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容荒眸中一痛,手上的动作愈发的轻柔:“有伤还逞强。”
将她抱上马背,七初已然痛得脸色发白,额上有汗渗出,仍紧紧地闭着嘴巴。
“仙女——”那个怪物又从屋子里冲了出来,呜咽着问:“你要去哪里?——”
“乖啊,”七初扯开嘴巴低声安慰他:“姐姐——过两天再来看你——”
她说到最后,嘴唇抖得已经不成句。
“爷,七初姑娘伤得不轻,别耽搁。”冷霜上了马,恭谨地出声催促。
萧容荒轻声地::“哪里疼?”
七初咬着牙,许久才憋出几个字:“哪里都疼。”
萧容荒搂住了她:“忍着点。”
北庭临凰阁前,顾长青早已立在殿前,见到打马而来萧容荒,立即迎了上去。
萧容荒丝毫不敢动身子,轻飘着下了马,低头一看,随即沉了声音:“长青。”
他怀中的女子,紧闭着双眸,长长的婕妤间有淡淡的水光,早已经晕厥了过去。
第十六章 花月不闲相思醒
锦被中的女子不自觉地呻吟了一声,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的是晕黄的烛光,熟悉的摆设,她眨眨眼,一时想不起这是在那里。
“丫头,醒了啊——”
床边一个声音传来,高挑的男子立在床前,看着她的眼中一片笑意。
“顾长青——”七初开口,被自己声音吓了一跳,沙哑得厉害。
顾长青端来了一碗黑乎乎的东西:“喝药。”
七初欲起身,刚动一动身体,就痛得直抽气。
顾长青把碗端到她口边,小心地喂她喝了下去,一边不忘记说话:“胸骨都断了,你自己不知道吗,不知死活——”
七初呼吸都疼得打颤:“喂——”
“啧啧,”顾长青可没有怜悯之心,继续头头论道:“全身可见的外伤冻伤就无数处,还有些我没看到的地方,要问萧——丫头,你是在那里,把自己搞得像个马蜂窝?”
“我以为我轻功不错了,谁知道那些冰凌这样险峻,害我摔成这样。”七初低着头,似有些懊恼。
“难道,蔷莲,是在神山上?”顾长青突然想到,那是座塞北牧民奉为神的山峰,山顶终年积雪,地势其险无比,飞鸟野兽都绝迹,从来没有人登上过。
“你怎么知道——”
“师父跟我说的,”七初情绪有些低落:“他说我若有需要的一日,可以去采回来,不知道师父会不会怪我,以后见了师父,我要跪三天三夜给师父请罪。”
“你师父早不知道投了哪胎了,没空管你的。”顾长青轻轻拍下她的头:“你可把萧某人吓得不轻。”
“他——”
“他守了两夜了,今早北庭有些事务,他离开了一会,我才过来看看。”
“又没有什么大事,何必,”那女子闲散的声音:“刚刚开始那会才疼,阿呜把我拖回屋子时,还以为我要死了——”
“听萧说,你跟一个野人住一起?”
“他是人,单纯善良的人。”七初白了他一眼:“不像有些人,人面兽心。”
“喂,死丫头,你不想想谁给你医治的伤——”
“痛——”七初边叫边抽气的声音。
萧容荒立在门前,听见了里面的对话,心中的痛丝丝蔓延开来,他想象得到,那个犟得要命的女子,是如何拖着是受伤的手,艰难地翻越那座如天一般艰险的山,冰雪长年结冻,到处蔓延的冰凌,即使轻功绝顶的武林高手,要爬到山顶,也绝非易事。
她不知道摔了多少次,应该是硌到了尖锐的巨石或冰凌上。
昏迷中的时候,七初一身累累的伤,就连顾长青都惊抽了口冷气。
他是修了什么福分,得到她这样的善待——
他恍惚间,伸手去推开殿门,殿内的两人停止了说话。
萧容荒微笑:“醒了?”
“嗯。”七初没什么力气。
顾长青对萧容荒道:“醒了就没事了。”
“辛苦你。”
顾长青摆手:“我下江南的时候会去你萧家的钱庄讨回来的,不用客气。”
他自顾摸摸鼻子走了出去。
萧容荒上去看七初:“有没有好受一点?”
