,搞个小活动,你刚来,一起吧,就当认识认识大家。”
然后她转过头对李伯庸说:“那李总我们走了啊。”
李伯庸挥挥手:“去吧,玩得高兴点,好好放松,下礼拜回来好好工作。”
被拉出去的路依依有些不明所以,问小张:“李总怎么了?好像有点心情不好。”
小张想了想:“周末他一般也有活动,现在还在办公室发脾气,估计是跟他女朋友闹别扭了。”
“女朋友?”路依依问。
“哦……就是咱公司风险顾问,”八卦老总是每一个员工的福利之一,小张看看周围没有危险出没,于是开说,“开完会的时候他们一起下楼你看见了么,一美女,个挺高的那个。”
路依依脑子里立刻闪过一个长头发,低着头一边走一边看手机的人,她一眼扫过,颇为印象深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非要明知故问:“头发盘起来,戴眼镜的那个?”
“那不能够啊!”小张差点炸毛,“你说的那是咱市场营销部副总,那不是美女,那是一灭绝好不好——我说的是另外一个,穿米色长款西装外套的那姑娘,不知道什么来路,她不是每天都在公司里,除了周末例会肯定出席,平时也不跟大家一起混,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不过我看见过李总接她来公司,好几次。”
路依依想了想:“是有钱人家的女孩吧?”
“大概吧,江湖谣言说她是个大款的女儿,那大款打算在咱公司投资。不过我们老大说不是那么回事,具体怎么的她不告诉我。”小张皱皱眉,“爱怎么着怎么着,人高层的事,跟咱平民老百姓没关系,咱们朝九晚五,不立功不犯错,按点拿工资就齐活了。”
路依依立刻很上道地说:“是啊是啊,你说的那聚会在哪啊?用坐车么?”
李伯庸等人都走了,脸上的笑容才垮了,脸上绷得紧紧的,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缘故,眉眼之间竟然升起一点阴郁来。
他在这一年早春的时候认识杨玄,现在又到隆冬,已经有小一年了。有那么一段时间,他晕了头,甚至感觉自己这一辈子没准就这么定下来了。
他妈去世,他像是脖子上被套了根绳子一样玩命工作,可是市面上风刀霜剑,举步维艰,这不算困难——当年创业之初的时候,比这困难百倍的日子也有,那时候他还年轻,生活里还有无数希望,可是现在,他突然觉得自己老了。
冬天室内空气不流通,容易造成人的烦躁和多心——李伯庸感觉自己有点冬季抑郁症了。
他虽然做不到赵轩那样步步为营,但是死皮赖脸还是会的,老爷们儿一个,死皮赖脸地缠着别人,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老婆和脸皮哪个重要呢?这不言而喻。
但是需要有一个前提,就是对方对自己也是有意思的,死皮赖脸地缠着缠着,真能缠出点什么来,否则就是自讨没趣了。
不要脸一回事,不要自尊是另外一回事。
李伯庸现在感觉就很不好,因为他突然觉得……那句之后就没了回音的表白,可能就是扔进水里的一块石头,激起两圈涟漪,没了。
他开始不受控制地想,杨玄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或许人家根本就没意思,李伯庸算个什么玩意呢?穿衣服只会穿黑的藏青色那一路的深色西装跟白衬衫,除了规矩,一点花也变不出来,分不清不同的领带袖扣有什么区别,更连块名表都不知道带。
他唯一拿的出手的,就是很努力、比任何人都努力地活着,以期望做出一番事业来——可是或许他自以为的事业在别人眼里都是不值一提的,有再多的钱,比人也觉得他是个土财主。
他没有出身,一辈子也成不了那种挥金如土的大少爷,没有学历,一辈子也学不来所谓文化底蕴下的那种风度翩翩,就是一个草根,连做的买卖都那么草根——听听,高科技农产品极其加工食品。
杨玄有事,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可是她对自己只字不提,李伯庸只能想出一个理由——她看不起自己,觉得告诉自己也没什么用,他连她的烦恼是什么都没资格听,那其他的还有什么戏呢?
李伯庸把抽屉里的两张电影票拿出来,随手撕了塞进了纸篓里。
“他妈的。”他说,又想砸桌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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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三十六章抉择
杨玄的电话她不得不接,因为打电话的人是霍小薇。三年来,她从没有联系国自己。
霍小薇和杨玄压根半毛钱的关系也没有,但很不幸的是,她们之间有一个共同的联系人,叫蒋鹤生。
“喂,你好。”
对方沉默了片刻,然后问:“请问……你是杨玄么?”
“是我,霍姐。”杨玄在百兴门口招了一辆出租车,坐在后排。杨玄其实是化妆的——这也是对别人的礼貌,只不过比较淡,平时不是很明显,李伯庸这样的糙老爷们儿反正是看不出来。今天她难得地多上了一点遮瑕膏,遮住了自己厚重的黑眼圈,她在出租车的反光镜里看了一眼,感觉自己出来得匆忙,粉底上得有些重了,脸颊苍白得就像个女鬼一样。
霍小薇笑了一声:“霍姐?我们还没那么熟吧?”
