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了指石壁不醒目的一角,“他只是惊恐地等待死亡,而他面前的那个男人,并未杀他。”
魏苍然颇为欣赏地看着他,道,“不错,我和师傅也发现了这个异样。师傅怀疑当年的“殳天”并未全被灭族,可能还有一个男孩儿活了下来,这些画,恐怕也是他找人画的,他想把当年他看到的一幕,永远刻在这里。”
“如果确实有人侥幸活下来,那么他除了画下这些图案,是否还想要为族人报仇?”
“二十年前,夜枭将尉迟等几大世家灭门,又暗杀了各大门派的高手,如果夜枭是个付钱可以杀人的杀手组织,那么一定有人雇佣他们这么做,这个雇佣他们的人,很有可能就是这个活着的男孩儿。”
宇文楚天深深蹙眉,他又想起那个黑暗的密室中,夜枭门主陌生的招式和内功修为,“也许,夜枭的门主就是那个侥幸活下来的男孩儿。所以夜枭的所作所为都是要血债血偿......”
魏苍然听到这个可能起初十分惊讶,想想又赞同地点头,“不排除这种可能。楚天,你在夜枭可见到过门主?”
“交过一次手,他的武功有别中原武林,我曾猜测他是来自西域,现在想来,他极有可能就是‘殳天’唯一的幸存者。”
原来,他一直以为夜枭阴狠毒辣,现在才明白,凡事有因必有果。
那个为“殳天”留下这点血脉的人是否知道这一切,如果他知道,他是否后悔当初的一念之仁?
“时候不早了,我还是先送你们离开吧。”
......
从北山的密道走出,眼前豁然开朗,碧波荡漾的碧螺河上浅泊着一艘画舫。画舫的船夫一看见他们便靠过来。
“这艘船的船夫会一路护送你到北周。”魏苍然交代道。
“......”宇文楚天想说感谢的话,又觉任何感谢的话对于魏苍然所做的都显得虚假客套。于是,他直接跪地,对魏苍然深深一拜,算是作别。
魏苍然也未急于扶起他,拍拍他的肩膀,“去吧,一路小心!”
船一路行往北方,风平浪静。
宇文楚天因为太过疲惫,运气调息一阵便沉沉睡去。落尘坐在船舱里,静静绣着她的鲜红的嫁衣。风卷着河边烤鱼肉的熏气传来,她本就因为颠簸而不适的肠胃顿觉一阵翻江倒海。
落尘只当自己晕船,也没当回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长发,继续低头绣着袖口的玉兰花。谁知水中的鱼腥气又传到她鼻端,浓重的气味让她一阵作呕。
也不知为什么,她近日的嗅觉好像特别灵敏,很多以前没留意过的味道都会清晰地闻到,难道?!
她惊喜地探了探自己的脉象,流利,圆滑如按滚珠,果真如书中记录的喜脉一般无二。
她怀孕了,怀了他与她的血脉,落尘看着身边挚爱的男人,喜极的眼泪奔涌而出。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从此以后,他能带她退隐江湖,他们一家人过着安宁的日子。
船舱突然一阵猛烈的颠簸,无数道尖锐的气流声越来越近,落尘警觉的起身,还看清发生了什么事,宇文楚天猛地扑过来,抱着她躲开一把锋利的箭。船前的甲板上也传来刀剑相撞的声音,应该是船夫拦截住想要杀他们的人。
甲板上的打斗声正激烈,又一个全身黑衣的人急速飞入船舱,黑巾裹头遮面,只露出一双杀气腾腾的眼睛,看穿着是夜枭的杀手。
杀手手中的银剑寒光一闪,直直刺向宇文楚天,似乎料到他无力反击,杀手的剑没有留任何后着,带着必杀的决心刺向他的胸口。
剑的速度太快,避无可避,宇文楚天只能拼尽全身的力气,将怀中的落尘推开,任由剑锋刺入他的胸口,鲜血泉涌而出......

第十五章 生死离别(五)

“哥!”
