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在朝着事实的反方向发展。有人缄口不言,有人睁着眼说瞎话,人性像是一片没有边际的汪洋大海,而白臻是被丢进这片海里的一页小舟,巨浪将她冲打,淹没,她孤立无援,她看不到救赎。
许易就是这个时候登场的。
他作为汤臣和孙辉方的辩护律师,不仅对两人进行无罪辩护,还强烈提请法庭对相关人员涉嫌组织卖yin和敲诈勒索的犯罪事实进行调查。
为了还原事实真相,警方再一次开展侦查。
这一次,他们在白臻的账户里查到了汤臣和孙辉所说的那“一大笔钱”,汇款日期,正是案发当晚。
故事由此开始彻底逆转。
许易手握着这些“证据”,在法庭上巧舌如簧,不仅成功的为汤臣和孙辉完成了无罪辩护,甚至还将白臻从受害人的立场转化为了加害人。
于此同时,白臻的照片在网上曝光,她的个人隐私被窥探,家人也因此受到各方辱骂…白臻彻底崩溃了。
是那个时候,她懂了,这个社会,有钱可以为所欲为,哪怕犯了错,金钱也能掩盖错误,而没钱,只能任人宰割。
也是那个时候,她因为心理的创伤和精神的重压,患上了间歇性精神疾病。
她时而清醒,时而失控。
卫平知道,相较于清醒,她更喜欢自己失控。
因为失控,就等于忘记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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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春晓从警局出来,整个人依然处于压抑状态。卫平叙述的那个故事,让她措手不及,她不是当事人,可是哪怕只是从旁观的角度,她都感觉到了撕心裂肺的痛楚,又更何况是白臻。
她不敢相信,她记忆里那个像阳光一样温暖的少年,竟然在这场人间悲剧中扮演着助纣为虐的角色。
如果说是汤臣和孙辉将白臻推上了断头台,那么,生生挥刀的那个人,是许易。过去的白臻因此殒命,而他,被溅得鲜血淋漓,从此再难洗去这一身的污浊。
颜春晓在警局门口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上车之后,她拿出手机开始搜索当年的新闻。这件事情她并没有听说过,但是按照卫平所说,这桩丑闻当年在旗城闹得沸沸扬扬,一定会留下相关的信息。
果然,相关新闻还是能查到,新闻的所有内容都和卫平所说的无异,唯一不同的,是新闻报道者的视角。那时候,所有人都觉得,汤臣和孙辉是无辜的,白臻是无耻的,而许易则是手握真理的正义律师。
出于好奇,颜春晓又查了一下汤臣和孙辉现在的下落。
丑闻之后,网上就鲜少再有这两个人的消息了,有报道说,tc集团的二公子汤臣在一年前就移民去了国外,至于是哪个国家,谁也不知道。
而明辉实业的太子爷孙辉虽然还留在国内,但因家人的管束,他的行踪越来越低调,做派也越来越收敛,上一次出现在新闻里,还是因为慈善。
或许对于他们来说,那次的事情只不过精彩人生中的一个小小插曲,他们不会记得也不会想起。可对于白臻来说,她的一辈子都将被打上烙印,往后不管阴晴雨雪,白天黑夜,痛楚蛰伏在伤口,随时随地都会吞噬她。
这个世界,如此不公平。
“姑娘,到了。”司机师傅拍了拍方向盘,回过头来看着颜春晓。
颜春晓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她看了一眼窗外,眼前的景是熟悉的景,可这不是她要来的地方啊。
“师傅我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你不是要来禅山街吗?这不就是禅山街?”
颜春晓想了想,刚才上车的时候,司机师傅问她要去哪儿,她说得好像真的是禅山街。或许这是惯性,也是潜意识想来的地方。
她付了车钱,下车。
街对面,知义律所还亮着灯。
那个“义”字,在城市的霓虹下,熠熠生辉。
颜春晓莫名觉得可笑。
对于一个律师而言,到底何为义?
如果正义和道义都要为利益让路,那么,这个行业的价值又在哪里?