七初头晕得很,痛也麻木了,困倦得只想睡觉。点了点头。
萧容荒给她拉了拉被子,叹了一口气:“以后不要再这样,我很担心。”
七初撅了嘴,有些委屈,但看到男子熬得发红的双眼和眼底的担忧,心登时软了。
“萧容荒。”
正在房内的案上静静翻着宗卷的男子闻声抬头,露出疑问的神情。
在床上女子轻轻挪了挪身子:“我住在这,好像不太好。”
萧容荒咳嗽一声,才说:“没什么不好。”
“我住了你房间,那你住哪里?”
“临凰阁这么大,我另住一间。”事实上他这两天担心她,都守在床前,哪里合过眼。
七初本来就是随性的女子,自幼在江湖漂泊,平时也不拘泥于礼教,但这时却坚持:“我还是住回原来那屋子好了,住在临凰阁,毕竟不妥。”
萧容荒心想事关女子闺阁名誉,也就顺着她,轻轻地说:“你平日住那屋太冷,临凰阁旁的望星阁虽然空着,但平日都是有人收拾着的,也暖和些,我让人收拾下,让你住进去。”
七初全身的伤口都疼得厉害,也没什么力气多想,点了点头。
却不知望星阁在修建之时,就依畔着主楼,作为临凰阁的子楼,居住的就应该是与临凰阁主人长伴的人。
晚上顾长青来望星阁给她诊脉,盯着七初笑容暧昧,七初心头凉飕飕的,直说你笑什么。
顾长青反倒板了脸,说冻伤之处有些溃烂。但应该已无大碍。
夜里萧容荒看着她喝了药,七初说不习惯睡觉旁有人守着,于是人都被打发了去。
她喝了药,头昏昏沉沉,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却在半夜醒了过来,全身的伤口都在疼痛,身上发着烫,周围一片漆黑,七初动了动手,却没有力气去握住床边的一杯茶。
就这样睁着眼熬着。
想着等天亮,有人过来就好了。
模糊中,似乎看看了天熹微的光亮,而她也彻底地失去了知觉。
七初昏昏糊糊中,睡了又醒,但脑子似乎总不清醒,模糊中听到顾长青心急的骂声,又有人来握住了她的手,手掌冰凉,她身子热得实在难受,不自觉地把脸也靠了上去。
于是那双冰凉的手,一遍一遍地抚摸着她的脸,充满爱怜的,不知道过了多久,又听到低低的声音:“七初。”
那个低沉的熟悉的声音,在唤她的名字。
她很想开口答应他,但用尽全身的力气,也没有办法说出一个字。
于是又昏睡了过去。
等到她勉强能睁开眼睛,屋子里边有烛光,她头有些昏,隐约看到一个人守在床前。
她抬手轻轻地碰了碰那人的脸。
萧容荒立刻惊醒了过来,看到她醒了,小心地唤了她一声:“七初?”
躺在床上的女子对他辛苦地笑了一下。
萧容荒握住她的手有不自觉的欣喜:“你醒了,这可太好了——”
“我睡了多久?”
“四日。”
萧容荒轻轻地扶起她,给她喝了点水:“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
顾长青正抬腿走了进来:“死丫头——你这是要吓死人啊——”
七初身上没力气,只得对他微笑。
顾长青给她看了脉,说:“不发热了,人也醒了。”
他转身对着萧容荒:“萧,你去歇一下罢。”
七初看着烛火下男子的剪影,一张脸,透露出隐隐的憔悴。
七初喝了药,又昏沉的想睡,还不忘记叮嘱他:“萧容荒,我没事了,你去歇一下罢。”
七初睡了一会,觉得有些清醒了,于是迷糊着唤他的名字:“萧容荒。”
马上有人答应:“我在这里。”
她的神志还是不太清楚:“我昏迷这几日,都是你在照顾我?”
手掌上传来了温暖:“嗯。”
“你很担心我罢?”
