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也没有墓主人的名字。
旁边的墓地无一不是干净整洁,有鲜花或香炉。惟独这座墓孤零零地,没有记载,没有关注,仿佛一个孤傲的老头子一样。
我不禁说:“该采束花带来的。”
这时Kei轻轻说到:“一束红色郁金香……”
我一惊,回头看他。洁白的雪衬托他头发更金,嘴唇更红,如此年轻,如此美丽。
隐蔽的墓地,空白的墓碑。这一方土地,隔着生和死。
Kei站在墓前,手插口袋里,看着墓碑出了一会儿神,突然扭头问我:“你刚才说什么?”
我一惊:“我没有说话。”
他挑挑眉,“是吗?我听错了?”
“你听到了什么?”
他没有回答,只是说:“好奇怪的墓。”
我提醒他:“你也许来过。”
“哦?”他没有反应,“不记得了。”
不记得,不认识,不知道!真是可恶的人啊!
没有谁像他那样可以理直气壮地把往事推得一干二净的。
我感伤道:“Kei,你是传说中长不大的彼得·潘,你该呆在你的NeverLand。”
他过来拍拍我的肩,按原路往回走去。
他就这么走了!
我真是欲哭无泪,他大概从不知道被自己在乎的人遗忘是多么痛苦的事,因为只有他忘记别人。
我蹲在墓碑前,手指轻轻触摸上它光滑的表面,不住喃喃:“您居然是睡在这里……”
风大了起来,卷起我的头发遮住我的视线,雪从我的头发间传过。
“不要鲜花,不要景仰,只想在宁静中守着一段回忆……您至情至圣,也不枉此生。”
我从背包里取出Kei的日记,轻轻说:“这虽然是他的日记,可我觉得它还是属于您的。由您保管着它,我才放心。我现在就把它还给您。”
我定下了心,打燃打火机,点着了日记本。
这本记载着十年爱恨的本子终于回到了主人的手里。
我站了起来,Kei在远处喊我的名字。我对着墓微笑地点点头,转身向Kei跑去。
他半靠在一株大树下等我,垂着大眼睛,好像在假寐。金发搭在脸旁,皑皑白雪中,那就是一副绝美的画。
我本微笑着走过去,突然停了下来,钉在原地。
那个男子浅浅的身影出现在Kei的身后,靠近他,双手温柔搂住他的肩膀,低下头在他额上落下一吻。
无限怜爱,无限缠绵。
Kei突然惊醒,拂去落在头上的雪花,看着我,“怎么了?”
他的身边除了飘零的白雪,什么都没有。
我呆呆道:“也许……我们该回去了,伊弘必定已经暴跳如雷了。”
Kei走远。我站在树下抬头看,雪从树枝间落下,落在我脸上,冰凉一片。
若那是幻觉,也是最美最浪漫的。
伊弘果真震怒!他脸色铁青地看我们回来,英俊的脸快要变型。
“你们当是在露营吗?”他狠狠问。
我心虚,不敢回他话。他转而对Kei说:“也许你有常人没有的力量,遇到危难可以自保,但你不要拖累岚。你们两若在一起被他们找到,结局只有一个,你被抓走,岚则因为多余而被杀害!他们做得到!”
“够了!”我叫,“别对Kei发脾气!”
伊弘怒道:“别把我说的话当耳边风!人命关天,我得把你们活着带回去!”
Kei站在一边,有气无力地垂着眼。也不知道是否在内疚或生气。我上前拉他手,不由皱眉。
“你的手怎么那么冰?”
他轻轻抽了回去,“没有休息好。”
我们走林间小路。
“我已经同部队联系上,他们已经在搜索我们。我们要尽快赶到最近的林业服务点。”伊弘说。
我回头看Kei,他落后几步,一言不发地跟着。我心里觉得不好,他脸色愈加难看,匆忙的赶路很快让他出了汗,打湿了头发。
这甚至是我第一次见他流汗。他一直是那么清凉无汗,不似活人。
我慢下几步等他,他已经迫不及待伸手抓住我的袖子支撑身体。我急忙接住他,喊:“伊弘!伊弘!”