颜春晓穿过人行横道,朝着知义律所的方向走去。刚走到门口,她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砸东西的响动。
一个女人正在声嘶力竭地喊:“许易呢?许易人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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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春晓轻轻推开了律所的门。
屋里,一个穿着大红裙的女人扬手掀翻了一个台灯,台灯着地的瞬间,女人又开始嚷嚷:“他到底是谁的律师?我花钱雇他是为了让他帮我赢官司的,不是让他装好人的。他到底有没有搞清楚自己的立场,到底有没有职业操守?如果他还要继续泛滥他那可笑的同情心,那么就让他滚蛋好了!”
“姜小姐,你别激动。”律所的文员好声的劝着,“今天许律师有事情,下午就请假了,你有什么不满意就告诉我,明天他上班之后我会第一时间反馈给他的。”
女人转身:“不用你反馈,我哪儿不满意,他最清楚。”
颜春晓认出来了,这个此时正在发火的女人就是之前在酒店电梯里和许易在一起的那个人,她应该是他的客户。
女人和律所的文员小姑娘也看到了颜春晓。
“你也是来找许律师的吧?”小姑娘认出颜春晓来。
颜春晓前几天来过一次,当时接待她的就是这个小姑娘。
“是的。”
“许律师他…”
“我刚才听到了。”颜春晓打断小姑娘的话,“你们忙吧,我就不打扰了。”
她说着,退出了知义律所。
屋里再次传来那位女客户的吵嚷声。
看来,许易的麻烦事还不少。
颜春晓没心情继续转悠,直接打车回了家。刚进小区,她就看到许易的车停在自己家的楼下。
雷克萨斯上的红漆已经处理干净了,车身一如既往的洁白,有些痕迹轻易就能被覆盖,但深藏于表面之下的那些暗涌,却无法简单的平复。
许易正坐在车里,看到她回来,他下了车。
“回来啦。”
“嗯。”颜春晓走到他面前,并没有告诉他自己是从哪儿回来。
两人沉默的面对面站立着。
许易的状态不好,西装外套有点皱,绑在衬衫上的领带被他扯得很松,脸上的胡茬虽然剃干净了,但眼睛依然有点红。
那种红,并不像是缺乏睡眠造成的。
颜春晓想起刚才律所的文员说他下午就请假离开了,他去哪儿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她问。
“刚到。”
“找我有事?”
他点点头,但马上又陷入了沉默。
气氛有点怪异,颜春晓也不催促他,就静静地等着他开口。她总觉得,他是有事情要和她讲的,她也有事要和他说。
过了好一会儿,许易扬手再次扯了一下领带,看向颜春晓的眼睛。
“春晓,一周了。”
许易这一提醒,颜春晓才想起来,一周前,他对她表白了,而当时,她要了一周时间考虑。
现在,时间到了。
他来要答案了。
如果说一周前她心中的答案尚且是模糊的,那么这周里发生的每一件事情,都让她心中的答案更明确一分。
她不会答应他交往的请求,不会。
纵然之前有过喜欢,可那份喜欢太久远了,远到早已模糊了形状,而现在他们都变了。他不再是当初的许易,她亦不再是当初的颜春晓。
“对不起。”
第53章 残红14
夜,忽然寂静。
许易瞳仁里涣散的情绪渐渐凝聚到一个点,他的下颔动了动,目光从颜春晓的身上挪开,落向遥远的万家灯火。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颜春晓觉得他的眼睛更红了,还有零星的水光在浮动。
“对不起。”她又重复了一遍。
虽然觉得只是拒绝他的表白,他还不至于会哭,可是,愧疚感就这样涌了上来,盖过了她心头其他复杂的情绪。
这一刻,他是许易,不是刚才卫平口中的许律师。
