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地把任峰杀了,取而代之,却又依照任恒的意思,刻意接近苏眉儿,甚至留在她的房内…
“难得阁主竟然有了好奇心,”任云因为失血,仍是体虚。只是在苏眉儿的悉心照顾下,伤势早已有了喜色,却一直没有搬离此地。
“在下只可以说,或许隐瞒了许多,却绝不会加害苏姑娘。”
炎柳冷哼一声:“不加害,却不等于不利用。你完全是认定小眉儿善良,这才一再如此。若是往后小眉儿看清了你的真名目,不知该如何愤怒。”
“她不会的,苏姑娘是个好女子。再说,难道阁主就是由始至终的坦诚?”
听到任云的话,炎柳并没有否认:“小眉儿也隐瞒了不少事情,想必你也看出来了。不过显然,她隐瞒的并非是关于任家的,而是自己的私事。”
“她对于苏慕一家的关注太过深了,如果没有阁主与在下的遮掩,只怕爹会利用此事作要挟…”说到此处,任云轻轻一叹。
苏眉儿终究是太天真,对事情的考虑亦不够周到。
“在下会放苏姑娘离开,再掺和下去,看怕她便要走不了。”任三公子垂下眼帘,对于之前的承诺有些犹豫。
离开任家,哪里都不是安全之地。
苏慕一家显然不是安身立命的好去处,至于其他地方,又如何能避开任恒的触手?
“如此,这便是任公子今晚寻我来夜谈的目的?”炎柳眯起眼,对于这建议没有任何排斥。
能带走小眉儿,甚至在任三公子的协助之下,更是顺利无比。
这样的好事,他自然不会放过。
任云笑了,神情笃定:“那么,便有劳阁主了。”
如倩再度到访的时候,苏眉儿迟疑着,还是轻轻点头答应了。
六夫人心满意足地走了,她吁了口气,想到任云方才跟自己说的话。
他答应送自己离开,而要在严密防备的任家,光明正大地走出去是不可能的。
最重要的,便是时机。
成亲的时候宾客众多,自然是最好的时候。
于是,苏眉儿只能先假装答应,再在任云的安排下出府。
对于这位任三公子的话,她并没有半点怀疑。
不仅是任云的能力,更有他的承诺。
十年后的任三爷,凭的便是好信用,这才在众多的商贾中成为佼佼者。
任三爷重诺,一诺千金,这是不争的事实。
或许他是商人,不做没有利益之事,却不会轻易承诺。
任恒显然是害怕夜长梦多,成亲的筹备不过十日。勉强体面,算不上隆重。
毕竟是庶子的喜宴,这般模样已经算能交代,也不会失了任家的面子。
任家上下喜气洋洋,新郎笑意连连,却时常躲在屋内静养。新娘子却一脸愁苦,天天对着窗外的枯树发呆,丝毫不见即将嫁娶的欢喜。
伺候的丫鬟时刻跟在她的身后,就怕苏眉儿一个不留神给溜了。吃饭、如厕、睡觉,寸步不离。
苏眉儿看得好笑,却并未加以阻止。
能让任恒安心,总是好的,也有利于她之后的脱逃。
只是她瞥见桌上那一身大红的凤冠霞披,低低地叹了一声。
任云说是做戏得做的真,要不然给任恒看出端倪,她就不好脱身。
只是,她梦想中一生人仅这一次穿着这一身明艳的嫁衣,原该羞涩且愉悦地牵起心上人的手,如今却在这样的时候跟一个不算相熟的男子拜堂成亲…
炎柳也在早几天离开了任府,美其名曰有紧要事办,实际上更像是避嫌。
免得后来任家丢了人,麻烦却往他身上揽。那会儿,就真是得不偿失了。
炎柳可不愿意替人做嫁衣,早早撇清关系,只得苏眉儿出府,便把人打包回去做压寨夫人。
他悠哉地在桃源镇绕了几圈,甩掉任家的眼线,这才在自家开的客栈,端着热茶,吃着美味的小菜,就等底下人来禀报。
只可惜,不等炎柳歇息个把时辰,手下却一脸凝重地来报。
任家大宅失火了!
炎柳惊得跳起身,身影掠至客栈屋顶,远远能望见任家主宅硝烟滚滚,火势猛烈,不禁沉了脸。
好你个任云,居然来这么一手?!

