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外面?小顺子?”
屋里一片寂静,又唤了一遍小顺子,门外也没有人回答,可能是自己太多心了?这会儿继思斋外正下着细雪,估计太冷了,这小顺子扛不住,又躲到附近某处避寒偷懒去了吧?
无奈的摇了摇头,埋首继续细着案上摊开的奏折,半晌不到,画屏后倏忽有一丝轻不可闻的窸窣,心怦然一缩,桌案边的人神色戒备的缓缓抬起头。
“谁——”
刚一张口,山水画屏的中间倏地破开一条口,锋利的刃芒劈开画屏,露出一个如鬼魅般的黑影迎面袭来,桌案边的人猛然骇住,圆睁着双目,直愣愣的盯着那森光闪闪的剑刃直刺过来。|-^*
电光火石间,又是一道雪亮的剑影,“咣——”的一声,一柄横插过来的剑疾风般抵住了它的去势,黑衣人见状,顿时略带恼意的冷斥道:
“不要拦我!”
一缩手,黑衣人不肯罢休的又刺过来,灰袍男子眉目一凛,握剑的手一紧,用剑气将黑衣人的剑弹开两尺远,黑衣人稳住脚步,定睛一,不由愣了,
“怎么是个女人?!那个狗皇帝呢?”
灰袍男子回头扫了一眼座椅上的人,狭长的凤目在晕色的烛光下越加勾魂摄魄,惟独洁然的眸光茫然困惑,细瞄了一下座椅上惊魂失色的人,骤然间怔住,“是你?”又难以置信的从头至尾打量了一番,座椅上的人白裘墨丝,被吓白的面容依然楚楚动人,翩然如画,而且她额头上绑着的白纱布让人着心疼。
尤其是她那双闪烁不安的黑褐色眼眸,亦如月映澄江满银辉,竟让他动了一念温柔,就是那一念温柔,他一下子痴住了。
阿缘也没想到是他们,口齿不清的嗫嚅了几下,似是将害怕憋到了极点,猛地大叫出声来:
“刺……有……有刺客——”
这一惊天动地的叫声,彻底让黑衣人和灰袍男子醒过神来,屋外一片***动,不断的敲锣声,一阵阵急促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灰袍男子迅速地过着黑衣人,跳窗而出。
折腾不到半个时辰,两个人都落网了,或许是他们根本就没打算逃,数百只火把围在一堆,几乎点亮了继思斋内的夜空,阿缘站在门前石阶上,着站在雪地上的二人,还心有余悸,敛眉问道:
“为什么要刺杀皇上?谁派你们来的?”
“皇帝在哪儿?”
揭了面罩,果然是那个叫未仇的女子,依旧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
“人都抓住了,他还不敢出来露面吗?”
“混帐——快回长公主的话!”
身边一个侍卫怒气冲冲的踢了她一脚,聂未仇猝不及防的单腿屈膝跪在了雪地里,灰袍男子立马挥拳给了那侍卫一记,把她扶了起来,那侍卫往后退了一米,见自己鼻孔出了血,刀一抽就要砍过去。
“住手!”
阿缘一声厉喝,其他侍卫才纷纷把他拉住,灰袍男子抬起头注视着她,眼里闪过一丝惊喜,
“你是琬叔母的女儿?”
漠然的回视了他一眼,阿缘面色沉郁,冷冷的说道:“先把他们关进大牢!”
转身之际,聂未仇突然喊出一句,“我要见太后!我娘是梅家人——”
亮如白昼的明翠宫,他们两人被强制性的跪在了地上,望着高高在上的芷太后,聂未仇义正言辞的说道:
“我娘是梅烟岚,是梅二老爷的女儿!”
“胡说!我姑姑早就死了!”
站在一旁的梅琦儿怒然驳斥道,“我从小在梅府长大的,压根儿就没听说过姑姑有女儿,你这打哪儿的刺客,居然敢陷害梅府!”
呷了一口茶,榻上的芷太后神色淡然自若,根本不她,
“你娘如今人在哪儿?”
“我和我娘就住在蜀山脚下,她一直很想念外公和舅舅,本来是让我上舜安来送家书好一家人团聚的,谁知道梅府那群欺人的奴才不让我们进去,还把我的家书给撕了!”
忿忿不平的说着,聂未仇瞟了一眼颜曜,上去竟然是如此乖顺温和的美男子,心里的杀戮之心怎么也燃不起来了,
“家书没送成,我本来想报了仇再回去,也可以对娘有个交代!结果就被你们抓到了啊!”
芷太后的目光落向了一旁的长公主,“阿缘,你怎么?”
正文 皇后殇后传子嗣篇(十四)
阿缘瞥了他们一眼,沉吟道:“他们故意就擒的目的只有两种,要么是想再杀曜儿,要么是想见母后得以相认,不管是那一种,她都已经犯下弑君之罪,我觉得应该马上交给刑部——”
“或许应该先派人去一趟蜀山,”
芷太后突然扬声打断了她的话,浅笑无痕,却让整张脸显得更加诡谲,
“说不定这只是一场误会,要是自家人,就没必要伤了和气,嗯?”