许易发出微微的一声叹息,他原本有很多的话积压在心底,想在今天告诉她,可这一刻,面对她,面对她的拒绝,除了叹息,他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春晓,你或许不知道,我很早的时候就开始喜欢你了。”
很早,早到什么程度,他不敢说第一眼,但他能确定,第一次见她的细节,他还记得清清楚楚。
那个热气腾腾的九月,他作为大二学生,与班上的同学一起穿梭在校园里给新入学的学弟学妹们充当免费的搬运工。
班上的男生们都喜欢涌上前去给漂亮的小学妹当雷锋,他则落在最后,给需要帮助的学弟们扛行李。
颜春晓来的有些晚,成了那些虎狼男生的漏网之鱼,而他,遇到这条迷路的鱼。
他始终记得,那日长长的林荫道,绿意盎然,阳光斑驳,她站在迎接新生的大红色横幅下,眉眼间尽是勃勃的生机。
她笑着和他打招呼,笑着向他问路,笑着对他道谢,笑得那个夏末留下了属于他的小秘密。
他送她到了女生宿舍楼下,她递过来一瓶水,还贴心地给他拧开了瓶盖,莫名的,他对她的好感再次叠加。
但之后,就是分别。
分别了个把月,他们又在学生会的招新活动上重逢。
他很高兴,他们终于有了正式的交集。
而更让他高兴的是他发现女孩常常悄悄望着他,那目光里,有欣赏,有崇拜。他想,或许她也是喜欢他的。
那次社团活动,他被芦苇叶割伤了脸,她偷偷往他书里塞创口贴,更是让他欣喜若狂。
他终于确定,她也是喜欢他的。
故事其实在那个时候就该有一个美好的开始,但是,父母破败的婚姻,和后来离异时大打出手的丑态,让他对维持一段稳定的感情没有信心。
同时,他对自己也没有信心。那时候的他一无所有,连学费都要靠他自己挤时间去赚。尽管别人都觉得他很优秀,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自卑感深入骨髓。面对喜欢的女孩,这种荒诞无助的自卑感,更加的强烈。
所以,他始终没有朝她迈出那勇敢的一步,这也是他迄今为止最后悔的一件事。现在,他终于要为自己当初的那份怯懦付出代价。
他失去了她。
?
“我也喜欢过你。”颜春晓坦然地直视着许易的眼睛,“喜欢你的正直、阳光和善良。”
许易握紧了拳。
此时,他们面对面,推心置腹地交换着彼此的心意,可这些话,却像针扎一样刺在他的心头。
疼,又不那么疼,不那么疼,却又那么难忍。
“你去警局见过白臻的男朋友了?”他问。
颜春晓点头。
许易高高地昂了一下头,想让眼底的情绪倒流回去,他再次开口,声音颤抖:“所以,现在在你眼里,我已经不正直,不善良了,我就是个混蛋,对不对?”
颜春晓不知道该怎么否认。
如果卫平所言不假,那么,他的确就是个混蛋。
“在白臻这件事情上,我无法理解你。”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理解,我只是做了一个律师该做的事情。”他忽然变得漠然。
“让坏人强行脱罪,让受害者经历二次打击,这是律师该做的事吗?”
“律师的眼里没有好人坏人之分,作为律师,就必须相信客户是无罪的。”
颜春晓顿时觉得眼前的人好陌生,她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
“不管真相,只要官司打赢了就行,许易,这就是你的原则吗?”
“这不是我的原则,这是行业的规矩。作为律师,我们的落脚点并不在于真相,而在于维护客户的权益。如果真相对客户有利,就强调真相;如果真相对客户不利,就强调程序,如果真相和程序都对客户不利,就争取减刑,这才是一个律师该做的事情,至于真相,是法官该去思考的事情。”
颜春晓冷嗤:“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你就没有后悔过,没有觉得是自己害了白臻?哪怕一瞬间都没有吗?”
