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著名心理学大师马斯洛,发明了一个著名的心理学结构。他认为,人类的内心欲望和追求是分层次的。由低到高分别如下: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交需求、尊重需求、自我实现需求。
关于人类欲望,德国哲学家叔本华也有自己一番深刻见解。他认为,人就像是一个钟摆,永远摇摆于欲望和无聊之间。当某个欲望满足了,他又开始无聊了。为了排除内心的无聊,必须寻找更刺激的欲望;于是一次次的追求,换来的是一次次的满足和无聊,然后又是一次次的追求。直到生命衰竭,或者被毁灭的那天,方可停止。
马斯洛和叔本华关于对人类心理描述的案例,随便翻开中国历史,一抓就是一大把。比如,眼前的这个刘武就是一个典型。
刘武享受了他渴望享受的东西,这个阶段,他应该已经满足了彻底被尊重的需求。欲望满足后,按照叔本华的理论,就是继续向更高的欲望冲刺;按照马斯洛的心理结构,那就是必须向最后一个层次冲刺,追求和实现自我存在的价值。
身为诸侯王,人生最大的梦想是什么呢?当然就是那个诸侯们做梦都想的职位:皇帝。
可是,天子之梦,无论是同姓诸侯,还是异姓诸侯,如果有此爱好,首先得掂量自己的实力。
远的倒不说,看看刘濞的下场就知道了。韬光养晦四十年,还是落下一个:四十余年天子梦,博得千古笑骂名。
刘武当然不是想走刘濞武力夺权的道路,最好的办法就是和平接棒。还必须提及一个问题:关于皇位的继承问题,兄终弟及的时代早就终结几百年了。近几百年来,从来都是子承父位。即使皇帝只剩一个孩子,此孩不管是傻儿,还是痴儿,只要他还有一口气,皇位还得乖乖留给他。
吕雉就是一个典例,刘盈崩后,她是多么渴望当一回女皇帝。可是最后还是畏于男权传统,让位给刘盈那些还不懂事的小不点。于是,她不得不与中国第一女皇的光荣称号擦身而过。
说了那么多,只想总结一句:刘武想当皇帝,于情于理,那实在是很不靠谱的。
可刘武却不这么看。
他认为,一切皆有可能。况且,他有一个宠他的老妈窦太后。还有,他身边纠集着一帮蠢蠢欲动的亡命之徒,他们都时刻准备着为刘武的天子之梦挨刀子,或者俯首甘为铺路石。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刘武差的就只是一个机会。不久,机会还是来了。
此机会,其实就是前面说过的事,刘启怒废刘荣太子职位。
我们知道,刘启废掉刘荣太子职位,这完全是当时刘嫖和王美人的共同劳动成果。然而,刘荣被废后,刘武立即闻风而动,挂名探望母亲,扑回长安。他要做的是,在刘启封新太子之前,抢去刘嫖和王美人的劳动果实。
窦太后再次出面了。老人家摆宴设席,刘启刘武兄弟俩坐左右。一番杯来酒酣之后,她发话了。
窦太后问刘启:“你曾经说过百年之后,传位于小武,这事你还没忘吧?”
刘启一愣:“这事一直放在儿的心上呢,一点都不敢忘。”
窦太后微笑,说出了一句古文:“安车大驾,用梁王为寄。”
所谓安车,是古代一种小车,以其可以坐乘,故名“安车”。但是,此车妇人均可乘坐,这里窦太后是喻指自己。所谓大驾,本指帝王出行的车驾,在这里,窦太后委婉喻称死亡。那么,连起来,窦太后此话的意思是说:我百年之后,就把梁王托付给你了。
换句通俗的话来说:梁王能不能当皇帝,就看你的了。
这下子,刘启彻底傻掉了。
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以前不过是一句哄太后开心的话,竟然一再被提起。谁说吹牛不上税。看来,刘启想不交这笔吹牛税,可难熬了。
于是,刘启只得硬着头皮,跪谢窦太后,艰难地吐出一个字:“诺!”
诺字说完以后,窦太后和刘武其乐融融,笑开了花。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刘启心里有多苦。
明白说吧,太子问题,说小了是换人问题、孝顺母亲问题和心痛问题;说大了,则是国家问题。古往今来,因为争抢太子闹得国家鸡犬不宁的大有人在。所以,皇帝这个接班人,必须慎之又慎。孝子这碗饭,真不好端啊!