这样的语气根本就是在逼她答应,就算王子犯法,也是要与庶民同罪的,难道是梅家人,弑君都可以不用问罪吗?或者根本就是他们串通一气,逼她与外戚反目,他们就乘机让这江山易主?!
心头一惧,阿缘死死揪住衣襟,沉默了半晌,才咬着唇,从嘴里挤出了几个字,低喃回道:
“那就依母后所言吧!”
她刚说完,颜念暄立马笑着解释了一句,“未仇真的是一时糊涂!”
“颜大哥!”
未仇嗔了一句,阿缘不由抬起头瞟了下他,他居然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毫不避讳的着自己,脸上的笑容似牡丹雍容,又似罂粟花冶艳,真正的风情万种百媚生,却叫她无所适从的羞赧埋首,他居然是特意解释给她听的!
“不许这么着阿缘!”
曜儿清越撩人的声音顿时在殿内响起,宛若空谷幽兰,却咄咄逼人。|-^*|-^*
“真是色胆包天,我应该让人把他那双色迷迷的眼珠子挖掉!”
梅琦儿偎依在旁,也帮着他狠狠的骂,今晚颜曜是留在朝凤宫里的,没有玉婕妤在,她便一心向着自己的曜哥哥,而且这两个不识时务的刺客,还破坏了她和曜哥哥*****,真是太可恨了!
“你要是敢动颜大哥,我就先挖了你的!”
聂未仇冷眉一横,拿眼死瞪琦儿,面目阴沉可怖,梅琦儿也不是吓大的,一个刺客也敢在她面前这么横,唰的就要起身去给未仇几个耳刮子,刚站起来又“哇——”的坐下了,压根儿忘了自己身上还有伤!
芷太后眼里略带怨色的睨了梅琦儿一眼,沉声吩咐道:
“来人,先将他们二人送去大理寺,要好生管,不得有什么闪失!”
额头上的纱布一圈又一圈地揭下来,阿缘像个听话的小女孩,静静的睁大眼睛着,他的动作轻柔而舒缓,伤好了,可是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或许是一种说不出的失落感。
“明天就不用劳烦宋大人了。”
她抬眼一笑,却一点也不想真的在笑,心里一阵阵难受,回宫以后,两个人好像变得更生分了。
“微臣职责所在,长公主言重了。”
他那么恭恭敬敬,阿缘一下子语凝,许久过后,他背过身去收整药箱,她才迟疑的又张开嘴,
“宋大人听说昨晚的事了吗?”
“嗯,”
他点了点头,似在犹豫着什么,始终不转过身来,
“张院使已经替皇上过了,皇上并没有受伤,大概是受了点惊吓,长公主不必担心。”
“我……”
欲言又止,阿缘咬住嘴唇,盯着他修长的背影,心里一阵泛酸,一层水雾微微湿润了眼眶,真的很怕……回想起来双手还是忍不住颤抖,那个时候真的以为自己会死掉,那么害怕……却不能说……不能说那个人是她……不能说自己害怕……
明知道不该那么想,可是有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去想,为什么自己是姐姐,为什么……为什么要生在帝王家……
宋问玉忽然回过身来,猝不及防的,阿缘有些神色慌乱的用衣袖擦了擦眼,嘴角含笑的睇了他一眼,他伫在原地,心却陡然一沉,到她的泪了,低眸了一眼手上的东西,乱了,真的乱了,他的心弦真的被她拨乱了……
“送给你。”
醇厚醉人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摊开的手掌中放着一朵金色的五瓣花,光芒耀眼,永不凋谢的娇艳,阿缘惊诧的抬眼他,撕掉那副古板的面具,清俊的面容笑得温雅如玉,
“微臣自己做的,样子不怎么好,不过用金水泡过,不会褪色的。”
小心翼翼的接过它,阿缘抿唇微笑,不禁潸然泪下,“宋大人,你……能帮我贴上吗?”
宋问玉点点头,让宫婢拿来一点糨糊,涂在金花的背侧,纤长的细指不偏不倚的正好将它贴住阿缘额上的疤印,旁边的宫婢手脚灵巧的将菱花镜递过来,嘴里还笑着嘟囔了一句:
“真好!得奴婢心里也痒痒的!”
浅然勾嘴,阿缘揽镜顾影自照,泪湿未干的脸颊,红润的眼睑,微抿的嘴角,胜似露沾梨花,出水芙蓉,她却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般惊艳过,云鬓花颜金贴额,雪肤荔腮璎涂唇,最是那一双黑褐色的琉璃眼眸,亮灿灿的,透闪着从未有过的明朗悦色。
倏地回眸一笑,“谢谢你,宋大人!”
宋问玉一惊,恍然回过神,心头不由一紧,迅速撇开眼去,白皙的脸颊上立马飞上两抹醉人的酡红,连声音也变得怪怪的,
“公……公主不必多谢!”
