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持不了了,程天籁从他手臂旁挤出去,两人擦肩相碰的时候,宋昂凛神,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程天籁转过头,他的眼里有读不懂的情绪。他没有很用力,天籁却感觉自己已被钳制。
她挣了一下,宋昂像是醒过来,很快恢复了平静。程天籁抽出手臂离开。宋昂在二楼看着她略显惊慌的背影,程天籁到大门口又停了一下,回头时短发漾出一道微弧。这是第二眼,他们的眼神交汇,他居高临下,她仰头对望。
曲凌坐在沙发上脸色不好,宋昂脸上薄薄笑意,“你这性子是要改改了。”
第二天程天籁又去了宛郊巷,开门的还是上次的小女孩,天籁给她买了糖果,问她叫什么名字,女孩很高兴,捧着糖果回答:“唐小念。”
“你又来看阿姆吗?阿姆在晒太阳呢。我小姨不在家,你不用担心她凶你了。”
程天籁看到妈妈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她的皮肤很多小褶,尤其是眼部周围布满了深浅的纹路。天籁猜想,大概是哭多的原因。
“妈。”
她没理,还是那副神态。程天籁想去握她的手,小念连忙说:“你不要碰阿姆好不好?上次她就犯病了,小姨不在,阿姆发病我按不住。”
手一抖,慢慢缩了回去,程天籁有点慌,自己一出现妈妈就犯病,连小念都怕,她很怕小念问,你不是阿姆的女儿吗,为什么她会不喜欢你呢?
“姐姐我跟你说哦,我小姨把阿姆照顾的很好,上次她凶你呢是怕你把阿姆带走,带走了,我们就没有钱了。”
程天籁明白了,每个月都会有两千块汇到账户,除了妈妈的医药费,这也是她们赖以生存的保障。小念满手的糖果,她紧紧握着,“我明年就上三年级了。”
程天籁点点头,她也笑,“我不碰阿姆,她就不会犯病了,我跟你小姨再好好商量,我不带走阿姆好不好?你好好念书,有没有考第一名?”
边说边笑,笑着笑着眼睛都湿了,程天籁把买来的水果放到椅子旁,“我会轻点声,不吵到阿姆睡觉的。我走了,把我的话告诉你小姨,我下次再来。小念再见。”
晚上程天籁提早去了“明月”,她找到黎苏,黎苏正准备去包间陪客,态度不冷不热的,“怎么了?”
“我能到你这边上班吗?”
黎苏一听便来了兴致,眉眼上翘,“哟,开窍了?”
“你这还需要人么?”
“要啊。”黎苏轻抬下巴,“做这行的永远不嫌人多。只是你想明白了?我做什么的你得弄清楚。”
她点头,“我弄清楚也想明白了,我需要钱。”
黎苏笑出了声,“你真可爱,这么嫩应该会招男人喜欢,不过啊,我可不敢收你。”捏了捏程天籁的脸,“‘明月’上上下下都心知肚明你是不能碰的,宋昂的态度撂的如此明显,让你去陪别的男人,除非我在这城市不想混了。”
“你还是多花心思去哄哄那个男人吧,他宠你,在这城市你便能呼风唤雨。”黎苏笑呵呵的,“年轻就这么几年,自己学聪明点,上班去吧,别来我这找存在感。”
黎苏的背影风姿无限,程天籁怔然望着,失了魂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补齐章,明天见。
今天阿逗说宋昂是温柔男,其实他是一只禽兽好吗?反正我是要把他打造成“兔牌鸭店”的头牌禽兽。
咬你咬你咬你 (╰_╯)#

直觉

第六章
黎苏走了很远还回头冲她笑了下,唇是焰红色,在迷离的灯光里格外刺眼。是要用青春交换那个男人的迷恋?这是一件莫须有的事情,她不想当真。
自上次休息,陆唯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程天籁了。正是十一长假,晚上生意太好,他没时间去找她。下班的时候去问,都说她不在。
陆唯的心空缺着,一点一点剥离开来,是无止尽的空虚,也是日渐明目的真心。他总是重复着一个梦境,纤瘦的背影,澄凉的眼睛,还有那头短发在他的梦里飞,清香绕鼻,痒痒挠心。
二十出头的男孩,感情是那么热烈而又不知如何表达。
后来是同班的小赵告诉他的,“程天籁啊,早就把班换成两点到早八点的了。”陆唯很惊讶,“什么时候换的?”
