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颜春晓收回僵着的手,看着美含。
美含面无表情地松开书包的带子,将画本塞了进去。
“我饿了。”她的语气很平淡。
“哦。”颜春晓指了指客厅,“那就去吃面吧。”
美含转了个身,往屋外走,她穿着颜春晓的衣服,那宽大的t恤让她看起来更显瘦弱,她明明还是个孩子,但不知为何,却总散发着一种比成人更低沉的气场。
颜春晓站在原地,扫了一眼美含的书包,她的画本在书包里露了个角。
她刚才看到了,她的画本中有一页用红色的水彩笔写了一个日期,3月2日。
这个日期的边上,还着重画了几个叹号以示提醒,好像,这是个什么重要的日子。
颜春晓掏出手机,解锁了手机屏幕,确认了一下时间。
3月2日,就是今天。


第36章 若白9
钱岳鑫的事情不知从哪里泄露了消息,忽然就彻底传开了。这样的状况让颜春晓始料未及,她报警的本意并不是这样。
不过想来也是,基于国人爱看热闹爱传八卦的劣根性,这样的事情根本纸包不住火。救人英雄猥亵继女,光这八个字就足够新鲜猎奇,对于吃瓜群众和八卦者来说,别人的痛苦根本不算什么,自己的娱乐才是头等大事。
郭丽得到消息之后,隔日便从老家赶了回来,她根本不相信丈夫钱岳鑫会对刘美含做这样的事情,她赶到“一春”心理咨询室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扇了刘美含一个耳光。
“你疯了是不是?造这样的谣!”郭丽双眼里布满了血丝,赶车的劳累和愤怒叠加在一起,让她看起来摇摇欲坠。
刘美含挨了一耳光,左侧脸颊瞬时就红肿了起来,她不哭也不闹,冷静地垂着头,但颜春晓却看到了她藏在散发下那双微红的眼眶。
“走!你跟我走!去警局把话说清楚!”
郭丽攥着刘美含的胳膊,将她往外拉。
“美含妈妈!你冷静一点!”
颜春晓试图阻止郭丽,却被郭丽狠狠的一把推开了。
“还有你!”郭丽瞪着颜春晓,大声斥责道:“孩子不懂事瞎说,你这么大一个人了,还不懂权衡利害吗?你们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别人怎么看我老公?我老公以后还怎么做人?”
颜春晓愣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走!以后我再也不会允许你来这种地方,没病都被整成有病了!”郭丽一边说一边推搡着刘美含出去。
“美含妈妈!”颜春晓跟上去,“你不能这样,你至少要听听孩子怎么说吧!”
“滚开,这是我的女儿,是我们家的家事,不用你管!”
郭丽带着刘美含离开了。
颜春晓望着她们母女离开的背影,心头像是被堵了一块巨石,压抑又沉重。
小荟听到吵嚷声,从另一个办公室里探出头来,看到颜春晓这一脸沮丧的样子,她连忙过来安慰她。
“颜医生,你别理她说的那些话。这女的简直不可理喻,你做的所有事还不是为了她女儿好,要是她老公真的是那种人,她就打算这么过去了?然后继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日子吗?我的天!这是什么妈呀?”
颜春晓不作声。
“其他不说,但刘美含这孩子也太可怜了吧!她凭什么要遭那样的罪?”
小荟的话让颜春晓的心里更乱了。
她拍了拍小荟的肩膀:“你先去忙你的吧。”
“好。那你别难过。”
“嗯。”
小荟折回了办公室。
颜春晓走到窗边,望着窗外蜿蜒的护城河,思绪也蜿蜒曲折,站了一会儿,她掏出了手机,从通讯录里翻出了段寻的号码。
?
