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因伤走失,潜伏南国搜集情报的那段岁月里,究竟发生了多少事?
我没办法善良。她说,我也从来不仁义。
陈焕最后什么也没说。他没有选择,一如陈弘也没有选择一样。因为现在的皇上还是他们的父亲,他们不能不听话。但右相已经是梁有德了,那曾和我一起教导陈睿的翰林学士。我敢说其中许多计谋都是出自他手。毕竟陈睿再聪敏,也不过是弱冠少年,还需磨练。
我上战场前去见了陈弘,我劝他上京去辩白,左相之事和他并无关系。他就着酒笑:母后把事情做大了,父皇早就想铲除庄家这个外戚的势力,我说什么也是白费。更何况,我是否能见到父皇还是问题。
他清楚得很。皇上的儿子中,有一个名叫陈睿。
堂堂大陈的太子,居然落得如此处境!陈焕来劝他走,积蓄力量,有朝一日清君侧。他说得激昂顿挫,劝哥哥不可以因为父皇的一时糊涂而送上一条命。换我是他我也这样劝陈弘,要反,也要打着陈弘的旗号。毕竟他陈弘造反,才名正言顺。
可惜陈弘终究是陈弘。他的心始终怀着天下,他的眼光始终放在大局上。他此时若一冲动,国内势必乱上加乱,亲痛仇快。
那天晚上,他就自刎了。
为了稳定军心,为了次日的开战,这事先给按下不表。大家只知道太子生病,一时无法起程。
我穿着戎装,握着长剑。从蓉依依不舍地跟在我身后,送我出门。我们的第三个孩子就要出世了,我的两个儿子都非常聪明可爱,可我想要个女儿。
韩府的马车就停在门外,陈念见我出来,也走下了车。她已经穿上了孝服,神情很憔悴,像是一夜没睡,声音却是坚定的。
她给了我三个锦囊,要我遇到特殊情况时就打开。她问我是否后悔。我看了看从蓉,我说,如果有意外,请照顾我的妻儿。
就像多年前,知道有刺客的时候,我带着手下赶去接她,她拉着我的袖子对我说:快去救我的丈夫。
我们中间始终隔着太多东西。我只有跟在她身后,仰望着她,以她为神。
决战的号角吹响。这仗如果输了,我们极有可能面临着简州失守,若赢了,那南藩答应五年内不北犯。
我握紧了手中的剑。我也没有选择。
但战况很不利于我们。不知道是谁在军中散播了太子已死的消息,我想是陈焕,总之军心开始动摇,大家都担心即使我们战胜了,是否还能回得去。
事情只有更坏。就在我们离城远战的时候,一支南军从东面包抄简州。卫城军一面迎战,然而他们寡不敌众,他们被困住了。
我的妻子就在那时生产,场面大乱。我后来一直在想,为什么他们那么容易就控制住了局面,为什么卫城军那么不堪一击?那时候,陈焕又在哪里?
我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打开第一个锦囊。毫不犹豫地按照上面说的去做了,因为看过的人没有一个有异议。
于是场面得到彻底扭转,我几乎看到远远的对面,隔着浓浓黑夜,忻统眼里的怒火。
当第二个锦囊打开后,我把他的大军围在了白马山。我感受到将士们的激动,因为前方已见黎明的曙光。
然后我们收到了屠城的消息。虽然不知道这是否是真实的,但也足够让我们心惊胆战。我还抱有侥幸心理,我想陈念定会让她的人出来营救,还有陈焕,不会见死不救。
可我不知道陈念已经把大部分的人手调去了京城,送到了陈睿的身边,而陈焕借口遇袭,就是想让我失守简州坐实。
就在我思考着救是不救的时候,韩朗文站了出来。我承认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在整个事件中都处于低调状态,我甚至时常忽略他的存在,他在我脑海里的形象就是那个话不多的,总是配合陈焕的人。我多少有些瞧不起他,我觉得他配不上陈念。我觉得他可有可无。
但他现在出来力挽乾坤了。
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交涉的,我也在头痛自己的事。忻统似乎事先预料到自己会被困一样,计划好了详细的撤退之路。不过这一退,他们也就承认退败了。
第三个锦囊打开的时候,正是忻统的后援部队赶到,制造山崩,杀出一条血路的时候。我看着远去的人马,打开锦囊,里面只有四个字:“止戈为武”。
究竟对忻统有着怎样的了解,才写得出前两个锦囊;究竟对我有着怎样的了解,才写得出这四个字?