“我知道啊。”小赵嘿嘿笑,把他拉近了说:“我见过她,她在西街的‘尚林’。”
“尚林?”陆唯不相信,对方说是眼见为实,“上周我和朋友在那边玩,我真的看到她了。”
“尚林”也是声色场所,在西街称霸。陆唯渐渐明白过来,程天籁把班给换了,两点之前去尚林,然后再来“明月”,她做着两份工作,这在行业是大忌,她怎么一点都不想事呢!陆唯恼的不是这个,他有一种被拒之千里的感觉,他不是那么重要,这个意识一出现,陆唯便恨惨了她。
他决定去找她,看看她究竟在干些什么。不好的画面总是在脑海里蹿游,陆唯从没觉得夜晚如此难熬。
晚上十点,陆唯已经在附近等了三个钟头,他盯着“尚林”的门,没有看到程天籁进去,心中开始侥幸,也许是小赵骗自己的吧。
尚林的第一层是迪厅,声音震耳极了,陆唯摸索着去二楼,小赵说就是在这见到程天籁的。他迈上一个阶梯,心就狂跳一下。从玻璃门进去,有侍应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陆唯问:“你这有没有一个叫程天籁的女孩?”
侍应促了一下,摇摇头,“好像没有这个名。”
“她才来没多久,你帮我找一下行么?”陆唯比划着,“是短发,耳垂上有一颗红痣。”
程天籁的那颗红痣圆润小巧,像是镶在耳垂上的一颗红豆,饱满得似要破壳发芽。那是陆唯第一次见到她,在“明月”,在被调侃时她低下了头,短发垂下来露出了耳朵,陆唯第一眼便记住了那颗红痣,如红豆,让人寄相思。
侍应恍悟,“哦哦!我知道了,是肖肖吧!”
陆唯点头,甭管是不是,见着人就知道了。
侍应走去吧台,“叫肖肖,有客点!”
“轰”的声,像是有爆竹在他耳里爆破,有客点?有客点她就得来,这跟小姐有什么区别?愤怒在他心里膨胀,程天籁究竟在做什么!
“先生,点钟是需要开包间的,您来这边登记一下。”侍应脸上堆满笑,交完钱便有小姐把他带去“金林阁”,包间很小,装潢却极耀眼,他在沙发上坐立不安,门很快被推开,陆唯抬眼,心一分一分冷却了。
程天籁走了进来,笑容瞬间垮掉,“怎,怎么会是你?”她惊讶,又很快恢复如常,事不关己的模样,反手把门关上。
“那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陆唯克制自己的情绪,那么努力地忍耐还是止不住提高语调。
“时间安排的过来,我做两份工作。”
“你可以去找别的,KFC、超市、书店,或者去闹街摆地摊,这些都可以,你为什么要来这里!”他声音大,不是提问而是质问。
程天籁别过头,再看他时眼神漠然,“这里学的快一些,毕竟我在‘明月’做了很久。”
“什么理由啊!”陆唯紧绷的弦快断了,“你怎么一点也不爱惜自己!在这里等着被客人点,你以为你是古代侍翻牌子的妃子吗?别人至少名正言顺的,你这呢?你这是在作践自己!”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咬着嘴唇,紧紧的。
陆唯缓了情绪,“你是不是有什么困难?你怎么不告诉我?”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她声音轻,每个字都砸在陆唯心上,这么冷淡的态度让人挫败。陆唯几乎一瞬间就冷了下去,高涨的愤意被她戳了个洞,气漏了,人也颓了。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在她那儿,他找不到自己的位置。既然没有理由,那就没有资格去指责。
陆唯低下头,他觉得自己傻透了,最后小声说:“俏俏,我只是担心你。”
他拉起她的手,用力地捏在手心,程天籁疼的皱起眉,“你干嘛?”
“带你离开!”陆唯不顾她的挣扎直往前走,“你怎么可以这样,女孩子要自爱!你妈妈还病着呢,你这样做有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
她开始剧烈挣扎,“放开我,你放开我!你怎么可以说我不自爱?你没有被逼到过绝境,你根本就不懂我的生活!”
“我不懂?我怎么不懂了!”火气又“噌噌”上窜,陆唯几乎用吼的,“你在两家夜总会做,被任何一家知道非得卸了你的腿不可!全世界就你苦情,你从来不说别人又怎么知道!你就是不自爱,自爱的女孩不会做小姐!”
