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快速绕过安栋和凌青菀,径直往里走。他脚步飞快,完全当没瞧见凌青菀。
凌青菀想见礼,都没机会。
她暗地里舒了口气。
安栋觉得他二哥素来如此,也没有多想,带着凌青菀,继续往外走。他继续刚才的话题,吹嘘自己的记忆力。
凌青菀又被他逗笑了。
两人往外走,凌青菀问了很多大表嫂的病情。
大表嫂的病情,太医们诊断的时候,安栋都在旁边。他卖弄他的记忆力,故而一点一滴告诉凌青菀。
***
第020章祝由
第020章祝由
凌青菀跟着安栋,到了他的院子里。
飒飒寒风更烈了,窗棂、门扇咯咯作响。正屋与东次间相连的银红色毡帘,被透进来的风吹得摇曳款摆,如水纹荡漾。
屋子里放了防寒帘幕,地龙温暖如春。
安栋让丫鬟把那只黑猫抱过来。
黑猫已经成年了,安静依附在丫鬟的臂弯。它通体黝黑,毛发凉滑温软,一双眼睛熠熠,似绿色的宝石,发出清冽又高傲的碎芒。
是只孤傲的猫。
“这猫真好。”凌青菀赞叹,“玄猫乃辟邪之物,宫里的贵人们喜欢养,只是寻不到毛发这样纯黑的猫。”
“是吗?”安栋不知道,微微讶然。他见凌青菀双眸发亮,看着那猫垂涎,就笑道,“菀儿可喜欢?若是你喜欢,抱回去无妨的。”
安栋非常爱惜这只猫。
但是只有妹妹开口,他也会毫不犹豫给凌青菀的。
安栋有很多亲近的女孩子,但是凌青菀血缘最深,关系最近,他什么都舍得给凌青菀。
他生性就大方,又疼爱妹妹。
凌青菀轻轻咬了下唇,有点犹豫。她既想要,又怕夺人所好。她沉吟一瞬,然后道:“猫是尊贵的东西。我抱一下吧,若它也喜欢我,我就抱走;若是它不愿,就算了。”
安栋笑:“那你试试看。”
凌青菀说得不错,这猫的确有点脾气。
安栋这满屋子丫鬟,除了正抱着它的紫榆,其他都被这猫挠过。就连安栋自己,手上也是血痕累累。
它着实太美了,从外形到神态,都似位慵懒又妩媚的佳人,所以安栋舍不得丢,当祖宗一样供养着它。
现在,它已经不挠安栋了。
但是其他人,仍是绕不过去。
“你小心些…”凌青菀伸手去抱的时候,安栋连忙提醒她。
凌青菀颔首。
她素白的手,柔软凉腻,从黑猫的小腹处伸过去。那猫胡子微微动了动,然后轻垂着眼帘,温顺乖巧任由凌青菀抱过它。
安栋满屋子的丫鬟,都惊呆了。
“这猫居然不挠表姑娘…”
“表姑娘厉害呢。”
“三少爷这会子大方,回头要心疼哭了。”
丫鬟们悄悄腹诽,都惊讶看了过来。
安栋既惊讶又喜欢,笑着道:“菀儿,初五喜欢你。你抱回去玩吧。”
这只猫,是去年八月初五得的,故而取名叫初五。
“初五…”凌青菀轻轻抚摸着这猫的毛,呢喃着这名字。
猫儿似通了人性,嗷呜一声,似乎在回应凌青菀的呼喊。
安栋和他的丫鬟们,更是吃惊了。
“这猫…它和表姑娘有缘呢。”丫鬟紫榆道,“它平素不是挠人,就是不搭理咱们。到了表姑娘怀里,乖巧得讨喜。”
此刻的初五,仿佛没了方才的傲气,一脸温顺依偎在凌青菀怀里。
凌青菀很喜欢。
“三表兄,多谢你馈赠至爱。”凌青菀道,“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有的,也可以给你。”
“咦,从前看中我的东西,都是哭闹着要去,如今怎么同我客气起来?”安栋笑道,然后溺爱的摸摸凌青菀的头,“送你了,只要菀儿喜欢。”
凌青菀矜衿欢喜,对安栋笑,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小糯米牙。
安栋也很高兴。
这只猫,凌青菀就一直抱着,用它的肚子取暖。
猫儿也乐意让凌青菀取暖,乖乖躺在她的手上,眼神仍有几分清傲,亦有几分温顺。
“我从前好像也养过猫,还养过狗。”凌青菀想。
但是,现在她的猫和狗好像都不见了,不知道怎么回事。
也许,根本没有养过,只是她的错觉。
反正最近的错觉太多了,凌青菀都有点麻木。
管它呢。
“…大表嫂和大表兄感情好吗?”凌青菀突然问安栋。
安栋笑道:“可好了!大哥很疼大嫂的,每每回来,他们俩都是黏在一处,娘都不让我们去叨扰。成亲四年还如胶似漆的。
就是上次,大嫂听说大哥训练将士时,胳膊意外的受了点轻伤,难过了好几天。”
凌青菀心头陡然就明白了。
她问:“大表兄什么时候回京啊?”
