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好……”我顺口回答,低头看见左足脚踝上那几个清晰可见的淤青抓痕,也不禁叹了口气。
虽然似乎赵三留在抓住我的时候并未用上内力,也并不觉得疼痛,但练武之人手劲较大,也不知有没有伤到骨头,想必风云卿是在担心这个吧……
而且,风云卿自己也有伤在身,若真的再遇到赵三留……确实麻烦,既然如此,还不如暂时留在这里,看看情况再说……
不过……
奇鲮木味道一散,不出两天,康老四就能带人寻来。赵三留见找不到我和风云卿,聪明一点,也不会再留在那崖上傻傻等人来抓,八成早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换言之,乖乖地待在这里等人找来,似乎才是最好的法子。
我抬头,见风云卿盘腿坐在不远处,唤了声:“风大人……”
风云卿闻言一笑:“侯爷叫云卿便好。”
“呃……”我抓抓头,“云……云卿……”
乍一下换了称呼,还有点叫不习惯……
石洞外天色已经彻底亮堂,林间还算安静,时而听见鸟儿扑翅飞动的声音,倒没什么人声,似乎并无异样。
“师兄对朝廷怀有成见,不然,以他的本事,投身军伍,也定早就出人头地。”
忽然间,风云卿淡淡道。
似是解释,又似惋惜。
想想也对,赵三留武功高强,假如真的从了军,说不定就是第二个北堂旌――
等一下,我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起那个色狼?
而且……最荒唐的是,为什么在想到那个家伙的同时,我竟然会有种错觉,荒谬绝伦的错觉……
就像……
就像自己正在背着他偷情?!
一直待在这个石洞里,对时间的感觉似乎都迟钝了。所以当康老四带人找到的时候,我以为过去了五六个时辰,结果不过两个多时辰而已。
说起来,康老四也算得上兵贵神速。
一如我所料,崖上赵三留和他手下的人早已人去屋空,连根头发都没留下,空荡荡的屋子,就像是从来没有人住过一样,当然也没丝毫的线索可供追查。
接下来的戏码自然就是我和风云卿平安脱险,康老四对风云卿赞不绝口,紫菀对风云卿感激涕零。
说来说去都是俗套得不能再俗套的内容和过场,所以我懒得再跟着瞎搅和,哈欠一打,就在紫菀的陪同下回了沈园。
折腾了一天一夜,我浑身上下脏得也够可以了。紫菀贴心,早就命人备下了洗澡水,我往澡桶里一躺,被热气蒸得晕晕欲睡。
洗去一夜的疲劳,我趴在床上,紫菀充分发挥了她精到的按摩本事,替我一寸一寸消除肌肉的酸痛。
八卦是女人的天性,更何况是紫菀这个八卦达人。她沉默了差不多三分钟,我估摸着也该到极限了,果然――
“紫菀护卫不力,让侯爷受惊――”
“停!”我毫不犹豫地打断她的话茬,“废话少说,想听什么直接问。”
“昨夜您真的是和风大人在一起过了一夜?”紫菀问得又快又迅速,明显是早就想好很久。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前有悬崖后有追兵,只好躲在山洞里,权宜之计而已。”
“可是……”紫菀犹豫了一下,继续问道,“您的身份……”
“他没发现。”我撒了谎。
在来时的路上,风云卿可以说就已经发觉了我女孩子的真实身份,可一直不曾言语声张,顾忌的,是什么呢?他不是北堂旌,让我没有那种不安和难以预测的感觉,但是……终归不舒服……
自己的秘密被别人掌握在手中,怎么想都觉得心里堵得慌。
可是……他却吻了我……
想到清晨的疯狂,我不由得耳根子有点发烫,一旁,紫菀又异常感兴趣地凑了过来。
“主子,您脸有点红呢。”
“……”
我白了她一眼,瞪大了自己的眼珠子严肃地开口:“和风大人藏了一晚上的事情,不许告诉太后,听见没有?”
“可是……”紫菀闻听,有点犹豫。
我脸色一沉:“你敢说出去我就把你送给康王爷!”
下江南的路上紫菀被康老四骚扰得明显心有余悸,被我这样一威胁连脸色都变了,连忙使劲点头表明忠心和立场:“我绝对不会告诉太后的!”