段寻接到颜春晓的电话时,刚结束了一个视频会议。
助理米菲正要向他汇报下午的行程安排,他比了个稍等的手势,接起了颜春晓的电话。让他意外的是,颜春晓只是想约他吃饭。
“段先生,我记得我还欠你一顿饭吧。”她在电话那头这样说。
段寻用肩膀夹着手机,对米菲勾了一下手指。米菲会意,把记录了他行程的笔记本递给他。
笔记本上,清楚地写着他今天中午要和莫子昂一起吃饭。
段寻扫了一眼,拿起笔,将这条记录划掉,然后又写了两个字,把笔记本推回给米菲。米菲低头,看到上面写着“拒绝”。
拒绝啊…完了,她简直不能想象莫子昂听到这个消息得聒噪成什么样。
段寻答应了颜春晓的饭局邀约之后,就拿起外套离开了办公室。
正是饭点,电梯口人很多,他默默地站在最后,没有人注意到他。
“诶,你们部门那个钱岳鑫今天来上班了吗?”
“没有,听说还在警察局呢。”
“真是看不出来,平时那么正经一个人。”
“是啊,这人设崩得太厉害了,之前他救人的时候,大家还以为品德多高尚呢,幸亏公司没有表彰他,不然现在岂不是得被笑话死…”
“段总。”身旁忽然有人注意到了段寻。
正在闲聊的两名员工立马噤声,讪讪地回过头来。
“段…段总。”
段寻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
两名员工局促地互看了一眼,正要转回身去,就听段寻冷冷的声音传过来:“事关个人名誉,不要随便在背后讨论。”
“是。”
餐厅是颜春晓订的,段寻到的时候,她已经在了。
段寻一走进大厅,就看到她一个人坐在边角的位置上,对着面前茶壶若有所思,这焉了吧唧的模样,完全没有那晚嚷嚷要吃肉时的生机。
他走到她面前,坐下的时候顺手给自己翻了一个茶杯,倒了一杯水。
“在想什么?”他问。
颜春晓抬眸,反应慢了半拍:“你来啦。”
“嗯。”
他看着她,把刚才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也没想什么。”她把菜单推到他面前,说,“你先点菜吧。”
“你想吃什么?”
“我请你,你点。”她说着,忽然恢复了精神似的盯着他,“今天可不许提前去买单。”
“我一直请你吃饭不好么?”
“嗯?”颜春晓下意识的以轻哼反问。
段寻笑着看着她,他知道她听清楚了。
“也不是不好,但是我怕吃穷了你。”颜春晓的手指摩挲着茶杯,“我可是个无肉不欢的人。”
“是么。”段寻翻了翻菜单,“我好像知道该点什么了。”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挑你爱吃的点。”
“谁说我不爱吃肉了?”
“你也爱吃肉嘛。”颜春晓露出一个志同道合的笑容,“我特别爱吃肉,反正,在我看来,没有什么烦恼是一顿肉解决不了的,如果不行,那就两顿。”
“你遇到什么烦恼了?”段寻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
颜春晓有点犹豫,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她脑海里的猜想太大胆了。
段寻耐心地等着她,他知道,她把他叫出来,绝对不是为了吃饭而已。
“其实,是美含的事情。”颜春晓把郭丽从一春心理咨询室带走美含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段寻。
“所以,你现在是在担心刘美含?”
“对,不过除了担心美含,我还担心另外一件事情。”
“什么?”
颜春晓沉了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我担心,美含在说谎。”
?
段寻往椅背上一仰,目光落在颜春晓神色复杂的脸上,她的眉头皱得很紧,双眸也因愁云笼罩而变得不似平日那般明亮了。
“怎么说?”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颜春晓烦躁地搓了一下额角,“就是我的一种直觉,我知道这样的猜想很…很不负责任,可是我…”
“我明白。”段寻的语气里多了一丝鼓励,“颜医生,在我看来,你比谁都负责任。”
颜春晓看着段寻,鼻头忽然就酸了,她觉得,自己今天一时冲动把他叫出来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那一瞬间想到他,但此时,他的反应让答案都不再重要。
“3月2日。”她嘴里呢喃出一个日期。
“这一天有什么特别?”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这一天。”
3月2日,原本没有安排治疗的刘美含,忽然自己要求调动日期,把治疗延顺到了那一天。这本没什么,可偏偏,一直紧闭心门,沉默不言的她忽然在那一天对颜春晓敞开了心扉。
虽然她没有明说,但是,她的言辞之间处处暗示继父钱岳鑫对她有越矩的行为。热血的颜春晓初听到这样的事情,自然是义愤填膺的,再加上美含哭泣示软,还对她表现出了莫名的依赖,这一系列的行为,统统拉扯住了颜春晓的理智。
而美含的突然失踪,更是让她没有了思考的空间,在寻人无果之后,她做了报警的决定。报警就意味着,她需要向警方坦白美含之前和她说的事情,对,她没有不坦白的理由,毕竟那样恶魔般的行为人人都会觉得可恨。
但是,等他们找到美含之后,等她冷静下来之后,她又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段寻问。
“还是这个日期。”
美含的画本上为什么会写着这个日期?为什么所有的一切都那么巧的凑在同一天?
