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尔瑞护士长咯咯笑了起来:「亲爱的,警告我是没用的。如果一个真正具有魅力的男子决心要从我这里骗走某些东西,我无法做到不放手。对我来说,承认谋杀的罪行完全没用。我从未想过干那个。这也不是说,我认为有人干了,我是指谋杀。不管怎么说,吃饭的时候还是不要谈这个吓人的话题吧。我已经接受过严厉的盘问了,不是吗,警司先生?」
达格利什把刀叉放在盘子两边,跷起椅子的前腿,这样就不必起身把用过的盘子放到附近的架子上去了。他说:「看来这里的人对法伦护士的死反应很平淡。」
罗尔芙护士长耸耸肩,说道:「难道你希望他们戴上黑纱、说话用耳语、拒绝吃午餐吗?工作还得干。毕竟只有少数几个人认识她,知道佩尔斯的人就更少了。」
「或者明显地喜欢佩尔斯一些。」达格利什说。
「不,一般来说,我认为人们不喜欢她。她太自以为是,过于笃信宗教。」
「如果你把那叫做笃信宗教的话,」吉尔瑞护士长说,「那并不是我对宗教的看法。虽说有『人死莫言过』的说法,但这个女孩的确不讨人喜欢。她总是把别人的缺点挂在心上,而不想想自己的。这就是其他女孩都不喜欢她的原因。她们尊敬真正笃信宗教的人。我发现大多数人都这样。但是她们不喜欢被人暗中监视。」
「她暗中监视她们吗?」达格利什问。
吉尔瑞护士长似乎有点后悔说了刚才的话。「或许这句话说重了点。可是只要哪里出了差错,我可以打赌,保准佩尔斯护士全都知道。她总是会设法让权威方面注意到那些事。无疑总有最好的动机。」
罗尔芙护士长冷冷地说:「她有一个令人遗憾的习惯,即喜欢干涉他人的事情,还说是为了他们好。这就使她人缘很差。」
吉尔瑞护士长把盘子推到一边,拉过一碗葡萄干和牛奶蛋糊,仔细地从水果里挤出籽来,就像在做外科手术。她说:「尽管如此,她不是一个糟糕的护士。佩尔斯是信得过的,病人们似乎也喜欢她。我想他们认为那比你们的看法更加神圣。」
布鲁姆费特护士长把头从盘子上抬起来,第一次开口说话:「你没有站在评价她是否是一个好护士的立场上说话。罗尔芙也没有。你们看见的只是在学校里的她们,而我看见的则是在病房中的她们。」
「我也看见了她们在病房里的表现。要记住,我是临床导师。在病房里教导她们是我的工作。」
布鲁姆费特护士长仍然坚持自己的说法:「在我的病房里,所有学生都得由我教导,你们很清楚。其他病房的护士长如果愿意,也会欢迎临床导师。但是在单人病房里只能由我来做指导。我发现你似乎在向她们灌输出格的想法,所以我宁愿按我的方式来教导她们。顺便说一句,我恰好知道——实际上是佩尔斯告诉我的——七号这一天,我不在病房,去主持一次教学活动了,你趁我不在的时候来过我的病房。以后把我的病人用作临床素材时,请提前和我商量一下。」
吉尔瑞护士长脸红了。她极力装笑,但是听起来很做作。她把目光向罗尔芙护士长扫过去,彷佛在向她求援,但罗尔芙护士长的眼睛紧紧盯在盘子上。然后,她像个决心要说出什么决绝的话的孩子一样,用生气而带有挑衅的腔调说:「佩尔斯在你的病房里遇到了一些令她不安的事。」
布鲁姆费特护士长那锐利的小眼睛抬起来瞪着她:「在我的病房里?我的病房里没有什么东西令她不安!」
这句语气坚定的话明确无误地传达出一个意思,即任何一个名副其实的护士都不可能被单人病房里发生的任何事情弄得心神不安,只要有布鲁姆费特护士长在,任何令人心神不安的事情都不会允许存在。