见黑衣人拔出剑,又一剑刺下,落尘不顾一切扑向宇文楚天,同时触动了发髻上的银簪。分明很隐蔽的动作,黑衣人却好像早已料到她会出暗器,染血的剑尖一挑,她的银簪直飞了出去,深深嵌入了船身,银簪发射出的几枚毒针也都凌乱地打在船尾。
一击不成,她还想触动手镯上的暗器,黑衣人又是早有所料,一手抓住她的手腕,一掌打在她的后颈。经络尖锐的刺痛让她全身麻痹,她的眼前越来越模糊,她看见黑衣人又举起剑,看见宇文楚天嘴角微动,似乎对她说了什么,她已经听不清了。
最后的意识失去前,她的手指轻动,将指甲中藏的毒药弹在黑衣人的手上。
这是她前几日专门配制的毒药,不仅毒性剧烈,而且她还其中加了一味调制的凝香,香味极淡,却可以数月不散......
******
昏迷中,落尘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她梦见自己身处迷雾之中,什么都看不见,她大声喊着宇文楚天:“哥!哥你在哪里?”
遏天边,乱云凝,万里长空下,没有半丝回应。
她不停向前走,迷雾中她隐约看见一袭清冷的白影站在距离不远的桃花树下,她急忙跑到面前的树下,但是却发现那棵树并没有看到的那么远,等她到了树下,再回头时,面前竟是一片雪白。
她试探性的唤了一声:“楚天?”
阳光从云隙中露出,白雾散开,原本安静的树林突然传来了疾风声。风声鹤唳中,她终于看见了宇文楚天,他身边还站着陆穹衣。
“哥,表哥!”她正惊喜地想要奔过去,陆穹衣忽然拔出剑,一剑刺穿了宇文楚天的胸膛,他倒在地上,血染红了地上的粉红的花瓣。
“哥!哥!”
她拼命大喊,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好像被人捂住了嘴。
陆穹衣笑着走近她,温柔的呼唤着她:“别害怕,小尘,你还有我!”
......
“啊!”
她从噩梦中惊醒,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周围的陈设还是武当派的布置,她躺的床正是这几日宇文楚天养伤睡的,所以,枕边还有他的气息。
转头,她看见床边坐着陆穹衣和文律,还有个素朴打扮的老人,正用银针在她血脉上针灸。立刻想起噩梦中场景,她吓得猛坐起身,惊恐地看着陆穹衣。
他坐在床边,双手握住她颤抖的肩膀,笑依旧温暖,依旧宁和。“小尘,你终于醒了。”
一时间她有些分不清什么是真实,什么是梦境,她甚至怀疑,画舫上的那一场惊心动魄的杀戮也是午夜的一场梦,宇文楚天很快会端着药碗走进来,拍着她的背,细声哄着她:“小尘,别怕,那是噩梦。你看,我还好好地活着。”
“我哥呢?我怎么会在这里?”她目光紧盯着门,期盼着他马上就会出现。
“他……已经……”陆穹衣伸手托住她的肩膀,满眼哀伤告诉她,“我接到武当派传来的消息,说你和楚天在碧落湖遇到夜枭的杀手,我立刻赶去碧螺湖。可我还是去晚了,我到的时候只看见你在船上,昏迷不醒,船夫也受了重伤,他说,楚天被夜枭的杀手刺伤,跌入了河中。恐怕......凶多吉少。”
“不可能!你骗我!”她不会相信,他前几日还答应过要好好活着,他答应过,“他不会死的......我去找他。”
落尘不顾陆穹衣的阻拦,一路跑下了武当山,跑到了碧螺河边。河边有很多武当派的弟子,都乘船在水中搜寻宇文楚天的尸体,魏苍然也站在河边,看着河水中的粼粼波光出神,身上还是那种百年孤寂的冷。
“魏前辈,你们在找什么?”她期待地望着他。
“找你哥哥。”
“......”
整整五天,武当派的弟子不停在河上搜寻,终于,他们在河岸的下游找到了宇文楚天的尸体。
魏苍然看了一眼,便转过身没有再看。
远远地,她看见那件青白色的衣衫,是他们离开武当山时,她亲手为他穿上的。她走近,一步一步,直到看清已被鱼啃噬的面目全非的尸体,那记忆中最温和的笑容,现在已经千疮百孔,露出阴森森的皑皑白骨。
这一刻,落尘毫无知觉,只知道木然躺在河边,任由身体在白茫茫的一片浑沌中沉沦,仿佛沉没在水中的人不是宇文楚天,而是她。
曾经,午夜梦醒时想过,如果他有一天死了,她一定会抱着他的尸首失声痛哭,她会用尽一切方法替他报仇,她会自行了断跟着他去。
可如今,他真的死了,她看着他的尸体,可她竟忘记了去哭,好像根本就不会哭。
她只觉得浑身乏力,别说报仇,就是悲伤都觉得乏力,甚至连寻死都觉得乏力。
她闭上眼睛,浮浮沉沉的黑暗世界里,她一步步向前,朝着碧波荡漾的湖水走去,只觉得好像这样才会离他更近。
“小尘,不可以!”陆穹衣一把捉住她,声音遥远得就像飘浮的雾。“不可以,你知不知道,你已有孕在身,你就算不想活,你还有孩子啊!”