“那天早上,郭丽带着女儿钱朵回老家,离开了环城,彻底被隔除在了事件之外。而钱岳鑫,本来会在公司被表彰收获荣誉,可这份荣誉变成了伤害他的双刃剑。”
“你觉得钱岳鑫是无辜的?”
“至少,他在警局表现出的生气和愤怒是真的。从心理学角度来说,一个人在那样的情况下真的生气,说明他有底气,说明他清清白白没有做过亏心事。而且,知道美含不见了,他的担心也是真的。”
段寻看着她。
她端起茶杯,抿了口茶,原本樱粉的唇上染了水光,变得更红润了。
“至于美含,我无法从专业角度去分析她,可是,有一个细节出卖了她。”
“什么?”
“如果是遭受猥亵而产生了心理障碍,那么这样的孩子一般都会排斥和别人的肢体接触。可是美含会主动抱我,那日在白湖小区,你提议背她下楼,她也能坦然接受,这样不合常理。”
“你说的有道理。”段寻的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欣赏。
她是个很感性的人,可感性中,又带着理性的光辉。
“虽然有那么多细节摆在那里,但我始终无法说服自己,一个孩子怎么可能会有那么深的城府去预谋如何毁掉一个人。”
直到,她想到了那个电影。
昨天晚上,颜春晓翻来覆去睡不着,她起来打开电脑,想找个电影解解乏的时候,忽然想起了那日在美含房间里她急于合上电脑那瞬间屏幕上的画面。
那是丹麦电影《狩猎》的镜头。
?
颜春晓看过那个电影,电影主要讲了早熟的小女孩卡拉在对男主角卢卡表白被拒之后,以一个报复性的谎言让原本是好好先生的男主角陷入了性侵女童的丑闻,从此失去名誉,生活被恶意包围的一个故事。
《狩猎》的整体基调很压抑,让看电影的人如鲠在喉,既难受又心寒,人性在那部片子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联想至此,钱岳鑫的事情,与电影里的男主人公是如此相像。
如果美含是在看过那部电影之后,策划了整个局的话,那么,她真是太可怕了。因为电影中的小女孩虽带着报复的恶意,但是,她并不知道她的谎言会把男主角推入那样的绝境,可是,美含知道。
她完全知道,丑闻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她完全知道,人言会如何毁掉一个男人。钱岳鑫最终会失去名誉失去工作甚至失去在这个城市的立足之地…
颜春晓握着茶杯的手微颤,仰头将杯中的茶水喝尽,仿佛那就是酒。
“如果我的猜想都是对的,那么,我就成了美含手里刺向钱岳鑫的那把利剑了。毕竟,这些事情都是因我而起的,如果我没有报警,钱岳鑫的事情也不会那么快被传开,那些恶意,也不会那么快涌向他。”她微微垂着头,尽管极力掩饰情绪,但眼底的那抹暗色还是泄露了她的沮丧与内疚。
段寻拎起茶壶,往她的杯中倒水,那透亮的茶水快到杯口的时候,他收回了手。
“颜医生,论安慰人,我一定比不上你。说实话,我也的确不擅长。”
“我没想让你安慰我。”
“是么。那我就放心了,我还担心安慰的不好,会让你后悔请这顿饭。”
颜春晓“噗嗤”一声就被逗笑了。
见她笑了,段寻也扬了下嘴角。
桌上的气氛才轻松下来,就听耳边传来了一阵孩子的哭声。
段寻和颜春晓同时转头,看到大厅里有个孩子被地毯绊倒了,也许是摔痛了,孩子趴在地上起不来,只能哇哇大哭。
邻桌有位男士见状,立马冲过去将孩子抱了起来。孩子的母亲听到哭声从洗手间方向跑出来,对男士连连道谢。
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餐厅里又恢复了平静。
“你看,看到孩子有困难,伸出援手是每个人的本能。在刘美含这件事情上,你所做的只是一个人该做的事情,你完全没有做错,只是,你以惯性思维,低估了人性。”