“明年三月。”安栋道,“你怎么问这个?”
大表兄今年二十二岁,比凌青菀大很多,和凌青菀不熟。从前,凌青菀有点害羞,到了安家也只是和安栋玩得比较好。
她突然问起自己不熟悉的大表兄,让安栋有点不解。
“…你能给信阳府写封信,让大表兄尽快赶回来吗?”凌青菀问安栋。
“不行啊,军中自有军中纪律。大哥在京西南路的刺史军营中,不像二哥当初在舅舅军中。军中有规矩,什么时候有假,才能走。”安栋道。
军中纪律严明。
当然,也可以告假回家的。特别是像大表兄安枫,乃是二品大员的儿子,他想要回家,信阳刺史不敢为难他。
只是,姨父经常教导孩子们,在外要谦虚好学,谁敢打着尚书府的名头招摇,就要家法伺候。
安栋兄弟几个,还是很怕姨父的。
所以,安栋不敢私自写信,让大哥回京。
他知道凌青菀的意思,是让大哥回来看大嫂。只是,大嫂生病有太医呢,大哥能顶什么用?
“你让大哥回来吧。”凌青菀道,“这件事瞒着姨父姨母,更要瞒着大嫂。一旦大哥回来,大嫂的病就好了。”
安栋失笑。
他觉得凌青菀此刻,也像个孩子。
这话,就特别孩子气。
“大哥又不是大夫。”安栋道,“他回来,除了着急,也于事无补啊。菀儿放心吧,汝宁长公主也派人去寻找有名气的神医,大嫂的病迟早要痊愈的。”
凌青菀微微垂眸,轻轻抚摸着怀里的猫儿,低声道:“三表兄不是才说我会医术,此刻又不相信我啦?”
她甚是委屈。
安栋忙道:“没有,我相信菀儿的。”
他为难想了想,“只是,大哥回来做什么呢?他无故回来,爹娘要骂我的。我现在整日不去学堂,我爹也睁只眼闭只眼。若是犯了大错,往后就难得这么清闲了。”
他是怕受罚。
凌青菀就笑了。
她抬眸,眼波清湛,似不谙世事的天真,看着安栋道:“三哥,你知道祝由吗?”
安栋点点头。
祝由是巫术之一,常用在医学上,用符咒来消除疾病。在乡下,祝由婆比赤脚大夫还有灵验。
但是,城里的郎中医术更好,所以大家比较相信郎中。
凌青菀突然提到祝由,让安栋愣了下。
“《黄帝内经》,是比较古老的医书,里头提到过‘祝由术’。如今,祝由早已被人怀疑,但是我学得点皮毛。
你瞧,大表嫂的病,久治不愈,太医们方法都尝试遍了,兴许换个法子能好。假如你听我的话,我用祝由术让大表嫂好起来,岂不是你的功劳?”凌青菀笑道。
安栋愕然。
“你会祝由术?”他反问凌青菀。
凌青菀肯定点点头。
安栋就往她脸上瞧。瞧了半晌,也看不出她到底是说真的,还是胡编。
“我当然想大嫂病愈的。”安栋最终道,“她一日日消瘦,看着很可怕。但是你的祝由术,为什么非要大哥回来?我来代替,不成么?”
安栋非常在乎家人。
像他大嫂,也是他的家人之一,他也为嫂子的病提心吊胆。不过,照如今这么拖下去,吃药没什么起色,大嫂的病只怕凶多吉少。
已经请了好几位德高望重的太医,还是无效。
接下来,能碰到比太医更厉害的大夫,就要靠运气了。而运气这种东西,比祝由还要玄乎。
“你不成!”凌青菀道,“必须要大表兄,而且要他在十五之前赶回来,且要死死瞒住家里和大表嫂。”
“为什么是十五啊?从信阳到京里,去信就要五六日,再回来就也要二十天。今天都初二了,十五不能赶到的啊。”安栋道,“干嘛还要瞒住家里?”
