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武此言一出,韩安国心里落下一块石头。
准确地说,公孙诡和羊胜,不是要找到他们,而是要刘武交出。因为,这两个主谋,肯定就藏在梁府。
一想到这,韩安国不由拍拍脖子上的头,心里暗暗地叹了一口气:这下子,保住它不落地,应该是没问题了!
刘武终于交出了公孙诡和羊胜,不过他交出来的是两具死尸。
消息马上传回了长安,刘启一听,极是郁闷。他没想到结局竟是这个样子。两个死人,顶了十余条人命,刘武这个算盘,实在精得很。
可是人都死了,尽管死无对证。不过这个刘武,似乎必须要给他一点教训。至于什么教训合适,还必须等田叔的报告回来。
然而,就在刘启静候田叔的时候,有人捷足先登,主动前来替刘武说情了。
此人,正是王皇后的长兄,王信。
王信当然不是白跑腿的。他之所以要替刘武说话,是有人警告他:如果刘武获罪,你也没好结果。
理由是,刘启治了窦太后的至亲,窦太后肯定也要找刘启的亲信来治罪发泄,而听说王信兄你做了不少不守规矩的事,很容易被窦太后抓住把柄。所以,主动救刘武,等于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赶快行动吧!
然而王信说情,犹如刘启咳嗽时给他喝了碗糖水,气是消了一些,但心底的怨气想一笔勾销,那实在是扯淡。
兄弟之间已经情断恩绝,摊牌是迟早的事。
五、伤心落幕
这个田叔,怎么还没回来呢?真是的。此时,窦太后闻听刘武出事,忧食不进,日夜哭泣。
的确,她也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个样子。刘武之所以落到今天这种地步,毛病都在她身上。女人,天生是情感动物。如果当初冷静从事,小爱让大义,守规行矩,那么结果可能就是皆大欢喜。
哎,读了一辈子的老子,竟然还是没有参透政治的艺术。现在事情都闹大了,埋怨似乎都是没用的了。唯一的办法,就是想尽一切办法,让她这对亲儿子破镜重圆,重归于好。
那么,有没有希望让他们握手言和呢?
窦太后突然想到了一个人,田叔。田叔是刘启派出去的,刘武是死是活,完全系在他的一张嘴上。
于是,刘启等田叔,窦太后也盼田叔。等得他们脖子都伸长了,田叔也终于回来了。
但是没想到,田叔半路上做了一件让他们意想不到的事:田叔把他收集的刘武所有的犯罪事实证据,全烧了。
是真烧,不是假烧。烧完了,田叔还装作若无其事地拍拍手,就回长安见刘启了。
必须说明,田叔没有受到任何人威胁。这一切,都是他自愿的。以前都说过了,他的出镜率不高,但是玩政治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他之所以采取如此计策,理由无非如下:只讨好一边,只能等于送死。讨好一边,不如讨好两边。所谓艺高胆大,田叔自信自己找到了两边都讨好的绝招。
田叔见到刘启时,只有一张嘴巴,两手空空。刘启不由纳闷地问道:“梁王有罪吗?”
田叔:“有罪,而且是死罪!”
刘启:“证据呢,拿出来我看看!”
田叔:“证据我已经烧光了。不过陛下,臣建议,您不必过问梁王的事了!”
刘启:“为何?”
田叔:“制梁王伏法,法律胜利了;但是,窦太后却输了。窦太后食不甘味,睡不安枕,请问,陛下您觉得自己是赢了,还是输了?”
刘启:“……”
田叔一看刘启犹豫的样子,心里就有底了。刘启如果希望窦太后多活几天,那就不得不听他的了。
果然,刘启沉思片刻,终于明白,田叔所言是一个两全其美的计谋:法律胜,不算赢;窦太后开颜,那才叫真正的赢啊。正所谓,知刘启者,非田叔者也。
刘启对田叔之计深以为然,让他当即动身进宫谒见窦太后。
此时,窦太后早就等得心急如焚了。
田叔见到窦太后,首先说道:“臣向太后请安来了。”
窦太后:“田叔您别多礼,有话直说。”
田叔:“好,那我就直说了。窦太后想听好消息呢,还是想听坏消息?”
窦太后:“哎呀呀,别绕弯子了。好的坏的一起说。”
田叔:“明白说吧。坏消息没有,好消息倒有一个。暗杀袁盎等人,与梁王无关。这事只是公孙诡和羊胜俩人阴谋行事,梁王根本就不知道。公孙诡和羊胜已经伏法受诛,梁王无恙矣!”
