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汲黯却告诉刘彻:“借口当然还是有的。民宅相连,火烧连营,没什么奇怪的。但是,我在路上却完成了一件你料想不到的任务。我在河内郡内发现旱情严重,波及万余人家,甚至达到了父子相食的地步。所以,我持节命令河内郡守开仓济民。现在我人回来了,符节交还陛下。至于陛下怎么处罚,请便吧。”
刘彻真是哭笑不得。处罚当然是不对的,因为他替皇帝做了一件善事。给他发奖金更是不对的,因为他从来没当皇帝的差事是差事。
最后,刘彻恕汲黯无罪,对汲黯采取敬而远之之法,将他踢出长安城,贬为荥阳县令。
汲黯被贬官,当然不高兴了。汲家祖宗九代,从来都是高官,什么时候当过小县令。现在,刘彻将他打发到荥阳来,这不是羞辱我汲家祖宗吗?于是,汲黯接到调令,马上称病不往,辞职归家歇凉去了。
刘彻接到汲黯报告后,摇头叹息。他想想,又将汲黯召回长安,迁为中大夫。
然而,没多久,汲黯又在长安待不住了。
这次,汲黯不是消极怠工,而是得罪了某些人。汲黯之所以得罪人,主要还是性格问题。他脾气倨傲,心直口快,不容人之处。于是,因为工作上的磕磕碰碰,大家都到刘彻那里告状。刘彻只好又将汲黯打发出长安,迁为东海郡(今山东省郯城县)太守。
太守一职,秩两千石,这是一个和九卿相当的高官。那次离京,汲黯没有说自己身体不好,而是勇往赴职。
汲黯是个懒人。但是,懒人自有懒人的绝招。想当初,曹参治国,奇懒无比。但是结果怎么样,齐国不照样政治清明;后来调回中央,整天喝酒不治事,搞得很多人都替他着急。结果最后大家发现,没有曹参这个懒人,汉朝还不知道早被折腾成什么样了。
现在,汲黯就想做曹参第二。
他精选了几个得力干部,然后吩咐他们该做什么事,然后就回住所疗他的病去了。
一年过去了,汲黯几乎都是卧在床上度过的。结果,东海郡非但没出现乱政,反而奇迹般地再现当年曹参治理济国的清明政治。这就是黄老治世之术的魅力,只要肯用,总能事半功倍。
汲黯治世之绩传到了长安,刘彻心中大悦。他一扫过去对汲黯的种种偏见,将他这个硬骨头老师调回长安,担任诸侯接待总监(主爵都尉)。
离京许久,汲黯仍然是那个硬脾气。合得来的则合,合不来的,连招呼都懒得跟你打一个,路遇如见陌生人。
那时,田蚡屁股已坐上丞相位。很多人见到矮子田蚡,海拔总要矮他三尺,行拜谒之礼。但是,汲黯每次见到田蚡,也没什么客气话。汲黯稍稍拱手作揖,算是给田蚡行礼了。
你傲,我更傲;你牛,我更牛。身体有病,可是灵魂强健,谁都惹不起。这就是真实的汲黯。
当然,田蚡不是不敢惹他,而是犯不着。一个常在地上走的人,跟一个常在床上躺的人斗气,何必呢。既然他不当我是领导,那就随他去吧。我走我的阳关道,他躺他的病人床,还是看谁活得更长吧。
可后来的结果证明,田蚡斗气还斗不过汲黯这个老病号。他自己都没料到,自己会在汲黯前面蹬腿升天。
今天,汲黯挺着病身上朝听取窦婴和田蚡辩论,那不是只带着耳朵来的。他是难得开一次会的,每次开会,他不给众人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当然是舍不得走的。这么多人只会竖起耳朵闭上嘴,该是汲黯表现的时候了。
当田蚡一看到汲黯站出来,他就急得暗叫一声,坏事了。
果然汲黯是坏他的事来的。他一上来,首先就叭啦叭啦地说一通。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明确支持窦婴。
他认为窦婴有理,田蚡可耻,灌夫不可诛。
没有人不被汲黯的勇气折服。没什么奇怪的,如果汲黯今天不发飙,刘彻都会鄙视他三分。
汲黯说完,刘彻没有表态,他继续等着第三个人的意见。
第三个站出来发言的是内史郑庄。郑庄,字庄。其为人特点,任侠,谦虚,厚道,同时兼有政治立场不坚定之毛病。