chengyunluo为您制作

 

外篇水若和熙-下
(更新时间:2006-2-1414:39:00本章字数:7707)


我们搬师回城的时候,简州之围已经解了。陈焕姗姗来迟,却也起了实际作用。
我们还没进城的时候就望见满城白帜,想估计是公布了太子死讯,给他戴孝了。可到进了城,我冲去见了她,才知道,死的,不止太子一人。
她疲惫地靠坐在床上,秋水般的眼睛半闭着,迷茫而忧伤。她在问我话,又像是在问自己,声音是那么无助,我从来未见过她这么软弱的样子。
她说:我是早就知道他忠事不忠人的,我也早知道这样利用他太卑鄙,可我没想这样会逼死他,没想过。是不是我做的太过火了?他会冒充顶替,声称自己有碧血令,随敌军而去……那时候我就知道他回不来了。依他的性子,绝对是怕对方以他为要挟,又算着陈焕必定会来救,所以是要自尽的…………
说着,掩着脸,幽幽叹了一声,转了话题,声音也顿时冷了下来,和平时一样了:尊夫人为您生了一位小公子,段将军还是快去看看吧。
从蓉给我生了一个儿子,一个有着一双乌黑眼睛的相当漂亮孩子,任何人见了他都不住地夸奖。他继承了我和他娘容貌上所有的优点,尤其继承了我的一副好筋骨,我一抱他在怀里,就知道他会是个练武奇才。孩子浓浓的睫毛让我想起初次见陈念,她那墨一般的眼眉,长长睫毛含一泓碧水温玉。想起她的琴,想起这孩子出生时城外的金戈铁马,刀光剑影。
我给孩子起名叫剑琴。
孩子满月的时候,事态已经平和下来了,传得沸沸扬扬的“陈显”也突然没了踪迹。那时停战书已经印了章了,这场仗打了七年,还好,不算太久,我有很大的收获,功名利禄,妻贤子孝。可陈念呢?她还是孤单一个人。
然后我们还剩下什么?陈焕战火一停就阴郁着回了京城,但他过去几年的疏忽似乎很难在段时间内弥补回来。陈睿马上就要行戴冠礼了,他的成长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我对她说,别再逼他了,陈弘的死已经让不少大臣都站在了他那边,你如果真的为你弟弟着想,就不应该再为他树敌。
好的。她答应得倒很爽快:只是我并没有逼他,是他自己不安分。她在笑,知道吗?根本就没有什么陈显!全都是我安排的!给他放一个饵,他就不客气地咬住了,想利用陈显来反太子!朗文其实早就发现了我的计划,但他衡量下,觉得帮我更加有利,才放弃的陈焕。可惜我失手逼死了他…………逼死太子的不全是我,主要也还是陈焕。给他卖命的老贼在朝廷里策划的,睿只是觉得有益而没有多加阻挠罢了……
语气一转:你在心里笑我吧。这个时候还那么虚伪!
我怎么笑得出来?是谁让她变成这样的?
其实陈焕在当初简州被围时见死不救,已经失了众多大臣的心。天可怜他,我是知道他当时的确受袭了才脱不开身的。但韩朗文之死重于泰山,相比之下,他自要黯淡太多。
她依着栏杆,手里抱着小剑琴,一脸宠爱。她说她若是要有个孩子,现在也不知多大了。说话间风吹动她的孝衣。她的话如同石块深深沉入我的心底。
为什么她今生摊到这样的命运?
军令下来了,要我搬师回京述职。想要这么急着除掉我的只有一个人,陈焕。陈念一笑,扬手就把军令状烧了。
别回去!
我也知道这个道理,回去,不外是削兵权。但我也无法,不回去就是违抗圣旨。
陈念冷冷一笑。不是你不愿意回去,而是你回不去!