多日以来,窦太后茶饭不思,梦里恍惚,形容枯槁。现在,她听到田叔这番话,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枯木逢春。
窦太后的眼泪又溢了出来。这是苦尽甘来的泪水,悲尽喜来的大欢!这个田叔,实在可爱极了。苍天有眼,高祖不诛田叔,原来是留下来救俺太后一命。
我相信,窦太后此时最渴望的一件事,就是立即见到爱子刘武。最最渴望的是,看到刘武和刘启好若当初,与车同辇,交杯同喜。
说刘武,刘武就真的来了。
那时,梁王刘武上书刘启,允许他朝请。这个要求很及时,太后正等着你呢,刘启批准了。
到刘武朝请之日,与往常一样,刘启派出天子仪仗郊迎梁王。但是,当汉使抵达效外时,左等右等,不见梁王。
最后竟然发现一件相当严重的事:梁王失踪了。
消息传回汉宫,刘启慌了,窦太后傻了。紧跟着,窦太后似乎明白了什么,立即号啕大哭:“天杀的,你们联合起来骗我!皇帝果然杀了我的小儿了。”
窦太后嘹亮的哭声,仿若沸腾的开水,煮得刘启心里一阵阵地难受。梁王明明不是我杀的,他玩失踪了,此等罪过栽到我头上来,老天实在太不讲道理了。
就在刘启和窦太后泪眼相对,彼此埋怨无语时,突然,刘嫖公主传话来,梁王回来了。
窦太后和刘启当即又惊又跳:“真的回来了?”
刘嫖公主说道:“是真的回来了。梁王正在未央宫的北门。”
窦太后和刘启当即奔往北门,果然梁王在也。
原来,梁王自认有罪,不应受刘启之郊迎,更无颜消受刘启的厚待。所以即将入关时,他乘坐布车,潜入刘嫖公主处,来个先抑后扬,背负刀斧和砧板长跪未央宫前,以表谢罪之诚意。
刘武这成功的一幕表演,让窦太后及刘启,包括在场所有内心充满温情的人,全都流泪了。
正所谓风波患难情更深。窦太后终于如愿以偿,看到她所希望看到的一切:刘启兄弟俩,终于破镜重圆了。
窦太后高兴得太早了。眼前这一切,我只能这样说,假相,全都是假相。花落可以重开,酒尽可以重酌,破镜重圆,可是裂痕仍旧在。这是一种永远无法抹去的阴影。
刘武马上发现了他和刘启内在的裂痕:刘启待他再也不像从前那般亲热了,甚至出门打猎,再也不同车共辇了。
终于,两年后,裂隙彻底爆发了。
公元前144年,冬季,十月。
刘武来朝,像以前一样,申请多逗留长安几日。但是,刘启一反常态拒绝了。其理由是:按老规矩办事,够本了就回去吧。
有必要交代一下。按汉朝规定,诸侯王进京朝见,跟皇帝见面的次数是四次。第一次初到,单独进宫拜谒,叙家常,还人礼,皇帝设宴款待,此次谓之“小见”;第二次,正月初一(汉以十月为岁首,正月初一,即十月一日),诸侯王捧璧献上,皇帝谢贺还礼,此次谓之“法见”;再过三天,皇帝为侯王设下酒宴,赐给他们金钱财物;再过两天,诸侯王又入宫“小见”。然后,准备辞别归国,一共不得超过二十天。
曾经,汉朝规定的二十天是不能满足刘武热恋窦太后的感情的。刘启也曾经批准,刘武在长安想玩多少天就玩多少天,不必在意规矩,而刘武曾经逗留长安,最长的纪录是半年。
回首往事,兄弟执手相望,同车载奔,惹得天下引颈直流口水。如今,二十日一到,不打折扣,直遣兄弟,真是凉透了心。
只能这样说,刘启对刘武的心,已经死了。
同年,冬,梁王归国;夏,四月,梁王刘武薨。
死因:抑郁寡欢!

