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不见了,以她的性子,一定会当成自己的事情来着急。
员工表彰大会结束之后,段寻没有参加聚餐,提前离开了酒店。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拨通了颜春晓的电话。
电话很久没有没有人接,正当段寻准备挂断时,那头的颜春晓忽然接了。
“喂。”她的声音有气无力。
“在哪?”他问。
颜春晓还没回答,就听听筒里传来一个男人愤怒的声音。
“你身为心理医生,怎么可以血口喷人呢!”
--
颜春晓接起段寻的电话,刚说了句“喂”的功夫,就见钱岳鑫忽然朝她冲过来,那怒气冲天的样子吓了她一跳。
手里的手机“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屏幕碎得四分五裂。
“别激动!”钱岳鑫身后的民警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你先别激动!”
“我怎么能不激动呢!这样血口喷人太过分了吧!”钱岳鑫瞪着颜春晓。
颜春晓捡起地上的手机,沉了一口气:“钱先生,我并没有要诬陷你的意思。因为美含不见了,所以我报了警,而我刚才和警方说的,都是美含亲口告诉我的,我没有半字虚言,如果你不相信,我有录音为证。”
“怎么可能?”钱岳鑫脸上的愤怒转化为不可置信,“怎么可能呢,美含怎么可能说我对她…”
他的话音止住了,脸颊和耳廓因为羞愤而涨得通红。
“好了,你们也别争辩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孩子,只要孩子平平安安回来,你们还怕问题说不清楚吗?”一旁的警察说,“我们现在已经在调查这附近的监控了,也出动警力去帮忙找人了,所以你们别着急也别吵吵,安静待着,不要添乱。”
颜春晓和钱岳鑫同时点了点头,但望向对方时,又冷了脸。她尚不能确定他的真面目,而他又觉得她污蔑他,彼此看不顺眼是情理之中的。
警察局办公室不停的有电话响起来,民警们忙得脚不着地,没人再管他们两个大人了。
颜春晓心里一团乱麻,神经也是绷得紧紧的,生怕有不好的消息传来。
“颜医生。”这时,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颜春晓转头,看到段寻正从门口进来。他穿着黑色的正装,一身沉稳,看向她的目光也是沉稳的。
她一时没了反应,脑海里各种思绪碰撞,最后定格的,是她第一次见到他时的那个场景。那天晚上,他也是这样忽然出现在她的眼前,带着一身与这个警局格格不入的高贵气质。
不过,那时候她还看他不顺眼,现在,他的出现却能给她心安的感觉。
“你怎么来了?”
段寻没答,只是问:“没事吧?”
颜春晓想了想,想起手机摔坏前正在和他通话。
“没事,刚才手机不小心摔了,所以电话断了。你就为这事儿特意来的?”
段寻应了声,目光看向一旁的钱岳鑫,钱岳鑫也正好看向他。
“段总?”看清楚来人之后,钱岳鑫猛地站起来,“段总你怎么来了?今天不是公司有活动吗?”
“我听说了你的事情,正好我和颜医生也认识,就过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颜春晓和钱岳鑫又互看了一眼。
“我女儿不见了,现在我们除了等,也没有其他办法。”钱岳鑫说。
“她有没有常去的地方?”段寻看着钱岳鑫,“或者她很想去但平时都不会去的地方。”
“她平时就在家和学校往来,两点一线,没有其他常去的地方,至于想去但不会去的地方…”钱岳鑫想了想,“倒是有那么一个。”
第34章 若白7
钱岳鑫说的那个地方,是白湖小区,郭丽嫁给钱岳鑫之前,她与女儿刘美含两个人一直都住在那里。
白湖小区在五和路边上,那个地方算是环城的贫民窟,一直很破败,前两年赶上了拆迁,原以为情况会有所好转,可是,好景不长,施工队进场轰轰烈烈地搞了一阵之后,开发商忽然资金链断裂,无力继续投资建设,项目也转不出去,成了烂尾楼。
段寻的车停在五和桥下,因为前面的大路被乱石堆砌,杂草丛生,已经窄得连自行车都很难骑进去了。
颜春晓先推门下车。
她踩着一块较为平整的水泥石板,站定在路口,放眼望去,整个小区一半是拆得七零八落的老房子,一半是萎靡不振的烂尾楼,天边破败的灰云,连着这人间的荒芜,就像是末日现场。
颜春晓想起了那个被狂风扫过的梦境,梦境之中闪过的一幕一幕,和此时的场景是那么相像。
她忽然感觉到一阵晕眩,双腿不自觉地微颤起来。她往后退了两步,抵着段寻的车,以车身做支撑,才勉强没有跌倒。
“怎么了?”段寻一下车就察觉到了她的反常。
她低垂着头,微阖着眼,脸色有些苍白,好像看到了不该看的,受到了什么视觉冲击。可段寻四处留意了下,周围除了房子和泥石之外,并没有其他东西。
“颜医生?”