我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南藩居然就依着陈水大兴土木,把关卡向北移。战败后忻统送了自己的儿子忻烨为质子,以表示成服,但这奇耻大辱,怕这样一个心高气傲的人是怎么也咽不下去的吧。
我自然是走不开了,从蓉此次生产元气大伤,也不便北上。一家人就这样留在了简州。
我想我以后的大半岁月就要在这里度过了。
与她分别在一个明媚的初春早晨,我和从蓉送她到城外十里亭,她要回京了。她是被以公主之礼迎回去的,陈睿已经认祖归宗了,她虽然并不是皇帝的血脉,但毕竟和陈睿一母同胞,待遇自然与别人不同。
他们管她称呼清宁公主。我无所谓,她永远是陈念,不论是当初那个孤苦的小郡主,独守空房的韩夫人,还是现在这个当朝最权威的女性之一的公主。她都是陈念,居住在她躯体里的灵魂不曾变。
我想这就是我迷恋她的原因,她不会变。深情不移,绝情不悔。
她走后我并没有很多时间想她。朝廷对我的提防日深,陈睿和陈焕斗争日益激烈,边防需要巩固,人员要精简,百姓需要安抚。从蓉的身子大不如从前,孩子们都还小。
但我始终记得那天她对我请求,求我帮帮她。
那年夏天,帝崩,未立太子。我在皇帝还病危的时候就已经调了精兵北上,非常恰当地赶在京城剑拔弩张之时到达。我知道陈焕的那些幕僚怎么骂的,他们骂她是个荡妇,骂我是个奸夫。哭大陈的江山居然落到这样肮脏的人的手里。
可更多的声音却在说,若不是公主妙计出锦囊,如果不是将军杀敌破阵,怎么会退了南军,怎么会有大陈现在的太平?
陈睿成长得太快了,如果他再小点,陈焕也就不用这么费劲。这个孩子太精明了,他知道哪些人想立一个娃娃皇帝,哪些人想立一个少年皇帝。于是他在一些人面前愚昧无知,在另一些人面前抒发雄心壮志。他在皇帝身边全心侍奉时就用尽一切办法为自己铺路了,而同一时期的陈焕则还忙着和太子争夺兵权邀功。
陈睿登基了。他前面的路还很长很险,那些扶他上台的人巴望着分一杯羹,被软禁的楚王的余孽随时还有复燃的可能。不过现在起,他心爱的姐姐会一直在他身边了,这估计是他最大的安慰。
陈念现在是清宁长公主了。少年皇帝在宫里大兴土木,修建了一座典雅辉宏的公主殿,亲笔提书“长清宫”。
我进宫去辞行,公公回话:皇上在长清宫,陪长公主看戏呢。
整个朝廷都知道核心在哪里。
少年皇帝对我一番褒奖,他是真的长大了。顷长矫健的身躯,俊美神武的容貌,稚气未脱却也是自信满满的笑容,谈吐畅游天际,不仅仅是言之有物,而是学识渊博,省时度事。
那时杨璠已封相。我见到他时微微吃了一惊。昔日那个温润的青年如今冷漠寡言,眼里一片死灰,除去公事看不到其他。我明白了陈念为什么特别喜欢、重用他,他们两个有些相似啊。这样一个心灵残缺的人,却会力保陈睿成长为一代帝王的。
我还见到了那个做质子的孩子,七岁大的孩子,俊美不凡,一双不羁的眼睛极似他父亲。陈念对他极好,他却一点也不领情,倔强得很。陈念终是没有孩子的人,坚持细心教导他。
我回到了简州,回到了家里。从蓉的身体越来越糟糕,小剑琴会跑的时候,她已经卧床不起了。当宫里送来的极品补药都在她身上起不了效果的时候,我也开始绝望了。
远离朝廷的生活是很悠闲的,我尽可能陪在她的身边,看她生命之火逐渐暗淡下去。有时我会带着孩子们上城墙,指着南方给他们看。那是他们的父亲率领着将士拼杀的地方,是大陈士兵抛头颅洒热血的地方。作为我的儿子,作为大陈的男子汉,他们以后的所作所为都要对得起为这片土地。
我的儿子们都非常聪明懂事,尤其是剑琴,会爬的时候就想着走路,回走路了就想着跑,迫不及待地长大。四岁能诗,五岁就可以舞十套剑法,也就在他五岁的时候,从蓉走了。
我现在这样真的挺狼狈的,一个大男人,死了妻子,带三个孩子。当初和南国签定的五年之期已到,我顾国又顾家,两难全。
皇上下了旨,要我送孩子们上京,说是长公主挂念,代为照顾。我很放心地就要把孩子送去。幕僚劝我三思,皇上这样做无非是想牵制于我。我如果一有异动,家人就会沦为要挟。
我当然知道这一道理,但我也知道陈念是绝对相信我的。可陈睿才是一国之主,而没有哪个皇帝不提防一个功高震主的大将。庆幸从蓉早走了,不用为了这样的事而担忧。
我送了剑琴去京城。孩子的来信里说他过得很好,说忻烨兄长一般,陪伴他。陈念要他管她叫姑姑。她亲自带这孩子,我甚觉宽心。不过我不大高兴见孩子和那南国的质子关系过密。对方长他七岁,自从见识过陈睿,我就知道一个十二岁的男孩可以有怎样的心思了。他们终究是要分道扬镳,甚至为敌的。
这么多年来都没和陈念见面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是怎么模样。记忆中那如水的人有着沉沉心思,夕阳下轮廓优美。有时巡视城墙,经过她以前经常站立的地方,都有停下来流连片刻,仿佛那个人还伫立在那里一般。当初因她而燃烧起的占有的欲望已在这繁杂的琐事中逐渐消磨成了思念相守的情怀,只要看着她待过的地方,听到她的消息,知道她生活得很好,就一切都满足了。
六年又五年,我的孩子已大,她也不再年轻。但剑琴反反复复在信中写着他这皇姑的有趣,总让我想起那城楼上的少女,那还没有给折磨地精明冷漠的女孩,会有天真烂漫的笑,虽然那也只是一刹那。
算一算,那该是十四年前的事了吧?