“乖――”我满意地咧嘴一笑,回头继续享受紫菀的按摩。
紫菀是个嘴巴闲不住的家伙,安静了不到10秒钟又开始唧唧呱呱:“不过主子总算是有惊无险呢,那日刺客抓走了侯爷,紫菀真是担心死了,可怎么也查不到主子的下落。”
“连康老四……呃,康王爷也查不到?”我问。
难道他们还不知道是镇南王府景无染在背后指使的?还是说,景无染伪装隐藏得太好,连康老四都给瞒了过去?
康老四虽然看起来神神鬼鬼傻傻缺缺的,毕竟不是蠢蛋,镇南王府一事,他到底知道多少?又隐瞒了多少?或者换句话说,他已经计划好了多少?
我正在心里暗自琢磨,耳旁,紫菀还在喋喋不休。
“……后来有人送来了侯爷随身的断水剑,并指名要风大人一人前去,如若不然,就要对侯爷不利。”
……什么如若不然就对我不利?那赵三留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活着,还想顺带抓个风云卿做陪葬。
不过说起来……
“紫菀,你知道风大人会武功一事吗?”
“知道啊,风大人文武双全,是满朝上下皆知的事情。”紫菀回答,“只是当时他说,怕刺客对侯爷下毒手,坚持一人前去,谢绝了康王爷要派人暗中跟随保护的好意,而且……连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沈园王爷都不知道呢。”
风云卿当然不想康老四派人跟着。赵三留虽然对他有误会,但风云卿念着师兄弟感情,不想陷赵三留于不利的境地,自然不愿多出人搅和进来,只怕就算康老四暗地里派人监视他的行踪,凭风云卿的本事,要甩掉盯梢的尾巴也不过是眨眼的工夫。
我迷迷糊糊地想。
紫菀按摩的力道恰到好处,温热的手掌过处,原本酸疼紧绷的肌肉渐渐松弛下来,我舒服地长长吐了口气,打算闭上眼睛小寐一会儿,可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听见门外传来赵一的声音。
“小侯爷,镇南王府传来消息,世子失踪了。”
景无染失踪了?
我连忙扬声问道:“何时的事情?”
“就在今晨,康王爷率人出城接应侯爷之时。”赵一规规矩矩地在门口汇报。
我和紫菀对看一眼,翻身起床,紫菀早取来了衣物,和往常一样替我更衣梳洗挽好头发,刚跨出房门,迎面看见康老四顶着一张白惨惨的脸冲了过来。
紫菀条件反射地就往我背后躲。
“四哥,何事这样惊慌?”我装作没看见,问道。
康老四咧嘴一笑,笑得我浑身寒毛倒竖。
“无月郡主要见你。”
这次换我想往紫菀的背后躲。
景无月确实来了,却不是探亲访友,而是负荆请罪。
她洗尽了铅华,脂粉不施,一身布衣装束,见我出来,二话不说扑通一声就跪在面前。
“无月自知罪孽深重,不敢祈求侯爷原谅,但仍斗胆前来,恳请侯爷能饶过爷爷,大恩大德,无月没齿难忘。”
她忽然来这一招,倒让我愣住,脑子一时没把事情想明白。
自我回来这几个时辰,康老四只字不提镇南王府和那些“刺客”,而镇南王府也没有什么异常的动静,还真是有点让人摸不透了,可现在景无月忽然上门负荆请罪,这不是明明白白地在告诉天下人,此事乃是镇南王府所为吗?
景无月不是傻瓜,她为什么要自己把自己置于险地?
我琢磨了片刻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转头看了看康老四,见他一脸声色不动,眼神却不似平时那样迷糊,而变得凌厉精明,顿时明白过来。
康老四果然什么都知道了,只等镇南王府沉不住气,他便有了动手的借口,可景无月这招负荆请罪却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景无月自己先放低姿态,以“认罪”的形式把镇南王府上上下下的性命交付我……或者说是康老四手里,看似兵行险着,恐怕也是算准了她镇南王府乃是江南一主,景老爷子更是开国功臣,考虑到无数因素,就算是华凌云这个皇帝,也不敢轻易对镇南王府下手,更何况康老四?