洞房

这才五更天,苏眉儿便在老嬷嬷和婢女的伺候下起身梳洗打扮。
任家在桃源镇算得上数一数二的人家,这拜堂可马虎不得。
看着镜中被脂粉修饰得越发秀美的瘦削女子,苏眉儿只觉有些不真实,心底暗暗叹气。
只消熬上一会,便能从此脱离任家,自在我行。
戴上沉重的凤冠,她抿了抿殷红的双唇,身穿大红的嫁衣,在喜娘的搀扶下走出了房间。
任云身为庶子,先兄长迎娶自是只能从后门出入。
任恒大手一挥,毕竟是自家儿子,倒也不为难,命其从大门走入。
主母多番劝说,只道三儿媳从偏门入府,被六夫人如倩不轻不重地挡了回去。
为此,府中喜庆,当家主母的脸色却不甚好。
轿子被四位轿夫自任家大门抬进,锣鼓捶打,好不热闹。
不少商贾特意从外地赶来,好喝任府这杯喜酒,门前人声鼎沸,布衣小厮举止得体,将众人一一迎了进去。
“任老爷这回得了个好媳妇,真是天大的福气。”同行纷纷上前庆贺,有些人打听到这三公子迎娶的便是镇上神算子的孙女,心里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如此好的运气,并非一般人能得的。
以任府的财富,任恒的手段,如今再加上这媳妇非比寻常的能力——往后的任家,又有谁能比得了?
任恒满面笑容,神色稀疏平常,并没有过多的得意之色。
所有的事尽在他预料之中,日后任家的发展定非一般!
吉时已到,喜娘欢天喜地地说了好些贺喜的祝福语,从管家手中拿了一份大大的红包,笑得双眼眯了起来。
“新娘子来了…”
扶着苏眉儿踏入前厅,喜娘小心翼翼,生怕把这位即将成为三少奶奶的姑娘给摔着碰着了。
苏眉儿心跳如鼓,小心翼翼地盯着脚尖,不知道任云会在什么时候才带她离开?
“一拜天地,”一段红绸塞到她的手上,喜娘高声唱和,苏眉儿只得朝着一方矮身一福。
“二拜高堂——”被喜娘带着转了过身,苏眉儿跪在地上的草垫上,轻轻磕头。
慢慢站起,又听喜娘高叫一声:“夫妻对拜——”
苏眉儿犹豫了一会,有些不知道这场戏是否要继续做下去。
若这样拜下去,那就成了假戏真做。
不管如何,她从此便是任云的妻子…
显然新娘子的迟疑,引来厅内的宾客的窃窃私语。
喜娘眼见上首的任恒面色越来越差,急得满头大汗,脸色也白了,摁着苏眉儿的肩膀小声嘀咕:“我的姑奶奶,你想害死奴家啊…”
苏眉儿一怔,有些进退两难。
双手突然一暖,任云紧紧握着她的手,轻轻笑道:“娘子无需担心,为夫往日定不会娶妾,一心一意待你。”
在座的宾客一听,只道这新媳妇的犹豫在于相公娶妾之事,不禁一笑置之。
苏眉儿被动地让任云牵着手,茫然地对拜后,耳边响起喜娘“礼成”的大呼,似是暗地里松了口气。
她呆呆地被婢女搀扶着往外走,喜娘还喊着“送入洞房”的话,身后的热闹渐渐远去,自己离前厅也越来越远了。
待去到喜房,她坐在柔软的床褥上,许久才回过神来。
伸手抓着挡去视线的红布,身边的婢女吓得花容失色,急忙制住,皱眉道:“三少奶奶,这头巾得三少爷才能取去,断不能自己揭开。”
苏眉儿等得心急如焚,说要离开,却连个准信都没有,让她如何能安心?
“三公子如今在何处,什么时候才回来?”
许是从来没有这般缺耐性又豪放的新娘子,竟然迫不及待地让相公回来洞房…
婢女这一听,不由红了双颊:“三少奶奶,三少爷得在前厅招待宾客,一一敬酒。”
苏眉儿蹙起眉,任府家大业大,那些宾客一批一批的,那得多久?
她正打算让婢女到前厅催促,门外却传来小厮的声音。
婢女推开门,便见两人扶着醉醺醺的任云摇摇晃晃地走来。
任云一身殷红的新郎衣衫,白玉般的脸庞浮着几片红晕,半眯着眼,显然醉得不轻。
几人小心地把他扶入房内,灌了一杯热茶,这才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苏眉儿正挣扎着是否把人唤醒,却见任云睁开眼,目光清明,眸中哪里还有半点醉酒之色?