第九章 较量

一、宿命
在太子之争的这场较量中,刘武赔大了,刘嫖赚了不少,而力保刘荣的丞相周亚夫,却极为郁闷。
自击败吴楚联军以来,周亚夫就不断地给别人挖坑,别人也在不停地给他挖坑。一个人挖的坑,根本就敌不过众人替他挖的多,结果还是死在别人的坑里。
周亚夫第一个挖的坑,是刘武。刘濞兵临梁城,周亚夫见死不救,当时刘武恨得就连石头也要被他咬掉。于是,刘武每次进京朝请,总要在刘启面前说周亚夫的短话。
至于周亚夫的长短,刘启心里当然是有底的。所以刘武的话在他看来,就像是风吹树梢一般,风来摇几下,风走树停,仅此而已。
然而,窦太后就不一样了,老人家恨他恨到骨子里了。所以这笔账,迟早是要还的。
周亚夫第二个得罪的人,无疑就是王皇后和刘嫖。刘启废掉刘荣,周亚夫和窦婴力争无果。不过,窦婴以退为进,把握分寸,周亚夫却当仁不让,彻底和人家撕破脸皮。于是,刘嫖和王皇后也狠狠地记住了周亚夫。
这笔账,当然也是迟早要还的。
第三个,周亚夫得罪的人,竟然是两个重量级的人物。一个是窦太后,一个是王信。俗话说,仇恨宜解不宜结,没想到,这个周亚夫竟然踩地雷,踩上瘾了。
周亚夫此次踩雷过程,大约如下:
首先,刘武刺杀袁盎一事暴露后,王皇后长兄王信主动说情,为刘武开脱。尽管刘武人魂化鬼,但这笔人情债,窦太后一直欠在心里。于是,窦太后逮到一个机会,对刘启说道:王信这个人挺厚道,建议你封他个侯吧。
窦太后难开尊口,要说刘启做个顺水人情,事情也就罢了。然而,刘启却故作推辞道:“窦家外戚窦长君等人,先帝在时还不能封侯,是我登基的时候才封的。这个王信,现在要封侯,怎么也轮不上他。”
窦太后说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窦长君活的时候,没有被封侯。到他死时,儿子窦彭祖才得侯,我心里都觉得很遗憾。现在你就不要多言了,赶快封王信为侯吧。”
刘启点点头,又作推辞,说道:“这个事嘛,我还是先跟丞相商量一下吧。”
丞相指的就是周亚夫先生。刘启之所以要说找他商量,不是真商量。这就是作秀,故作姿态,以免天下非议,口水满天飞。
没想到,刘启的算盘就在周亚夫这里卡壳了。
周亚夫自从得罪刘嫖和王皇后之后,脑袋一直还热得发胀。当刘启将他召来,简述了窦太后的意思后,周亚夫竟然这样回答:“高皇帝曰,非刘氏不得王,非有功不得侯。今王信虽然及皇后兄,无功,侯之,非约也。”
果然是个死脑筋。王皇后和王信一不欠你周家的钱,二不与你周家结仇,凭什么要阻挡人家的康庄大道?
曾记否,当初吕雉登台,大封吕氏为侯,亦装模作样地要跟陈平丞相商量。可人家陈平是怎么说的:高祖在,高祖说了算;吕后在,吕后说了算。
现在,刘启上台,窦太后撑腰。要怎么说都行,刘启说了算,窦太后说了更是板上钉钉。亚夫先生你竟要坏人家的好事,这,又是何苦呢?
刘启本来是装装样子,走个形式。没想到周亚夫竟玩真的了。哎,他都反对了,王信这个侯要硬封上去,那实在是没意思了。于是,刘启只好默然作罢,不禁惆怅失落。
然而不久,刘启再次召周亚夫来商量封侯之事。
此次要封的不是外戚,而是前来投降汉朝的六个匈奴王。这年头,匈奴不抢汉朝已经相当不错了,难得他们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于是,刘启打算封他们为侯,以此作为政治号召,吸引更多匈奴王加入汉朝的大家庭。
然而,周亚夫此次还是那句话:“匈奴王封侯,绝对不行。”
刘启真的奇怪了。如果说王信平时跟你有什么磕磕碰碰,你看他不顺眼,一票否定还是可以理解的。可是人家匈奴王大老远来投汉,人家至少也是个王,封个侯也是保住人家的面子嘛。再说了,人家也没跟你有怨有仇,封他们为侯,也有利于你丞相开展工作,凭什么要反对呢?
于是,刘启不禁问道:“请问丞相反对的理由是?”
周亚夫:“很简单。这些匈奴背叛祖国,投降汉朝。汉朝如此厚待,那么以后汉朝出现同样的叛徒,您怎么责备人家?”
周亚夫呀周亚夫,你真可谓是只剩一根筋了。你身为丞相,不懂政治,亏你怎么混出头的!
