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免费文库小说上一章:御佛
- 免费文库小说下一章:一份不适合女人的工作
「我认为那基本上是一次意外。有人出于玩笑,把毒药放进喂食里了;或者是出于些微恶意,没有料到结果竟会致命。」
「对于一个三年级的实习护士来说,她的课程表里应该包括关于腐蚀性毒药基本知识的课程,如此看来,你这么说不是很奇怪吗?」
「我没说这个人是护士,我不知道他是谁。我认为你们现在还没发现他。但我不相信那是蓄意谋杀。」
说得倒是很漂亮,达格利什想。但是对一个像戈达尔护士这样聪明的女孩来说,刚才那番话难免有些自欺欺人。当然,这是大家的说法,也几乎是院方的观点。这种说法将每个人从最坏的罪行中剔除出来,除了恶作剧和粗心大意之外,它不指向任何其他目的。这倒是一种安慰人心的说法,除非侥幸,否则它也许永远会被人驳倒。但是他决不相信这种观点,也无法相信戈达尔护士会相信它。可这个女孩却用虚假的说法安慰自己,在令人不快的事实面前有意闭上眼睛,这更令人难以接受。
达格利什接下来问起佩尔斯死的那天早上她的行踪。他已经从贝利检查员的笔录和她先前的陈述中得知了,当戈达尔护士毫不犹豫地证实它们时,他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她5点45分起床,和其他人一起在杂物间里喝了早茶。她把法伦患流感的事告诉了大家,因为夜里法伦生病的时候,到她房间里来找过她。没有一个学生表示了特别的关心,但她们都好奇示范教学会如何进行。学生病倒了这么多,她们不无恶意地猜测吉尔瑞护士长将如何面对综合护士协会的检查,完成自己的任务。佩尔斯护士已经和其他人一起喝过了早茶,戈达尔护士记得她是这样说的:「既然法伦病了,我建议由我来扮演病人。」戈达尔护士记不清大家对这件事的讨论了,总之所有人都一致同意,今后任何人生病了,就由名单上的下一位来顶替。
戈达尔护士喝过早茶,穿上衣服,然后去了图书馆,准备对上午的检查中要做的喉切除术的处理做一些修正。要使上午的研究班课题讨论会开得成功,能迅速、明确地回答问题是关键。大约在7点15分时,她定下心来学习,不一会儿达克尔斯护士也来一起学习了。达格利什想,这至少提供了她在早饭前大部分时间内的不在场证明。她和达克尔斯一直埋头学习,所以互相没有说什么有趣的事。她们同时离开图书馆,一起去吃早饭,时间大约是在7点50分。她和达克尔斯以及伯特双胞胎坐在一起,但在8点15分,先她们一步离开了早餐室。她回到卧室整理好床上的被子,然后又去图书馆写了两封信。随后,她去衣帽间待了一小会儿,然后在8点45分往示范室走去。只有吉尔瑞护士长和伯特双胞胎在那里,但不一会儿大家都来了。她不记得顺序,但似乎佩尔斯是最后一个进来的。
达格利什问:「佩尔斯护士当时怎么样?」
「我没注意到她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当时我也没朝那方面想。佩尔斯就是佩尔斯,她总是给人无足轻重的印象。」
「示范开始之前,她说过什么话吗?」
「是的,她说了。真奇怪,你竟然会问起这个。贝利警察没问,所以我之前没有说,但她的确说了一些话。当时大家都集合在一起了,她看了看我们所有的人,问有没有人从她的房间里拿了什么东西。」
「她说了是什么东西吗?」
「没有,她站在那里以一种她偶尔会流露出的、与其说指责倒不如说是好斗的眼光看着大家,说:『今天早上有什么人去我的房间里拿走了一些东西吗?』」
「没有人回答她。我想大家只是摇了摇头,我们都没特别把它当回事。佩尔斯常常喜欢小题大做。不管怎样,反正伯特双胞胎正在忙着做准备,其余的人也在闲谈。佩尔斯的提问没有得到大家太多的关注。我甚至都不知道是否有半数人听到了她的问题。」
「你有没有注意到她的反应?她是焦虑、生气还是沮丧?」
「什么都没有。真有点怪。我到现在还记得,她看起来很满意,几乎可说是得意扬扬,像是有什么她怀疑的事得到了证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注意到,但我的确看到了她的表情。然后吉尔瑞护士长开始点名,示范教学便开始了。」