“白臻的案子,我是根据警察搜查的证据来进行辩护的,如果汤臣和孙辉确实有罪,而法庭最终却判定他们无罪的话,这只能说明警察搜查的证据不足。”
“原来,这些年你良心不安的时候,就是这么宽慰自己的。”
“我从没有觉得良心不安。”
“你说谎!”颜春晓提高了声量,“如果你从没有觉得良心不安,那为什么你要一次又一次的忍让白臻?你分明是觉得对不起她,所以就算她对你做一些过分的事情,你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去追究她的责任。因为你知道,比起你对她所做的,她对你做的那些事情,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许易像是被戳到了命门,那雄辩滔滔的气势一下子萎了。
他瞒不过她的。就像他擅长辩论,而她擅长的是如何看穿人心。
颜春晓说得对,这些年就算他表面如何粉饰太平,他的内心也终归不太平。
“我不想和你吵架。你身体还没有好全,早点上去休息吧,我先走了。”许易说着,转身拉门上车。
“许易…”
许易没有理会她,发动车子,扬长而去。
?
颜春晓上了楼,脑中的思绪像是一团乱麻,让她无所适从。虽然她并不后悔和许易做了这样的“对峙”,但许易最后离开的那个状态却让她有点担心。
晚上十点左右,颜春晓刚洗漱完准备睡觉,她的手机响了。
电话是蒋静打来的。
“春晓,我是蒋静,你现在有空吗?”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许易喝醉了,在辰时酒吧,你能不能来看看他。”蒋静的语气带着一丝央求,“他状态不对劲,迷迷糊糊的还一直在叫你的名字。”
颜春晓犹豫了几秒:“你照顾他吧,我就不过来了。”
“我等下晚班机飞崇城,我马上就得去机场。”
“那就给他叫代驾。”
“你们吵架了吗?”蒋静试探地问。
“算不上吵架,只是理念不同而已。”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春晓,不管你们之间闹了什么不愉快,今天你先原谅他行吗?今天是他母亲的忌日。”
“…”
颜春晓最后还是答应了蒋静,她打车去了蒋静说的辰时酒吧。
蒋静正在门口焦灼地等着她,看到她来,蒋静飞快地招了招手。
“春晓。”
颜春晓走到蒋静面前。
“他在二楼的207包厢,这会儿睡着了,你上去看看他吧,我得走了,不然赶不上飞机。”
“好。”
“麻烦你了。”
蒋静说完,跑向一辆黑色的商务车,车里她的同事们在等她。商务车往前行驶,蒋静还不放心地降下车窗来看她。
颜春晓冲蒋静挥了挥手,转身进了酒吧。
现在是晚上十点半,按照她往日的作息,这个点她应该已经熄灯躺下了,可她出来走一圈,才发现原来她每天闭眼的时候,城市的夜生活其实才刚刚开始。
也不知道是她过得太佛系,还是别人过得太精彩。
走进酒吧之后,她一路穿过喧闹的大厅,上了二楼。蒋静说是207包厢,她一路默念着这串数字,边走边找。
“嘭。”
刚过拐角,她就撞上了迎面而来的男人。
男人身材魁梧,像堵肉墙一样挡在颜春晓的面前。
“对不起。”颜春晓立马道歉。
“说对不起有用要警察干嘛?”
颜春晓语塞,她觉得男人应该是在开玩笑,可他严肃的表情又不像是在开玩笑。
“一晚上撞了三个人,这句台词重复了三遍,你腻不腻?”男人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颜春晓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男人已经笑了起来。
“怎么会腻?你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撞到我的杉菜。”
“我的确不知道,但我确定这个不是。”
话落,男人被拎到了后头,段寻走上了前。
“大晚上来这种地方干什么?”他语气不大好。
这种地方?
颜春晓暗想,这种地方怎么了?他自己还不是照样来。
“艳遇。”她说。
“艳遇?”段寻回头看了一眼他的朋友,“这种货色。”
“什么叫这种货色?”段寻的朋友在他身后大叫,“我环城道明寺好不好?哪里比你差了?”
颜春晓:“…”
段寻冲他朋友挥了下手,示意他先走。男人不太乐意,骂骂嚷嚷地进了隔壁206包间。
“你来干什么?”段寻又问了一遍。
“找人。”
“找谁?初恋?”