刘启先是不语,冷冷地看了周亚夫片刻。最后,只见他做了一个手势:“丞相,非常抱歉,你的意见我不能接受。”
果然,刘启封了六个投汉的匈奴王为侯。
于是,周亚夫大失脸面,当即赌气称病不朝。
周亚夫赌气,皇帝很生气。想跟我玩,老子奉陪到底。缺什么都行,我还缺丞相没人当?笑话。
于是,刘启干脆重新换水,免去周亚夫的丞相。
有时觉得,上天待人很公平,也很残忍。周亚夫玩军事,搞军修,的确是个中高手。然而,南橘北枳,稍微挪了一个位让他玩政治,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中了。
想当初,周勃曾经牛叉烘烘,不可一世。然而,门客建议他让位陈平,他马上知趣而退,明哲保身。有父如此,周亚夫也不学两招,有事没事养两个门客拿来使使,补充大脑政治智慧营养不良的毛病。
可事实是,他没有如此风雅爱好。于是,周亚夫一赌气归家,没听说有人劝言他返朝,也没见他有所悔过。
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三年过了,整整四年过去了,朝中丞相都换了两个了,依然不见他向皇帝请过一次安,上过一次书。
看来,他还真跟皇帝较起真来了。
如果说周亚夫是硬汉,窦婴也算一条吧。此人豪气冲天,敢说敢做。当时,刘启废掉刘荣,他这个当师傅的二话没说,卷起铺盖走人,竟然跑到蓝田南山脚下度长假去了。
可是,窦婴是养门客的,其门客向他建议:“能让你富贵的人,是皇帝。你明目张胆地跟皇帝怄气,摆明就是向天下表你的名节,扬皇帝的过错。皇帝有错,自然也容不下你所谓的名臣。那结果只能是,你吃不完,只能兜着走了。”
门客此话,窦婴听得眼皮直跳。最后想想,还是适可而止吧。于是,没有多久,窦婴回朝向皇帝和窦太后请安,一切照旧,无所大碍。
在刘启看来,对大臣照料不周,他们发发脾气是可以理解的。人嘛,都是七情六欲的动物。所以,他以为窦婴知悔了,周亚夫应该是第二个。
于是,他给周亚夫时间,让他主动回朝。没想到,四年过去了,毫无动静,周亚夫似乎有点要跟他这个当皇帝的扛到底的嫌疑。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实在太让人失望了。不过,刘启倒真的要看看,到底是周亚夫的口气硬,还是他的腰杆硬。
公元前143年的秋天,八月。刘启决定召周亚夫进宫,请他吃饭,试探试探周亚夫的脾气。
这不是一顿鸿门宴,却比鸿门宴还要残酷。当刘启和周亚夫共同进餐时,独赐亚夫先生一块大肉。大肉当然是熟的,但没有切开,也不给他筷子。
考察亚夫同志政治智慧的时候终于到了。
我想,刘启用意大约如下:肉是我给你的,但是筷子在我这里。想吃肉,就得求我。不求我也可以,那你看着办吧。
然而,当时周亚夫郁闷地看着刘启和眼前这块大肉,突然,他招手叫来服务员,说道:“给我一双筷子!”
筷子有很多功能,我们可以拿来夹肉搛菜;杀鸡的可以用它穿鸡肠;武林高手甚至可以用它伤人夺命。然而,当周亚夫叫人拿筷子时,刘启就笑了。
他说道:“难道我给你肉吃,还不能满足你的要求吗?”
周亚夫一愣,突然明白刘启的用意:他赐给你肉,不一定是让你吃。你想吃,你不求他而亲自动手,就叫知耻而不知礼。
于是,周亚夫马上跪下,知趣地摘下帽子向刘启谢罪。
刘启摆摆手说:“算了,起来吧。”
让人想不到的是,周亚夫起身后,突然玩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动作:二话不说,肉也不吃了,丢下刘启,直接走人了。
哎,牛脾气,果然还是那个牛脾气。我活着的时候,你尚不给我面子。我崩后,那你不是要跟太子闹翻了吗?
与其给太子留个绊脚石,不如我给他扫尽障碍。刘启看着周亚夫怏怏离去的背影,心里突然起了一阵杀意:不为我用者,必杀无疑!!