“没事。”颜春晓摇摇头,缓和一下之后,睁开了眼,“我只是在想,这里这么荒凉,一般成年人都不太敢单独过来,美含会到这里来吗?”
“初生牛犊不怕虎,无知者无畏,她还小,很多方面也许还考虑不到。找找吧,来都来了。”
颜春晓“嗯”了声,跟着段寻上了桥。
桥的护栏上“五和”两个字已经很模糊了,桥梁下的那截河面上,浮萍肆意蔓延,已经占据了整个河道,空气里恶臭阵阵。
颜春晓下意识地掩了一下鼻子。
走在前头的段寻忽然转过身来,递给她一块手帕,示意她用手帕捂着口鼻。
颜春晓看着他手里这块洁白的手帕,想起来上次他给她包扎伤口的那块手帕还在家里呢,她洗干净了之后,一直忘了还。
“还不拿着?”段寻催促。
“谢谢。”颜春晓接过来,将手帕轻轻地盖在鼻尖上。
手帕的质地柔软而亲肤,上面凝了一股很温和的皂角香,这味道渐渐缓解了颜春晓的眩晕感。
段寻依然稳步走在前头。
颜春晓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心头生出一股暖意。眼前的灰暗和破败因为有他在而变得不再可怕。
这个男人,初见时好像很生冷,熟悉了又让人觉得如沐春风,举手投足之间,既有绅士的儒雅,又有亲和的周到,真难得。
颜春晓正出神,没注意到五和桥最后的两级台阶上都是青苔,她一脚落地,鞋底瞬时打滑,整个人往前倾了出去。
“啊!”
--
段寻刚大步避开桥上的青苔,准备提醒颜春晓注意,就听到耳边一声惊慌的尖叫。他回身,只见那个女人笔直地朝他扑了过来。
他下意识地扬手,摁住了她肩膀和后腰。
两人抱了个满怀。
颜春晓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她倒不是怕真摔着,只是觉得此时的姿势太过危险了。因着刚才那一滑,她和段寻鼻尖对着鼻尖,中间要不是有块手帕隔着,他们就该吻到一起了。
周围静谧无声,天色又暗了一个度,但两人之间的空气却忽然清甜起来,或许,是那方帕子的作用。
“怎么?扭到脚了?”见她不动,段寻问。
“没…没有。”颜春晓立马从段寻的臂弯里撤出来,避开脚边的青苔,原地站稳,“对不起啊,我刚才没注意滑了一下。”
“没事。”段寻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这里路障多,你自己小心。”
“嗯。”
接下来的路,段寻为了照顾她,脚步放得很慢,颜春晓也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生怕再有个尴尬的磕碰。
两人穿过杂草丛生的小道,又穿过了乱石堆,才走进那最高的一幢楼。
天已经黑了,楼里更黑,四面空空的窗户里有风刮进来,发出细微而摄人的响动。
“我们一层一层找吗?”颜春晓问。
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语气里的依赖,明明,段寻只是陪她过来找人而已,她却总指着他能帮她出谋划策。
“刚才钱岳鑫说了,郭丽和刘美含以前住在这个小区的七楼,如果刘美含真的来这里了,那么她应该会去七楼。”段寻说。
颜春晓点点头,他判断的很有道理,不然的话,刘美含出现在这里毫无意义。
“那我们先上去找找。”
颜春晓说着,着急迈步,因为太黑视线不好,她不知又踩到了什么,只觉得脚底被一个圆滑的硬物咯了一下,人就往前撞了过去。
段寻站在那里,猝不及防就被磕到了肩膀,他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后背一软。
他低头,看到颜春晓的胳膊箍在他的腰上。
“啊啊啊,不好意思。”颜春晓都快丢脸哭了。
今天这是中邪了吗?