吉尔瑞护士长耸耸肩:「嗯,有东西令她不安。我想可能是某种与医院完全无关的东西,但是没有人会相信可怜的佩尔斯在医院的高墙之外还会有什么真正的生活。在这一批学生入校之前的那个星期三,我恰好在下午5点之后去教堂照料花儿——这也就是为什么我记得是在星期三——看见她正独自坐在那里。她并没有下跪,也没有祷告,只是坐着。我知道我该怎么做,没有和她说话就走了出去。毕竟,教堂之所以开放,是为了让人们休息和反省的。如果一个学生要来沉思默想,这在我看来很好。但是将近三个小时后,我发现我的剪刀落在了圣器室,便又回了教堂,发现她还在那里。她坐在同一张椅子上,几乎一动也没动。嗯,反省是非常好的行为,但是一坐四个小时有点太奇怪了。我想那孩子肯定没吃晚饭。她看起来十分苍白,于是我走过去问她还好吗,是否有事需要我帮忙。她回答的时候甚至看也不看我一眼。她说:『不,谢谢您,护士长。有些事情让我心烦,我得仔仔细细地想一想,我到这里来是为了求得帮助的,但不是向您。』」
罗尔芙护士长在进餐期间第一次发出愉快的声音。她说:「这个刻薄的小丫头!我猜,她的意思是来向一个更高的权威请教,而不是一个临床导师。」
「意思是管好你自己的事。这也是我的意思。」
布鲁姆费特护士长似乎觉得应该对她同事出现在礼拜堂做出解释,于是说道:「吉尔瑞护士长善于侍弄花草,所以总护士长让她照料小教堂。她每逢星期三和星期六负责去照料那些花。她为每年的护士长周年聚餐做的安排真是漂亮极了。」
吉尔瑞护士长瞪了她一秒钟,笑了起来:「啊,小梅维斯·吉尔瑞不光长着一张俏脸蛋,是不是?谢谢你的赞美。」
一阵沉默。达格利什一心切着他的炖牛排,没有为一时无人说话而发窘,也无意提出新话题,帮助她们走出困境。但是吉尔瑞护士长似乎觉得不该在一个陌生人面前保持沉默。她愉快地说:「我从地区会议记录上看到医院管理委员会已经同意采纳萨蒙委员会的建议。来得迟总比不来好。我想这就意味着总护士长将是医院所有护理事业的头儿了。护理学总长!这对她来说可是一件大事,但是我不知道科特里-布里格斯先生会如何接受这件事。如果按照他的方式,总护士长不会被给予更多的权力,而是更少。这样她就更招他忌恨了。」
布鲁姆费特护士长说:「现在到了该做点什么来唤醒精神病医院和老年病疗养所的时候了。但是我不懂为什么要给她改个头衔。如果佛洛兰丝·南丁格尔最多也只做到总护士长的位置,那么总护士长这个头衔对于玛丽·泰勒来说就足够了。我不以为她需要特地叫做什么护理学总长。那听起来像个军衔,很别扭。」
罗尔芙护士长又耸了耸她那枯瘦的双肩:「别指望我对那个《萨蒙报告》产生热情。我越来越感到奇怪,不知道护理事业正在发生什么变化。每一份报告和推荐似乎都把我们从病床边推得更远。我们有营养学家配餐,有理疗专家为病人做康复锻炼,有医学社工倾听他们心中的苦恼,有病房护理员为他们整理病床,有实验室的技师为他们抽血,有病房接待员安放鲜花、接待亲属,有手术室的技师为外科大夫传递器械。如果我们不谨慎些的话,护理工作就会成为残存的技艺,成为所有技术人员轮番工作过后剩下的那点活了。现在我们有了这个《萨蒙报告》以及它谈到的第一级、第二级、第三级处理。处理什么?这份报告行话太多了。问问你们自己,现今护士的职责是什么?我们要教那些女孩什么?」
布鲁姆费特护士长说:「绝对服从命令,忠于上级。教给孩子们服从和忠诚,你就会得到一个好护士。」
她狠狠地将一个马铃薯切成两块,刀子都把盘子刮出刺耳的声音来了。吉尔瑞护士长笑起来。
「你已经落后时代二十年了,布鲁姆费特。这对你们那一代人来说可以接受,但是现在这些孩子在服从命令之前,都会问这个命令是不是合理,她们的上级做了什么,配得上她们的尊敬吗。其实这也是一件好事。如果你总把那些聪明的女孩当低能儿对待,怎么能指望她们被吸引到护理业中来?我们应当鼓励她们质问传统做法,甚至偶尔也可以顶嘴。」