说杀,杀的机会就来了。
古人都有个爱好,下到平民,上到皇帝,生前都将死后的事提前妥善准备。至于准备什么,都是因人而异的。秦始皇生为天子命,生前修不成仙,只好死后继续做他皇帝的老本行。于是秦俑、兵车、美人、宫殿等全都要给他准备。这等于在地下再修一个人间,地上有的,地下也通通不可缺少。
周亚夫尽管当上丞相,但他是将军世家出身。生前是将军,死后也不能少了这个爱好。于是,他的儿子就去兵器仓库那里购买了五百副作废的盔甲及盾牌,命工人搬运回家。
很简单,这些陪葬品的功用就是,能让周亚夫在地下继续有将军的威风。
按理,这些废弃品就算烂在兵库里,也是不能拉出来当废品卖的。私卖私买,那都是犯法的。但问题不在于盔甲,而在于搬运工人。
因为他们向政府告密说周亚夫儿子私买兵器,用心不祥。
而工人告密的原因,竟然是周亚夫的儿子赖他们的工钱不给。
归根到底,问题还是出在自己身上。
消息马上传到刘启耳朵。刘启只是点点头,什么都没说,将案子递给廷尉。中央这帮打工仔当然不是傻瓜,立即派人下去查。一查就查到周亚夫头上,他们执意要周亚夫承认,到底买这些兵甲想干什么?
周亚夫不说是陪葬品,也不说知罪,依然是一副牛叉烘烘的脾气,咬牙切齿,死活不吐一个字。
于是,消息再传回刘启耳里,他这次真生气了。
皇帝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刘启是这样说的:“吾不用也!”
潜台词就是,周亚夫这种人也配留着用?整死他算了。这下子,负责案件的廷尉先生就好办事了。皇帝叫我整,我就整。不整得你周亚夫家破人亡,我还对不起皇帝的龙颜大怒呢。
接着,刘启下诏,命令周亚夫去司法部交代事情。当司法部长(廷尉)见到周亚夫时,首先就来个下马威:“你为什么要造反?”
这是一句死话。有此话作为前提,一切抗辩辞都将失去功效和意义。周亚夫行军打仗多年,深谙此话的杀伤力。他一听,马上跳起来吼道:“我买的不过是些陪葬品,你凭什么说我要造反?!”
廷尉冷笑:“就算你不在地上反,下地了一样想造反!”
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我相信,就算是把全世界的核武器加起来,也抵不过这位天才廷尉一句话的杀伤力。不在地上反,亦在地下反。说你反,你就是反了。怎么反,都是死罪。既然是死罪,怎么说,都是成立的。
这是自吕雉发明“人彘”以来,我认为最为天才最为冷酷,亦最为悲哀的发明和创举。
忆往矣,周勃陷落,有公主可以替他作证;如今,刘嫖公主当然也可以替周亚夫作证,不过做的是恶证。过去,薄太后当着刘恒的面向他甩头巾;如今,窦太后却想当着刘启的面向周亚夫砸砖头。
总之,周亚夫把满朝权贵、皇戚、后宫,不该得罪的,通通得罪了。还有谁愿意替他说话呢?
呜呼哀哉!周亚夫,你连跳黄河都可以免了。就直接把脖子洗干净,到地下报到吧。
接下来,所有的叙述都是零了。我还是直接说出结果吧:周亚夫身陷牢狱,绝食五天,最后,吐血身亡。
果然是饿死,天意啊!
二、李广
周亚夫死后,汉朝政坛显得出奇的平静。刘启没看到周家上访,也没看到大臣替他喊冤。原来,有些人死了,比活着还要省事。不如一死了之,一了百了,多干净。
然而,等他忙完周亚夫的事,又有大事等着他来处理:匈奴又来抢了。
自刘启登基以来,尽管匈奴鬼影一直活跃在汉朝边境,但是一直没有出现孝文帝时期大举入边的壮观景象。刘启之所以能享受匈奴如此厚遇,原因有二:一是匈奴一代不如一代,实力今不如昔;二是先帝刘恒替刘启扫除了不少障碍,做了不少募民强边的实际工作。
所以说,尽管刘恒把刘濞等同姓王这个烂摊子丢给刘启,可刘启换得了一个相对稳定的边境,功过相抵,总算扯平了。
其实,认真追究起来,匈奴之所以没有大寇犯边,刘启本人还是做了一定的工作的。首先,他主张和亲,继续与匈奴结好。甚至,他还做了一件前几任国家领导人办不到的事:遣公主嫁匈奴单于。
公主事小,可是诚意事大。自刘邦忽悠匈奴嫁公主以来,刘启总算是送了匈奴单于一个货真价实的公主。除此以外,刘启开放关市,与匈奴互通有无,稍微稳定了匈奴的情绪。
没有大寇,不等于没有小抢。每年冬春之际,向来是匈奴抢劫的旺季。没办法,天气冷,必须找点事活动活动身体,冻死不如战死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