然而,关于刘启要不要真把皇帝位传给刘武,刘启说了不算,窦太后说了也不算。只有一个人说了才算。
这个人,就是晁错曾经的死对手:袁盎!
刘启退出宴会后,心里怏怏不乐。他很想找个人发发牢骚。想解闷,袁盎当然是理想对象。
那时,袁盎助刘启平反七国之乱后,被封为楚相。可是他当了两年楚相,上奏无数,刘启却睬都不睬一下,他自觉无趣无味又无聊,干脆称病辞职居家。
尽管说,刘启打心里并不怎么喜欢袁盎,但是关键时刻,这是一个可以召来利用的人,于是他便把袁盎召进长安问筹策。
袁盎等人进宫后,刘启设宴招待,向他简约介绍曾和窦太后吃饭的情况。最后,刘启故作不知地问道:你们说说,太后对我说的那句“安车大驾,用梁王为寄”是什么意思?
窦太后这句话,如果仅从字面上理解,还可以这样翻译:皇帝无论是坐大车或是小车,都要让梁王坐在身边。
皇帝可以装傻,但袁盎就不行了。袁盎明白告诉刘启:“梁王这么一个大男人,太后整天让他跟着你,当然不是想证明你们俩手足情深。明白地说,老人家就是想让陛下把皇位传给梁王。”
嗯,答得不错。
袁盎既开此口,接下来,自然就不用他操心了。这时,刘启故作惊慌,接着问道:“既然这样,那现在怎么办?”
袁盎安慰刘启道:“陛下放心,对付窦太后,臣下自有招儿。”
好样的,就知道你有招!那么,袁盎到底有什么招儿能搞定窦太后?
事实是,袁盎所谓的招根本就不算招。说到底,不过是袁盎有胆。
因为,袁盎要对付窦太后的招儿,不过是劝谏。
袁盎是这样认为的:窦太后是个读书人,凡是读书人,都得讲点道理。而他要讲的,正是只要是读书人都能明白的历史真理。
当然,袁盎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而是一帮人。不久,袁盎纠集十来个大臣,个个端着历史教科书走进了窦太后的寝宫。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袁盎也不多废话,各就各位后,他首先向窦太后发问:“听说太后想梁王为帝,请问窦太后,梁王百年后,帝位传给谁好呢?”
窦太后:“当然是复立景帝子。”
袁盎就知道窦太后会说出这话。袁盎再问窦太后:“汉朝初立,法周还是法殷?”
窦太后:“当然是法周!”
袁盎:“那么您应该知道周朝立太子的规矩吧?”
窦太后:“周道,太子死,立嫡孙。”
很好,窦太后已经落入了圈套。
接着,袁盎再说道:“窦太后应该听说过,春秋宋宣公不守周朝规矩的下场吧。宋宣公死前,他曾说过一次灾祸的话,父死子继,兄死弟及,天下之通义也。他死后,将皇位不传给亲儿子,留给了亲弟弟宋穆公。宋穆公死后,又把王位传给了宋宣公的儿子。结果,他的儿子却说,父死子继,天经地义;于是,就杀了宋宣公的儿子。最后,今天你杀我,明天我干你,鸡犬不宁,宋室祸乱五世不绝。”
这就叫,小不忍,害大义!历史是一面镜子啊。
窦太后终于明白袁盎一行人此话目的:什么话都好说,什么规矩都可以破。偏偏是,传帝位一事,老规矩是不能破的。
兄终弟及,那是殷朝的规矩;父死子继,那是周朝的规矩。每一个朝代都有自己的规矩,偷换规矩,只有一个结果:国家不安,祸乱横行。
流芳千古,或是遗臭万年,只在一念之间!毁灭规矩的人,有可能被规矩毁灭。
窦太后终于无话可说了。既然这样,那刘武接班的事就算了吧。于是,窦太后决定,不再多提将刘武托付刘启的话。从此,刘武的皇帝美梦,如梦化影,瞬间破灭。