她讲完这些话后,达格利什并没有立刻响应。等了一小会儿后,她把他的沉默当作了允许她离开的示意,就起身准备走。她以落座时那种有分寸的、优雅的姿势站起来,用一个不易觉察的手势抹平衣裙,最后向他投去充满疑惑的一瞥,就向门边走去。这时她转过身来,像是服从于一种冲动,又说道:「你问我是否有人有杀约瑟芬的动机。我说我不知道,这没说错。但是我认为,基于法律的动机则是另一回事。我应该告诉你,也许会有人认为我有动机。」
达格利什说:「你有吗?」
「我想你会这样认为。我是约瑟芬的继承人,至少我认为是。三个月前,她告诉我说她已经立下遗嘱,要把她的一切东西都留给我。她把她律师的姓名和地址都给了我,我可以把这些都告诉你。他们还没有给我写信,我希望他们会来信,这意味着约瑟芬真的立了遗嘱。我希望她立了,她不是一个说话不算数的人。或许你想要和律师联系,对吗?这些事需要时间,不是吗?」
「她说过她为什么要把你立为遗嘱受赠人吗?」
「她说她总得把钱留给谁,而我或许是最能好好使用那笔钱的人。我没把她的话太当回事,我想她也如此。毕竟她还只有31岁,从没料到过她会死。而她又警告我,还没等到她活到一大把年纪,她的遗产可以真正为我创造前程之前,她也许早就改变了主意。毕竟她还会结婚。但是她觉得应该立一个遗嘱,而我那时是她唯一在乎、唯一要记住的人。我认为那只不过是出于礼节,从没想过她会有多少钱可以留下。直到我们谈及堕胎的费用时,她才告诉我她有多少钱。」
「多少?多吗?」
女孩平静地回答:「我认为大约有一万六千英镑。那来自她父母的保险金赔付。」
她讽刺性地微微一笑。
「你看,钱不少吧,警司?我想这应该可以成为相当充足的动机,你看呢?现在,我们的牧师宅邸可以安装集中供暖装置了。如果你看到我未婚夫的牧师宅邸那十二个房间,它们几乎全都朝北或朝东,你就会认为我有足够的动机去杀人了。」
3
罗尔芙护士长、吉尔瑞护士长和学生们一起在图书室里等着。她们从护士起居室到这里是为了利用这点时间看看书、改改笔记。很难确定姑娘们到底将多少心思放在了书上,但是这个场面看起来宁静、祥和,一派用功学习的景象。学生们坐在窗边的书桌旁,书本摊开放在面前,神情十分专注。罗尔芙和吉尔瑞两位护士长彷佛要强调她们的资深地位和团结一致,在火炉前的沙发上并排坐着。罗尔芙护士长正用一支绿色圆珠笔给一摞一年级学生的练习打分,她从脚边的一摞练习本中拿起一本,看完后又把它放到沙发后慢慢增加的另一摞上。吉尔瑞护士长表面看来正在为她的下一堂课做准备,但总是忍不住将目光盯在她同事果决地画下的符号上。
门开了,是玛德琳·戈达尔。她不发一言,走回座位,拿起笔开始学习。
吉尔瑞护士长低语道:「戈达尔似乎过于平静了,真是奇怪,想想看,人人都认为她是法伦最好的朋友。」罗尔芙护士长眼皮也不抬,冷冰冰地说:「她其实并不在乎法伦。戈达尔储存的情感有限,我能想象得出她把它们全都花在了那个她决定要嫁的人身上,就是那个蠢得出奇的人。」
「可是他长得很英俊。能把他弄到手真是戈达尔的运气。如果你问我,这就是我的看法。」
吉尔瑞护士长对这个话题不太感兴趣,没有继续谈下去。一分钟后,她又气愤地说:「警察为什么不接着叫人呢?」
「他们会的。」罗尔芙护士长又拿起一本练习本,用绿笔在上面批改,然后放到她身旁高高的那堆上,「他们大概正在讨论戈达尔的贡献。」
「他们应该先见我们,不管怎么说,我们是护士长。总护士长应该向他们解释过了。布鲁姆费特为什么不在这儿?我看不出她有什么可以得到特殊待遇的理由。」
罗尔芙护士长说:「她太忙了。病房里的两个二年级学生都得了流感。她让杂工给达格利什送了一张字条,大概是写了她昨晚的行踪。我看到杂工拿了进来,问我苏格兰场来的先生在哪儿。」
吉尔瑞护士长的语气变得气愤起来。
「话虽不错,不过她应该在这里。上帝可鉴,我们也很忙呀!布鲁姆费特就住在南丁格尔大楼,她和任何人一样,有可能杀死法伦。」
罗尔芙护士长平静地说:「她的可能性更大。」
「此话怎讲,更大的可能性?」