她吃了一惊,转眼便明白此乃任云的脱身之计。
外面的宾客若非把人灌醉了,又如何会放他离开?
事不宜迟,苏眉儿赶紧追问:“任三公子,奴家什么时候出府?”
任云倚着床榻,眼皮一抬,伸手将她头上几乎要落下的头巾轻轻取掉,笑道:“娘子就这么迫切地要离开任府?”
苏眉儿一愣,无奈道:“奴家怕家主会发现,若是事情败露,只会连累任三公子。”
“娘子不必替在下担心,再过半个时辰便足够了。”任云起身到桌前倒了两杯酒,递到她的面前:“来,喝一杯暖暖身子。”
苏眉儿不疑有它,浅抿了一口,比巷尾的粗劣米酒不知好喝多少,不知不觉便喝完了一杯。
任云环顾一周,瞥见亮眼的大红,侧头道:“酒不是这么喝的,把手臂抬起来。”
苏眉儿莫名其妙地看他把酒杯倒满,就着她的手喝得一滴不剩。
之后,将他手中的杯子往前一送,即便她在迷糊,也清楚任云如今做得是什么。
“任三公子,这…使不得。”先前的拜堂已让苏眉儿心下惊疑,而今这交杯酒一喝,他们两人便成了真正的夫妻。
苏眉儿不敢高攀,更怕就如此把自己给卖了。
任云挑眉一笑,似是对她为难视若无睹:“喝完这杯酒,在下便将你安全送出府。”
她咬着唇,心下不悦:“任三公子莫不是威胁奴家,不喝便要让人留下?”
任云放下杯子,叹道:“苏姑娘不信在下?在下说得出,自然做得到。”
“大丈夫一言九鼎,方才不是已承诺,绝不会娶妾,终生得娘子一人?”
苏眉儿一脸愕然,结巴道:“那、那是权宜之计,算不得真,任三公子也别往心里去…”
任云伸手捂住她的唇,没有让苏眉儿继续说下去。乌黑的眼眸定定地盯着她,神色认真:“苏姑娘,在下从不会信口开河,说出口的事定会办到。”
“在下愿意坦诚,离开任府,其实有更多的法子,在下却唯独挑了这么一种——在下的意思,苏姑娘如今可是明白了?”
苏眉儿侧过头,避开了他灼灼的目光。眼神落在桌上那一对鸳鸯红烛上,突如其来的表白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其实在心里面,她隐隐能感觉到任云对自己有些不一样。
而她自己,对任云亦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情愫。
苏眉儿打小便记住了任三爷,那个救下爹爹,又慷慨赠财的英雄。
娘亲对任云感恩戴德,早早便在家中设了长生牌,日夜替他祈福。
说到底,苏眉儿有好几年的时间,都是在娘亲的絮絮叨叨中听着任三爷的事长大的。
她对任云的感觉很复杂,有佩服,有感激,有崇拜,更多的甚至是敬畏。
如今这个与自己从来没有交集的人,便就此活生生地在她面前,俊美的面容近在咫尺,甚至于张口说出爱慕的隐晦话语。
苏眉儿能听见胸口的跃动有那么一瞬间的飞快,半晌却慢慢缓了下来。
她和任云,终归是两个世界的人。
勉强站在一起,不过是拖累了他…
任云静静地看着身旁的女子,瞥见她从起初的羞涩与欣喜,逐渐的,眼底冷了淡了,似是下定了决心,目光闪烁。
他并非不知事的孩童,不难看出苏眉儿的迟疑、动摇,以及无声地拒绝。
任云在等待时恍然闪过的紧张,慢慢沉淀了下来。
他唇边扬起一丝苦笑,垂下眼,却暗暗对自己说了一声“急不得”。
苏眉儿不是普通平常的女子,她的善良,她的不同常人的能力,她的聪慧,以及她刻意隐藏的思虑。
任云每每发现冰山一角,便会对她的兴趣越发加深。
这是个谜样的女子,只是在她身边,任云总能感觉到心境的轻松与平静。
任府虽大,自小来来去去的人颇多,却没有一个人能让他有这样的感觉。
任云素来不会亏待自己,也深知想要的,只能牢牢掌握在手中。
如今只能说,并非最好的时机…
“在下离开片刻,待会将有人领着苏姑娘离开。”任云站起身,脚步一顿,站在她的身前,终究是握住了苏眉儿的手,沉声说道:“答应我,定要好好保重,我们后会有期。”
苏眉儿点点头,便见任云足下一点,从窗棂一跃而出。
动作敏捷,丝毫未有拖泥带水。决绝的,始终没有回头。
望着他远去的身影,苏眉儿低下头,轻轻默念一声:任公子,你亦要保重!