布鲁姆费特护士长的神情彷佛在说,如果聪明的表现形式如此难以对付,那么她一点都不需要这种聪明。
「聪明不是唯一的东西。这就是今日的麻烦,人们以为它是一切。」
罗尔芙护士长说:「给我一个聪明的女孩,不管她是不是有使命感,我都能把她培养成一个好护士。你可以要蠢笨的学生。她们会服从你的指示,但她们绝不会成为好的职业女性。」她说这话时看着布鲁姆费特,那种轻蔑的语气再明显不过地表达了出来。达格利什垂下眼皮看着盘子,假装对挑出肥肉和软骨更感兴趣的样子。布鲁姆费特护士长不出所料地反击了:「职业女性!我们现在谈的是护士。一个好护士首先会想到自己是一个护士,然后才是个职业女性!我想我们都会承认这一点。但是现今人们对地位想得太多、谈得太多。最重要的事情应该是做好工作。」
「但是具体说是什么工作,那不正是我们刚才在问自己的吗?」
「你也许不知道。我却十分清楚我在做什么。此刻就是管理好一个重症病房。」
她把盘子推到一边,用轻快、熟练的动作把斗篷披上肩膀,向她们点头告别,但看起来即像是警告,又像是说再见,接着便以庄稼汉般的轻快步伐大摇大摆地走出了餐厅,织锦手提袋在她身体的一侧摇晃着。吉尔瑞护士长看着她走远,笑了起来。
「可怜的老布鲁姆费特!要是按她的说法,她管的总是重症病房。」
罗尔芙护士长冷冷地说:「她一直是一成不变地管理着重症病房。」
3
他们几乎是在沉默无语中吃完了这顿饭。吉尔瑞护士长咕哝了一些关于一次耳鼻喉科病房临床教学课的事情,便先行离开了。达格利什发现自己得和罗尔芙护士长一起回南丁格尔大楼了。他们一起离开了餐厅。他从挂衣架上取回外套,然后和罗尔芙护士长一同走下长长的走廊,穿过了门诊部。门诊部显然是新近才开放的,家具和装饰都是崭新的。巨大的候诊大厅里,成堆的塑料贴面桌子、安乐椅、一盆盆用木桶栽的植物和平凡的油画都足以使人感到愉快,但达格利什却不想在这里多作停留。他有着健康人对医院的反感,一方面是出于恐惧,另一方面是出于厌恶,他发觉这种有意营造的愉快气氛和虚假的正常状态令人心生狐疑和害怕。消毒水的气味在比勒小姐看来是生活中的万灵丹,但只会使他感到郁闷,向他暗示死亡的命中注定。他并不认为自己害怕死亡。在职业生涯中,他曾经几次与它擦肩而过,但也没有过分地灰心丧气。可是他怕衰老、绝症和残疾。他害怕失去自由,害怕衰老后失去尊严,害怕被迫放弃个人隐私,害怕疼痛,也害怕看到病人的表情。这些人从亲友的脸上看到了怜悯,看出了自己的纵情欢乐不再长久,此时病人的脸是最不能看的。除非死神突然轻易地将自己带走,这些东西迟早会降临。好吧,他会面对它们的。他并不是过于自负,认为自己的命运会和其他人不同,但是现在,他宁愿不去想这些。
紧挨着门诊部的是急诊室。他们经过时,一辆推床正被推向里面,上面躺着一个衰弱的老人,他那沾了分泌物的双唇正搁在痰盂边上虚弱地呕吐着,大眼睛在骷髅似的头上无意识地转动。达格利什意识到罗尔芙护士长正看着他。他及时转过头来,捕捉到了她那猜测的眼神,他想,那眼神中一定带着轻蔑。
「你不喜欢这里,是吗?」她问。
「那当然,在这里我不会感到快乐。」
「此刻我也不会感到快乐,但是我猜你会有完全不同的理由。」
他们沉默着继续走了一分钟。然后达格利什问起伦纳德·莫里斯,问他在医院里时是否也在职员餐厅吃午餐。
「不经常来。我想他自己带了三明治在药房办公室吃。他只和自己那伙人在一起。」