“祝由是很神圣的。”凌青菀道,“现在我不能告诉你。你若是信我的,就立马给大表兄写信,越快越好。”
安栋狐疑看着她。
凌青菀的话,安栋半个字都不信。
然后,凌青菀又道,“你去信这段日子,家里仍会给大表嫂请大夫的,又不耽误她治病。多个法子治好她,难道你也不愿意尝试吗?”
这话,彻底打动了安栋。
的确啊,给大哥写信,无非是将来安栋挨骂,却不影响大嫂治病,甚至还可能真的是另外一个法子。
万一凌青菀的祝由真的有效,那么大哥默默回来,大嫂痊愈,父母岂不是要对安栋刮目相看?
安栋的确没有雄心壮志,不像他两个哥哥能吃苦。但是,每个人都喜欢一鸣惊人的感觉。
安栋心思就活泛了。
他当即坐到了凌青菀身边,紧紧挨着她,低声问道:“菀儿,你先告诉我,到底怎么祝由?若是我瞧着有趣,我都依了你的。”
凌青菀说祝由是神圣的,故而安栋的声音很轻,生怕惊扰了这份神圣。
凌青菀微笑。
屋子里的光线微黯,丫鬟们都站在远处,只有安栋挨着凌青菀,似亲密的恋人。
她脸上,有种朦胧的光,让她的神态格外庄严神秘,安栋竟然在心头对她产生了种信任和膜拜。
凌青菀刚要解释,突然东次间的银红毡帘一挑,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进来,携带凛冽寒风。
是二表兄安檐。
凌青菀愣了下。
安檐瞧见他们俩,靠得那么近,似耳鬓厮磨、喁喁情话,顿时脚步就愣在那里。
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安栋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举动僭越了,还笑嘻嘻道:“二哥,你怎么过来了?”
第021章朴质
第021章朴质
安檐陡然而至,凌青菀着实没想到。
自从知晓母亲和姨母的打算后,凌青菀看到安檐,心里就发凉,恨不能立马起身避开。
不过,这是安家,凌青菀若是起身离席,不免骄纵。故而,她收敛好情绪,静静微笑,不露异常。
安檐的怔愣也是一瞬。
而后,他踏进东次间,表情清冷对他弟弟安栋道:“我下午和几个朋友去打马球,上次你借走我的那根鞠杖,还要用吗?”
“不用。”安栋笑道,然后喊了一个小丫鬟,“去里屋把那根鞠杖拿出来。”
安檐是来拿自己东西的。
安檐此人,寡言冷漠,看上去似块冰。
凌青菀打量他一眼,心突突的想:“他的心一定也是冷的。若是嫁给他,要捂热他这么个人,需得多累啊?”
她想要找个知冷知热的男子,呵护她,而不是让她处处迁就。
想到此处,凌青菀不着痕迹叹了口气。
很快,安栋的丫鬟把鞠杖拿了出来,交给了安檐。
这是根很普通的鞠杖,弯月鞠杖头,白木杖身,朴实简单。
京里流行打马球,鞠杖是打马球的必备器具。京里的贵族们,喜欢装饰他们的赛马和鞠杖。
像鞠杖,杖身镀金,杖头、杖尾装饰宝石,璀璨华贵。
像这种普通的鞠杖,已经不常见了。
凌青菀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她起身很喜欢简单干净的东西,安檐用这么质朴的鞠杖,凌青菀没想到。
正巧,她和安檐的眼神撞到了一处。
安檐捕捉到了她的好奇,犹豫了下,似乎想说点什么,可最终仍是冷着脸,拿着自己的鞠杖出去了。
“我二哥打马球,只赢不输。我几个朋友都说,他的鞠杖是施了法的,所以我借过来玩了几回。”安栋笑着跟凌青菀解释。
凌青菀失笑,点漆眸子含笑,问道:“赢了吗?”
“赢了!”安栋高兴道,“你别看他那根鞠杖不装饰,实则很重,比我们的鞠杖重多了。我拿到手里,心想完了,定然挥不起来。
最后上场,挥起来的确费劲些,可是百投百中,真是神物!让他送给我,他不肯,我就赖着不还他。”
凌青菀忍俊不禁,笑靥明媚。
安栋很孩子气。
“…君子不夺人所好。”凌青菀道,“你若是喜欢他那根鞠杖,问他是在哪里打的,自己去打一根,不是一样?”