萧容荒记起这几日精疲力竭的担忧,想着那时顾长青说凶多吉少时,心头那一阵绝望和恐惧。
他这一生中,还未曾如此的害怕过。
“七初,以后不要再这般任性。”他头轻轻地埋入她的掌心,身体略略放松之后,疲倦一阵阵地涌来。
七初一下一下地摸着他的长发:“你那时说要娶我,是真心的么?”
萧容荒语音渐渐模糊:“是。”
七初嘴角的微笑:“你不在乎我的过去?”
“七初,我不是那样在意世俗礼教之人,”萧容荒静静地抬头望她,眼底澄明。
他看着一直微笑看不出情绪的女子,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七初把他的头拉着靠近了温暖的被褥:“别太累了,睡一会吧。”
“七初,塞北苦寒,我怕不能给你幸福。”男子闷闷的声音:“我为皇上办事,手下从不容情,手上沾血太多,终究是有报应的。你不答应我,是对的。”
男子有些哀伤的语调:“是我冲动了。”
身侧的女子不再回答他,仅仅是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发。
不知道过了多久,灯花发出轻微的爆破声音,夹着女子温柔的回答:“萧容荒,我嫁给你吧。”
身畔的男子不知何时早已睡了过去。
春日炎炎,七初熬过了这整整一个春天,身子才总算恢复过来。
身上落了几处难看的疤,她倒也不介怀,只是等到大漠的艳阳又重新照耀下来,她才能勉强下地,略略调息,内力也恢复了七七八八。
萧容荒很忙,七初有时夜里睡了过去,迷糊间看到身侧男子秀致的脸,喊了他一声:“萧容荒。”听到他轻声的答应,才又安心地睡了过去。
待到她身子慢慢好了起来,有时他尽量抽空来望星阁陪她吃晚膳,如若偶尔的空闲,也会过来陪她下棋喝茶,四侍除了在江南的皓月,其余几位偶尔都会请示事情,对七初,客客气气。
七初醒来之后对冷霜还是小孩脾气,故意不理他。
倒把那个高大英挺的男子折腾得够呛。
后来她也装不了冷脸多久,于是冷霜终于不用再战战兢兢看她的脸色。
“七初。”坐在对面静静看着宗卷的男子开口:“你伤刚刚好,别太辛苦,底下人说你这几天都出去了?”
他对面的女子还是有些苍白的容颜,一头丝缎般的长发也不梳理,闲闲地挽了起来,靠在塌上看书:“有几头母羊难产,我去看了看。”
萧容荒修长的手指一下下地敲着桌面:“长青要知道他教你的医术又用去医治牛羊了,肯定会骂你没出息。”
“牛羊也是生命啊,”七初皱着眉头在想事情:“顾长青去哪里了?这些书好多我看不懂。”她翻动着手里从顾长青的倾言斋偷来的医药典籍。
“他生性不羁,习惯了漂泊江湖的,倒是我,一年到头老把他困在北庭。”萧容荒淡淡地说。
“我看他是故意回来骗吃骗喝的,”七初打了个呵欠:“我看他肯定是被哪个女的追杀,只好躲你这里了。”
萧容荒笑了笑,起身走了过来:“七初,你一猜就中。”
“他那死人脸,一看就是惹上了哪个厉害的女子,”七初放下了书,走过去捏萧容荒僵硬的肩膀:“他心底的伤心之处,并不是我们可以过问的。“
“嗯。”萧容荒道:“席暮煌,并不是一个寻常女子。”
“席暮煌,那个江湖鼎鼎有名的凤凰教主?”七初笑了笑:“哈,那可真有够他受的。”
低头看了看男子的脸色:“累了?这么大一座城这么多事,真不知你每日是如何做得完的?”
萧容荒略略放松身体靠在她的身上:“事情总要有人来做的。”
“春季的更戍也完成了吧,这几日能歇歇了吗?”
“过几日,我要到扬州一趟。”
七初看了看他:“什么事需要你亲自去?”
