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升
苏贤端坐在镜前,一遍又一遍地打量着她折腾了一下午的装扮。
粉色的贴身薄纱,白皙的肌肤和纤细的腰身若隐若现;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只用一支精致的白玉簪略略挽起,简洁大方;脚上一双金丝绣线的鹅黄色绣鞋,露出一小截雪白的脚踝,引人遐想。
她朝着镜子微微笑着,喜上眉梢,胸口紧张的跃动,无时无刻提醒自己,再过片刻,自己就将要成为明国最尊贵的那位男子的女人了…
思及此,苏贤唇边的笑意越发深厚了。
“皇上驾到——”
戌时一刻,一袭明黄的君于远如期而至。望向跪在最前的苏贤,轻笑着扶起了她:“苏婕妤不必多礼,都散了罢。”
苏贤垂着头,眸底尽是羞色,握着他温暖的大掌,痴痴地随君于远走入了内室。
桌上早已摆满了各色酒菜,色香俱全。
殿内的角落袅袅熏香飘散,迎着案上的烛灯,一派柔和怡宁。
两人相携在桌前落座,身旁没有伺候的人,君于远还亲手倒了一杯酒,放在苏贤跟前。见她许久未动,他笑道:“爱妃,可是不喜欢这竹叶青?”
“怎会…”苏贤兀自从皇上亲自替她倒酒的诧异中回过神来,嗫嚅道:“臣妾甚少喝酒,就怕糟蹋了这坛竹叶青。”
“不妨事,酒便是用来喝的。”
说罢,君于远端起酒盏就要饮尽,她却突然伸手一挡,怯生生地道:“皇上,可否与臣妾喝一回交杯酒?”
“交杯酒?”他挑了挑眉,放下了手中的酒盏。
苏贤点头,生怕君于远不明白,解释道:“在臣妾家里,夫妻拜堂后,定会喝下寓意圆满的交杯酒,这才算是完礼。只是宫中没有这样的习俗,臣妾斗胆,还请皇上…”
“确实是个有趣的风俗,”君于远轻笑着打断道,伸出手在苏贤臂弯上一绕:“爱妃,是这样么?”
她连连颔首,就着这姿势,欢欢喜喜地将杯中的酒悉数喝下,一点不剩。
苏贤说得也是实话,打小秦颜对她管束极严,别说酒水,连平常人家的零嘴也不曾吃过。
秦颜曾言,即便她的容貌再不出众,其它方面却不能输旁人一点。于是苏贤每日刻苦学习,不敢放松一分一毫。
苏贤明白娘亲的野心,更有她自己的骄傲。
温凉的酒水落了肚,却融为一片炽热。
她晓得自己醉了,却不知是为了今晚这一刻,还是因为眼前这个俊美不凡的男子…
苏贤踉跄着站起身,浑身飘飘然,舒服得让她禁不住喟叹一声。
抬起眼,对面的人温柔地搂着她,慢慢地往床榻走去。
强壮的臂弯,结实的胸膛,修长的手指,还有满是茧子的掌心轻柔地挑起她身上薄薄的纱衣,再缓缓滑落…
或轻或重地爱抚,炙热张狂的吻,都让苏贤一再沉迷。
她眯着眼,几乎要喜极而泣。仿佛迷失在沙漠上的旅人,终于找寻到了美丽的绿洲。
苏贤情不自禁地张开手臂,紧紧拥着身上的人,承受着君于远给予的一切…
她嘴角悄悄上扬,自己抢先了一步,苏言终究是输了,还输得一败涂地!
一宿未睡,苏贤醒来的时候,已近午时。
紫儿候在榻前,轻手轻脚地伺候她洗漱后,笑吟吟地道:“恭喜主子,贺喜主子。”
苏贤手脚虚软,不经意瞧见她身上隐约的红红紫紫,登时羞得又钻回了锦被里头,闷声道:“紫儿,皇上走了?”