孩子,是啊,她差点忘了她腹中还怀着他的孩子……他们的孩子!
这一刻说不出是悲是喜,只觉得身上的血液又热了起来。因为,她身上流动着他的血液……
陆穹衣拉着她的手,将她撤到怀中,轻轻抱住,想要给她点温暖。
她并不需要,她正欲推开他,忽然闻到一股极淡的异香,是她在配制毒药时调制的异香,独一无二。
那一刹那,她整个人都僵住了,僵直地由着陆穹衣将她带回武当山。
陆穹衣将一碗安胎药端到她面前,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神态。“小尘,先把药喝了,保住孩子要紧。”
孩子!?世界一片寂静,静的她能听见身体里两个不同节奏的心跳声。
陆穹衣又道:“如果他在天有灵,一定不会愿意见你如此……”
陆穹衣见她还是不开口,又靠近她,让她靠在他肩膀上,一勺一勺将药喂进她的嘴里。苦涩的药咽了下去,苦涩让她如梦初醒一般,骤然醒悟。
眼泪像是囚禁了许久的瀑布,决堤而下,再难控制。她一遍遍地质问他:“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他不明白她的意思,自然给不了她答案。“小尘,我想你活下去,不为自己,也要为了他的孩子……小尘,你怀着他的骨肉,你就是再伤心,也该熬到孩子出世……”
陆穹衣的话她听得真真切切,而且不停在她耳边旋绕,那声音好像并不是陆穹衣的,好像是哥哥在恳求她:“小尘,那是我的骨肉,你就是再想见我,都要熬到孩子出世,你让我看看他长得什么样子。”
明知道这些是幻觉,她还是用心去听,她连呼吸都不敢用力,就怕听漏了一个字。
“小尘,哥哥不会丢下你,你答应我,把孩子生下来……”
她绝望地闭上眼睛。
哥,死亡,是不是很容易?
就那么一剑,你就离开了!
他不是爱我吗?
那为什么他选择了那么容易的事情,却把活着的艰难留给我!
可不论再艰难,她都要活着,因为活着,她才能为他生下最后的血脉,因为活着,她才能弄明白,为什么陆穹衣要杀他,她才能为他报仇......
******
宇文楚天睁开眼,眼前是金丝的帘幕浮动,暗香缭绕,靡音缪缪。
毫无意外,孟漫坐在他的床边,穿着一件半透的粉红薄纱,发丝轻挽,打扮得份外诱人……
面对旖旎的景致,他只觉得心口和下腹有些疼,身上虚弱无力,除此之外,毫无感觉。
“你这么快醒了?我还以为你还要再睡上几天呢!”孟漫听似嘲讽的语气中难掩喜悦。
“我睡了几天了?”
“不多,才三天。”她虽然冷笑着,眼睛却还未褪下红肿,施了厚厚的粉脂也遮盖不住。
“哦!”他蹙眉,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缠得密密实实的白布,肩膀,胸口,手臂,还有小腹,简直像个布偶人。他这样还没死,还真是奇迹。
孟漫没看他身上,只盯着他的脸,冷冷撇嘴,“不用看了,你全身都是伤,我光给你包扎就包了大半天。我就纳闷了,你五脏受损,身上都被剑刺成筛子了,怎么还能从鬼门关回来!”
“因为我不想死,我知道你会来救我。”他记得自己在船上时,黑衣人把落尘打晕,却没有伤害她,便猜到了黑衣人是谁。所以他不再担心落尘的安危,跳入水中。他的身体无力的下沉,他很累,没有一点挣扎的力气,可他不能放弃,他答应过落尘,不能丢下她一个人在世上,所以他拼尽向着岸边游。
孟漫不自觉收气了冷笑,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一定在武担山附近,你怎么知道我收到你发出的讯号一定回去救你?你就不怕我和杀你的人是一伙的,正在等着给你收尸呢!”