汲黯这辈子,能跟他说得来话的,用两根手指数就可以了。其中一个是郑庄,另外一个则是宗正刘弃疾。
郑庄之所以能和汲黯合得来,首先是因为俩人志同道合,都是尊崇黄老之道;其次,郑庄这个人为人谦虚,好交名士,厚待朋友,犹如春天般的温暖。
长安人都知道,有困难,找郑庄,准是没错的。他帮了你之后,还会问你满不满意,如果不满意,最先愧疚的不是你,而是他本人。久而久之,郑庄就在圈内混得了一个响亮的号:名士。
不是所有的名士都是刚正不阿的,诸如郑庄。生活中,他不敢得罪朋友;工作上,他不敢得罪同事及领导。他的工作原则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天下无事。如果实在要他出面,他顶多是一个和事佬。
但是我们也知道,和事佬也不是好当的。如果话说不圆,举止不当,说不定会惹来领导一顿臭骂。
话才说完,郑庄还真的挨了一顿臭骂。
轮到郑庄发言时,郑庄首先肯定了窦婴,说灌夫混到今天不容易,杀了可惜。然而,当他看到现场无人响应他,他又突然反口说,其实田丞相所说也无错。
郑庄支支吾吾摇摇摆摆了半天,还是没把话说清楚。刘彻强忍了,他要等待所有人把话说完了,他再来点评。
然而,等了半天,剩下的像哑巴似的全都不敢吭声了。
集体失语,这不是刘彻想看到的结果。但是,这也是必然结果。
首先,只论开会地点,就让人不敢说话。国家政事,都在未央宫讨论。刘彻为何将这场辩论挪到东宫来了,难不成皇帝是将它当家事来处理了?既然刘彻当俩外戚辩论是皇帝家事,清官都难断家务事,凭什么群臣要倒插一脚,论人是非?
其次,窦婴和田蚡在朝上之势力,谁强谁弱,一目了然。帮田蚡喊杀灌夫是过分的,力挺窦婴是愚蠢的。反正怎么说都是错,干吗还要动那该死的嘴皮呢?
刘彻又等了半天,仍然无人搭话。这下子,他真火了,只好将火全发到了郑庄的身上。
刘彻指着郑庄骂道:“你平时不是挺爱对魏其侯和田丞相说长道短的吗?怎么关键时刻语无伦次,畏首畏尾的。我真想连你们一同斩了。”
刘彻一言既出,吓得那些不敢发言的人,都双脚哆嗦,不敢抬头。
刘彻骂完,大手一挥,罢朝。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此时,王太后正在后宫等着他一起进餐。不用刘彻汇报,王太后已对窦婴和田蚡辩论过程了如指掌。
很简单,她在朝会上安了几个耳目。那些狗腿子跑得比风还快,趁刘彻见到王太后之前,都向老人家吹去了。
王太后憋了一肚子气。刘彻请她进餐,她一动不动,干生闷气。
最后,她突然对着刘彻骂道:“我还没死,就让个过气的家伙欺负你舅舅。是不是等我死了,任何人都能欺负王家的亲戚了?”
刘彻一愣,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王太后又接着骂道:“你难道是个石人吗,这种事都不会自作主张,干吗还要搞什么形式主义辩论?”
刘彻沉默良久,无奈地说道:“太后你就理解我的良苦用心吧。田舅舅是外戚,魏其侯也是外戚,我一时不好下手啊,所以才搞了这么一个辩论会。如果魏其侯是个外人,还用得着我出面吗,我托一个狱吏就可搞定了。”
王太后在宫中忙活说话,田蚡在朝外也不偷懒。
刘彻罢朝后,田蚡向韩安国招手,说今天不用麻烦你的司机了,我送你回家。然后,田蚡命人将马车开来,俩人一起上车。
韩安国坐定,田蚡立即晴转多云,对着韩安国怒气冲冲地骂道:“咱们俩联手对付窦婴那老不死的,绰绰有余。刚才你为什么首鼠两端,不敢替我多说几句话?”
韩安国沉默一阵,又摇头叹息。他对田蚡说道:“丞相,你呀,就是心急。你心一急呀,事情就被你给办砸了。”
田蚡本来怒气腾腾,见韩安国嘴出此言,不由奇怪地望着他。
韩安国又接着说道:“其实你不必跟窦婴吵。你想想,你们俩都是有官有位的人,两个大男人在皇帝面前吵架,互揭老底,这成何体统?”