他匆忙赶回来,“他怎么了?”
“血!”我叫,“Kei,是不是?”
他咬着牙什么也没说。已经有大滴凉凉的汗滴在我袖子。
我对伊弘喊:“把储物箱里的注射器拿来!”
Kei抓紧我,“不用了……”
“闭嘴!”我对他叫。
伊弘正打开箱子,突然停了下来。他迅速掏出了枪,要我们趴下。我只来得及为浑身冰冷的Kei裹好大衣,已经有枪声响在了树林里。
子弹就在我头顶飞过。两个武装的男子冲了过来。
我担心伊弘,他只一个人。
他躲闪在一棵大树后,开枪击中一个人的胸膛。那人闷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几颗子弹打在我旁边的地上,险些击中我。
“岚!”他大叫,“去那块朽木后面!”
我急忙扶起Kei。他已经非常虚弱,厚重的呼吸响在我的耳边。我架着他的身子,感觉不到他的力气。
这次已经不同,对方是连Kei也要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子弹打在军大衣上,虽然无伤,却也让我痛得寒毛倒立。
突然Kei脚下一软,连同拖着我差点绊一交。
伊弘嘶吼了一声。
我回过头,一颗小手榴弹正直直向我这里飞来。我猛地将Kei扑倒在地,闭上眼。
炸弹爆炸的热浪夹带着石块重重打在我的身上,我想我背上一定有擦伤,因为我已经感觉有温热的液体自一处流出。
我不由呼痛。
那阵硝烟散去,我立刻爬起来,顿时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已经结成冰。
伊弘就倒在我一旁,深绿色的军衣已经被血浸成了黑色。我顿时流下了眼泪。
他代我挡下了爆炸。
他居然这么做?
我还没时间爬去他身边,另一个男人已经走过来,用枪指着了我的额头。
我直视他。那是个黑且壮的男子,整个头只露眼鼻口,他的身上还有伊弘的血。
“林小姐?”他问。
我说:“我就是。”
我冷冷看着他。
“不用那么紧张。庄老先生有交代,你对他有救命之恩,我们均不可伤你。不过,你身后的人我们可要带走。”他指昏迷Kei。
“不行!”我喝。
男人笑了,“这由不得你了。”说着,把我拨向一边,对着Kei弯下腰去。
我只到刷地一声。
只一秒的时间,男人直起了身子。Kei扯着我后退。
那个男人捂着脖子踉跄着走了几步,跪在我的面前。我清楚地看到他脖子上插有一把手术刀。Kei将刀插得只余刀柄在外面。
他对我伸出满是鲜血的手,一双眼睛死盯着我。
“……你……”扑到在地上,整个人如同一块烂泥。
我这时才有时间呼吸。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Syou是怎么在那样的枪林弹雨中生存下来的。他从Kei那里也学到了战场的法则。
我冲去把伊弘扶起来,边扶边开始落泪。
他在流血,大量的鲜血从身上无数个伤口里涌出来。最严重的是大腿,弹片划开了他的动脉。雪染红了他身下的白雪。
“伊弘!”我喊他名字。我把他抱在怀里,感觉他越来越微弱的生命。
他自昏迷中醒来,眼睛在四处找我的脸。他已经看不清了。
“你不要死!不要死!”我搂紧他,没有任何办法。
Kei拿着纱布走过来,只稍微检查了一下他的伤,然后站了起来,并没有包扎。
我看他,他青白的脸上没有表情。他对我摇了摇头。
我颤抖着,只有把伊弘抱得更紧。
我知道他就要离开我了。他是要死了。我立刻就明白了过来并且理智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死亡似乎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那么一不小心,人就没了。
我开始哭泣。看着亲爱的人死去照例都得哭,为什么我要是例外。
伊弘抬起手握着我的手,我立刻俯下身子。我们自相识还从没有这么亲密,可这却是生离死别。
他在我耳边说:“岚……”
我说:“是我!是我!我在这里呢!你别死!千万别!他们就来救我们了!我们一起回去。我不和你吵架了。我都听你的。你不可以死啊!”