而烽火,已经在星星点点地燃烧起来了。
随后是长达六年的征战。
我率领着我的士兵们,呼吸着血腥和硝烟,踏着尸骨和残戈,攻城池,守城池。战,退,再战,再退,继续战!
朝廷一直全力支持,我从来不用为军粮和兵饷担忧。长公主时常有书信送达到我手上,说的都是剑琴的近况。我知道她现在已经不比从前了,皇上不让她干政。因为他想操纵她,想控制她,想让她只为她所有。
那赤裸裸的占有欲现在已经不需要任何掩饰了,他是皇帝,天子,整个天下都是他的,自然包括他的姐姐。
可是那个女子是不属于任何人的。那么多男人都留不住她!甚至是陈焕!
她去和他谈判的时候是我护送的。她信心十足地说:“你输在你没有杀了我!”
陈焕苦笑:“你赌赢了!你还是这么精明狠心,利用任何一个对你温柔的人!我不是没有想过用你来要挟的,你手下的人不敢动弹,你那弟弟定不会做那么多手脚。可是我总想着从前,小时侯,你是唯一一个同我玩耍的人……”
“那已经过去,焕哥哥。我怎么对弘哥哥的你也清楚看着!”
“你是一只成精的狐狸,念,你怎么可以这样?”
“将来去问你们的父亲吧!”
“他也是你弟弟的父亲!”
“睿只有我一个姐姐!他没有父亲!”
“你会把他毁了的。”
“你错了!能毁一个人的,只有他自己!”
我默默听着,一身汗。那一刻她是那么陌生。常在想,或许她该是天人转世,终究要不牵扯上一丝,重回天上去的。可这时,又觉得她是来自冥府的妖。
而皇上,大概是她唯一的羁绊。而我,只是一个可以让她信任的人吧。这样就很好,因为我知道,能让她信任,而安心的人,太少了……
那时候我没想过将来,我觉得我现在过的就是我该过的生活,一点都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而其实,一切的一切都在悄悄变化。我想是我长久的太平生活消磨去了我的警觉,我变得迟钝。命运的终点就在那时来临。
就在我终于俘虏了忻统的时候来临。
虽然我同这个夙敌打了十多年的仗,可我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局。轻敌的他落在了我的手里,狠毒的他设下的埋伏也几乎毁了我的主力。
这场胜利的代价太大了。太大……
就在他给俘虏的第四天,南边传来消息,他的二儿子登基,他的弟弟摄政。
我去看他,他闭目端座,威仪四座,看我的眼神仿佛我才是坐牢之人。我告诉他变故,他却欣慰而笑。那是他的安排,他根本就没想到回去。
带兵打仗多年,最不想遇到的就是不怕死的人。可讽刺的是我的敌人却一直都是这么一个人!
我带着他上京。我们交谈不多,毕竟他是俘虏而我是主帅,可我们心底都有惺惺相惜之意。若不是对手,若不是立场对立,会是知交好友吧!