她连忙松开了环在段寻身上的手,可哪知重心还没有调整好,又往边上崴了一下。
段寻把她扶住了。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她强调,“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吃你豆腐的。”
段寻笑了。
黑暗里,他的笑容透着别样的光彩。
“我可没有这样想。”他说。
颜春晓的脸更烫了,她握紧了手里的那方帕子,鼻尖都是他的味道。走了这一路,她身上已经有了汗意,可是,他身上的味道却依然是干爽的味道。
段寻拿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
光亮起来的那一瞬间,他忽然牵住了她的手。
“跟着我走。”
--
颜春晓只觉得周遭的风声都模糊了,耳边只有他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她跟着他机械地走了两步,整个人僵硬地不像话。
段寻时不时回过头来看她一眼,照顾着她的步伐。可她低着头,却不敢看他。
颜春晓的双颊像是被点了两把火,手心里的那块帕子,都快被她的手汗浸透了。幸而这点情绪,全都隐在了黑暗里。
“段先生。”她稍微挣了挣。
他们两人这样手牵着手,就算是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也终归是不妥的。
段寻感觉到了她的局促,他微微松了下手。
“怎么?觉得是我吃你豆腐了?”他的声音轻松随意,用开玩笑的方式化解了她的尴尬。
“不不不,我不是这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我…我也没什么意思。”
“行了。”他不逗她了,直接把开着手电筒的手机递给颜春晓:“你拿着,给自己照路。”
他记得,她的手机在警察局的地板上摔坏了。
“那你呢?”颜春晓问。
“我不用。”
他说着,把手机塞到了她的手里,继续往上走。
两人一前一后,借着手机里微弱的光,慢慢向上。因为施工进度拖延,每一个楼层都还是毛坯,空气里粉尘很大,那斑驳的墙体和黑漆漆的窗户口子,让人如临鬼片现场。
上到七楼,颜春晓已经像脱了水的青菜,毫无生命力,只剩气喘声此起彼伏。
段寻接过手机的时候,扶了她一下。这次她没挣,而是认命般支着他的胳膊,借力调整呼吸。
“平时很少运动?”他用手电筒的光虚虚地晃了一下她的脸,她的刘海凝了汗,一撮一撮地贴着额头,脸色倒是红润了不少。
“嗯,没时间。”
“没时间?”他语调平淡地反问。
颜春晓立马心虚:“好吧,是我懒,是我不够自律。”
“这句听着诚实多了。”
颜春晓有点囧,正想和他深入探讨一下运动与自律这个话题,耳边忽然传来“噗”的一声,像是砖头倒地扬起粉尘的声音。
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看来,这里真的有人。
“美含?”颜春晓大声地唤了一声。
空阔的楼层里回荡着颜春晓的声音,但并没有人应答。
“美含,你在这里吗?”她继续问,“美含,我是春晓姐姐,你在这里吗?”
回声被风吹散了,也没有应答。
段寻环视了一下四周,对她使了个眼色。两人朝着刚才传来声音的那个小房间走过去。房间在最东边,连着客厅,面积就是普通浴室的面积,不大。
颜春晓一走到门口,就看到角落里瑟缩着的那团小小的黑影。黑影垂着头,长发散在面前,随风轻轻晃动。
“美含?”
“…”没有任何动静。
“美含是你吗?”
那团黑影动了动。
段寻将手电筒照向她,角落里的小女生借着光昂起脸,那张苍白的小脸沾着泥灰又配着无神的大眼,被光一照,就像恐怖电影里人偶娃娃一样,特别吓人。
颜春晓悄悄地往后退了一步,一脚踩在段寻的鞋面上还不自知。
段寻沉了口气,收回脚,略带安抚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别怕,是她。”
第35章 若白8
“美含!”