不过……这女人,口口声声说的是“侯爷恕罪”而不是“王爷恕罪”,摆明就是要把我也拖下水。
被绑架的人不是康老四而是我华夜侯,这事已经脱不了干系,如今她又咬准了我,难道是想我看在昔日幼时的情分上网开一面?还是只是单纯地……借我这颗石头过河而已?
看来这景无月,年纪虽轻,却也不是全然地养在深闺人未识,不懂人心险恶的那种绣花枕头。
镇南王府这口井,明显比看起来深得多呀!
我暗自叹口气,觉得有点头疼,见景无月还直挺挺地跪在地上,上前一步去扶她。
“郡主这是做什么?快请起来。”
一旁,康老四顺竿子上:“无月郡主忽然行此大礼,岂不是折了老九的福?快请起快请起。”
景无月却身子微微一晃,避开了我的搀扶,依旧跪得笔直:“家兄一时鬼迷了心窍,对侯爷不利,如今侯爷平安归来,无月也放下心里的大石,但欲害侯爷之罪,自知难饶,无月愿代家兄一死,只求侯爷看在爷爷年老病重的份上,饶过老人家,让他安享晚年,若能应允,无月感激不尽。”
说完又叩了一个头。
我顿感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
她这番话一说,难道我还真的能对镇南王府下手不成?对那个老年痴呆的老头子下手不成?对负荆请罪的无月郡主下手不成?
好你个景无月!明明被绑架的人是我,被下了五步追魂差点丢掉性命的人也是我,你几句话一说,倒显得我若对镇南王府计较就不是好人了。
嘴皮子轻轻松松地一磕,黑白就掉了个个儿,这本事还真厉害!
我回头看了看康老四,他脸色虽然如常,却闭着嘴不吱声,明显是在等我开口。
再回头看看风云卿……不在?哦,想起来了,据说还在自己房间里疗伤呢。
没有个可以商量主意的人,景无月又盯紧了我,我伸手抓抓后脑勺,犹豫着开口:“无月郡主,你……可知无染世子现在的下落?”
想不到怎么回答她,干脆就换个话题。
意料之中的,景无月摇头:“家兄自今晨出府就再未出现,无月也曾派人寻找,可并没有发现踪影。”
我想也是,景无染做下这等事情,已经够让镇南王府背上个谋逆的罪名,只是……那惨绿少年难道在做事之前就不曾考虑过万一失败的后果?还是说,他觉得自己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成功?
他哪里来的这样自信?
我大惑不解,想这些弯弯绕绕的阴谋阳谋想得头又开始疼,干脆懒得再想,低头见景无月还跪着,八成扶是扶不起来了,我开口道:“郡主,不知老王爷现在可知道世子的事情?”
听见问起景老爷子,景无月脸上露出些哀伤的表情来:“无月不敢告诉爷爷知道,爷爷年老体衰,恐怕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我默然。
确实,白发人送黑发人,人间憾事。当年景无染父母到底是不是华家皇室所害,还有待查证,但可以确定的是,景老爷子在得知自己儿子媳妇死讯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沉重打击,可想而知,如今,难道要让这白发苍苍的老人再承受一次那样的痛苦不成?
我承认我心软。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虽然借尸还魂,但在21世纪,“华莹莹”却是已经死了,留下了爸爸妈妈,同样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同样是长歌当哭,悲以为念,天下的父母,无论何时、何处,伤心都是一样的。
也许是想到这些的时候,脸色泄露了一些内心波动的情绪,当下就听见景无月小声地唤道:“侯爷?”
我连忙抬起头来。
“郡主还是请先起吧,世子一事,本侯定会妥善处理。”
说完这句话我就落荒而逃,把景无月丢给康老四去解决。
小半个时辰后,我偷偷摸摸地探出头来。
“无月郡主已经回去了。”康老四翘着二郎腿坐在太师椅上晃悠脚。
我拍拍胸脯松口气,溜出来大模大样地在康老四一旁坐下。
沉默了片刻,我悠闲地开口:“不知四哥是打算以皇上的名义接收江南兵力呢,还是直接除掉镇南王府?”