一切都是假设。
到京后,我进宫去。他们说皇帝在离宫,于是我先去长清宫问安,我想看看我的小儿子。我第一次来这里,发现这里是如此美丽。恢弘而高雅,庞大而精细。可这里宫人非常少,我几乎找不到一个可以代为通报的人。这是她的习惯,她不喜欢身边围绕那么多陌生人,喜欢一个人。
我胡乱地走着,听到说话声,站住了。
暖阁里,两个人在争吵,激烈的争吵。
陈念那身血红雪白的衣服是那么华丽耀眼,她这十一年来几乎未见衰老的容颜还是那么动人,她的声音还是那么清澈,姿态还是那么轻盈,表情还是那么严肃,头发还是乌木一般黑,昂起的下颌和颈项的曲线还是那么优美,连手指都是那么纤细。
甚至一个皱眉的恼,一个戏谑的笑,都可以让我联想到二十五年前,那个站在残冬的庭院里的少女。
可站在她对面的那个男子,却是那么陌生。高大修长,年轻英俊,明黄色的衣袍,温柔轻和的表情,那再明显不过的纵容呵护。
他真的长大了,大到可以自己去把握一切了。大到可以去追逐他想要的东西。
陈念为着什么事在生气,这很明显。她站在皇上面前,长篇大论说了很长一番话,我故意不去听,却也大概知道是为一些官员的调动。我以为她不干政了的,可从这话可以很容易推论出来,她一直都在权利斗争的中心。
说争吵似乎不确切,应该是陈念对着皇上发火,而皇上则默默承受,偶尔才开口说上几句。皇帝极有耐心地等她说完,他的笑容是那么俊美,他还年轻,有大把的时间和耐心等她。
然后他一边拉她坐下,一边把茶倒上。“我知道该怎么做,可是姐姐忘了吗?你教我的:小人比君子好用多了。”
“为姐的说过那么多话,皇上就只记住了这句?”陈念冷冷推开他的手。
皇上放下茶杯,忽然伸手又把她的手拉过来紧紧握住,然后放到唇边。
“姐姐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在心里,为什么你总不信?为什么?”
陈念怔怔坐在那里,低头看她最亲的男人;我也怔怔站在这里,看我最爱的女人。
她轻声说:“你这个孩子啊……”用另一只手把他的头揽过来,搂在怀里。一国之君就这么跪在她面前,手抱着她的腰。这对姐弟就这么依偎在一起,这是他们自幼就习惯了的动作。
我悄悄离开了。
第二天来的时候皇上不在,只有她和我的儿子。剑琴,已经是个大孩子了。
我们说了很久的话,絮絮叨叨却都是家常,没有说战事,没有说兵权,没有说那个俘虏。我却知道她心不在这里。
后来皇上问我该如何处置忻统,我毫不犹豫地说放了。我说让他回去,让他和他弟弟争权夺利去。杀了他只有成就了他在人民心中的英名。
造就一个英雄也许只需要一个时机,可毁掉一个英雄则需要民心的附和。
这个年轻英武的帝王冷冷地看着我,他很不悦。他问:“长公主和你说了什么?”
我立刻明白,陈念也不愿意忻统死。我不认为他们之间的那点私人关系会让她徇私,但皇帝却是不想放过任何一个整垮敌人的机会的。这个在阴谋和鲜血中成长起来的帝王,虽不是仁主,却也绝不是暴君。他做事有他自己的方法和原则。
我没有继续争辩,顺从了皇上的意愿。毕竟不杀忻统,也很难对那些失去亲人的百姓交代。
杨璠一直站在一边。我们退出去后,他拍拍我的肩膀,说:“难为段将军了。”
我问你可知道长公主为什么要保忻统。他摇摇头,他们的事,只有他们清楚。千岁有自己的道理,万岁也有,可我们只能听万岁的。
陈念选中他辅佐陈睿,就是看中他的对事不对人。
行刑的前一天,皇上不知为什么事大发雷霆,御书房内给砸得一片狼籍,价值连城的瓶子和玉器碎了一地。惊恐的宫人不得已来请长公主过去看看。
那时我正在长清宫和陈念对垒。她一听,冷冷一笑:“叫本宫有什么用?你们就让他砸,把东西搬进去给他砸,本宫看他能砸到什么时候,大不了把这个江山都给砸了!你们叫皇后去!本宫管不着也不想管!”说罢,袖子一挥就走开了。
我还没走开皇上就来了,根本没看到我,或是没看到任何人,径直走了进去。他们又开始争吵,甚至没让宫人离开。
这次是真的争吵,皇上问她你究竟想要怎么样?你想要什么?陈念说我说了那么多次你怎么还不明白,我厌烦透了!我受不了这里的人和事,我尤其受不了你现在这样子和你的所作所为!你怎么总想着操纵我控制我?你再逼我我就走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