吉尔瑞护士长的尖嗓子划破了沉寂,双胞胎中的一个抬起了头。
「法伦在病房的最后十天,她把法伦紧紧抓在手中。」
「可是说真的,你的意思难道是……布鲁姆费特不会!」
「当然不会,」罗尔芙护士长冷冷地说,「所以你为什么要做出愚蠢而不负责任的评论呢?」
只有纸张的沙沙声和炉火的丝丝声打破宁静,吉尔瑞护士长坐立不安起来。
「我想如果布鲁姆费特再失去两个得流感的学生,她就会要求总护士长从这批学生中抽人了。我知道她已经盯上了伯特双胞胎。」
「那她会很不走运。这批学生的学业已经耽搁得够多了。毕竟这是她们毕业前最后的一段时期。总护士长不会将它缩短的。」
「我不敢确定,记住,那是布鲁姆费特。总护士长通常不会对她说『不』。有意思的是,我听说了一个传闻,说是她们今年不打算一起度假了。一个药剂师助理从总护士长的秘书那里听来的消息说,总护士长打算一个人开车去爱尔兰。」
我的天,罗尔芙护士长想,这里难道没有任何隐私了吗?但是她什么都没说,只是从坐在她身边的那个躁动不安的人身旁移开了几英吋。
正在此时,挂在墙上的电话响了。吉尔瑞护士长猛地冲过去接听。她又回过身走向那一群人,脸上堆起了失望的皱纹。
「马斯特森警官打来的电话。达格利什警司接下去要见伯特双胞胎。他已经搬到这一层的会客室去了。」
伯特双胞胎不发一言,也没有表现出紧张、不安,她们合上书,向门边走去。
4
半小时后,马斯特森警官在办公室里煮起了咖啡。会客室有一个小厨房,那是一个凹进墙里的架子,里面有一个水槽和塑料贴面的小柜子。柜子上有一台双灶头煤气灶。柜子里的其他东西都拿走了,只留下四个大酒杯、一罐糖、一罐茶叶、一听饼干、一个大陶瓶和一个过滤器,还有三包真空包装的新磨咖啡。洗涤槽旁放着两瓶牛奶,奶皮清晰可见。马斯特森打开一瓶牛奶,先是不放心地嗅了嗅,然后倒了一些在平底锅里加热。他把陶瓶在热水龙头下冲暖和了,用挂在洗涤槽旁的茶巾仔细地擦干,舀取了很多咖啡,然后站在一旁等候壶里冒出第一阵蒸气。他很满意这些安排。如果警察要在南丁格尔大楼工作,这个房间的便利和舒适,毫不逊色于其他任何房间,而咖啡则是意料之外的招待,他从内心里把这归功于保罗·哈德逊。医院的这位秘书给他留下了能干而富有想象力的印象。他的工作也不容易。这个可怜的家伙夹在那两个老傻瓜——济里和格鲁特——之间,还得忍受总护士长的专横和刁难,他的地狱般的生活可想而知。
他小心翼翼地滤过咖啡,端了一大杯给他的上司。他们友好地坐在一起喝着,眼睛却瞟着被风暴摧残过的花园。他们两个都极其厌恶煮得糟糕的饭食和速溶咖啡。马斯特森想,他们只有在一起一边吃喝,一边痛骂小旅馆不合格的饭菜,或者像此刻一样一起品尝上好的咖啡时,才会变得更亲近、更喜欢对方一些。达格利什惬意地用双手握着大杯子想,玛丽·泰勒真是一个能干而富有想象力的人,能够保证他们喝上真正的咖啡。她的工作不容易,济里和格鲁特那两个无能的人对谁都不会有什么帮助,而保罗·哈德逊又太年轻,派不上多大用场。
津津有味地啜饮了一会儿咖啡后,马斯特森说:「这次谈话有点令人失望,先生。」
「伯特双胞胎吗?是的,我原本希望能听到更有趣的事情。毕竟她们俩身处秘密的中心。她们操作了那次致命的滴灌;她们窥见了法伦护士偷偷摸摸走出南丁格尔大楼;她们在半夜里撞见了正在巡视的布鲁姆费特护士长,但这些都是我们已经知道的事。除此之外,我们没有获得更多的东西。」
达格利什在想这两个女孩的事。马斯特森在她们进来时准备了第二张椅子。她们并排坐着,长雀斑的双手按照礼仪放在裙摆上,双腿谦恭地交叉着,这两个女孩简直就是对方的镜子。她们对他的提问回以有礼貌的轮唱式回答,两人那种西部地区的沙哑喉咙听起来十分悦耳,和她们那阳光般的健康外貌一样令人愉快。他有点喜欢这对双胞胎。当然,他面对的可能是一对颇有经验的共谋犯。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她们有最好的机会在牛奶中下毒。和南丁格尔大楼里的任何一个人一样,她们也有机会在法伦临睡前喝的酒中掺入什么东西,这些都是肯定的。然而她们却似乎和他相处得十分轻松。