可我知道他还是会死的,他的血流得这样厉害,Kei都止不住他的血。
死亡就在我的怀里发生。
他喃喃道:“我负责这个案子……已经有两年了……”
我一惊,居然有那么久了。我从来不知道,关风是什么时候开始研究的。我不知道,我是那么无知。
他的脸上带着笑容:“我来玛莱巴,暗中保护研究人员。第一天,就是去一个医院给儿童患者举办的假面舞会……多美妙。我在那里看到了一个女子。她扮做古希腊春之祭上的持花少女,头带栀子花,神采飞扬。我想,这么会有这么甜美的姑娘?”
我哭了又哭,手捂他伤口,血从我指间一个劲往外流。那么冷的天气,都冻不住他的血。
“我那时就对自己说,等结束了案子,我就和她重新认识,好好追求……只要等任务结束……”
他的声音停了下来。我抓住他的手摇了又摇,他却松开了手指。
我知道他已经离开了。
他就这样走了。
我搂着他的头痛哭,只怕自己赶不及在他走远前听到。我吻他的唇,那里还是热的。
他死了,我也只能以泪水来哀悼。我的眼睛一片模糊,脸贴着他的脸,也不知道自己除了哭还能做什么。
我还没来得及了解他,他就走了。
他浅浅别致的微笑,他那件休闲的T恤,他念的诗词,他的军装,他的胳膊,他的任务,他最后的保护。
我还没回过神,就已经失去他了。他并未完成任务就已经走了。
我抬头看着Kei,他无奈地看着我。
他让我伏在他怀里哭,一直摸着我的头发,轻拍我的肩膀,如同安慰着一个受伤的小动物。
Kei的怀抱是包容平静的,却也是没有温度的。
我取来注射器,抽了200CC左右的血,递给Kei。他看我一眼,虽然不情愿,还是接了过去。
我们不能再往前走,前面必定还有埋伏。Kei情况稍好了点,我们便绕一段路往回走。往西走是公园的边界,那里会有农田,找到人家,或许可以和外面联络。
我把伊弘留在了那里,只一直紧紧抱着他的军大衣。
走的时候实在不敢回头,怕泪水会再决堤。
这样的分离,是可以记住一辈子了。可这份感情,又能浓到什么时候?
12年后的伊弘在我的记忆里又会是什么样子?依旧俊美非凡,风度翩翩,还只剩下了符号?一个男人,会笑的眼睛,宝马轿车,枪,血。
他带给了我回味一辈子的传奇。如果他不死,我是否又会那么在意他呢?
我们在中午的时候回到那片农田。主妇在门后惊恐地看着我身上的血迹,怎么也不愿意开门。
那又有什么办法?我又没衣服可换。
我和她说:“我们是徒步旅行的游客,遇到抢劫,我有同伴受伤,得立刻送他去医院。你们的吉普车可否借来一用?”
她问:“需要报警吗?”
我很肯定地说:“我们已经报警了。但我朋友的伤等不到警察来。”
她还是不敢开门,把钥匙从一边窗户丢了出来,不再见我。
我立刻上车发动。
Kei问:“接下来走哪里?”
“往东一直走是边界。”我说。
他还不大明白。
我对他惨淡微笑:“我要送你离开玛莱巴。”
我把车开上乡村公路。
“到了海港,随便找一艘货轮,给钱,就可以上船。至于到哪里……你会比我有打算。”我告诉他。
“你不问我会去哪里?”
“你会稳定下来吗?”
“至少我在玛莱巴住了很多年。”
“但你不可以再回来了。”我把车减速停下。
Kei直直看着我。
我看他那双动人的眼睛,很肯定地对他说:“对我发誓吧,别再回来了!”
他不语,并不是很明白。
我又说:“要不对伊弘的血发誓,永远别再回来!”
“12年后我就会忘了这个誓言的。
“不!”我肯定,“你至少会潜意识里排斥这个城市。快快发誓!”
“我们就再也不能见面了?”
“世界那么大,也许会相会在天涯的另一方。”
“你非要赶我走?”Kei问,“你在害怕什么?”
我注视他,用最温柔的语气说,“我怕你再不走,我会将你留住一辈子。”
“岚……”他说,“那你为什么不尝试一下呢?”