颜春晓朝刘美含走过去,她依旧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双膝,那样木然地看着她,好像很疑惑他们为什么会找到她。
段寻随着颜春晓走到刘美含的面前,他先瞥见的,是刘美含身边的那个水瓶。她带了水,说明来这里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计划。
“美含,你一个人跑到这里来多危险啊。”颜春晓蹲在美含面前,用手指抹了一下她脸上的灰,“走,我们带你回家。”
她说着,想把坐在地上的美含扶起来,可是,孩子像被定在了那里似的,一动不动。
“美含,你听话,跟我们回家。”
“姐姐,我的家在这里。”美含看着颜春晓,空洞的眸子里忽然有了一丝神采,“我和妈妈,以前就住在这个小区。”
“我听说了,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刘美含语气笃定。
颜春晓莫名被这孩子的气场震慑,她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段寻,段寻安静地站在一旁,朝她使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我只有这里一个家。这里有我最怀念的时光,虽然,那个时候妈妈没有钱,我们只能窝在这么小的屋子,吃在这里,睡在这里,上厕所也在这里。大家都说这对母女没个男人依靠过得好辛苦,可我一点都不觉得苦。因为那个时候,妈妈把她最好的一切都给了我。”
美含的声音不似她孱弱的外表,很有力量。
颜春晓听着听着,忘了此时身处的环境,心也跟着静了下来。
“那个时候,妈妈最不喜欢夏天,因为我们家没有空调,常常又闷又热,晚上都睡不着觉。但其实,我一点都不讨厌夏天,我甚至有点喜欢夏天。我喜欢和妈妈一起躺在床上吹电扇,我喜欢她给我摇扇子讲故事,我最喜欢的,是每个周六晚上她带来的那支甜甜的冰激凌。”
美含忽然扬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冰激凌的形状,然后看向段寻。
“就是最简单的最便宜的那种冰激凌,不是哥哥买的那种带巧克力和果仁的那种,虽然你买的也很好吃,但是我觉得妈妈买的是最好吃的。”
段寻不出声。
刘美含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垂下头去。
“那时候,妈妈是我的一切,我也是妈妈的一切,我们两个人真的过得很幸福。可现在,什么都变了。”
窗外风声“呼呼”作响,结在窗口的那张蜘蛛网在光影里摇晃,好像随时会破碎,又好像早已经破碎。
“都是因为那个人。”刘美含的声音低下去,带着若有似无的恨意,“我不想再见到他。”
颜春晓有点心疼,她伸手将美含揽进怀里。
“你别怕,我会帮你,我们都会帮你,什么都会过去的,什么都会好起来的。”
刘美含将下巴支在颜春晓的肩膀上,散乱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表情,她不再出声,就那么默默地靠着,乖顺如小羊羔。
段寻低头,俯视着这抱在一起的一大一小。微光下,这画面明明应该是感人的,可他怎么看,都觉得似乎少了点什么。
或许,是一个太过真挚,而另一个,又太过敷衍。
--
刘美含一天没有吃东西,再加上长时间的蹲坐,起身的时候已经站不稳了,是段寻背着她下楼的。
颜春晓跟在他们身后,看着这瘦弱的女孩伏在那宽阔的后背上,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滋味,那滋味类似感动,又比感动更复杂。
离开白湖小区之后,段寻和警局通了个电话,表示人已经找到了。赶往警局的中途,他们先找了一家餐厅吃了点东西。
刘美含心事很重,也没有什么胃口,随便扒拉了几口就放了筷子。
“你不再吃点?”颜春晓问。
她摇摇头。
“你在担心什么?”