田蚡一听,脸色惭愧,怒气稍降。
韩安国接着说道:“如果我是你,我当场早将官帽摘下,直接对皇帝说,魏其侯说的是对的,我是错的。请允许我辞职。”
田蚡的小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韩安国,仿佛被什么东西粘住了。
韩安国又接着说道:“你知道我这样说的好处吗?我以为,皇帝当时一听,肯定觉得你谦虚,他不但宽恕你,反以你为美德。”
田蚡似乎就要被说动了。
最后,韩安国总结道:“如果你当时真那样做的话,你猜魏其侯会有什么反应?我认为,按他那种性格,他肯定羞愧不已,回家咬舌自尽去了。”
如果非要用一句话来评价韩安国以上一番话,我觉得四个字比较合适:政治狐狸。
窦婴咬不咬舌,倒不一定。然而,如果田蚡真按他所说的当场辞职,肯定轰动长安。到时候,就算窦婴还活着,只要他一出门,肯定也要被官场的口水舆论淹死。
韩安国一言,让田蚡长了见识,他像受教无穷的样子,拱手对韩安国谢道:“听君一席话,胜做十年官。佩服啊。都怪我自己心急,没想那么多。”
六、躲不过的死劫
辩论会结束后,刘彻怒气未消,就将郑庄贬为皇后管家(詹事)。他贬掉郑庄,心里的打算可能就是,让大臣多替窦婴说几句公道话。
怎么说呢,辩论会之前,他跟窦婴喝过酒,交过心,心里还稍向着他的。他以为,开辩论会,广开言路,以众臣之议来了断田蚡和窦婴恩怨,就算王太后追究此事,他也可以拿大臣挡话。
好了,好好设计的辩论会,竟然全被郑庄之流的墙头草搞砸了。更让他郁闷的是,王太后还因此绝食威胁。
看来,他本来想帮窦婴的,现在不得不反过来要替田蚡搞掉窦婴了。
刘彻只好将御史大夫韩安国召来,让他去核对窦婴在辩论会上揭田蚡的老底是不是真的。
韩安国心领神会,他一听,就知道下面的事怎么做了。
傻瓜都想得出来,皇帝为什么不叫韩安国去查田蚡。既然皇帝开口说查窦婴,只能说明一点,他帮不了窦婴了。
皇帝都妥协了,御史大夫还讲什么原则。于是,韩安国找了一帮人,下了一番苦功夫,找出窦婴揭田蚡的不实之处。
接着,他又组织人马弹劾窦婴。此事做得很顺当,刘彻批了八个字:欺君之罪,允许逮捕。
窦婴立即被双规,关进了特别监狱。
可以这么说,窦婴之所以落到今天,完全是他自找的。
正像他夫人曾经所劝,营救灌夫应该量力而行,不要救人不得,反而将自己搭了进去,果然是搭了进去。哎,真是个不长脑的衰人。不会游泳,或者是技术不过关,就不要下水救人嘛,何必自找苦吃呢。
窦婴被关进监狱后,没有一个官员替他说话。汲黯在东宫替他振臂呼喊的一声,仿佛被无底的黑洞吞没。
此情此景,只有两个字最能体现窦婴内心的情绪:悲哀。
他悲众官,亦悲自己。他悲众官集体失语,全变成冷漠的看客;他悲自己,权势衰落,形同被逐狗。
看来,要想走出这黑暗的监狱,只得靠自己使出绝招来了。
尽管都是坐监狱,但窦婴和灌夫享受的待遇不一样。灌夫没有探监权,高官不行,家人更不行。当然,田蚡正在热火朝天地整杀灌氏家族,灌夫族人跑路还来不及,哪还有心情探监。
窦婴不一样,他自己下狱,监狱还是允许家人探监的。
探就探吧。田蚡或许是这样认为的,反正这老头子活不长了,人在监狱中,谅他有翅膀也不敢飞出来。
如果田蚡真这样想的话,那就错了。
殊不知,窦婴没有白混了这么多年。在他看来,只要给我翅膀,我就想飞出去。现在,窦婴自以为,他找到了一双翅膀。
而这张翅膀,就藏在他的家里。
有一天,窦婴利用探监机会,叫侄子替他办一件事。这不是一件难事,只是叫他将家里一件礼物送给皇帝刘彻,让他亲眼过目核实。然后叫窦氏家族大可放心,在家等待他出狱的好消息。
窦婴家里这些礼物,就是遗诏。那是先帝刘启留给他的,只有八个字:事有不便,以便论上。
这八个字,翻译过来就是说,如果你碰上大事,将这遗诏交给他的接班人,可以被赦免。