陆唯看着她举起了右手,又气又恨,他甚至做好了挨巴掌的准备。可她没有,理智拉回了一些,慢慢地把手放下,她眼眶通红,“我不要再看到你,你走!”
“我要把你带走。”他固执,力气越发大。
响动惊了保安,陆唯一副掳人的架势,口舌之后开始大打出手。陆唯红了眼睛,“啊”的一声大叫,把她推开然后全力拼架。
陆唯没什么招式,但气势唬人,保安拿棒子打他的背,他“砰”的下倒在地上,龇牙咧嘴疼的眼泪都出来了。
程天籁扑过去,“别打了别打了,你有没有事?”
他别过头不理,捂着肚子直流汗。有人报警把他们都带走了,这是程天籁第二次进局子,她的脸陡然苍白,陆唯再生气,还是担心她。
警察语气冷硬,程天籁低着头声音颤微,每一个问题都像是两年前的重演,凌迟心脏的感觉又来了,她头晕目眩,周身跟冰冻住一样。
做好笔录,在系统里做登记,输好身份证号,警察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程天籁,“都进来过一次还不老实,年纪轻轻的还没被关怕。”
程天籁咬着嘴,眼泪“啪嗒”掉下来,陆唯觉得她的状态不是害怕,而是从内心散发出来的恐惧。这些话的意思难道是…
“陆唯,你家长来保你了!”门被推开,几个人急匆匆的,最前面的那个大呼:“哎呦我的大少爷,你真是让我操心折寿哟!”
陆唯站起来,“陈叔。”
动作扯动了他的伤口,他一咧嘴,那些人个个担心。
“我的小祖宗哟,陈叔老了不经吓,夫人要是知道了可得哭坏了!”
程天籁怔然看着,陆唯俨然是众星捧月的对象,陈叔年龄挺大的,但气质着装极其笔挺,一看便不同于他们这些老百姓。见着陆唯受伤,他眼泪都差点流出来。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警察的态度也瞬间转变,笑容堆满像是在讨好贵客。走的时候不停念叨:“真是不好意思,陆小少怎么会打架斗殴呢,是那些人瞎报的,以后有麻烦尽管开口。”
陆唯正眼都没瞧他们一下,牵起程天籁的手说:“我们回家。”
警察局门口停了两辆车,漆黑如墨光,她认得那车标,翻译过来是长长一串字符,对得起价值连城这个词。
程天籁生生停住脚步,在陆唯奇异的注视下,她抽回被他握在掌心的手。
什么是鸿沟?此刻此景此时此人,足矣拉开长河。
“喂!你生什么气啊!挨揍的人是我好不好!”看着掉头就走的女孩,陆唯真是气炸了。他快步追赶,伤口实在是疼,“哎呦!”他倒吸气,程天籁回过头。
夜风吹不散她眼里的清冷,大概是路灯的亮光沁进她的瞳眸,陆唯觉得这是他此生见过的最漂亮的眼睛。
“我说过,你没有被逼到过绝境,你不会懂我的生活。事实证明我的直觉是对的,陆唯,我们不在一个频率,你不了解我,我也不羡慕你们的生活。我和你本质的区别在于,你对自己不了解的东西会深深迷恋,我对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却从不会无缘无故心怀企图。”
她字字在理,语气那样悲凉,陆唯的气焰早就没了,他反驳不了,眼睁睁看着她拦车离去。
程天籁继续这种两班齐上的日子,她需要钱,很多很多的钱。她有一个生病的母亲,母亲有具急需治疗的身体,她有一个很糟糕的现状,她没有一个美妙的未来。
“尚林”的工作就是“公主”,陪聊陪酒,要么长相清纯可人,要么是满肚墨水的大学生,这世界形色之人多了去,寂寞空虚需要很多东西去填补,用金钱交换几小时的精神陪伴,各取所需而已。
在应聘时展现特长,程天籁弹了一首钢琴曲,把管事者迷的一愣一愣当即决定招她。程天籁苦笑,三岁便开始弹琴,竟然会用于此。
她是新来的,手上没有客源,日子其实没那么好过。偶尔会有尝鲜的老客户,程天籁太僵硬,她不懂如何应付,他们不老实,揩油乱摸是常事,她经常忍着巨大的恐惧强迫自己镇定。这是逢场作戏,这是赚钱,只要守住最后一道线就好。
摸手摸腿她都忍了,如果对方再进一步动作,她便借口去洗手间然后再也不回来。为此,领班骂过她很多回。骂的话很难听,大意就是:当婊,子还立牌坊,你要不要脸啊。
程天籁除了默默承受再无他法。她最近眼皮总是在跳,闭眼睡觉的时候也在狂跳,是不是最近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她的直觉果然很灵。
今晚的客人是外省来的,在和本市一家公司谈生意,他们叫了很多小姐,领班本不想让程天籁去,但人手实在少了,不得不让她去凑数。
她坐在一个老头旁边,头顶凸凸的油光发亮,说话便是满嘴的大蒜味,程天籁强忍不适强颜欢笑。老头笑嘻嘻的,问她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
程天籁别扭的样子让他更来兴致,几口酒下肚便兴奋起来,不停摸她的手和大腿,程天籁一直忍着,心想对方没有更多的动作也就算了,那老头故意逗她一般,不停往胸口凑,她吞了吞口水,几次拂开他的手。
后来那老头烦了,酒杯往地上一丢,“砰嗒”碎成几块。毫无预兆的举动,像变脸一样。程天籁迟钝好久,头一痛,那人死拽着她的头发往门外拖,“我要你推!我要你推!走,跟老子跳舞去!”