嗯……这茶味道真不错……
我在心里默念一二三,刚刚数完,耳边就传来康老四的声音:“假如老九是四哥,你会选择哪样?”
“可九弟确实不是四哥啊,又怎么知道四哥是怎样打算的呢?”我抓抓头皮,道,“镇南王府久据江南,兵力名义上听从朝廷皇室调遣,但实际上若无皇命,就归镇南王府全权调配,长此以往,假如形成了个割据的局面,尾大不掉,头疼的就会是皇兄了,所以才硬要九弟前来,借拜寿之名,带个景无月回去,也算是笼络镇南王府吧。”
康老四一言不发,嘴角微微扬起,勉强算是一张笑脸。
“……不过如今镇南王府出了这档子变故,我若是四哥,第一件事情就是先去接收江南兵权。”
听到此,康老四才转过头来看向我,眼神炯炯,看了半晌才吱声:“哦?听九弟这样说,莫非你已经有了安排?”
“来的路上,九弟擅作主张,已经命孙三李四带着九弟的令牌,去接收江南兵权了。”我面不改色地说完,末了补充一句:“自然是以皇帝的名义。”
意料之中的,康老四脸色变了变,可旋即又恢复平时那种浪荡不羁的模样:“九弟倒是深知未雨绸缪之意啊。”
“四哥过奖了。”讲了一堆话嘴巴干得很,我端起茶杯喝了口润润嗓子,“不过九弟冒失地问一句,景无染景无月父母之死,和皇上可有关系?”
“这事四哥不便多说,九弟若是好奇,等回京之后亲自去问皇兄比较好。”康老四轻轻松松推了个干干净净。
看来从康老四嘴里也挖不出什么料了,我起身回房。
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我虽然大概能猜到一些,但搅和进去就是脱不开的麻烦,所以能避就避,能躲就躲,可我不找麻烦,麻烦却偏要找上你。
溜达着回到房间,紫菀靠过来就问:“小侯爷,景世子下落不明,如今他们在暗我们在明,要怎么办?”
我耸耸肩:“钱二查那件事查的怎么样了?”
“还没有消息回来。”
“那就无妨。”我在书案前坐下,同时对紫菀道,“景世子身上牵着镇南王府几百条性命,若是知道无月郡主负荆请罪甘愿代兄受过的消息,想必也沉不住气的吧?”
“小侯爷的意思是?”紫菀狐疑地看着我。
我叹口气:“景世子虽然做事糊涂,但也还算单纯,又满脑子礼仪世俗,这样的人,会是那种六亲不认的白眼狼吗?知道自己爷爷和妹妹被连累,一定会出现的。”
话说到这份上,紫菀恍然大悟:“紫菀明白了,这就去办。”
“去吧去吧。”我挥挥手。
听见紫菀脚步声远去,我趴在书案上唉声叹气。
华凌云硬逼着我下江南,摆明就是想来个一箭双雕嘛。镇南王府和华夜侯府,他都放心不下,所以……也算是场考试了吧……
我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眼角瞥见一旁放着的断水剑,不由得伸手拿起。
景无染对我下手那日,断水剑并未鸣动脱鞘,是因为当时的刺客并非针对我来,而景无染也并未对我有杀气,所以不曾警主吗?
想不到自动报警器太过灵敏也不是好事嘛。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深秋的时候,傍晚的时候,把人叫出去在个悬崖边一边谈心一边被冷风吹得瑟瑟发抖,从小资的角度来说,也许可以称之为“浪漫”,可对我来说,那就意味着感冒和着凉,玩不来那些花前月下。我裹着貂裘慢吞吞地来到指定的地点,抬头一看,果然是悬崖高台料峭风寒。
于是感慨万千。
这些人就不能有点创意吗?为什么摊牌的地方一定得是悬崖?决裂的所在就非峭壁不可?好冷的――
沿着蜿蜒的小路来到望月崖,景无染正站在崖边等我。
和那次雨中见面一样的布衣装束,看上去比往日更显得瘦弱了些。
我缓步上前:“无染,你比我想象中有担待呢,并没有一走了之。”
景无染回过头来,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我不能连累爷爷和无月。”
“但镇南王府却因你而陷入了险境。”我指出,果然见他脸色变了变。
“你要命人抓我吗?”他问道。
我不作回应,避而言其他:“至少你应该明白,我并不会单独来见你。”
身后跟着的,除了赵钱孙李,还有康老四和他的人,一声令下,就算是变成鸟儿也飞不走。
“我知道。”景无染回答。
也许是想开了,景无染这惨绿少年一脸视死如归准备慷慨就义的革命表情,害得我忽然有种荒谬的错觉,怎么觉得自己就像那老电影里面目狰狞的反派,正要逼着正义的战士为了真理壮烈捐躯?