“皇上五更时赶去早朝,临走前还特意吩咐奴婢不要吵醒主子,毕竟主子也累了一晚。”紫儿双手托着衣裙,低低笑了:“主子若是倦了,奴婢这就吩咐殿外的奴才立刻去禀报李大人,请皇上移驾别的嫔妃的寝殿用膳了…”
“什么,皇上要来芝兰殿用午膳?”苏贤又惊又喜,急忙跳下床榻,险些摔了。
紫儿扶着她笑了,安抚道:“主子别急,奴婢特意提早了半个时辰来唤,定能让皇上看到主子装扮得最美的一面。”
苏贤心花怒放,立马赏了她一颗夜明珠,催促着殿外候着的宫婢进来帮忙梳妆打扮了。
苏婕妤侍寝,令皇上龙心大悦,翌日便赐封为正二品的修容。
苏言听闻此事,已是两日之后,为宁奉仪特意前来拜访时无意中提起的。
按理说这样的大事必定是在后宫中传得沸沸扬扬,琼华殿却像是这其中最特殊的地方,冷清得似是不闻不问,全不在意那般。
苏言晓得,显然是小月怕她知道后会伤心,索性命殿内的宫侍绝不再其面前提及。
她近一段时日又从未离开寝殿,免得遇上了谢昊,与他纠缠不清,便一直被蒙在鼓里了。
宁奉仪细细瞧见了她的神色,心下诧异苏言竟然一无所知。咬咬牙,还是按照原先所想,轻轻一叹:“苏采女容貌过人,又弹得一首好琴,身居八品未免太委屈了。”
此话一出,苏言便明白了她的来意。
苏贤节节高升,唯独她们三人仍旧在原地踏步。想必,两位奉仪也清楚,凭她们的手段和背景,不可能与苏修容相争。
至于苏言,不但有谢家作靠山,又有才有貌,皇上也曾有一段时日频频驾临琼华殿,自是有能力与苏贤并驾齐驱。
说到底,宁奉仪做得不过是激将法,逼苏言出手,免得苏修容独占帝宠,在后宫之中一手遮天。
苏言浅浅一笑,摇头道:“宁奉仪错了,能在皇上身边,怎能说‘委屈’二字?”
她面色微白,知晓自己说错了话。听着苏采女的语气,似是并没有跟自己计较的意思,宁月荷这才松了口气:“苏姐姐说的是,是妹妹不懂事。若是被外人听了,这颈上人头怕是要不保的。”
宁奉仪仍是心有余悸,却仍不死心道:“妹妹听说了苏修容在琼华殿中毒的事,姐姐难道就不恼?”
她暗地里打听,又散了不少钱财,这才清楚了一点端倪。
只是以苏贤的为人,苏言的聪颖,加之苏家两姊妹不合的消息。此事如何,宁奉仪也能猜出个七八分来。
苏言睨了她一眼,对于这样浅显的挑拨并没有放在心上,无所谓地一笑:“宁奉仪入宫前,不就早知会是如此了?”
宁月荷一怔,垂下眼不再开口。
或许平常的大家闺秀,对于被选上的她们甚为殷羡,她出身官宦之家,早已明白,皇宫不过是一个华丽笼子,一个密不透风又满是吃人猛兽的牢狱。
嘴边扬起丝苦笑,宁奉仪颇有些感同身受:“姐姐说得有理,只是进了来,就该认命。”
在宫里,她若不出手争取,最后只会死得不明不白…
想到这里,宁月荷正色道:“既然姐姐不急,妹妹也无需多言。只是苏修容素来将姐姐当做眼中钉,此次荣升,看怕首先要对付的便是姐姐了。”
听罢,苏言愉悦一笑:“对付我,也要看她能不能做得到…”
宁奉仪望着眼前之人,想到当初急于寻靠山,得了苏贤授意做了眼线监视苏采女。如今,她却有些后悔。
显然,以苏言方才的口吻和气势,苏修容丝毫比不上。
她心下一叹,起身告辞:“身为局中人,苏采女置身事外的冷静让我很是佩服。”
小月领着宁奉仪渐渐走远,苏言独自一人坐在空空荡荡的前殿,睇着宁月荷刚才坐的位置,低低地吁了口气。
局中人,她又何尝不是?
若是自己真的能置身事外,又能自恃冷静,那么她如今端着茶盏的手为何还微微颤抖?
胸口压抑的疼痛,又怎会迟迟没有痊愈消失?
说到底,宁月荷还能不顾所有的放手一搏。
苏言却只能远远站在一边,不敢赌,更害怕因此失去了一切…
人逢喜事精神爽,苏贤如今可谓容光焕发,洋洋自得。
近半月下来,君于远足有一半的时日驾临芝兰殿,却再也不曾踏进其它嫔妃的寝殿一步。
皇上除了在御书房处理国事,便是与她在一起。用膳,侍寝,如同平常的夫妻那般,让苏贤倍感幸福。
即便每一日清早,她都因为过于疲倦,而无法替君于远整装,尽一个妻子该做的。
这一点令苏贤倍感遗憾外,已是心满意足。
后宫一位采女与两位奉仪如同摆设,君于远即便是明国的帝王,此刻或者以后都将会是属于她一人的…
想到这里,苏贤禁不住微微笑开了。
见她如此,紫儿亦甚是欣喜,含笑道:“主子,花池已经备好了。奴婢特意命人从御花园摘下的花骨朵,据闻又美肤之效,泡完后皮肤细腻白皙,令人爱不释手。”
听出她言下之意,苏贤面上浮起几朵红晕。昨晚同寝时的绵绵情话犹在耳边,能将更好的一面呈现给枕边人,她自是不会拒绝,小声嘟嚷道:“紫儿,你又取笑我了。”
“奴婢不敢…”
主仆两人正要走往浴池,却见一名宫侍匆忙而来,喘着气迫不及待地禀明道:“主子,早朝过后,皇上的龙撵便直奔琼华殿去了。”
苏贤脸色微白,黑漆的双目几近要喷出火苗来:“立刻摆驾琼华殿,我这就去瞧瞧那狐狸精又想耍什么花样来!”