「或许也有吉尔瑞护士长?」
她轻蔑地笑了起来:「啊,你连这也知道了吗?是的,当然!我听说昨天晚上她就招待了莫里斯一餐。不管是那些食物,还是之后的活动都够叫那小男人消受的。你们警察真是一群彻彻底底的清洁工!那必定是一种奇妙的工作,围着邪恶嗅来嗅去,就像一条狗围着大树转。」
「用邪恶这个词形容伦纳德·莫里斯的性癖,是不是有点太重了?」
「当然。我只是显摆了一下聪明,不该拿莫里斯和吉尔瑞事件来麻烦你。如果你一直打嗝,打得太久了,嗝也会变得体面起来。它甚至不配拿来做饶舌的话题。她就属于那类身边一定要有个人的女人,而莫里斯呢,也喜欢有个人听自己吐露心声,说他的家庭如何可怕,他医院里的同事如何没有人性,等等。同事们并不十分认可他的自我评价,不把他看作一个称职的职业男人。顺便说一句,他有四个孩子。我猜如果他的妻子决心和他离婚,他和吉尔瑞就都自由了,可以结婚了,因为再没有什么可以成为他们的障碍了。吉尔瑞当然想要一个丈夫,这是无疑的。但是我认为她心中选定的那个角色不会是可怜的小莫里斯,更可能……」
她停下来。达格利什问:「你认为她心中还有更合适的候选者吗?」
「为什么不去问她自己?她从来都不信任我。」
「你不是负责她的工作吗?临床导师可是在高级护士导师的领导之下,不是吗?」
「我只负责指导她的工作,不负责指导她的道德。」
他们走到了远离急诊室的另一扇门前,罗尔芙护士长正要伸手把它推开,科特里-布里格斯先生便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身后跟着五六个身穿白大褂、挂着听诊器、正在谈话的低级职员。他们一边一个地围着科特里-布里格斯先生,正恭敬地倾听这位伟人讲话,不停地点着头。达格利什想,他很自负,神态有点粗野,还微微有点粗俗的圆滑。这些融合在一个成功的职业男人身上,就成了一个典型。
罗尔芙护士长彷佛看出了他的心思,说道:「他们并不完全一样,你知道。就拿莫拉威先生来说吧,他是我们的眼外科大夫。他让我想起睡鼠。每周二的早上,他吧嗒吧嗒地跑进来,站在手术台上,一站就是五个小时,从不多说一句废话,连鬓胡子一抽一抽的,用那双挑剔的小爪子在一连串病人的眼睛上摘除掉什么。做完之后,他要恭恭敬敬地谢过每一个人,直至手术室里最低级的护士,然后脱下手套,又吧嗒吧嗒地跑开,去玩弄他的蝴蝶收藏品了。」
「他真是个谦逊的小男人。」
罗尔芙向达格利什转过身来,他又一次在她的眼睛里发现了那种让人不舒服的、晦涩、轻蔑在闪烁。
「啊,不!绝不是谦逊!他只是在做不同的表演而已。莫拉威先生像科特里-布里格斯先生一样,很确信自己被人们看作一个非常出色的外科大夫。从职业的意义上来讲,他们都很自负。达格利什先生,骄傲自大是外科大夫挥之不去的恶习,正如奴颜婢膝是护士的恶习一样。我认识的成功的外科大夫们无一不自认为全能的上帝之下就是他了。他们全都染上了骄傲自大的恶习。」她停了一下,又说,「是不是可以认为杀人凶手也是如此?」
「某种类型的杀人凶手。你必须记住,谋杀是一种高度个人化的罪行。」
「是吗?我还以为杀人动机和方式在你看来都是一成不变、无比熟悉的。当然,你才是行家。」
达格利什说:「显然,你不太尊敬男人,护士长。」
「相当尊敬。我只是碰巧不喜欢他们。但是你不得不尊敬一个把自私自利演变成一种技艺的性别。就是这种性别给了你力量,使你完全投入到你自己的兴趣中去。」
达格利什有些做作地说,他感到有点奇怪,既然罗尔芙小姐如此憎恨她工作中的奴性,为什么不选择一个更具男子气概的职业,比如内科大夫?