“走水了,走水啦——”屋外骤然几声惊呼传来,霎时一阵喧闹与慌乱。
苏眉儿连忙站起身,这才推开一点门,只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她连连退后,用宽大的衣袖挡住脸颊,瞪圆了双眼。
没想到这着火的地方,便是这院子!
外面的婢女尖叫声不断,管家吆喝小厮打水救火的喊声断断续续地响起。
苏眉儿关上门,转过身便见一人从窗外闪身而入,肩头扛着一件长形的重物,随手往床榻上一扔,大步走来。
警惕地望向来人,不待她开口,那人飞快地点了苏眉儿的哑穴,低声说了一句“得罪了”,轻易地把人扛在肩头,按原路钻了出去。
苏眉儿脸朝下,难受得要命,面色憋得通红,却无可奈何。
景物飞快地往后退,她不敢胡乱挣扎,免得这人失手把自己扔下——那会儿,苏眉儿就算没死,骨头也得断了!
“什么人?”眼看着两人顺利地离开了任家,苏眉儿尚未来得及窃喜,便听到扛着她的人警觉停下脚步,眨眼间好几条人影挡在他们身前。
来人不言不语,并没有回答的意思,立刻就出手扑了上来。
一人难敌众手,更何况是诸多的高手!
只是他不愿就此放手,苏眉儿夹在众人之间,时不时被拽一下,扯一下,实在欲哭无泪。
她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受欢迎,跟香饽饽一样被人抢来抢去?

食髓知味

两方地争抢并没有持续太久,苏眉儿只听见身下那人一道闷哼,终究是撑不住,被其中一人一掌拍中胸口,口吐鲜血急退数步。
眼见这些人难以对付,又得护着肩头的苏眉儿周全,此人当机立断,用力将她往上一抛。
苏眉儿吓得面色发白,这人顾不上自己,难道就这么把她摔死了事?
他得不到,也别想旁人夺去?
还来不及尖叫,“砰”的一声,她惊魂未定地挂在枝头,腹部撞上坚实的枝干,疼得自己干呕几声,提起的心总算是落下了。
这人还算有点良心,没把她就这么摔死…
不过苏眉儿如今的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她手脚并用地扒住比手臂粗一些的树枝,仿佛能听见“咔咔”地断裂声,欲哭无泪。
不知为何,苏眉儿脑中飘过一句“大红灯笼高高挂”…
想到她还一身大红的衣裙,还真是应景了。
从新房将她掳出的男子提剑站在树前,奋力挡去众人的脚步——连眼拙的苏眉儿也能看出,这男子只是在勉力支撑,且怕是支持不了多久。
“哐当”一声,那些人居然悄悄绕到后面偷袭。男子寡不敌众,终究是倒下了。
只是在之前,却仍是挣扎着给了最靠近的一人沉重一击。
撕裂开去的衣襟,以及脸上落下的面巾,都让苏眉儿目瞪口呆。
娇俏的脸庞,妩媚的眉眼,一如既往的风情万种,却是她绝不会想得到的人!
苏眉儿颤了颤唇瓣,惊讶道:“如夫人…”
如倩会出现在这里,表示任恒已经知道了所有,包括她的出逃,以及任云的计策么?
如倩冷着脸,娇俏的面容上第一次全无笑容,魅惑的双眼布满寒意:“…带她走。”
在苏眉儿以为这位六夫人要将自己带回任府,又或是就地解决的时候,如倩忽然恶声恶气地吩咐着,面色不善地侧过脸,似是不愿再看她一眼。
苏眉儿暗地里松了口气,又一人飞跃而来,轻松地把她夹在腋下,转眼掠去了远处。
她迎着风,被刺得双眼含泪。转头望向渐渐变小的如倩,见那玲珑纤瘦的身子仿佛镶在黑夜之中,暗忖着:这位六夫人的心肠,其实跟她的容貌一样好——以前,她苏眉儿还真是看走了眼…
显然,苏眉儿看走眼的不止这么一回。
当那人顺利无比地避开守城的士兵,拐来拐去直至她头晕的时候,终于又回到了城中,落在一间客栈的后门。
苏眉儿纳闷着如今的人居然对她这般礼遇,原想着如倩的叮嘱,还以为此人不过把她扔在荒郊野岭,出了城便算了事。
没料到,这人居然又把她带回来了?