“皓月他们把生意做得越发大了,这是以前定下的规矩,每年春末,各地的商号管事都要到扬州议事,我也得管管,不能一切都丢给手下人做。”
七初懂得他的家业大,但具体的也不晓得他的事务,只得说:“路途这么远,可要小心身体。”
萧容荒对她笑笑:“这每年的一度的萧字号议事,其实是有些热闹的,只是我素来不喜,所以都由他们闹腾个够,七初,等你身子大好了,明年倒可以带你去凑凑热闹。”
“嗯,”七初点头:“扬州城里居的好酒,我倒是很久没喝过了。”
“下次罢。”萧容荒看着女子怀念的神情:“如若能去,同你不醉不归。”
身边的女子似笑微笑地望着他,柔美的容颜上有一缕淡淡的光。
他略略侧了侧脸,恍然间发现女子含笑的脸庞近在咫尺。
七初定定地看着他俊美的脸在身边堪堪停了下来,他的脸上有着犹豫,挣扎,痛苦以及不忍的神情,那样的复杂,以至于自己一瞬间,就要湮没了在那双幽深的眼睛中。
她不给自己一刻思考的机会,凑过身去搂住了他的脖子,轻轻地吻了上去。
第十七章 深信不疑是别离
四月初九。
宜出行,忌动土。
塞北春光日霁,白云翻卷。
一个眉目清淡身形稍显纤弱的女子身着一身苔青衣裙静静地立于马车前。
北庭府前那辆古朴华丽的马车已经套上了双匹高大的骏马,正喷着热气动着蹄子。
“七初,”车上传来了男子低沉的声音,带了点无奈:“我又不是这般娇贵的人,何必一定要坐马车。”
“骑马太奔波了,”女子温柔的声音:“反正事情也不是很急。”
娇俏的女子笑笑,复又说:“马车好啊,这么大,多带点江南的好东西回来给我。”
立在一旁的黑衣冰雕般的脸上一时露出了微微的笑意。
“喂,冷霜,你笑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扬州城有个老相好啊——”
男子的脸顿时僵硬,一会,脸慢慢变红。
“好了,”萧容荒抬手握了握她的手:“身子还没好,别到处跑,七初,等我回来。”
女子微笑。
她就静静地伫立在雄伟的北庭府前,看着那辆马车消失在翠绿的草道尽头。
萧容荒,我这一生,能得过这样知心的时光,也不枉此生了。
但有些事情,不是回避,就躲得掉的。
我们惟有迎头面对。
一日之后,一骑快马踏过初春的草地,飞速地往天山外唯一的出塞道路奔去。
京城。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个穿着宽大的素锦袍子的女子慢慢地走在人群中,路人的眼光不时投向她,因为她的长长的袍子,绣着繁缛金莲花朵,竟不像天朝的人。
七初眉眼未动一下。快马出了北庭,她就一直这样慢慢地走着,头脑里缓慢地思考着,贺度,刺杀,血滴的毒,以及背后的阴谋,这些这段时间被刻意回避的事情让她一路上想了许久。
这段时间以来,这样静好的生活,萧容荒略带宠溺淡淡的神情,一直萦绕在心头。
风尘仆仆地赶路,身体已经很疲累,她却无法停止心底的思索。
此去,她要质疑的,是她从小到大,一直奉为天的男人。
夜里,巨大的宫城里一片寂静。
一个纤细的人影悄悄地潜入。
永寿宫里,皇帝端坐在案前静静地批阅奏折。
“七初叩见皇上。”女子慢慢地走入殿内,跪在案前。
皇帝神色一动,随即放下了朱笔,静静地道:“七初,你回来怎么不说一声,朕派人去接你。”
“七初不敢。七初这次回来,是向皇上请罪的,何敢劳动侍卫。””
“七初,罢了,朕知道让你远去漠北,确是为难你了,你回来罢。”
“皇上——”七初头低了下去,犹豫了一下。
“七初,什么时候你如此不干脆了,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七初无能,皇上让七初办的事,七初没有查到半分。”
“哦。”皇帝听了也没什么表情,冷淡的说:“查不到,就回来罢。”
七初定了定心神,终于开口:“萧容荒并没有任何谋反的迹象,据七初所查,他为皇上江山,可谓劳心尽瘁。”
皇帝抬眼看了看他,嘴角略微的笑意:“看来是朕多虑了。七初,你知道,萧候对我天朝江山,有多么的重要。所以朕才派你去,如此看来,朕可以放心了。”
坐在椅中的天子笑了笑:“起来说话罢。”
案下的女子仍跪着:“七初还有一事。”
“说。”
“既然皇上知道他对天朝如此重要,为何仍要杀他?”