头皮像被撕扯开,眼泪一下子就飚了出来,自己也没怎么忤逆对方,他哪根筋不对劲了!程天籁反手去掰男人的手腕,她甚至听到头发与头皮分裂开来的声音。
男人明显是失控的状态,竟然没有一个人上来帮忙。她被拖到门口,整个人趴在地上,只有头发是被拽在半空的。程天籁的脸憋红了,死抠男人的手都没有用。
在混乱和疼痛里,在慌乱之中看到一个人,站立在走廊尽头冷眼望之。程天籁骤然心冷,是他,是他!
惊骇慢慢被失落替代,他一直站那看着,看自己狼狈的模样,被一个老男人拖在地上,却没有丝毫帮忙的意向。
宋昂的眼神真漠然。
在这样一个场景,他越袖手旁观,她越觉得自卑和羞耻。
老头像磕了药一样兴奋,用力扯程天籁的头发,嘴里发出哈哈笑声。再后来,宋昂走了过来,几乎没费劲便掰开老头的手,慢条斯理的。
程天籁觉得头与脖颈分离了,眼泪自动掉,轻摸脑袋,打了麻醉药一样。宋昂把她从地上拽起,她踉跄着向前走,“你要带我去哪!”
他不语,手腕愈加用力。
“你要带我去哪!”她声音里带了哭腔,宋昂这才停下来,任她挣脱拉远距离,他掏出一支烟从容点上,烟气缕缕好生迷离。
“开个价。”
“什么?”程天籁不解,望向他时眼眶还有泪水。
宋昂低头抽烟,手指衬在深蓝烟身上更显修长。他终于把目光移到她脸上,幽然开口:“反正都是卖,不如卖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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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今晚的我好勤快,哇啦啦~~~~

十九岁(一)

第八章
宋昂的眼神太冷漠,居高临下的姿态让程天籁觉得羞耻,只觉得心里一团火冲到眼眶,眼泪“啪嗒”自动掉。手举到半空,宋昂轻而易举钳住她挥下来的巴掌。
“你打的过我吗?”他不屑。程天籁一怔,这场景太熟悉了,回忆呼啸而来,她盯着宋昂,却没有半分眉目。
“看够了么?”
“不够。”程天籁别过头,“看仔细一点,以后见到长的和你相像的一定绕道。就算是卖,我也有权挑个顺眼的。”
宋昂笑了,嘴角上扬,一点一点漫开来就像这夏末之夜的暖风。程天籁的情绪也稳定了,她理了理衣服转身要走。
“去哪?”
“上班。”
程天籁摸摸肿着的头,疼得龇牙咧嘴,像顶了满头的包子。领班肯定又要骂人了,闹出这么大动静,程天籁觉得自己真没什么职业操守。她苦笑下,这年头做什么都讲究职业道德,做小姐也不容易。
宋昂叫住她,“陪那老头还是陪我,你自己选。”他俯身在地上捡着什么,放在手里把玩了会,然后向她递去,“你的东西掉了。”
宋昂的手虚握着,程天籁看不清,一时之间也想不起自己掉了什么,她伸手去拿,宋昂勾嘴一笑,伺机把她的手收紧于掌心,程天籁皱眉,“你骗我!”