“他从太原府军中带回来的。”安栋懊恼道,“难不成我专门跑去太原府打鞠杖?我爹非要骂死我。”
安家想从太原府弄东西回来,不是难事。可是马球终归只是玩物,千里迢迢去弄鞠杖,的确会挨骂。
玩物丧志呢。
“上次听我娘说,过完年要二表兄送我们几个去太原府,给外祖母拜年…”
“真的?”凌青菀尚未说完,安栋便神色大喜,“那太好了!我一定去!”
凌青菀又笑起来。
安栋心情不错,眼眸璀璨明亮,跃跃欲试。
他心情很好,凌青菀又趁机道:“你打算给大表兄写信么?假如大表嫂病情有变,咱们可就去不成太原府了。”
安栋心想:对啊,还要一个月就过年了。假如大嫂不能痊愈,他们怎么可能去太原府呢?
谁还有心思去玩?
不仅仅太原府过不了,年也过不好的。
安栋非常喜欢热闹。
“好,我来写。”安栋咬牙道,“要怎么做,你告诉我。假如出了事,你也要帮我顶些。”
凌青菀哈哈笑起来,道:“好,我帮你!”
她第一次这么开怀大笑。
她甚至亲自帮安栋磨墨。
安栋就看到她的手,纤细白皙,似块无瑕的玉,隐约泛出清辉。安栋从来没见过这么细嫩的手,当即捉住了她的手。
凉软细滑,像上好的绸缎。
凌青菀一怔,差点打翻了墨盒。
“做什么?”她神色一敛。
安栋惊喜笑道:“菀儿,你的手真软,像绸子一样。”
他眼神纯净,没有半点杂色,单单是瞧见了稀罕东西的惊喜,没有色|欲。
凌青菀笑也不是,恼也不是,只是踮起脚尖,重重拍了下他的额头:“好好写字。再分神,我就要拿戒尺打你!”
再柔软的手,也是有几分力气的。
安栋的额头被她打得一阵刺拉拉的疼,轻轻吸了口气,果然不敢再走神,按照凌青菀的意思,给信阳写了封信。
信的内容,都是凌青菀口述,安栋书写的。
在信中,安栋让他的长兄安枫腊月十五之前,必须赶到京城。然后,又着重写了大嫂的病情。
“菀儿,是不是有点过重?”安栋看完,觉得写信应该对病情轻描淡写才对。
可是凌青菀的口述,是把大嫂写得病入膏肓。
大哥瞧见这封信,肯定要吓死了。
字面上就病入膏肓,又明知半个月赶不到京城,还如此要求,大哥只怕以为大嫂真的不行了。
“…要不,重写吧?”安栋自己读了一遍,感觉不妥。
凌青菀却笑道:“放心吧,这样才管用。祝由术神秘,不能妄议。”
她堵住了安栋的话头。
安栋就不再说什么。
而后,凌青菀亲眼瞧见安栋把书信封起来,再喊了管事,动用姨父的关系,把这封信十万火急送到信阳府去。
安栋反复叮嘱管事,不准告诉大人。
凌青菀松了口气。
她再三叮嘱安栋:“这事,你也不用告诉姨父姨母,更别告诉大表嫂。否则,大表兄回来也无用,到时候你就白费劲了,还要挨骂。”
安栋只是单纯,又不是傻子。
凌青菀说的,他都明白,于是他点点头:“放心放心,祝由术神秘莫测,我岂敢乱说话?”
万一不听凌青菀的话,大嫂的病不得好,安栋也难受。
大嫂像他的亲姐姐一样。
况且,大嫂总是不好,安栋过年也不能出去玩,太原府也去不了呢。
两人这边忙碌了半天,把信神不知鬼不觉送出去,已经到了晌午。
姨母那边,派了个大丫鬟过来请凌青菀和安栋去吃午饭。
外头仍是寒风呼啸,吹得衣袂飘扬。
凌青菀跟着安栋,去姨母的正院用午膳。
她进门的时候,姨母瞧见凌青菀的面颊,被寒风吹得泅开了一抹冷红,让她皎皎眉眼更是璀璨妩媚。
她穿着的风氅,宽大厚实,越发衬托她腰身纤柔曼妙,娴静里透出雍容。
她手里抱着那只黑猫,映衬得她肌肤欺霜赛雪的白皙。
“菀儿真是长大了。”姨母心想,“现在是个大姑娘了。”
从前的凌青菀,五官精致,清秀里带着几分稚嫩。如今,纤细的腰身开始玲珑有致,眉眼也多了份娇柔妩媚。
少了女孩儿的青涩,添了女人的明艳。
姨母很满意。
“娘,太医给大嫂开了什么方子?”安栋一进屋,就问姨母。
姨母微笑的脸,顿时就添了几分愁色:“这次开了补中益气汤,说你大嫂乃是气虚脾弱。”
之前就有太医说过,周氏是脾弱。用药了之后,一点用也没有。
这次,虽然换了方子,但仍是照脾弱来治疗,不知道可有用。
姨母忧心忡忡。
“大表嫂的确是气血脾弱导致的腹泻,太医没有说错。”凌青菀笑着开口道,“姨母宽心…”
姨母冲凌青菀笑道:“你真的学得了医术么?”