颜春晓:“…”
第54章 残红15
颜春晓推开了207包间的门,段寻跟在她的身后。
包间里,只开了一圈壁灯,灯火幽暗。茶几上,酒瓶错落,有的空了,有的尚未喝尽却倒着,酒水滴滴往下淌,空气里浮动的全是酒味。
许易趴在沙发上,怀里抱着一个靠枕,双目紧闭,脸颊和脖子红成了一片。
音响里,循环播放着李宗盛的《山丘》。
“也许我们从未成熟,还没能晓得就快要老了,尽管心里活着的还是那个年轻人,因为不安而频频回首,不知地索求,羞耻于求救,不知疲倦地翻越每一个山丘,越过山丘,虽然已白了头…”
颜春晓走向许易。
“喋喋不休,时不我予的哀愁,还未如愿见着不朽,就把自己先搞丢,越过山丘,才发现无人等候…”
段寻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关了这首煽情的歌。
包间里瞬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了许易的呼吸声。
“许易。”颜春晓轻轻地摇了摇许易,“醒醒。”
许易没有反应。
“许易!醒醒!”她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许易听到她的声音,微微动了一下,翻身的时候,忽然扬手环住了她的腰。
“春晓…我后悔过…我后悔过…”他神志不清,嘴里呢喃着什么,“春晓…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颜春晓隐约听清了他的那句后悔,心狠狠地疼了一下。
段寻见她不动,皱起了眉,他上前一步,摁住了许易的胳膊。
颜春晓抬眸看着他。
“还不走开,就这么喜欢被他吃豆腐?”他的语气又冲了起来。
颜春晓脸一红,赶紧推开许易的手站了起来。
段寻把颜春晓拉到自己的身后,他正打算转身,哪知他的大腿却被许易抱了个正着。
“喂!”段寻不满扯了扯裤腿。
许易又睡死过去,整个人的力量都沉在段寻的腿上。
颜春晓:“…”
段寻深呼吸了一下,忍住了把许易踹开的冲动,看向颜春晓:“接下来怎么办?”
“带他回家。”
“谁的家?”
“我的家。”
“为什么是你的家?”他的语气更不快了,“这家伙没有家吗?”
“我不知道他住在哪里。”
“你都不知道他家在哪里,你就来带他回家?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你胡说什么,我才没有其他意思呢。”颜春晓窘,继而解释,“是朋友打电话给我让我来接人,我才来的。”
段寻俯身,快速地从她衣兜里抽出手机递向她:“那问你朋友,他家在哪。”
颜春晓从通讯录里翻出和蒋静的通话记录,可回拨过去时,蒋静已经关机了。
“打不通,估计已经上飞机了。”
“那就送酒店。”
“他醉成这样送酒店,谁照顾他?万一出点什么意外可怎么办?”
段寻血气翻涌,颜春晓这是铁了心的要把这男人带回家了。
“你就这么信任他?”他问。
又是这个问题。
颜春晓不禁沉默。
当初她还能义正言辞地回答段寻,可现在,那两个字她已经无法坚定地说出口了。
“我只是…只是出于朋友的道义。”
朋友?
不是初恋吗?
不是表白了吗?
怎么忽然就成朋友了?这是说清楚了的节奏?
段寻琢磨着,刚刚不顺的心气,莫名就通了。
他一把将沙发上的许易扛了起来。
“你干什么?”颜春晓着急。
“送这位朋友回家。”
?
段寻把许易扔上了卡宴的后座,许易脸上的红晕已经淡了不少,但他还在难受的呻吟。颜春晓坐在他的身边,双手扶着他的肩膀,防止他因为车子走走停停的惯性而摔下座椅。
“春晓,我后悔过…”
他说后悔的时候,长长的睫毛下似乎有水痕渗出来。
颜春晓呆呆地看着许易,虽然她并不知道他所说的后悔是具体指哪一方面,但她还是有些心疼。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他。”
一直专注开车的段寻忽然开口。
颜春晓抬头,段寻的目光已经从后视镜里挪开了。
“什么眼神?”
“什么眼神你自己不知道?”
颜春晓还真不知道,自己刚才看着许易的眼神从他的视角看来,是什么样的眼神。
“我只是在想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