或许因为要反复地重述她们大部分的故事,她们有点不耐烦,但是她们绝没有害怕,也没有特别焦虑,时不时还会以一种探究式的关切目光盯着他,彷佛他是一个棘手的病人,情况开始变得令人焦虑起来。在示范室和学生们第一次见面时,他就注意到其他护士的脸上也曾有过这种热切而富有同情心的关注,但有点张皇失措的意味。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牛奶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她们俩几乎是齐声驳斥他,而且声音都很平静:「啊,没有!如果有,我们还会继续往里灌吗?怎么可能呢?」
「你们还记得启开瓶盖时,它像是被拧开过吗?」
两双蓝色的眼睛互相望了望,几乎像是在传递信号。然后莫琳回答:「我们不记得它是否被拧开过。但即使有,我们也不会怀疑有人在牛奶上动过手脚,只会认为那是牛奶房的人按习惯做的。」
雪莉说接着:「我认为我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注意到牛奶有什么问题。要知道,我们当时正专注于滴灌的步骤,要保证我们需要的一切工具和装备到位。我们知道比勒小姐和总护士长随时会来。」
这就是解释。她们经过培训,是知道要注意观察的女孩,但她们的观察有其特定性和局限性。如果要她们观察一个病人,她们绝不会漏掉任何症状和征候,哪怕是眼皮的眨动或是脉搏的变化。然而对于房间里发生的任何事情,无论多么惹人注目,她们都可能注意不到。她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示范过程、仪器、装置和病人身上,会理所当然地认为那瓶牛奶没有问题。然而她们是农民的女儿,她们中的一员,莫琳,切切实实地将那东西从瓶子里倒了出来,难道她们就真的没有看出那不是牛奶的颜色、质地和气味吗?
莫琳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说:「这不是我们能否闻出苯酚气味的问题。当时整个示范室里都是这种气味,柯林斯小姐向来到处喷苯酚,彷佛我们全都是麻风病人。」
雪莉笑起来,说:「苯酚才不能治疗麻风病呢!」
她们互相望着,像共犯那样笑得很快乐。
谈话就这样进行着。她们没有提出可供思考的信息,也没有提出任何建议。她们不知道谁会希望佩尔斯或是法伦死,两次死亡事件发生之后,她们似乎也没有特别吃惊。她们还能回忆起凌晨与布鲁姆费特护士长讲过的每一句话,然而那次相遇明显没有给她们留下很深的印象。当达格利什问到护士长是否流露出了什么异常的忧虑或是沮丧时,她们同时盯着他,困惑地皱起眉头,然后回答说护士长表现得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马斯特森彷佛在跟随他上级的思路,说道:「只差没有直接问她们,布鲁姆费特护士长看起来像不像是刚杀了法伦回来,你无法把话讲得更明白了。她们俩真是不爱说话的一对怪女孩。」
「至少她们确定了时间。7点刚过,她们取了牛奶,拿着它直接走进了示范室。她们为示范做初步准备时还没有打开牛奶瓶。她们大约8点40分回来继续完成准备工作时,牛奶瓶仍然在盘子上,仍然没有打开。她们把它竖着放进热水中,使其达到人体血液的温度,此后它一直在那里,直到她们将牛奶从瓶中倒入量杯内,大约两分钟后,比勒小姐和总护士长一行人到了。大多数有嫌疑的对象在8点到8点25分之间一起进早餐,因此下毒的时间要么在7点25分到8点之间,要么就是在早餐之后到双胞胎回到示范室之前的短短间隙内完成的。」
马斯特森说:「我仍然感到奇怪,她们居然没有注意到牛奶有什么异样。」
「也许她们注意到的东西比现在意识到的要多。但毕竟她们的故事已经讲了无数次,现在又重述了一遍。在佩尔斯死后的那几个星期内,她们最初的表述已经固定在头脑中,变得难以改变,覆盖了事实。这就是我没有问她们关于牛奶瓶的关键问题的原因。如果她们此时给了我错误的回答,以后她们就再也无法去更改它。我们必须给她们一次更大的震动,使她们完全进入回忆之中。她们现在没有用全新的目光去看发生的事。我讨厌重建犯罪现场,它们总使我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虚构故事里的侦探。但是我认为可以在这里重建一次。明天一早我要去伦敦,你和格里森可以在现场监督,格里森大约会很乐意干。」