凌青菀轻轻嗯了声,没有否认。
姨母道:“姑娘家学点医术,这是大本事。整日针黹女红,又有什么用?那些事,丫鬟仆妇都能做…”
凌青菀心底讶然。
她着实没想到,她的姨母竟有点“离经叛道”。饶是如此,姨母的想法,凌青菀很喜欢。
女子不能做官,读书用处不大,不过是陶冶情怀;琴棋书画,也只是风|月之顾;针黹女红,仆妇丫鬟们都能做,会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单单学医,哪里头疼脑热,都能明白,这才是有点用处的。
虽然世俗并不把女子医术视为美德。
姨母说,医术是大本事,这让凌青菀对姨母的好感更深了。姨母这一句话,就拢住了凌青菀的心。
“…你别助着她。”凌青菀的母亲对姨母道,“又不是请不动大夫,要自己学来做什么?”
若是从前,卢皇后在世,还能讨得她的欢心。
如今,卢氏姊妹去世,京里学医的风潮早已褪去。再去学,就显得过时,叫人嘲笑呢。
姨母笑笑,也不再说什么。
凌青菀和母亲用了午膳,再跟着姨母,去看了一回大表嫂。
大表嫂半躺在床上,撑起笑容和她们说了会儿话,凌青菀和景氏就告辞了。
凌青菀果然把那只黑猫抱回来,惹得姨母看了安栋好几眼。
大概是好奇安栋如此大方,舍得把这只猫给凌青菀。
景氏也很喜欢这猫。她伸手摸了下这猫,这猫立马要弓起身子发怒。
幸而凌青菀及时抚摸它,它才乖乖任由景氏摸了两下。
景氏也吓了一跳,不敢再招惹它。
从姨母家里回到昭池坊,已经申时末。
深冬的黄昏,来得特别早。刚到申时末,夜幕就悄悄展开。她们母女的马车进入自家街道的时候,和正巧出门的马车堵住了。
是辆四匹马拉着的宽大马车,几乎占满了坊里的整个道路。
这么气派的马车,除了新搬来的石官人,其他人也用不起。
两辆马车正巧遇到了,都进出不得。
“要不,我们走回去吧,反正就几步路。”景氏撩起车帘,瞧了眼外头,就对凌青菀道。
凌青菀颔首。
她们母女正要下车,对面马车上的人,先一步下来了。
一位身材颀长的年轻人,身姿矫健从马车上跳下了。他退到了自家的丹墀上,朦胧的灯笼光笼罩周身。
他穿着玄色风氅,被寒风吹得飘扬,气质雍容华贵。宽额深目,挺鼻薄唇,下颌的曲线纤柔,是个俊美非常的男子。
他的马车,被几个小厮拉着回了自家的门口,给凌青菀母女让出了道路。
凌青菀的马车,从石家门口路过。
景氏好奇,打起车窗帘,看了眼那个年轻人。
凌青菀也趁机瞧了眼。
而年轻人,并不看她们,神色淡淡,周身似萦绕着白雾,清冷,高贵,又影影绰绰,似樽雕像。
“他就是石庭啊。”景氏感叹道,“这样年轻,跟你哥哥差不多大。”
凌青菀点点头,道:“看着和哥哥差不多的年纪…”
“这位石官人,最近做了件大事,你听闻了不曾?”景氏突然笑起来,问凌青菀。
凌青菀整日在家,她从哪里听说?
“没有,什么事啊娘?”凌青菀问。
第022章情志
第022章情志
深冬的夜,遍地薄霜,似琼华曳地。
用了晚膳,凌青菀赖在母亲处歇息。
她和母亲并头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