宋昂牵起转身,“跟我走。”
她措愣的目光来不及收回,这车水马龙如流光的西街闹市,被宋昂牵住的手是如此发烫,不同于她记忆里的人,也区别那晚被陆唯牵起的触感,宋昂给她稳妥而刺激的感觉,程天籁心里的海绵慢慢被他灌满了水,沉甸甸的,也许会不堪重负,但却如此充实。
这片刻的暖意竟让她忘记挣脱,着迷一般任其带到车上。宋昂小施伎俩便让她上当。
“你要带我去哪里?”
他不做声,程天籁不由提高声音,“你要带我去哪!”
宋昂这才说:“卖人。”
“不值钱。”她微恼,语气也不怎么好。对方只是笑了笑,“我也没打算花很多钱买你。”
程天籁转头看窗外,默不作声的样子其实心里憋屈的很。恰逢红灯,宋昂也撑起手臂看外面,眉间愉悦藏也藏不住。
把她带到江边,这是V市的开发新区,政府前年着手投资,沿江地区的经济拔地而起,绿景和建筑都是最合理的规划,堤岸灯亮一串,是这城市的新生宠儿。
宋昂倚着栏杆,身子微俯,他又开始抽烟,深蓝的烟身好像会自己发光,他每次都用火柴,红黑相间的小纸盒,轻轻一划就是焰红的火,很快减淡成幽幽的蓝。衬着宋昂的手指,这一切就变得近乎妖娆。
宋昂十指过分好看,长而匀称,这一生都不沾阳春水,矜贵而优雅。
“我们是不是见过?”她问。
宋昂看了她一眼,“重要么?”
“重要,事出无因会让我不安。”
“那是你自己想太多。”他把捻熄烟蒂“没有刻意,都是巧合。”
之后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他们靠在桥栏上看风景,程天籁也不觉得无聊,两人之间游走着一种奇妙感觉,说不清道不破,却又实实在在存活着。
这一待就是两个小时,宋昂接了一个电话后就说要走。并没有问程天籁家在哪,在车站便让她下车,连声再见都没讲。
他的车消藏于万千车流中,程天籁觉得宋昂真是一个奇怪的男人。
程天籁依旧做着两份工,但日子明显比之前好过,那件事情领班竟没有责骂她,相反态度和善起来。每次见到她都是笑脸相迎,就算有客源也不会让程天籁出去招待,但薪水还是照领。她也听到不少闲语。说她有后台,连“尚林”的老板都要敬畏七分。
程天籁心知肚明,她有很长时间没见过宋昂了,一个月?好像更长。宋昂就像人间蒸发一样,她偶尔会从别人口中听到他的点滴,几乎已被神化。
好奇心往往引人去探险,探险是件很危险的事,失身赔命再平常不过。程天籁努力克制自己时不时冒出来的好奇心,过去告诉她,吃过亏便要学乖一点,别再犯傻了。
每隔两天她就会去看一次妈妈,见她不再提把人带走的事,小念小姨的态度缓和许多。妈妈还是神志不清的状态,整天事不关己的模样,每日在院子里晒太阳,闭着眼睛仿佛从没睁开过。
程天籁有一次想给妈妈梳头发,牛角梳捻在手里好久,才颤微着去碰她的头发,哪知她“腾”的一下坐起,眼睛睁着老大,恶狠狠地盯着程天籁,“走!你走走走!”
程天籁吓住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握着梳子怔怔发呆。待小念和小姨将母亲安抚平静,她又躺在摇椅上安然闭目,仿佛从未发生过什么。
程天籁坐在地上半天没动,直到小念叫她姐姐,她才抹干净满眼眶的泪水。
小姨在一旁嘀咕,“哪有母女是这样的,仇人一样。”
程天籁真的心酸,她也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从小到大妈妈就不喜欢自己,冷冷淡淡的感受不到半点温情。
衣食住行,学习生活,这些都是爸爸帮她安顿妥当。程天籁好多次想问妈妈,但她冷漠的眼神教她不敢开口。怕一开口,妈妈会更不喜欢自己了。
她每次只待半天,吃完中饭便赶回去上班。“明月”的班都在凌晨两点之后,那是困意最浓的时候,站着都想打盹,她就狠狠掐自己的大腿消散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