这就是窦婴之前有恃无恐的根源。
他以为,有遗诏在手,可以放手一搏。就算救不了灌夫,自己留下小命,应该是绰绰有余的。
但是,让窦婴没想到的是,遗诏竟然出了一个大问题:遗诏送进宫里后,刘彻认为这遗诏是假的。
遗诏是一个重要文件,为防止别人做假,一般情况下,皇帝总要搞两份。一份正本,一个副本。正本给人,副本存档,以备核实。
问题就出现在核实关节上。刘彻派人去档案室取遗诏副本,发现宫中无存档。
这下问题就大了。
没有存档,不能证明窦婴家里封存的遗诏是真的。不是真的,那就是假的。造假,那可是又犯了一次欺君之罪。
这次窦婴想不死都难了。搞了半天,牛逼了N多天,竟然发现这是一张纸糊的翅膀,根本就不能用。
刘启到底有没有给窦婴留过遗诏,这玩意儿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历史上众说纷纭,猜想奇多,却始终没有一个服人的结果。
在我看来,窦婴造假的可能性极小。纵观窦婴一生,他不是一个贪生怕死之徒,更不是一个欺诈之人。反而,正直和任侠,构成了他生命中的立世之本,更构成了他生命悲剧的全部。
窦婴之所以能出头,是因为有窦太后罩着。然而,窦婴不是那种吃人家嘴软的软蛋。从他一出道,就跟窦太后对着干。搞得窦太后都犯晕,真不知道窦婴他爸贵姓。所以,窦婴尽管身陷牢狱,让他狗急跳墙造假骗人,那也不符合他的性格。
那么,为什么刘彻偏偏找不到遗诏副本呢,难道是刘彻将他烧了不成?在我看来,这种可能性也极小。遗诏副本失踪只有一个可能,这是田蚡和王太后联手的杰作。
当然,如果真是田蚡和王太后烧了副本,那是一件要命的事。如果事情被查出,田蚡欺骗刘彻,那叫欺君;可是王太后欺骗刘彻,那叫什么?王太后和刘彻都可能这样认为,那不叫欺君,而叫欺负。
既然如此,王太后为何不敢烧了副本?
别忘了,王太后是怎么发家的?她是通过斗倒太子刘荣才会有今天的。她是怎么搞掉刘荣的?靠的就是心狠手辣。
为了光明前途,她都能弄掉刘荣;为了心中仇恨,她凭什么就不能整死窦婴?仇恨使人疯狂。所以遗诏副本找不见,最大的嫌疑犯,就是王太后。
窦婴这辈子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此。他想光明正大地走一回阳关道,没想到人家田蚡却陪他玩阴的。完了,王太后要将他往死里整,神仙都救不了他了。
果然不久,窦婴就被定罪为弃市论斩。
消息传来,窦婴痛不欲生。他又想到了一招,绝食。
到此,绝食是保住名节,制造利用舆论的最佳方法。田蚡闻听窦婴狱中绝食,心急如焚。想想如果窦老头子真死在狱中了,他肯定被满朝非议,真那样的话,就太不划算了。
那怎么办?
这时,田蚡当即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不久,有好消息传回监狱,听说皇帝不杀窦婴了。只是听说,但也是一线希望。消息传出后,窦婴满心欢喜,竟然主动爬起来,吃饭喝水了。
嗯,能吃饭就好。田蚡笑了。想死在狱中,没门。
田蚡秘密行动了。
公元前131年,冬季,十二月三十日。窦婴蹲的监狱大门突然打开,狱卒将窦婴押往长安市上行斩。
这是一个始料不及的消息,窦婴还没搞清个中阴谋,鲜血已经溅射了长安大街。
田蚡奋斗了这么久,总算弄死了窦婴。然而,他的日子也到头了。
自从窦婴死后,他就像被恶鬼缠身,夜夜噩梦,从此神志不清。他一开口,总是含糊不清地说出认罪的话。
他认的什么罪?搞死窦婴之罪。
刘彻只好请巫师替田蚡驱鬼。巫师这样告诉他,说灌夫和窦婴阴魂不散,天天监守田蚡,想笞杀丞相。
之后,田蚡病情继续恶化,窦婴和灌夫这两只大恶鬼,怎么赶也赶不走。接着,只见他满嘴胡话,分不清事物。不久,他终于在一声尖厉的叫喊声中,离开了人间。
多行不义必自毙,果然真理啊!