“我不敢。”我说,“我承受不起。这其间有太多太多你所不知道的事了。”
我也不敢想象自己是个耄耋老太的时候,Kei还是个俊美的年轻。时间之于我是无情的,偏偏时间又能改变很多的东西。我若贪恋一时的欢娱,后果恐怕远不是我所能承受的。
已经有了前车之鉴。
Kei笑了,“你可爱我?”
我重新发动车,“我不知道。东方女性感情热得慢,我不可能一时三刻就和你山盟海誓,拥抱接吻发生关系。”
“你永远逃避我的问题。”
“我就要结婚了,我不想上演《廊桥遗梦》。”
“岚,”他说,“你爱上我了。”
我猛地将车停下,“快快发誓!”
他看着我,说:“我不想走。我不想离开你……”
我吼:“不要诱惑我!”
我们对视。
许久。
Kei妥协了,他说:“好,我发誓,不再回来。”
我凄凉地笑,觉得想哭。
Kei问:“告诉我你以后是否会快乐。”
“我不是以色列的先知,先生,我预言不了未来。”
乡村的公路上没有多少车辆,我把速度提到最高,直冲向货运海港。我们都没有完全放下心来。森林公园大且无头绪,他们才不容易找到我们。而如今上了公路,他们要堵,我们也没奈何。
我也不敢开车上的自动驾驶,只有全神贯注握着方向盘。
Kei一个字也没有说,他的表情有着淡淡的忧伤。
即将到达海港时,后面出现了陌生的车。
天则开始微微下雨。
然后他们开了枪。他们宁可打伤Kei,也要把他带走。
没有打中,却已经引起了恐慌。这里不比市区,这向来是龙蛇混杂的地方,偶尔有帮派间的火拼也没什么稀罕。路人们纷纷躲去一边,也没有见警察来。
我却有点欣喜。他们会找到这里,军方也会。到时候两方人势必打起来。
我将车开进货物区。Kei拉着我跑下车,
我就在那时候甩开他的手。我说:“先走你的。”
“你在说什么?”他沉着脸。
“就在这里分离。”
Kei生气了,我第一次见他生气。他说:“你这女人,你以为这样我会感激你吗?”
我却不慌不忙说:“我会感激你。”
他还欲发作,我忽然上前搂住了他的脖子,泪水滴在他的肩膀上。
“两个月,”我说,“这可是我这12年的第一年?”
“岚……”
“和你一起过了一个最特别的圣诞。”
“记得你们有首歌,唱的就是‘待到明年今日时,还会给你送花来’。”
他从外衣胸口的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正是那只十字架项链。他犹豫了一下,给我戴在脖子上。
我则取出那支曾伴他睡眠的怀表,塞他手里。
“带好了。记住,这是英国皇家工艺,必要时,少于6000玛币不可出手。”
Kei把怀表双手包住放心口,“怎么会卖呢?”
我哭,眼泪顺着轮廓滴下去。Kei搂过我的脖子吻我。
也就是在那时,我越过他的头发,看到有几个行迹可疑的男子正在向我们靠进。
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
我立刻推了Kei一把,“快走!”
那一刻已经有人冲了上来。Kei把我推远几步,轻易地就折断了对方的手臂。
货物区的另一方已经响起了枪声,夹杂着伤员的惨叫,我知道是军方的人已经赶到,双方起了冲突。另一边,那艘运偷渡者的货轮上有人对着我们喊:“喂!你们上不上来?警察要来了,我们要提前出发!”
Kei跑了几步,站住了回头看我。
我知道那是他看我的最后一眼。
那一刻我突然想起第一次见他,我一睁开眼,就看到他淡漠却也是俊美无比的脸,带着疑惑和关怀看着我。又想到他坐在栀子花丛里,边听我絮叨边悠然微笑。
可惜我和这双眼睛间隔了太多太多的东西,他到不了我这里,我也过不去他那边。
所以我只有放他走。
他将张开背上那对翅膀,彻底摆脱过去的阴影,高高飞翔。
就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我发现了他背上有一个小小的红色亮点,位置正对准他的旧伤。
我想也没想就跑了过去。
我没听到枪声,也许对方用了消声器。谁知道呢?