本来,之前袁盎回到家乡后,无官一身轻,闲得逍遥。斗鸡走狗,无人不交;三教九流,来者不拒,多多益善。如果,仅是如果,如果袁盎就此乐得逍遥,他会活到自然死。可是,偏偏他是一个不甘寂寞的人。刘启一句话下来,他就屁颠地乐得跑回中央,帮刘启砸了窦太后心中那个兄终弟嫡的美梦。
殊不知,当他再次返乡时,就有一双眼睛一直仇恨地注视着他。
这双毒眼,正是刘武。
刘武的皇帝梦被袁盎搅黄了,他当然想把袁盎给废了。袁盎一天不从世界上消失,他就一天心情不爽,自然而然地就起了杀机。
想杀袁盎的不只有刘武。有两个人也对袁盎恨得牙咬得咯咯响,而且他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一个是羊胜,一个是公孙诡。
此二人都是刘武的智囊团。老实说吧,怂恿刘武要当皇帝的是他们,鼓动刘武干掉袁盎的也是他们。
他们要杀袁盎的理由很简单:袁盎让刘武升不了天,他们这些当鸡做犬的自然也升不了天。让我们升不了天的,也别想在地上混。于是,他们抱团结伙,准备派出刺客暗杀袁盎。
于是,羊胜和公孙诡列出了一张黑名单,包括袁盎在内,总共有十来个。就算地狱风很大,也算有人陪袁盎吹风打战。好,就这样吧。刺客们,请分头上路吧。
刺客,别名杀手。古今中外,杀手都是一个神秘残酷的职业。从香港电影中也可以看到,所谓杀手,认钱不认人。只要钱一到手,二话不说,马上行动,不见血封喉,绝不罢休。
事实上,不全是如此。
曾经有一部电影叫《这个杀手不太冷》,讲述了一个外表冷酷、内心温热的杀手故事。这个杀手,拿别人好处,替天行道;同时,又是一个老好人,路见不平,拔枪相救。
那时,负责刺杀袁盎的杀手,似乎职业使命感不是很强,至少并不急于直奔主题。首先,他在关中逛了一圈,到处打听袁盎的为人。结果得到的答案很一致:袁盎人很好,特讲义气。
接着,无名杀手找到了袁盎,并将事情经过告诉袁盎:“臣受梁王金前来刺杀君,君为长者,吾不忍刺君。但后刺君者有十余批,请君备之!”
这话大约意思就是:我拿了梁王的钱,本来是要杀你的。但是,你又太厚道,我于心不忍。所以跑过来告诉你,后面还有十余批人要过来,你最好防着点。
真有梁王一套的,为了刺杀袁盎,竟然安排了十拨人马。不得不说,这个杀手真的不冷。不但不冷,还特厚道,竟然吐出内幕。
我们无法知道,以上这位杀手兄弟有没有被刘武的人追杀。但是,我们知道的是,他的好心只做了一半。他警告完袁盎好自为之后,转头就不见人影了。
可让人吃惊的是,袁盎并没把人家的警告放在心上,斗鸡走狗,照玩不误。
袁盎当然有理由不惧怕别人的警告。因为他不是江湖中的小瘪三,他是经过大风大浪的江湖老手。
事实上,袁盎貌若从容,内心郁闷。他郁闷的不是刘武,害怕的不是杀手,而是冥冥之中的宿命。
是的,宿命。人活一世,徒求什么?建功立业,封侯万户?不,这都不是我袁盎的追求。仗义走天涯,慷慨庙堂上;仁义天下布,名声传江湖。这,似乎才是我袁盎存在的价值。
然而官场江湖,蛇道鼠道,皆是无道。所谓信义理想,皆是屁话。做官就像爬楼梯,你不踩别人,就要被别人踩。于是乎通往前方的路,既要踩别人,又要防人踩。可是,踩得了今天,踩得了明天吗?防得了今天,能防得了明天吗?我昨天踩了刘武,今天轮到被踩了。
这,就是无法逃脱的宿命。
我袁盎和刘武的这笔旧账,该是清算的时候了。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老天已经注定,我又何必做那吱吱逃路的地老鼠呢?