杨玄仰头靠在靠背上,感觉脖子有点僵硬——这个事实提醒她,她已经不年轻了,不再是跟同学通宵唱歌,第二天连觉都不补,直接拍上一点化妆水就能精神百倍地去上课的小姑娘了。
霍小薇慢悠悠地说:“我听说你最近在打听我这边的事?”
杨玄和她确实谈不上有什么私人关系,也没什么话好说,于是间接地把康金凯带来地消息说了几句:“霍……女士,老实说,当年王洪生入狱,你有没有浑水摸鱼?”
霍小薇尖锐地冷笑了一声:“笑话,我霍小薇要干什么,用得着你来指导么?”
杨玄不说话了,她的表情却出奇的平静,就好像完全习惯了对方的冷淡和敌意一样,一言不发地听着她说。
电话那头传来打火机打火的声音,霍小薇停顿了片刻,声音放低了一点:“姑娘,要我说,你也太自作多情了一点,蒋鹤生死了八百年,我不过一个未亡人,早就半老徐娘了,孤儿寡母的,还有什么值当你跑到我面前来显示优越感呢?”
杨玄望向窗外,一些路灯已经亮起来了,打在她的眼珠上,让它们看起来,就像是一对颜色浅淡的琉璃,杨玄说:“霍姐,你误会了。”
“我误会?”霍小薇冷笑一声,“杨玄,我知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但是也没见过你这么有特色的狐狸精,人都死得不能再死,剩下一堆骨头渣子拿到墓园的长期居留证了,你还不放过我?你想怎么样?”
杨玄闭了闭眼,脸上竟然露出一个不知所谓的微笑,片刻,她说:“我不是狐狸精,我和蒋鹤生也没关系,他临死前嘱咐我照看你们母子……”
“哈!照看我们母子!”霍小薇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起来,“请问杨玄小姐,我霍小薇是没有手,没有脚,还是没长脑子弱智一个?我是生活不能自理么?非要靠你那点微末的同情心给我一条生路?!”
杨玄叹了口气,轻轻地说:“我没那个意思。”
“你要是有好心,早干什么去了?国债期货的时候为什么不提醒他退出?那时候你在哪?数钱数得手都抽筋了吧?”霍小薇的声音像是一根线,尖而细地穿透了杨玄的耳膜,她说,“现在倒是装起仗义来了,谁要你可怜?我要做的事,谁要你管?你姓杨的,管得着我姓霍的么?我告诉你杨玄,以后少自作聪明,少搀和我的事,别出现在我面前!”
电话里一片忙音,杨玄愣了片刻,把电话收起来,插上耳机,把音乐音量调得很大,大到几乎听不见车子里的轰鸣。
我提醒过他了……杨玄望着窗外熟悉地往后退去的街道想,我真的提醒过了。
“‘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我认为这句话是不对的,每个人人生的路看似是自己走出来的,其实总带着那么一点天生,有人天生是兔,只要一个温饱窝过冬躲险,就能兢兢业业,低声下气地过这一生,有的人天生是狼,生来比别人多几分悍气,你按着他的头,哪怕把他的脖子按断了,他也不会就此低下。
我们不能选择这种天生,就像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性别和种族一样,这就是命运。至于我,我觉得我是一颗火种,有一天开始燃烧,烧完我周围所有的东西,义无反顾,万般灼痛加身也无怨无悔,我生来不会回头,不能回头,只能烧一次,灭了,我就化成灰,一如此时。
生死有命,本来别无交代,只是到底不能免俗,留下寡妻幼子,死难瞑目。蒋路程不小了,应该是个男子汉了,我不担心他,只是霍小薇……她跟了我许多年,我知道她,志大才疏,是个不安分的女人,但她有母狼的心,却没有母狼的爪子。
我对她评价不高,但毕竟,她是我的妻子,替我养育了一个儿子,事到如今,别无所求,只希望你看在素日交情的份上,照拂一二。我一生好像王熙凤,多食恶果,少种善因,委屈你替我做一次刘姥姥。
感激不尽,无以为报。
不为永别,他日或来生,山水有相逢。”
杨玄接了闹闹回家,从抽屉里掏出这封手写的信——现在已经很少有人这么做了,大家都越来越习惯于打字——上面的钢笔字迹有些褪色,纸页也泛了黄。
她记得那时已经是夏天了,天气热了起来,她飞快地看完了这封信,开着车闯了一路红灯,结果只看见警察和救护车包围了整个楼,片刻,他们抬着一个脸上盖着白布的……人,出来。
她就知道,蒋鹤生已经把自己当风筝放了。
杨玄从来不喜欢霍小薇,至于霍小薇的儿子蒋路程,更是连见都没见过一面,可是她不能拒绝一个死人的要求。
她初出茅庐搞砸了一个大单子的时候,一个人偷偷躲进办公室哭,正好让蒋鹤生撞见,男人沉默了一会,看着她哭得猫一样的花脸,忽然笑了起来:“至于么,哭什么?”