我倒在地上的时候也没觉得半点痛苦,反而觉得浑身轻飘飘的,成了神仙一般。手也不是自己的手,脚也不是自己的脚。眼前是黑的,耳朵里是安静的。周围的一切都与我不相干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到背上脊椎一处火烧一般的痛。知觉渐渐回到了身体里,耳朵也听得到声音了,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
我听到有人在打斗,惨叫声不绝于耳。过了一会安静了下来,有人走了过来,握住了我的手,放到唇边。
他知道我伤了脊椎,不敢移动我。
他并没有同我说话,我只感觉到脸上有气息拂过,冰凉的水滴落在脸上。
Kei,你哭了吗?
另一边有脚步声传来,有个熟悉的声在喊:“岚若是和他在一起,那是往这里走的。”
他的额头抵着我的额头。
远处有汽笛响。
然后我彻底昏睡了过去。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反正一直也没有醒来的意思。这样睡着没有饥饿没有疲倦,身体像飘在太空中,轻松得不行,谁还愿意醒过来?
我就一直睡着,一直在做着梦。
其中大部分的梦也都是在回忆往事。我想Kei的梦也就和这差不多。
我梦到小时候给亲戚小孩抢走了发夹,梦到老宅子的栀子花,梦到和关风在祖母那里抢水晶盘子。还有Saiya,梦到她向我走过来,对我道歉。当然也有梦到Kei。
梦里,我和他是走在玛莱巴的大街上。我带他一处一处地看,他也好像知道了一切。
走到郁金香广场,他就问我:“这个地方原来叫摄政广场对吧?是他改的名字?”
我说是。
走到Rose夫人的那间书房,他指着那个花瓶说:“这花瓶是我气极时摔碎的。”
我不语。
他又走到Syou的全家福前,一个一个人指给我说:“这是Yiqai,这是Tulip,我女儿。”他没说Syou,他也不知道怎么介绍的好。
他又把那本《费德鲁斯的寓言》翻给我看,“这‘Syou,truelove’也是我写的。那时候真是爱疯了他,怎么知道我们之间只能维持那么短。”
我低垂着头,从衣领里摸出十字架链子,喃喃:“这也是他送我的,那时他才爱上我。”
他对我说:“我也不怪他,我们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然后摸摸脸,“那一巴掌也已经不痛了。”
我泪流满面,仿佛那一巴掌是自我这里扇出去的。
“Kei。”我说,“记住他,没人比他更爱你了。”
说话间周围一片黑暗,Kei也消失不见。
我摸索着往前走,推开了一扇门。
这间房子来过数次,已经再熟悉不过。
Syou出现在二楼的楼梯口,灰白的脸,步履踉跄走下楼梯,眼睛死死盯着Kei。
Kei惊慌地盯着Syou。
“Syou,信士和你说了什么?你怎么了?”
Syou下意识地甩开了他的手。我看到他手上捏有一张照片。
他把照片递到Kei面前,问:“告诉我,这个男人是不是你?”
Kei接过了照片,瞬间,脸色也变得和Syou一样惨白。
“这是哪里来的?”Kei颤抖着问,“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
Syou抓住他的肩膀,对他吼:“你说啊!那个男人是不是你!”
其实心里已经知道了答案,又何必追问清楚呢?
Kei看着Syou,从没见他那么慌张失措过。他说:“我忘了。”
“你为什么要忘?”Syou大叫,“这个男人是不是你?这个女人的名字你还记得的呢,这个大孩子就是信士,那个婴儿就是我!是我!”
关键时刻,眼前的那扇门又紧紧合上了。
有人对我说:“孩子,别去管了,忘记吧。你已经仁尽义至,该休息了。”
谁?我急忙看,呵!是父亲!
他还是去世时的样子,站在栀子花中对我微笑,还是那么干练俊朗。可想关风老了必然也是如此有风度。
我急忙奔过去,扑进他的怀里。他便把我紧紧抱住,嘴里说:“我的小爱丽儿,还是没长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