“主子,使不得。”紫儿瞪了那宫侍一眼,打发他走了,小声劝道:“主子去了琼华殿,只怕会有失身份。毕竟皇上去哪里,作为嫔妃谁也没法阻拦。若是闹了起来,吃亏的绝不会是苏采女!”
苏贤一口气咽不下去,却明白她如今身处二品修容,皇帝前脚去了琼华殿,如果她后脚就追上去,只会落得一个“妒妇”的名声!
往后,又如何能母仪天下?
两相权衡,她顿住了脚步,恨得险些要咬断一口银牙。
苏言,咱们走着瞧!
暗涌
皇上突然驾临,惊得琼华殿一干宫侍手忙脚乱地正要禀报,却被君于远抬手阻下了。
命随行之侍在殿外待命,他带着李唐举步走入。
远远望见前院一道纤瘦的身影,以及跟前的石桌上那张白玉琴。脚边是极淡的熏香,袅袅轻烟萦绕,衬着素净的罗裙与不施脂粉的艳丽面容,仿若谪仙。
似乎一阵轻风吹过,她便会因此而消失无踪。
君于远看着这位苏采女,心里头突然冒出这样的念头,不禁失笑。
李唐在他的示意下并未开口通传,反倒是奉茶的宫婢转身时发现了两人,正要行礼,却在君于远的眼神下僵在原地。
不敢开口,又不能惊动自家主子,小月愁得小脸皱成一团。
苏言却是并无所感,兀自沉浸在思绪中,指尖轻轻挑起琴弦,略略试了音,随手奏起了熟悉的一曲——《惜花吟》。
春去秋来,落花遍地,化作土泥。原该是低沉阴郁的琴音,哀叹花骨朵傲然盛放后,却黯然凋零,辉煌不复以往。
君于远负手而立,微微眯起了双目。
苏采女这是将自己比作落花,庭院深深,宫闺寂寞?
悲秋惜春的曲子最为他所不喜,只是琴曲像是在低低诉说,陡然间去明亮起来。
不是哀叹的悲鸣,而是说不出的傲然与欢欣。
落叶归根,花儿亦是如此;一刹那的鼎盛,便已足矣…
君于远说不清心底骤然涌起的情愫,究竟为何。
脑海中突然闪过那双沉静的墨眸,他蹙起眉,终究迈步上前。
李唐呆愣在原地,神色似是带着不解与犹疑,片刻后才跟随而去。
这首曲子,他曾在许久之前听过。
李唐不懂音律,可谓一窍不通,却唯独对此曲尤为深刻。
山寨的孤山,深夜时分,那人抱着琴在屋前随意一坐,望了眼满园的萧瑟,奏起了这一曲。
当年的他只叹文人迂腐,对这位前来招安的臣子半信半疑。
可是一曲终了,李唐听不真切,胸口某处地方却蓦地炽热起来。
也是那一夜,他对那人有了改观。
李唐入了宫,成为大内总管后,曾找来好几位有名的琴师,感觉却完全不对。
没想到此刻在琼华殿,有生之年他还能再次听到这一曲,胸口情不自禁地再度有了触动…
琴曲哑然而止,苏言诧异地望向来人,起身行礼:“臣妾拜见皇上。”
君于远淡淡一笑,牵起她的手在桌前落座:“朕数日未来,甚是想念苏采女的一手好琴艺。”
苏言的脸色颇为不自然,不着痕迹地抽回了手:“能得皇上赞赏,是臣妾几生修来的福气。”
此话明显带着那么一点酸味,她这一说完,蹙起眉暗自懊恼不已。
又不是不晓得诺大的后宫,君于远不可能只有一位嫔妃,如今介意有何意义?
自知失言,她急忙补救道:“不知皇上想听什么曲子?”