皇帝的脸色有一丝震动:“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七初自知有错,皇上——”
皇帝的脸色阴沉了几分,仍是平淡地开口:“七初,才不过几个月,萧容荒就这么让你死心塌地了吗?”
“没有,”女子坚定的声音:“这一切,均是七初心里话,皇上,七初敬圣上是明君,所以才要说,皇上难道失去这样的臣子,不觉得可惜吗?”
皇帝沉默了许久,七初跪着,觉得胸口都要窒息了。
不知道过了许久,他才幽幽地开口:“朕没有要杀他,是贺度自作主张了。”
七初受伤的膝盖不禁久跪,听他这么说,身体一软,就倒了下来。
皇帝走了几步,扶起了她。
“好了,贺度已被朕军法处置,回来时就一身的伤,现在还在府内修养着呢,你若还有气,由你处置。”
皇帝扶她到一旁的椅子坐下,柔声问:“身上的伤可好了?”
七初点点头。
“瘦成这样,既然回来了,就安心住一阵,养好伤先罢。”
在他手臂中的女子脸色苍白,摇了摇头:“七初想请皇上让七初留在北庭。”
“七初,你对他,动了真情?”
七初一愣,闭上了眼睛,点了点头。
皇帝脸上一冷:“七初,你可曾记得你师从何门?”
七初深深地叩首下去:“七初绝不敢忘,师门祖训,灵隐派世代效忠天朝之子。”
皇帝眼神狠厉的神色一闪而过,随即平静下来:“既然这样,你还要走?”
“七初留在北庭,也一世效忠皇上。”
皇帝脸色阴沉地笑了笑:“萧容荒,倒是运气。”
“一切都是七初的错,皇上仁厚,望皇上成全。”
“照你这样说,朕若不成人之美,就是心狠手辣了?”
“皇上——”地上的女子垂了头:“七初不敢。”
“可惜。”坐在椅子上的男人腔调一点点地冷下去:“七初,除非你死,否则都别想离开。”
七初绝望地闭了闭眼,努力地控制着自己,才终于发出了声音:“皇上,你不要逼我。”
天子走了两步,俯身下来,用手轻轻地抬起她的下巴,七初看着那熟悉英俊的容颜,在她眼前闪烁着清冷的光泽:“七初,朕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若要走,朕也留不住你,是吧?”
女子也不回避,倔强的眼一直望到他的眸中深处,他眸中隐隐的锐利,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得眼前天子的容颜跟萧容荒竟十分的相象,心底怒气涌来,便直直地答道:“是又如何?”
皇帝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眼睛深处是暴怒的火焰:“颜七初,你不想一想,萧候是朕的臣子,朕倚重他,他就是名冠天下的北庭候,若朕不乐意,这北庭候,自然也可以换别人来做。”
七初脸上浮现了轻蔑的微笑:“皇上倘若是这般是非不分的人,那皇上的位子,换别人来坐也不足为奇了。”
皇帝听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脸上也没有变颜色,只是阴鸷的目光,冷冷的直戳到七初的心底:“朕自然不会拿江山当儿戏,但若要和天朝堂堂北庭候婚配,你不想想你是什么身份?”
七初身子剧烈地打了一个颤,瞬间觉得心都被掏空,这是她最不愿意面对的伤,如今被眼前的男子这样□裸地说出,她觉得无地自容。
一个女子,最羞耻的伤。
从最没有资格说的人嘴里说出。
她闭眼睛,绝望地说了一句:“他不是这样在意的人。”
皇帝冷笑一声:“那你呢?你也不在意?你不想想你是如何先背信弃义的,你记得你说过什么?”
七初嘲讽地笑:“我那时年幼,我说,我永远听二师兄的话,无论身体,还是心灵。可是现在,我反悔了。”
他手上一用力,把七初从地上拖了起来,冷冷喝道:“你可是要见师父的灵隐令,对着师父的在天之灵,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