他简短地向马斯特森交待了自己的想法,最后说道:「你不必惊动护士长们。我希望你向柯林斯小姐要一些消毒剂。但是,看在上帝的份上,一定要小心那些东西,事后把它处理掉,我们不能再让悲剧发生。」
马斯特森警官把杯子放进水槽,说道:「南丁格尔大楼真是厄运不断,但是既然我们在这儿,就不可能再次看到凶案重演。」
后来发生的事证明,这句话竟预言得一点也不正确,真是奇怪。
5
自那天上午早些时候在杂物间遇到达格利什以来,罗尔芙护士长有足够的时间从震惊中恢复,考虑一下她的处境。正如达格利什所料,她现在处于最不愿意配合的时候。关于示范课和胃内喂食的安排,以及佩尔斯护士死的那天早上自己的行踪,她都向贝利警察做过一番清楚、明确的交代。她对自己那番准确而一丝不乱的陈述做了确认,承认自己早已知道佩尔斯护士将扮演病人,并语中带刺地指出否认这一点毫无意义,因为法伦生病的时候,玛德琳·戈达尔来通知的正是她。
达格利什问:「你就没有怀疑过她生病一事的真假吗?」
「什么时候?」
「当时或现在。」
「我想你是在暗示法伦可能通过装病促使佩尔斯代替她,然后又在早饭前偷偷溜回南丁格尔大楼对滴管下手?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回来,但是你最好从脑中把她假装生病的念头去除掉。法伦根本不可能制造出39.8摄氏度的体温、寒战和飞快跳动的脉搏。她是那天晚上的重病号,后来几乎病了整整十天。」
达格利什指出,那就更奇怪了,她竟然在第二天早晨就恢复得足以返回南丁格尔大楼。罗尔芙护士长回答说,这是够奇怪的,她只能推测必定有一个急迫的理由逼着法伦返回。当对方请她推测这个理由是什么时,她回答说,提出论点供人参考不是她的工作。然后,她像是在冲动的驱使下,又说道:「但那绝不是去杀佩尔斯。法伦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毫无疑问在她那个年纪中是最为聪明的。如果她回来是为了在喂食里下腐蚀剂,她应该完全清楚自己得冒多大的风险。她必须不让南丁格尔大楼的人看见,必须不让病房的人知道她不见了,还得十分小心地编造好一整套故事,才不会被迫临时想说辞。我猜就是因为这样,她才只是简单地拒绝了贝利警察,不向他做出任何解释。」
「或许她太聪明了,明白这异常的缄口不言会让另一个同样聪明的女人摸透她的心思。」
「你是指一箭双鵰吗?我不这样认为,那对于警察的智力将会是多么重大的考验呀!」
她平静地承认,她无法提供自7点钟双胞胎从厨房拿来牛奶直到8点50分这段时间的不在场证明。此后,她和总护士长、科特里-布里格斯先生一起待在泰勒小姐的起居室里,等着比勒小姐的到来。8点到8点25分间,她与布鲁姆费特护士长、吉尔瑞护士长同桌吃了早饭。布鲁姆费特护士长先离开了饭桌,她在大约8点25分时也走了,这是她唯一可以证明不在现场的时间段。随后,她先是回到自己位于示范室隔壁的办公室内,但是发现科特里-布里格斯先生正在那里,便立刻回到四楼的卧室里去了。
达格利什问及吉尔瑞护士长和布鲁姆费特护士长吃早餐时表情是否和平时一样时,她冷冷地说,她们没有表现出任何杀人躁狂症的迹象,如果说这就是他话中暗示的意思的话。吉尔瑞看了《每日镜报》,布鲁姆费特看的是《护理时代》,如果这也具有什么意义的话,谈话就更微不足道了。她很遗憾地说她不能为她自己在早餐前后的行踪提出任何证据,但那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多年来她都习惯去卫生间私下里清洗一下,除此之外,她很看重一天工作开始之前的这段空闲时间,宁愿独自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