“不是挺会安慰人的么。”颜春晓咕哝。
段寻笑了一下。
“那你说,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接下来,你就应该完成你身为心理医生该做的事情。”


第37章 若白10
颜春晓听说,因为郭丽带刘美含去警局为钱岳鑫作了无罪之证,所以,钱岳鑫已经被释放了。
但是,这件事情造成的影响,却不能如此简单的被抹去。所有人都觉得,刘美含忽然改变证词,是因为母亲郭丽的逼迫。
一个人就算做了一百件好事,只要他做一件坏事,旁人就会觉得他是个坏人,从而对他原来的好视而不见,甚至带着恶意揣测他做好事是否只是为了伪装。
钱岳鑫原本良好甚至有些高大的形象,顿时一落千丈。
邻居路人指指点点,部门领导也取消了他的升职,而最让他难以忍受的,是同一个屋檐下的美含时不时望向他的森冷目光。
他头一次觉得,这个孩子是这样的陌生又可怕。
颜春晓多次上门,想见一见美含,把事情真相搞清楚,但是,每一次都被郭丽恶言拒绝。在郭丽看来,他们家此时所有的困境,都是颜春晓造成的。
郭丽不止一次地表示,她很后悔把刘美含送去“一春”心理咨询室这个决定,她说颜春晓根本不配做心理医生,她就是个教唆小孩的恶魔。
这种滋味的闭门羹实在难以忍受,颜春晓内心的沮丧和焦虑不言而喻。精神上的重压让她的身体也开始变得矫情。
一来二去,她就生病了。
她的高烧与环城连日的大雨一样,来得莫名其妙。
因为有提前预约的客人,颜春晓即使病着,也没有休息。她强撑到傍晚,客人离开之后,她才下楼。
雨还在不停的下,马路上积水难泄,往来车辆如行船一样,时不时水花四溅。
颜春晓出了大厦,才想起来包里的伞刚才借给了客人。地铁站离她所站的位置大概有五六百米的距离,她正犹豫要不要冒雨冲过去的时候,听到身后有人说话的声音。
“那不是颜医生嘛。”
颜春晓回头,看到了一群穿着正式的男女从大厅里走出来。为首的是段寻,而刚才说话的那个人,是肖光。
听到肖光的话,段寻一行人都朝颜春晓看了过来。
一下被这么多目光盯着,颜春晓浑身都不自在了。她想起小荟下班的时候说过,今天段氏有人过来视察,倒没想到,是段寻亲自过来。
颜春晓对段寻和肖光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段寻没什么表情,他扫了一眼颜春晓空荡荡的双手,又看了一眼外面瓢泼的雨,侧头对肖光使了个眼色,肖光点点头,就往一楼的行政处跑去。
没一会儿,肖光回来,手里多了一把伞。
段寻拿了伞,对身后的同事们说了句什么,就朝颜春晓走过来。段寻身后的那群同事原本应该去门口坐大巴的,可因为自家老总忽然离队,竟然一时都没动。他们的目光继续落在颜春晓身上,直到肖光轻喊了声“走吧”,众人才回神。
有几个女职员边走边不停地回头看颜春晓,在她们意味深长的笑容里,颜春晓的脸瞬时就红了。
?
段寻走到了颜春晓的面前,原本这中间,她有很多时间可以掉头走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一直站在原地,等着他过来,中了邪似的,一动不动。
“没伞?”他一本正经地明知故问。
颜春晓点点头。
“走吧。”他走到廊下,撑开了肖光找来的伞。
伞竟然是透明伞,伞面被雨一打,又染上路灯的光,看起来就像撑了一个小星空在头上,朦胧而美丽。
段寻也没有想到,这是一把这么浪漫的伞,他站在伞下,不自觉地蹙了下眉。
这个肖光,难怪刚才把伞递过来的时候嘴角都笑歪了。
颜春晓倒是很喜欢这把伞的样子,她捂着包,钻到伞下,和段寻肩并肩,目光一路向上,隔着透明的伞布望着落向他们的雨。
段寻把伞沿往她的方向倾了倾,问她:“吃饭了吗?”