于是袁盎决定,不报警,不求助,等待第二批杀手的出现。他倒要看看,传说中的杀手,到底有多大的神通。
就在袁盎的等待中,杀手再次出现了。
第二批杀手如鬼般摸黑飘到了袁盎的家乡。当他们来到楚地后,经过一番踩点,最后发现,原来袁盎之所以不报警,自有他的实力。
因为袁盎在当地名声很大,人缘极好。无论是赌棍、淫棍、地痞、流氓、富人、穷人,再加上那些三姑六婆、左邻右舍,这些人天生就是他的保护衣。
换句话说,在人家的地盘上动手,似乎是很不靠谱的。
于是,杀手们立即启动了第二方案:引蛇出洞。
所谓引蛇出洞,就是只要想方设法将袁盎引出他的地盘,即可大胆动手。于是,他们马上找到了具体操作方案:搞怪。
在杀手们看来,闯不进袁盎的家,但是在袁盎家的屋顶上搞些神神鬼鬼的事,还是绰绰有余的。果然,袁盎家里不断发生许多怪事。
比如:家里养的狗,莫名其妙死了;鱼缸里的鱼,莫名跳了出来;家里养的鸡,莫名死得很惨;家里的院子里,莫名溜出几条毒蛇。甚至是,家里的小妾,莫名地被……
袁盎不是傻子,他应该有所警惕。然而,不幸的是,有人对袁盎说,你家里怪事多多,可能是犯什么邪神了,还是问一卦吧。
更不幸的是,袁盎真信这鬼话了。
接下来的故事就很老套了:袁盎出门问卜,还家路上,杀手埋击,杀之于安陵郭门野外。
四、寻凶
袁盎被刺的新闻,以风一样的速度吹向了长安。刘启一听,傻了。
然而,他还没回过神来,又有血案传来:当初与袁盎一起给窦太后讲故事说道理的十来个议臣,也全被干掉了。
突然,刘启一下子明白了:此事如非梁王所为,天打雷劈。
刘启真不傻,此案恰是刘武及手下所谋。问题是,在血案主谋浮出水面前,可不能随便见人就咬。当初,贯高刺杀刘邦时,刘邦还一口咬定是张敖指使的呢。结果呢,张敖被冤枉了。
刘启当然不希望做第二个刘邦,他也不希望刘武成为第二个张敖。再说了,张敖在刘邦眼里根本就不算什么东西。刘武就不同了,手足之情,全都写在窦太后一张肚皮上。
所以擒贼先擒王,用这招来对付刘武,简直就是扯淡。唯一可行的一招是:顺藤摸瓜。
嗯,就这么办了。先抓梁王几个马仔,审出个所以然来再说。
于是,刘启马上派人动手办案。果然,他们从袁盎死尸上找到了一个证据:刺剑。
刺客只顾杀人,竟然没有拔走凶器。于是,这把剑便成了破案的突破口。
经查,刺杀袁盎的是一把新剑。然后,再查长安城中制作刀剑的工匠。有一工匠认得这剑,说出一条重要线索:梁国郎官某人曾来磨过这把剑。
目标,一下子便锁死了梁国!
此事关系重大,必须找一个靠谱的人来惩办。很快地,刘启的目光在汉朝官员的名单上扫了一遍,最后锁定了一个陌生的名字:田叔。
田叔,赵人,好剑术,为人廉直,喜任侠。早年出游四方,踏破诸公大门。后来,幸得赵相赵午引举,在赵王张敖那谋得一个混饭吃的职务:郎中。再后来,赵午和贯高欲刺刘邦,田叔踊跃参加,结果东窗事发,戴罪入朝。
再再后来,刺杀一事水落石出,刘邦召见田叔,谈了一席话,觉得此人挺有才。于是破格录用,任为汉中郡守。不过,好马也有失蹄的时候。田叔在汉中郡守干了十余年,不知何故,坐法失官,闲置在家。
由上看,田叔尽管是新面孔,却是个玩政治的老手了。刘启之所以选定这个不显眼的人物,无非是避重就轻,后发制人。
就是你了,田叔请上路吧。
然而,田叔接到任务后,竟然没有表现出一点再次出山的喜悦之情,更没有拍起胸膛说出不辱使命之类的大话。当然,他也没有摇头说出悲观失望的丧话。反正是,去就去吧,领导的话还是要听的,皇帝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千万别以为田叔装酷,其实他一点都酷不起来。
想想,刘启曾经对袁盎的态度,田叔是知道的,那是时好时坏,捉摸不透;窦太后对刘武的感情,那是全地球的人都知道的,母子俩好得就差没拴在一起了。至于刘启对刘武的态度嘛,就像天上的月亮,月朦胧,鸟朦胧。看上去,他心底也朦胧,啥底子都没有。
带着一颗没底的心,去查一场没有底气的案,只能是这样:活儿照干,但谁都不能得罪。
田叔不是郅都,只认皇帝,不认太子。田叔只能是不但要认皇帝,认窦太后,还要认梁王。只有一个人他不认,那就是他自己。只有一种原则他可以遵守,那就是没原则。
于是,田叔到梁国后,该找的人,他找了;该开的会,他开了。当然,他还没有彻底消极怠工,凶杀案的幕后指使者还是找到了,两个人:羊胜,公孙诡。
那么,凶手在哪里?不知道!