她又摇摇头。
“等下会见到那个人。”颜春晓握住美含的手,“但是你不用担心,他不会拿你怎么样,我们都会保护你的。”
刘美含这才“嗯”了声。
钱岳鑫因为被指控猥亵,还被扣在警局的审讯室里,他见到美含平安无恙,先是松了一口气,继而激动地大喊大叫。
“美含。你可不许撒谎,你和他们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刘美含不敢看钱岳鑫,往颜春晓的身后躲了躲。
“美含…”
“好了,别嚷嚷。”民警打断了钱岳鑫的话,“你可别威胁她,该了解的情况我们会了解的,你别多嘴!”
钱岳鑫不出声了。
值班的民警带着刘美含进了另一边的审讯室,因为担心她一个人会害怕,警察特许颜春晓陪她,可即使颜春晓陪她,也并没有什么用,整个过程,刘美含垂着头,一言不发。
这样的情况,就和她第一次到“一春”心理咨询室一样。
警察没办法,只能让她们先回去休息,等联系上郭丽之后再说。
颜春晓带着刘美含从审讯室里出来,发现段寻还坐在大厅里。
“你怎么还没走啊?”颜春晓问。
“送你们回去。”段寻说着,看了刘美含一眼。
颜春晓懂他的意思,立马说:“今晚就让美含去我那里,她一个人回家我也不放心。”
段寻点点头。
三人出了警局,段寻把她们送到颜春晓的小区门口,下车的时候,他把她叫住了。
“颜医生。”
“嗯?”颜春晓扶着正要关上的车门,看向他。
段寻停顿了一下,原本要说的话卡在喉头,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
“怎么了?”颜春晓诧异。
刘美含站在颜春晓的身边,也隔着车窗的缝隙默默地看着他。
“没事,早点休息。”
颜春晓笑了一下:“好,你也是,今天谢谢你了。”
车门合上,颜春晓拉着美含往后退了几步,看着段寻的车原地掉头离开。
“走吧。”她对美含说。
美含没动,只是遥遥地望着段寻离开的方向,眼神里扑扇着微光。
“怎么了?”
“他喜欢你。”
美含笃定的声音被风吹进颜春晓的耳朵。
--
颜春晓站在厨房里,锅里的水“噗噗噗”地沸着,她抓着一把面,却迟迟没有下。
“他喜欢你。”
美含的声音像魔咒一样不断地在她耳边回响。
怎么可能?
段寻怎么可能喜欢她呢?人家可是要什么有什么的富家子弟,而她,不过是一个要什么没什么的心理医生,他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颜春晓掀开了锅盖,把面丢进锅里。
面条遇着沸水,瞬间就软了,她拿筷子拨了拨,望着水面上浮起的那层白色泡沫,思绪莫名又飘远了。
她想起了段寻握住她的手时掌心的温度,想起了他背着美含下楼时那个背影…
“诶,想什么呢!”
颜春晓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关了锅子的火,将面捞出来,用冷水淋了一下,准备给美含炒面。
刚才在餐厅,美含没怎么吃东西,虽然这会儿她也没有喊饿,但是,颜春晓听到了她的肚子一直在“咕噜咕噜”的响。
这孩子太过内敛,除了在烂尾楼里那段推心置腹的话之外,她几乎没有表达过自己的情绪。
面炒完之后,颜春晓装了两盘,端出来放在餐桌上。
她走到客房那边,敲了敲门。
“美含。”
屋内没有动静传出来。
“美含?”
她又敲了几下,还是没有回应。
颜春晓拧开门把,推门走进去,发现美含伏在书桌上,已经睡着了。台灯的光落在她的头心,显得她的头发更加的枯黄。
“美含。”颜春晓走到她的身边,轻轻地按了一下她的肩膀。
美含睁开了眼睛,目光短暂失焦了几秒之后,看向颜春晓。
“我给你炒了面,吃点东西去床上睡。”
美含点点头,支着胳膊站了起来。
她的胳膊下面,是一个画着各种涂鸦的本子。
“你喜欢画画?”
颜春晓想起当初那幅作为心理测验的房树人画像,她虽是模仿壁画的,但画得真的不错。
“嗯。”
“那很好啊。将来可以朝着这个方向发展嘛。”
颜春晓说着,拿起了美含的画本,想将上面的画看清楚,可她刚触到画本,就被美含抢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