他笑了,这是第一次,他面对她的笑容没有嘲讽,没有阴寒,是她最喜欢的暖如春风的笑容。“因为我相信,你舍不得我死!如果你爱我,你一定舍不得我死,如果你恨我,你一定舍不得我让别人杀死!”

第十六章 烟消云散(一)

被他直截了当说中了心事,孟漫心中像有一股热浪翻江倒海,脸上倒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还挺了解我的,我的确不舍得你被别人杀了!”
“那你为什么要和陆穹衣合作?”
“我哪里想到他......咦,你怎么知道要杀你的人是陆穹衣?”
“能把陆家剑法用到人剑合一的,这江湖恐怕没几个人。更何况,他在画舫上用的杀招不留半分余地,决心取我性命。面对自己决意要杀的人,他用的必定是自己最熟悉,最厉害的武功,这世间最擅用陆家剑法的,除了我,就剩他一个。更重要的是,不熟悉小尘的人,不可能会警觉到小尘身上的暗器,能先知先觉,且熟悉暗器的机关的人,除了陆穹衣不会有第二人。”
孟漫由衷地感叹道,“你还挺了解你这个好表哥的!”
“我了解他,”宇文楚天道,“可他并不了解我。曼陀罗的花毒,噬心蛊,还有紫清真人运功为我解蛊,这些应该都是你告诉他的吧?你为什么要跟他合作?”
“因为陆穹衣和夜枭做了笔交易,他愿意拿出陆家名下所有的酒楼,换取紫清的命。这可是笔大买卖,胜过我们干半年的。哥哥自然要接下这个大买卖。刚开始,哥哥想让你动手来着,可是你不肯杀紫清,我只能让陆穹衣自己动手了。本来我们谈的好好的,他只要紫清的命,谁知道他这个卑鄙小人言而无信,居然对你痛下杀手,你可是他的血亲手足啊!”
宇文楚天自动忽略了“血亲手足”四个字,既然他的父亲可以下毒害自己的父亲和妹妹,他只对自己的表弟刀剑相向,算不得什么,倒是他敢去杀地位尊崇的紫清真人,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陆穹衣为什么要杀紫清真人?”在他印象中,陆穹衣做事必有目的,他敢于如此冒险,一定又让他冒险的理由。
孟漫朝他妩媚的一笑,故意摆弄摆弄薄如蝉翼的裙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呀?告诉你我又没什么好处!”
他今天真的有点累了,累得连气都不想喘,更没力气维持着那份不屑一顾的冰冷,而且,他其实真的很想知道真相。所以,他一改往日作风,浅笑着望着她,一双即便受伤也明澈的黑眸荡漾着她妖娆的影子,“你告诉我他为什么要杀紫清真人,我也告诉你一件你想知道的事。”
“我什么都不想知道!”她一口拒绝。
“那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我总是对你不假辞色,不管你对我有多好,为我做了多少,我都不为所动......”
他的话音没落,她已问了出来。“为什么?”
他静默地看着她,等着她。
“因为他的父亲,也就是你的舅舅陆林峰,就是死在了紫清剑下。”
“什么?!”宇文楚天面露惊讶之色,“紫清真人杀了陆林峰!武当山素来与无然山庄交好,为什么紫清真人要杀他?是他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吗?”
孟漫犹豫了一下,道,“好吧,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全都告诉你。你一定想象不到,陆林峰也是夜枭中人,而且曾是夜枭的副门主,是这世上唯一见过门主真面目的人。有一次,门主让他去杀无烟居的林无烟,他认为任务很简单,只带了几个人去。谁知他在无烟居遇到了紫清真人,还被紫清真人所杀。”
宇文楚天震惊的久久说不出话,他真是做梦都想不到,无然山庄的少庄主,竟然是夜枭的副门主。然而仔细想来,这要是合情合理的事实。正因为陆林峰是夜枭的副门主,所以夜袭将各大世家灭族,唯独留了无然山庄,夜枭杀了各大门派的高手,唯独留下他的外公陆无然一条性命。所以,陆无然可把无然山庄交给外人,也不愿交给他,不愿让无然山庄成为夜枭的附庸。
而他的母亲陆琳冉,恐怕也是因为知道了什么,即使隐居避世,也终难逃一死。
“十年前,带人去杀我父母的人,就是陆林峰!”他这句话不是疑问的语气,而是陈述一个事实。
孟漫点头,“不错,是他!”