“夜儿,其实这次来,我只是想把这个给你。”景无染又悠悠地开了口,同时掏出那根紫竹笛,“记得吗?这还是小时候你送我的,如今物归原主。”
我没有马上去接。
这惨绿少年,一副生离死别的模样,当真想以死来换取镇南王府的平安不成?
“无染,退一步海阔天空,没什么过不去的事情。”
这是实话,我没想过要把镇南王府的人怎么样,康老四也未必想把镇南王府的人怎么样,要解决,方法多得很,却就怕景无染钻起了牛角尖,那就说什么都没用了。
果然,明显惨绿少年一旦开始维特的烦恼,那是什么都听不进去的,只见他脸色在月光下越发的苍白,身子摇晃了几下,拿着紫竹笛的手也颤抖了起来。
“拿去吧,这原本就是属于你的东西。”景无染坚持不懈地把笛子递过来。
我叹口气,迈步上前。
反正后面就是赵钱孙李和康老四,他还能折腾出什么花儿来?
手刚碰到紫竹笛子,景无染忽然抓住我手腕,用力一拽,我就跌进他怀里。
我大愕,想要挣扎,景无染却不知哪来的力气紧紧抱住我,嘴唇紧紧贴在耳畔,说话间,暖热的气息拂得耳根痒痒的。
“夜儿……对不起……我不敢祈求你的原谅,但只想求你,不要恨爷爷和无月……他们是无辜的……”
惊慌之下,我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景无染双唇飞快地在我脸颊上一碰,手里却丝毫不减力气,将我圈锢在他双臂之中。
身后,康老四见突生变故,已经率人气势汹汹地冲了出来团团围住。
“景无染,不要一错再错了!你这样执迷不悟下去,会毁了自己的!”康老四吼道。
景无染对康老四的正宗狮子吼充耳不闻,一手死死箍在我腰间,一手忽然捏住了我下巴,硬把脸扳了过去看着他。
月光下,那笑容说不出的凄凉。
“我曾经想过只要见你最后一面就好,可等到见了你,才发现,我心里始终放不下你……”他幽幽地开口,声音很低,低得我恰好能听见,“此生,我和你已经不可能了,那么黄泉路上,至少也能让我拥你入怀……”
啊?听这惨绿少年的言下之意,就是死也要抓我这个冤大头垫背?我怎么这么倒霉呀!
我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挣扎挣不开,逃也没法逃,康老四顾忌着我还在景无染怀里而不敢动手,他哪里知道这小子根本就不想活了,一心要拉着本侯爷陪葬!
景无染脚步往崖边一动,我吓得立刻扯开喉咙狂嚎:“不要呀!无染!你不要做糊涂事呀――”
康老四也跟着嚎:“景世子!回头是岸!”
然后忽然冒出来景无月的声音一起嚎:“哥哥,不要这样子!不要一错再错了!”
咦?这小丫头什么时候钻出来的?
听见妹妹那带着哭腔的喊声,景无染明显愣了愣,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下,看向景无月的方向。
景无月也来了,这下人可都到齐了。
“无月……”景无染喃喃地道。
我顺势开导:“无染,你忍心让无月伤心吗?难道你真的那么狠心,让无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哥哥死在眼前?”
“我……”景无染有点犹豫了,我心中窃喜,正想再加一把劲劝得这惨绿少年回头是岸,那岂不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尤其是这命还是自己的!
可如意算盘打得好,没有人心变化快。
景无染也就犹豫了那么一小下,便抬起头来对着景无月凄凉一笑:“无月,爷爷就拜托你了,无染不孝,要先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