那么举重若轻,从容淡定。
蒋鹤生为什么要帮她?杨玄困惑了很长时间,是人情投资?是别有所图……或者说,是他一时的心血来潮更靠谱一点。
那时候对着傻乎乎不大懂人情世故规则、千挑万选不知道该怎么送礼、最后傻乎乎地买了一堆水果和补品的小女孩,蒋鹤生好像被娱乐了一样,扒在门框上笑了半天才想起让她进门:“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有人给我买蜂王浆——你太有创意了,怎么没给再给我弄点虫草人参什么的呢?”
那个时候,他好像漫不经心地说:“你啊,下回也别弄这幺蛾子送我什么礼了,这玩意冲厕所都得把下水道黏住,记得承我一人情就行了,以后有用得着你的地方,别给我支支吾吾忘恩负义,我就感激不尽了。”
杨玄至今记得。
她虽然只是个庸庸碌碌的小人物,没有流芳百世或者遗臭万年的本事,但是也知道,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一诺下了,必然千金不换。
一个人,如果连起码的道义都不知道怎么写了,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的。
夜幕一点一点地降临在户州城上方,李伯庸突然之间不知道要去哪。回家么?家里只有他一个人,老姨和老姨夫在见过杨玄以后,认为他已经找到了人生的目标,也就不再操心他的终身大事,安心回老家了,赵轩最近忙得很,一下班就没了影子,本来……是想和杨玄出去的。
我该怎么办呢?他想着,干脆放弃,还是……
他这么想的时候,好像有一根巨大的针在他的胸口狠狠地捅了一下似的,捅得他整个人都恨不得要缩成一团。
鬼使神差地,李伯庸从兜里摸出一个一块钱的硬币,放在手心里颠了颠,他小时候同桌是个小笨孩,考试一不会,就自己抓阄决定选哪个,就这么一路混下来,正确率居然出奇得高,靠着狗屎运大神保佑,居然一次都没有留级过。
于是他决定扔一个硬币,让老天决定——李伯庸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懦弱,可是感情不是市场,不是努力就有收获的,强扭的瓜不甜,他不希望自己好多年来第一次这么投入地付出感情,就血本无归。
那让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帽。
正面就放弃,反面就是有希望,继续努力。李伯庸对自己说。
然后他手指一弹,硬币高高地飞向屋顶……最后掉进了办公桌后面贴着墙的那个缝里。
面对这个操蛋的小概率结果,李伯庸呆呆地面壁了片刻,然后突然猝不及防地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一转身抓起外套就往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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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十七章雪夜
再得过且过的人,他的一生中,也一定是有什么想要坚持的:必须拿到的一个项目,必须完成的一个指标,必须实现的一个梦想,必须通过的一次考试,或者……必须得到的一个人。
每当这个时候,我们就化身为蜗牛,一步一步地走,有一种从内心出发的动力,再艰难也要走下去,然后很多个这样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一天加起来,最后走完看似遥不可及的全程。
人就是因为这样一个漫长坚持、琐碎又伟大的过程,不再是一个loser。
李伯庸一口气来到杨玄的楼下,他就像是一个准备战斗的人那样,从每一个毛孔里散发出一种鸡血的味道来,一个急刹车把车停在了杨玄楼下,引起无数路人侧目,小区物业老远看见了,一个花白头发的中老年妇女小跑着过来:“哎!小伙子,那不许停车!”
李伯庸充耳不闻,他大敞着车门,里面还放着销魂的“我陪阿诗玛回家乡”,这首歌仿佛激起了路过的一条小雪纳瑞的血性,它在那里站了一会,就突然像是误食了摇头丸一样,猛地挣脱了主人的狗链,向着不远处的大金毛一路小跑地追了过去,金毛大概没见过这么猎奇的追求者,撒腿就跑,顿时人仰马翻,一片鸡飞狗跳。
李伯庸二逼大神附体,完全忘了他是个“怀揣手机的人类”,气沉丹田,扯开嗓子在楼下喊:“杨玄!杨——玄!”
众人围观——这人怎么恶狠狠的,是债主?是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帽子变绿了?还是刚刚被人甩了?
穆晓兰不在家,不知道是跟同事们出去玩了,还是被赵轩拐出去了,赵轩的活动最近越来越猖狂,杨玄一个人在屋里,心情颇为低落,连灯也没开,对着蒋鹤生的那封遗书发呆。
然后……就被这么一嗓子声如洪钟的叫魂声惊醒了。
杨玄愣了愣,她先是以为自己听错了——楼下那位不依不饶:“杨玄!出来!你出来!”
杨玄趴在窗口一看,看见了上蹿下跳的大猴子李伯庸一只,周围遛狗的、散步的群众都不远不近地围着,跟着他以一种流鼻血的动作四十五度仰望着天空,杨玄当即离乱把头缩了回来——行不行啊,太丢人了!
可惜惊鸿一瞥就被李伯庸逮着了,他喊:“我看见你在家啦!”
旁边遛狗的大爷和本意是来阻止他停车的大妈一起伸着脖子:“哪呢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