她苦笑了一下,说:「我本来想当一个内科大夫,但是我有一个不认同妇女应受教育的父亲。记着,我46岁了。在我上学时还没有普遍的免费中学教育。父亲挣得太多,所以我不能申请免费生,我得靠他的钱上学。当我16岁时,他认为我受的教育足够了,便不再为我付学费。」
达格利什找不出合适的话来。这种信任叫他大吃一惊。他本以为罗尔芙护士长不会是那种向陌生人倾诉个人苦恼的人。他不敢认为她觉得自己富有同情心,她会认为男人都是没有同情心的。这种倾诉也许是出于痛苦被抑制太久后的爆发。她这么做也许是为了反对父亲,反对所有的男人,或者是反对她在工作中受到的限制和屈辱,这很难说得清。
他们现在已从医院出来,沿着那条通向南丁格尔大楼的狭窄小路走向大楼。他们俩再没说过一句话。罗尔芙护士长将长斗篷紧紧地裹在身上,拉上了兜帽,彷佛这样更能抵挡寒风的侵袭。达格利什沉浸在个人的思绪里。就这样,他们两人中间隔着宽宽的距离,默默地在树下一起向前走去。
4
办公室里,马斯特森警官正在打一份报告。达格利什说:「佩尔斯护士入学之前就在布鲁姆费特护士长的单人病房工作了。我想知道那里发生过什么重大事件。我还要一份关于她上周值班的详细报告,以及她在最后一天的每个小时做了什么的记录。查出在那个病房工作的其他护理人员还有谁,她在那里的职责是什么,什么时候下班,在其他同事的印象中表现如何。我要一份她在病房护理时的病人名单,以及他们发生了什么事。你最好安排一下,和其他护士进行谈话,研究一下护士报告,看看能发现什么。她们必定有一本每天记录情况的记录册。」
「我去找总护士长要?」
「不,问布鲁姆费特护士长要。我们直接和她打交道,看在上帝的份上,你聪明一些。那些报告准备好了吗?」
「是的,先生,已经打印好了。你要不要现在看一下?」
「不必了,你讲一下有什么我需要知道的,我今晚再看。我想知道我们的嫌疑对像中是否有人在警察局有过案底。我这样说也许是期待得太多了。」
「先生,如果有也不会记载在个人档案中。很明显,他们大多数人的档案中几乎没有什么信息。朱莉娅·帕多是被学校开除的。她似乎是她们中唯一有过失的人。」
「上帝呀!她犯了什么错?」
「她的档案上没有细说。看来与一位数学教师有关。这姑娘在这里接受培训之前,她的女校长给总护士长寄来了一份材料,她认为应该在材料中提到这件事,但说得不是很明确。她写到朱莉娅受到了超过应得程度的惩罚,希望医院给予她培训的机会,因为这是唯一一门她曾经表示过一些兴趣的职业,从某些迹象来看也是唯一适合她的职业。」
「好一个一语双关的评语。看来这就是那家伦敦教学医院不要她的原因了。我想罗尔芙护士长在这里做了一点假。关于其他人,还有什么吗?她们之间曾经有过什么联系吗?」
「总护士长和布鲁姆费特护士长在北方的内瑟卡斯尔皇家医院一起接受过培训,又在市立产科医院学习产科学,15年前来到这里,都是在病房里当护士长。科特里-布里格斯先生1946年时在开罗,他当时是皇家陆军军医队的少校。吉尔瑞护士长和他一样也在开罗,当时是亚历山德拉王后皇家护理队的护士。没有迹象表明他们在那里就已经互相认识了。」
「如果他们的确认识,你也很难指望在他们的个人档案里找到事实记载。但是他们有可能认识。1946年的开罗是一个亲密、友好的地方,我在军队中的朋友是这样告诉我的。我怀疑泰勒小姐是否也曾在亚历山德拉王后皇家护理队服务过。她现在戴的帽子就是军队护理人员的。」
「如果她去过,那一定没记载在档案上。她最早的文件是到这里来做护士长时,她的培训学校给她写的材料。他们对她在内瑟卡斯尔的表现评价很高。」
「他们对她在这里的评价也很高。你查过科特里-布里格斯吗?」
「查过了,先生。门房对午夜之后每一辆汽车的出入都做了记录。科特里-布里格斯先生是凌晨0点32分离开的。」
「比我们料想的要晚一些。我要核对他的时刻表。他做完手术的精确时间在手术室的登记册上有记录。他的初级助理大夫也许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科特里-布里格斯这样的人在离开时会有人护送他上汽车。你按照他的路线开车,测定时间。他们现在可能把那棵树移开了,但是应该还是能看出它是倒在哪里的。他把围巾系上去花不了几分钟。去看看那里发生了什么。在这样一件容易查实的事上,他应该不会撒谎。但他是一个极其傲慢、自负的人,会认为自己能侥幸完成任何事,包括杀人。」
「可以叫格里森警察去核查,先生。他喜欢做情景再现的工作。」
「告诉他克制一下,不要为了追求表面的真实而冲动。对他说没必要穿上手术服,走进手术室。医院方面也不会让他这样做。迈尔斯先生或者实验室里有什么消息吗?」
「还没有,先生。但是我们已经查到那个和法伦护士一起在怀特岛上度过一星期的男人的姓名和地址了。他是邮电总局的夜间话务员,住在北肯辛顿。怀特岛当地的人几乎立刻就认出了他们。法伦的做法使得他们很容易被认出来。她用自己的名字订了房间,他们要了两个单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