苏言此刻恨不得撕掉自己的嘴巴,若是之前的回话十分别扭,这会儿又有几分急切和邀宠的意味了。
君于远睇着她扭捏的神色,反倒笑开了:“爱妃随意便可,弹什么,朕就听什么…”
苏言眼神微动,垂眸答了一声,便又坐在了琴前。
知晓他并不爱风花雪月的曲目,苏言低头沉思了片刻,这才将指尖置于琴弦之上。
朝起夕落,波涛肆虐怒吼,激昂振奋的一曲。
君于远盯着琴弦上飞快挑动拨弄的纤纤十指,犹只觉眼花缭乱。
苏言专注在白玉琴上的目光,深凝的眼眸,微抿的双唇,他仿佛从这个纤瘦的女子身上,感受到了隐藏在心底的汹涌激荡。
似是惊涛骇浪,激烈地拍打着礁石;似是沙场点兵,庄严肃穆;更似是战场千军万马奔腾而来,气势如虹,所向披靡。
即便是从未上过沙场的御林军,也在曲声中不自禁地绷直了脸,挺直了腰板。
大气磅礴,扣人心弦,这苏采女确实琴艺高超。
可是这样的曲目,由一个足不出户的深闺少女弹得出来,却不得不令人侧目了…
君于远盯着身边的女子,眼眸渐渐变得深邃难明。
“皇上,可是要在琼华殿内用膳?”待琴曲的余韵渐散,李唐适时躬身上前问道。
君于远抬头瞥了眼天色,侧头微微一笑:“爱妃的琴艺出神入化,朕这一听意犹未尽,倒是忘了时辰…”
他正要开口留下,却闻见殿外几声嘶哑的吼叫。
“何人在外喧哗?”见君于远皱起眉,李唐面色不善,扬声一喝。
守在殿外的御前侍卫快步走来,恭敬地禀报道:“皇上,宁奉仪不甚从石阶上摔下,如今昏迷不醒,正请太医院的御医前往诊治。”
“摔伤了?”君于远抬起眼,对一旁的李唐点点头:“让谭老御医火速赶去,立刻摆驾奉先殿。”
苏言站在殿前,望着龙撵在一干宫侍的簇拥下离去,瞥向了几丈外的人:“陈大人,宁奉仪为何突然摔倒了?”
陈瑾低头抱拳道:“回苏采女,臣下不知。”
不知,还是不说?
身为宫内的御前侍卫之首,也会有不知晓的事?
苏言睇了陈瑾一眼,弯腰抱起白玉琴,转身入内,不再多问。
小月递上干净的湿帕子,见她心不在焉地擦着手,小声提议道:“主子,可是要让小日子出去打听打听?”
“不必了,”苏言摇摇头,一场小把戏,又何必费心神?
翌日,听闻宁奉仪摔伤了右腿,行动不便。昨夜君于远探望后怜惜她,便留宿在奉先殿。
闻言,在院中抚琴的苏言不由笑了。
小月不解,为何皇上临幸宁奉仪,自家主子反而这般高兴。
莫不是,怒极反笑?
看出她的疑虑,苏言眼底掠过丝狡黠。
阻下君于远留在琼华殿,不惜上演一出苦肉计。只可惜,出谋者费尽心思,最后却便宜了别人…
宁奉仪无权无势,又如何会耍心计与苏贤争宠,这莫不是嫌命长了?
说到底,还是受人指使。
能摆布她的人,除了那位苏家二小姐还有谁?
思及此,苏言指间一顿,唇边溢出丝轻叹。
君于远这番所为,根本就是弃卒保车。
这位宁奉仪,看来注定要被舍弃掉了…
只是想起苏修容的那副嘴脸,苏言回过头,对一旁的小日子吩咐道:“把柜里的新茶给宁奉仪送一罐去,说是我不便探望,聊表心意。”
小太监暗忖着,那位奉仪的交情何时跟自家主子这般好了?
想归想,他还是火速领命而去。
“主子,宁奉仪的腿伤突然化脓,御医不得已,只能恳请皇上移驾,免得龙体沾了病气。”几日后,小日子低声禀报,眼珠一转,心思也跟着转了几道弯。
那罐新茶,看起来并没有任何异常,自家主子如何下的手?
苏言微眯着眼,侧躺在软榻上浅眠。
那新茶尚未开封,她根本不曾动过手脚。
若是平日那般饮用,对身子倒没有丝毫影响。可是,如果把新茶置于伤口上,就另当别论了。
平常的茶叶自是不会如此,可惜那罐罕有的新茶,就不一样了…
也幸好,宁月荷比苏言想象中要聪慧。
要不然,再让君于远在奉先殿呆下去,怕是连大罗神仙亲自前来,也救不了她的。
若是旁人,后宫少了一个嫔妃,她受宠的机会就更大,自是不会放过这样的大好时机。
只是对于苏言来说,区区一次举手之劳,不但少了个敌手,又多了个盟友,何乐而不为?