这里曾经是汉朝第三部
刘彻登基以后,雄心勃勃,一扫之前汉朝积弱挨打局面,处心积虑地培育出汉朝一代铁军,对抗匈奴。卫青和霍去病横空出世,扫荡大漠,傲视群雄,威震天下。可惜,霍去病英年早逝,后宫巫蛊风波再起,卫子夫失宠,太子刘据地位岌岌可危,一场流血的权位争斗,不可避免地再次上演。
第一章 一地鸡毛
一、混世文豪
窦婴和田蚡两个外戚倒霉完蛋,刘彻最为省事。事实上,那当皇帝的也没闲着,接下来,他还要马不停蹄地实施一个伟大的国家计划——建设大西南。
这个国家项目,首提者为番阳令唐蒙。曾经,唐蒙代表汉朝出使南越,到南越后,人家端上一种叫作枸酱的特产招待他。他问招待的:“这玩意儿好像不是南越特产呀,从何而来的?”
人家告诉他,这物产是从上游进口来的。唐蒙似有所悟,回到长安后,就招了几个蜀地的商人来问:“枸酱不是蜀地特产吗?怎么跑到南越番禺去了?”
人家这样告诉他:“枸酱出产自蜀地没错,可是却经常被偷运到夜郎,夜郎有河直通南越,可以行船。而夜郎又受钳于南越,所以便将枸酱当贡品送给了他们。”
唐蒙听完,一幅国家地图在脑中画成了,一个伟大而冒险的计划,立即涌上他的心头。
很快地,唐蒙便拟了一份计划书,跑去见了刘彻,这样说道:“南越表面臣服汉朝,但其势力扩张到上万公里,相当危险。如果南越造反,汉朝总是取道长沙国或者豫章郡,水道险阻,难以制胜。现在,我们终于找到一条直捣南越番禺的捷径。只要从夜郎国放船直下,就可以顺流插入南越。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必须打通一条通往夜郎国的道路。此路修成,就可扼制夜郎,从而就可以牵制南越,就可以控制住汉朝的整个南部。”
刘彻听得极为兴奋,当即拜唐蒙为中郎将,让他全权负责修路一事。
夜郎国,其首都位于今贵州省关岭县,辖地包括贵州省西部及云南省东北部。不久,只见唐蒙率着一支千余人的军队,带着厚礼,翻山越岭地到了巴蜀,然后又从巴蜀越岭翻山地到了夜郎,并且见到了夜郎国王。
夜郎再怎么自大,但它总是知道汉朝的厉害的。唐蒙见到夜郎王以后,先是送上礼物,接着商谈合作开发之事,并引诱说一旦路修起来了,汉朝货物就会源源不断地涌进来,到时想不发财都难。
夜郎王叫王多同,一听修路能发财,两眼放光,当即点头同意合作。于是,事情谈妥后,唐蒙就回去跟刘彻汇报情况,不久就率人挖山开工了。
让人没想到的是,唐蒙为了修路,不择手段,死伤无数,搞得民怨载道,巴蜀民工拒绝修路,并且扬言要起义造反,准备革掉唐蒙的命。
消息传到长安后,刘彻听得心情不由一阵沉重。
建设大西南是一件功在当代、利于千秋的军事工程,这路是必须修的,可是如今民夫们情绪沸腾,只有派人前去安抚,做通他们的思想工作了。
派谁去呢?想到这里,刘彻眼前不由一亮,立即跳出了一个人的名字——司马相如。
司马相如,字长卿,小名犬子,成都人。爱好读书、击剑,特长为写赋、鼓琴,可有一个极大的缺点——口吃。还有,他原名不叫相如,后来读书时,太过仰慕战国时期赵国上卿蔺相如,所以改名相如。
古人有云,贵人玩剑,贱人玩刀。所以只要是好击剑的,多数都是日子过得不错的。事实也如此,孝景帝时,司马相如一家花了钱,买了一个郎官,被孝景帝刘启封为武骑常侍。
对于武骑常侍这个工作,司马相如很不满意。不满意,那是因为他的爱好跟这个工作搭不上边,还嫌这份工作太过冒险。因为武骑常侍平时做的工作,就是陪着皇帝去射猛兽。让一个口吃的文人去干这种苦力活,估计出了事喊救命时,能不能喊完“救命”两字,这还真是个问题。
司马相如的特长是写赋,他当然渴望刘启也喜欢赋。命运捉弄人,自刘邦以来,刘家没出过一个爱好文学的皇帝。刘启继承了刘家这个不好文学的光荣传统,所以司马相如一直憋着无法出头。
金子总会有发光的时候。刘启不好文学,但是偏偏和他有着手足之情的梁孝王刘武,对文学艺术却一往情深。
有一次,刘武带着一班文人来朝述职,司马相如先是遇上刘武身边那帮文人,顿然有种相识恨晚的感觉。后来一打听,原来他们之所以日子过得滋润洒脱,那全是梁孝王也有此爱好。于是,他决定放弃跟随皇帝,称病辞职,投奔刘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