“没有。”
“那现在带你去吃饭?”
颜春晓摇摇头,一脸的疲态:“我现在不饿,就是累的浑身酸痛,只想回家睡觉。”
“那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你撑我到路口去打个车就可以了。”颜春晓说。
段寻好像没听到她的话似的,一路往前面的露天停车场走,伞在他手里,就等于方向在他手里,颜春晓没法子,只能跟着他走。
露天停车场进口的路段低洼,积了好大一汪水,两人刚走到那个水坑旁,就见迎面一辆白色的polo压着积水朝他们驶过来。
“当心!”
段寻下意识地拨了一下颜春晓的肩膀,将她摁在了卡宴的车身上,用雨伞和自己的身子替她挡住了飞溅过来的水花。
颜春晓一时失去重心,下意识的扬手想抓到点什么,却不想,她的双手伸进了他敞开的西装外套,抓住了他腰上的皮带。
皮带软软的,还带着他身上的温度。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polo的车主降下车窗,象征性地道完歉就走了。
段寻甩了一下伞面上的脏水,低头看向颜春晓。
她被他禁锢在怀里,像是受惊的小鹿一样,瞪着眼有点不知所措。也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错觉,她的脸特别的红。
他的鼻间都是她洗发露的味道,那种香,在潮湿的空气里依然跳跃。
“没事吧?”段寻问。
“没事。”她看了一眼polo车离开的方向,仰头看他,“你有没有被溅到?”
“一点点,没关系。”
颜春晓“嗯”了声,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双手还在他的腰上,连忙抽手往后退,可是,她身后就是卡宴冰凉的车身,她退无可退。
两人的距离还是很近,近的说话时连呼吸都是纠缠在一起的。
不知为何,她的脑海里又闪过了几天前在五和桥,他们差点吻到一起的瞬间。今天这一瞬间,可是比那天更亲密的感觉啊。
大雨笔直地落下来,让人有一种随时会被砸到的错觉。这透明的雨伞,无法给人踏实的安全感,就像,它无法藏住此时这暧昧的秘密。
颜春晓伸手轻轻推了一下段寻,但是,段寻却站着没动。
“段先生…”
她正要说话,只见段寻扬手一转,用手背覆住了她的额头。
?
颜春晓的呼吸很烫,额头也很烫。
“你在发烧。”段寻说着,手背向下,又贴了贴她红得异常的脸颊,果然,也是烫的吓人。
颜春晓舔了舔干涩的唇,原本只觉得浑身酸痛,被他一提醒,顿时觉得头也疼得不像话。
“上车。”段寻一手替她打着伞,一手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把她塞进车里。
颜春晓迷迷糊糊的,直到车门合上时卷起的冷风吹在脸上,她才稍微清醒了些。
她看着段寻绕过车头,收伞上车,他的肩头和后背,都是斑驳的水痕。
雨还在下,车里却宁静地像是另一个世界。
“先去医院。”段寻发动了车子。
颜春晓本想说回家睡一觉就没事了,可是一转眼看到段寻铁青的脸色,到嘴边的话都咽了下去。
车子一路疾驰,段寻的脑袋里像安着定位器似的,轻轻松松避开了几个堵车的路段,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医院。
傍晚的医院依然很多人,他带着她挂号看诊,最后验血结果出来,是病毒感染引起的高烧,需要挂水。
“我自己去吧,我已经好多了。”
颜春晓实在不想麻烦段寻,但其实,最麻烦的那一段已经过去了。
“你一个人能行?”
“当然行,这有什么不行的?”
“输液室在哪你知道吗?”他问。
颜春晓心觉这是个送分题,可是一转身,看到大厅和走廊里往来的人群如密蚁一样涌来,脑袋一阵晕眩,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