苏言送去新茶,既是施以恩惠,也是一番试探。
宫香怡的事,想必也令宁月荷心寒。不然的话,又如何会这般轻易就接受了她的好意?
即便在所有人看来,自己与宁奉仪腿伤加剧似乎有所关联,却绝不会联想到,这并非落井下石,而是合作的前兆?
君于远不再去奉先殿,平日必定去芝兰殿与苏修容用膳外,亦会隔三五天到琼华殿听琴。
没有留宿,也不过坐上小半个时辰,已是让苏贤嫉恨得满心的妒火无处发泄。
偏偏她在人前还得装出一副温良贤淑的模样,芝兰殿的奴才皆是哆哆嗦嗦地躲着这位主子,生怕被迁怒。
苏贤的身边,能安然无恙的,也只有紫儿了。
对此,紫儿也是一筹莫展。
纵使她再精明,毕竟年纪尚小,始终猜不明白皇上的心思。
说苏贤受宠,君于远去琼华殿的次数不多,却也不少,对苏采女也是和颜悦色,很是欣赏。只是他对苏贤亦是纵容,几乎算是有求必应,但眼底总是透着一股子的疏离…
见苏贤的脾性越发暴躁,紫儿心下焦急,迟疑着提议道:“奴婢听说民间有一副生子的古方,但主子金枝玉叶,奴婢担心…”
苏贤一听,立刻喜形于色。
她也明白,在这后宫中,纵然如今多么受宠,到头来有了更多年轻美貌的新人,自己又如何能独占君于远?
若是有了皇家的子嗣,那便不同了。
母凭子贵,苏贤的地位足以在后宫中固若金汤!
“这方子可有人试过了?”她不管不顾,拽着紫儿急急问道。
紫儿连连点头:“奴婢打听过了,虽然效用因人而异,对身子却没有任何坏处。”
“那便好,明儿就以我补身为由,命人送来药材。余下的,你明白该怎么做了?”苏贤笑了笑,连日来的郁闷终于是散了大半。
“是,奴婢一定办得妥妥当当。”紫儿躬身应下,眸中闪烁。
向太医院要药材,贵在多不在精,就不怕那些御医能瞧出什么来!
待紫儿匆忙离去,苏贤招来偏殿的小太监,把手中的便条递了过去,又小声叮嘱了。
小太监接过她塞入自己袖中的用帕子包好的金钗,满脸喜色,连连点头,生怕失了这好差事。
小心翼翼地瞅着四周,小太监撒腿溜出了寝殿。
苏贤却用湿帕子使劲擦了擦手,唇边一抹冷笑久久未退…
夜会
琼华殿内,苏言端起那碗乌黑的汤药,若无其事地灌下。比起以往,苦涩多了几分甘甜。
谭老御医加重了药量,越发难咽,于是只得多放了中和涩味的药草。
苏言含着蜜枣,漫不经心地听着小日子禀报宫内的琐事。
“…苏修容丢了一支钗,大发雷霆,殿内不少宫侍遭了殃,有几个还丢了性命。”
“苏修容去奉先殿探望宁奉仪,后摔了茶杯,脸色不悦地离去,吓得殿内一干宫侍匍匐在地。”
“皇上赏了一支凤凰钗给苏修容,听说那钗上有凤凰的羽毛,火红艳丽,夜里还能透出光亮里。芝兰殿内传言,这九天凤凰的魂许是被封在此钗里…”
听罢,苏言失笑:“小日子,怎么你三句不离苏修容的?”
小太监眨巴着眼,躬身应道:“主子在殿内休养,这后宫中除了苏修容,谁还能兴风作浪?”
苏言摇摇头,挥手命两人退下了。
苏贤丢了钗,看似无意,只是之后君于远赐下了凤凰钗,却不能不让人怀疑她的刻意。
凤凰钗,凤凰…
原来,她已经盯上了皇后的位子了?
还有就是,宁月荷是想要摆脱苏贤,不愿再替她办事,这便惹恼了她?还是说,两人商议何事并未谈妥?
亦或是,这是一出做给其他人看的戏,比如是自己?
苏言揉揉额角,躺在床榻上有些昏昏欲睡。总觉得近日身子越发容易疲惫,一睡便是大半天。
或许,真如谭老御医所言,她的确思虑太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