知道他们藏在哪里吗?不知道!
接着,田叔派人回长安城,如实汇报。
没想到的是,刘启较真了,他再次派出使者,督促田叔和梁国有关部门:加大力度,继续查!
可是,第二批人来了之后,不久又传回话,还是没抓到人。来来回回,总共来了十余批使者,还是这个结果。
这时,刘启火气来了。就两个人,梁国就这么点大,竟然抓不到人?就算公孙诡遁地,也要掘地三尺把他挖出来;就算羊胜奔月,你们也要给我把他揪下来。
于是,刘启再下狠诏:你们听好了,抓不到人,梁国二千石及以下的官员,通通做好思想准备。
做好什么思想准备呢?还是不知道。
刘启没有明说。
皇帝着急,田叔反正不着急,可是梁国的高官们,无人不替自己头上那颗人头着急。于是,梁国高官们决定全力以赴,揪出两个主谋。
梁国一方,此案的主要负责人之一是内史韩安国。
韩安国,梁国成安(今河北省成安县)人。精通韩非子法家及杂家学说,早年游说诸公,事梁孝王为中大夫。刘濞的吴楚联军攻打梁城时,韩安国一马当先,运筹机变,为梁国之完壁立下汗马功劳。从此,声名鹊起,得宠于梁王。
抬头打仗,韩安国是能手;低头做官,他更是能手中的能手。为了对付刘启问责,他首先在梁国展开地毯式搜索,结果空空。再搜,还是空空。
真可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这时,韩安国终于悟出一个道理:公孙诡和羊胜不会长翅膀,他们不会飞上天去。他们当然也不会傻到逃到别国去,想跑海南三亚去,还是再等上一千年吧。
那么,两个主谋会藏身在哪里呢?哦,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此二人,必定躲在梁国。
梁国所在,唯有一个地方没有搜到,梁王宫室。
可公孙诡和羊胜真躲在梁王府中,说明受了梁王的庇护。梁王之所以庇护,是因为他才是真正的主谋。这下子,事情就更难搞了。
什么顺藤摸瓜,这下子,可是摸到炸弹了。
事情是死的,脑袋是活的。韩安国认为:皇帝下达的任务,就是抓到公孙诡和羊胜。至于梁王到底有没有插手此事,关韩安国他们屁事呢?目标降小了,问题可就容易多了。
于是乎,韩安国立即想到了一个让梁王交人的好办法。
对,就这样办。
首先,韩安国求见梁王刘武,他一见到刘武,立即跪下磕头撞地,大哭大喊:“大王啊,我没有完成陛下交给我们的任务,请您快快将我赐死吧!”
刘武很平静地看着韩安国,说道:“搜不到就继续搜,值得你去死吗?”
韩安国流涕满地,继续说道:“臣死事小,但因此连累大王,臣就该死千次万次,也不足弥补罪过啊!”
刘武:“连累到我了,有这么严重?”
韩安国:“大王端坐宫中,真是两耳不闻宫外事。请问,大王您和临江王刘荣比,哪个对陛下更亲?”
刘武:“当然是临江王。”
韩安国:“这就对了。临江王只因为太宗庙墙外余土一事,都要被召回长安质问,最后被整死于中尉府中。现在梁国出现凶手一事,按理首先怪罪于大王。而大王之所以无事,源于窦太后宫中哭泣求情。如果大王不醒悟,窦太后百年之后,您还能坐得住梁国吗?”
说的是大实话啊。
既是大实话,又是大狠话。刘武一听,先是一愣,后是一傻,还没等韩安国说完,他的眼泪也流出来了。
梁王的眼泪,那是恐惧的眼泪。死亡是一把尺,无论贵贱,无论贫富,任何人到了它面前,其结果是一个样的。或许,死对刘武来说,还是小事一桩。问题是,在他看来,手足相背,杀祸加身,就算他下地狱,又以何脸面见窦太后呢?
刘武终于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当然了,残酷的政治是不相信眼泪的。当务之急是,必须找到解决的办法。
刘武脸上淌着泪,无助地看着韩安国,半天说不出话来。这时,韩安国安慰刘武道:“大王不要怕,正所谓世间之法,一物降一物,一招解一招。只要咱们团结一致,找到公孙诡和羊胜,大王将无事矣!”
刘武问道:“这招管用吗?”
韩安国:“绝对管用!”
刘武:“谁说的?”
韩安国:“我说的!”
刘武:“好吧。既然这样,我们就一起找到公孙诡和羊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