“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
“可不是!”孟漫接着道,“陆林峰死后,夜枭中便有人将消息告诉了陆穹衣。这些年来,陆穹衣一直想找机会报杀父之仇,无奈紫清隐闭关修行多年,根本不见任何人。陆穹衣便找到了我们,希望我们能帮他报仇,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因为紫清的武功太高,门主不想接这笔买卖,直到我得知你要准备和魏苍然去武当找紫清真人解毒,哥哥认定这是个好机会,因为你中的噬心蛊无药可解,最多只能靠真气压制,如果紫清真人真愿意为你驱毒,必定真气大损,是杀他的最佳时机,我们便接了这笔大买卖!”
买卖,听来多么轻松愉悦的词,陆家的所有酒楼,就这么换了紫清真人的一条命,一生的名誉,他缓缓闭上眼睛,不想再听下去,一个字都不想听。
孟漫为他擦了擦脸上的汗,分明是个骄傲又任性的女子,可她照顾他的动作比落尘还要温柔。“你的问题我都回答了,我想要的答案呢?”
“我今天累了,改天再聊吧!”
“你言而无信!”
“我从来没说过今天会告诉你。”
“你!”
孟漫咬牙切齿看着他,要不是他全身是伤,无处下剑,她真想狠狠刺他一剑,以解心头之恨!
“喂!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她试着找点别的话题吸引他,“不想问问你妹妹怎么样了?!”
“陆穹衣不会杀她,更不会为难她,所以我根本不需要问,她一定在武当派休养。”
“那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要我帮你传达?”
他想了想,摇头,“不用,她会在武当山等我的。”
孟漫笑了。他既然不想说就算了,反正她是不会告诉他,为了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她特意把他的衣服脱下来,穿在一个身形体态和他差不多的男人身上,让野兽把那个男人啃得面目全非又丢在碧落河的下游。
一来,可以让宇文楚天能清净地养伤,二来,她就是想让他的宝贝妹妹悲痛欲绝,一想到她悲恸欲绝,她就特别开心!
不管宇文楚天怎么气她,她都觉得眼前阳光明媚,天高云淡。
******
午夜时分,落尘又从噩梦中惊醒,她没有害怕,也没有惊叫,早已干涸的眼眶更是流不下一滴眼泪,她紧紧闭上眼睛想再多睡一会儿,想在梦里再见到他。
当恶梦成为唯一能见到他的时刻,落尘才明白能做恶梦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一双温暖的手抓住她冰冷的手,她猛地坐起身,睁大眼睛去看眼前的人。可惜,眼前的人不是他,而是陆穹衣。
“表哥?你怎么在这里?”
“你哥哥说过,你晚上会做恶梦,梦醒了就会害怕,他不在你身边,所以我来陪你。”
落尘望着一片黑幕的天空,她用尽了全力,再逼自己冷静下来,不要一冲动就把手中的毒药洒在他身上。因为她知道,陆穹衣不是普通人,想要杀他,不会这么容易。她必须等待机会,等一个万无一失的机会。
“小尘,”他见她没有抽回手,便握的更紧,看了一眼她枕边绣了大半的鲜红嫁衣,他道,“我们成亲吧。”
听起来是个不错的提议。她家给陆穹衣,她的孩子就有了陆家的姓氏,陆家小少爷的身份,即使他没有了亲生父亲,没有亲生母亲,也没有养父,他将来的日子恐怕也不会太难。
而新婚之夜,男人最是愉悦的时刻,可能是她最好的机会!
“表哥,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不能接受,我已不是清白之身,腹中还怀着孩子,我怎么能嫁给你?”
“我不在乎这些!小尘,你和楚天无名无分,将来生下他的孩子,你和他如何能抬头做人?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包括给你和孩子一个名分,一个依靠,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家。”
她仰头,哀伤又感激地望着他,就像一个孤独无依的女人望着她生命中最后的避风港。
陆穹衣轻柔地拥她入怀,“小尘,不论如何,你还有我!一切都会过去,我会让你幸福!”
在他的怀中,她木然点头,无喜亦无忧。
陆穹衣也不在意,又道,“今日你哥哥已入土为安,武当派也是诸事缠身,无暇照顾你。明日,我带你会陆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