胡乱挣扎了几下,苏眉儿仰着头喝道:“你又把我弄回来,不是找死么!”
任恒肯定早就发现新房里丢了人,这会儿怕是在镇上大肆搜索。
如此显眼的客栈,那不是自投罗网?
那人没有理会苏眉儿的质问,径直推门走了进去,又在院内一间小屋外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
一个矮小的老头探出脸来,见着来人似是不悦,驼着背把他们迎了进去,往里边一指:“那丫头擅自做主,你也不用回去了。”
那人把苏眉儿往地下一扔,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又是个痴人,哼!”老头双眼浑浊,朝地上的她瞥了一眼,皱起眉头:“又来一个小丫头,跟我走!”
苏眉儿不敢乱跑,免得在大街上被任家的人抓回去,连累了任云,那真是得不偿失。
即便不晓得此地是何处,不过总归是一个躲藏的好去处。
苏眉儿随意拍掉身上的尘土,慢吞吞地跟在老头的身后往里走。
老头颤巍巍地打开一人高的柜子,伸手在里面捣鼓了几下,打开了一道小门。
苏眉儿诧异地踏了进去,那小门自动关上,跟墙壁完美地贴合在一起,丝毫看不出任何端倪。
这客栈不普通…
她蹙起眉,对于如倩的身份不禁有些好奇。
“主子,”老头忽然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不等苏眉儿看清纱帐内的人,一道红色的身影转瞬间立在她的跟前。
“小眉儿?”来人笑了笑,望见她惊诧地瞪大眼,笑得更欢了。
“炎阁主?”苏眉儿想到千百种可能,就是没能将那位六夫人跟眼前的男子联想在一起。
如倩居然也是祈天阁的人?
炎柳径自勾着她的肩头,把人往里面带:“任云一把火将新房烧了,可真狠心,小眉儿没受伤吧?”
苏眉儿摇摇头,迟疑道:“不知道任三公子而今如何,还有如夫人…”
“任云心思缜密,运筹帷幄,这点小事怎能难住他?”炎柳垂眸一笑,淡淡道:“至于如倩,她的身份暴露亦是咎由自取,如今也算得上是将功补过。”
苏眉儿停下脚步,念及如倩往后的下场,咬着唇犹豫道:“阁主并不打算救如夫人?她不也是你的下属?”
“她的确是我的属下,不过如今不是了。”炎柳看出她的不悦,低低笑道:“小眉儿不高兴了?她三番四次地算计你,又差点取走你的小命,如今却要替她打抱不平?”
苏眉儿一愣,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
那晚在窗外偷袭她的人,竟然是如倩。
思及此,她眉头一皱,想到了其中的关联。
炎柳揽着她在软榻前落座,见苏眉儿呆呆的,不由抬手把玩着她肩上的碎发。
苏眉儿的妆容尚未褪下,殷红的衣裳,紧身束腰,勾勒抽出她单薄瘦削的体态,却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几分少女的娇俏。
炎柳心思一动,搭在她肩膀的手悄悄滑下,落在苏眉儿的腰上。
苏眉儿一无所觉,沉浸在自己的心绪中,暗自叹气。
如倩那一次分明是试探,且是任家家主授意,这前后一想,便明白这位六夫人身在“敌营”却动心了。
对任恒这样冷心之人,率先动情的,怕是要吃亏了。
她叹了口气,紧抿着的唇瓣稍稍分开,折腾了一晚,只觉身心疲倦。
可是在脑海中原先零碎不得法的东西,却渐渐浮出了水面,变得愈发清晰起来。
苏眉儿拍掉腰上蠢蠢欲动的大手,扭头道:“任恒不会放过如夫人,阁主就打算眼睁睁地看着她这颗极好的棋子被毁掉?”
炎柳收回手,缓缓笑了:“一盘棋,又如何只得区区一颗棋子?”
闻言,她闭上眼,长长地吁了口气:“阁主说的对,棋盘上若果只剩下一颗棋,又如何走下去?”
苏眉儿自嘲一笑,可叹她进了棋局,成了其中的一颗棋子却犹不自知。
“阁主想知道些什么,才愿意送奴家出城?”
对于苏眉儿骤然变化的态度,炎柳皱皱眉头,心底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这个女子总是如此难以掌控,令人不禁有些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