世间美人多如草,他都不过是走马观花,或有惊鸿一瞥,却从未这样失态过!就连之前拿着花,却迟迟不敢出手,那样的犹疑不决,完全不像平时那个镇定沉稳的他了……
正文 皇后殇后传子嗣篇(十五)
心头一热,阿缘倏地起身至架子床边,从枕头下翻出一样东西,回过身来小心翼翼的递至到他的面前,宋问玉俯首凝视她手中那个半旧不新的粉色荷包,满脸茫然不解,一抬眼正好迎上她忐忑而羞涩的目光,更是错愕不已,
“嗯?”他装傻,不是真的傻,不是不明白这个动作的意图,只是不敢明白,因为这个人是她——东朝的长公主!
“宋大人的荷包不是被抢走了吗?”
低眉垂眼,她说得很轻,好似桌上的浮尘经不过风微微一吹,却真诚得惶恐不安,
“这个荷包送给你,就当是……谢谢你上次带我出宫吧!”
见他迟疑了一下,犹豫着不肯伸手来接,阿缘眼里的神色顿时黯沉了几分,嘴角勾起的浅笑没有半点真正的笑意,
“是我强人所难了……”
刚欲缩手,手背上忽然覆上来一阵温软的厚实感,是他情急的一下子抓住了她那白玉般滑腻的手,接过了那个粉缎荷包。^*她的心倏忽是被闪电击中了,窒息了一下,随即怦怦然的跳个不停。
醒过神来,慌慌忙忙的松开手,两个人的脸上瞬即都是一片绯红,只有屋内的宫婢们抿住嘴唇,唔唔偷笑。
绵绵不断的雪花似扯棉花般泛滥而下,覆盖了舜安城的光鲜与阴鄙,繁华和衰頹被银装素裹,白茫茫的迷惑着双眼。^^^^
城西的雪苑内,彻人的寒气催开了傲骨的梅花,一夕之间,几千株梅树绽花露彩,淡雅的梨白、妩媚的桃粉、瑰丽的石榴红以及几抹妖娆的靛蓝,缤纷交融。斗雪吐艳,此般堪图美景,惊煞众人。
已是夜幕降临,数千盏悬挂在树梢上的红纱宫灯被点亮了,晕晕淡淡的朦胧,溢满了整个皇家园林,往年总是丝竹悠扬的湖心小筑,今日格外静谧,重重叠影的石亭内,薄纱缥缈若虚,而定睛一,不过是空空如也,今年的赏梅宴不止是赏梅宴,还是芷太后的游园会。
游园会,满园子都有走动赏花的人,除了一大帮朝廷老臣跟在太后身边忽悠忽悠的转以外,那些贵族公子小姐们散布在苑内四处,石道或是甬路上,陆陆续续的人影,三两依稀,络绎不断。
芷太后是个爱玩花样的人,选在这个梅花盛开的时候,有意要成全一对天作之合的良缘,便吩咐手下的宫人将一对龙凤呈祥的和田玉佩分藏在苑内的两处,若是在游园会结束时,有一男一女找到它们,她便当面降旨赐婚,并予以重赏。
“皇阿姐,你说母后把玉佩藏在哪儿呢?”
琦儿细眉微颦,轮动着黑溜溜的眼珠子,上去十分纳闷,伸手挽着阿缘,一路上嘀嘀咕咕,像个小孩子不依不饶。
阿缘眼睛一眨,幽幽如水的眸子满是诧异,略施淡粉的玉容清雅犹如素菊,
“你和曜儿都已经大婚了,难道还想再嫁给别人啊?”
“怎么可能嘛!我只喜欢曜哥哥一个人!”
一声娇嗔,梅琦儿嘟着红润的小嘴,往阿缘身上猛然一拍,向来力道很大,跟打在身上并无差别,有些生疼,阿缘微皱了下蛾眉,苦笑无语,可怜曜儿那副单薄的身子,如何受得了她这般折腾啊?
这时,梅琦儿忽然让身后的宫人退开了数尺,一脸神秘兮兮的凑到她耳边,暗暗得意的咕哝道:
“皇阿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那半块雕龙的玉佩已经在我手上了!”
一时怔仲,阿缘倏地睁大了眼珠,惊呼而出:“怎么会——”
面色一急,梅琦儿忙不迭的用手捂住她的嘴,继续小声道:
“千万不要让母后知道了,玉佩是母后吩咐李公公和翠姑姑两个人藏好的,这半块是我事先从李公公那儿逼来的,还有半块,我怕翠姑姑告状,没敢问!”
“你要它们做什么?”
梅琦儿眉眼一挑,一双眼睛像是暗藏玄机似的,精光熠熠闪烁,
“等找到另半块,我就拉着曜哥哥一起去见母后,当着众人的面,这样就可以证明我和曜哥哥是天造地设、命中注定的一对了啊!”
说着又是冷声一嗤,一副嫌恶的嘴脸,“玉婕妤那只***狐狸要是知道羞耻,就会自个儿躲得远儿的!”
阿缘哭笑不得,又费思量,隐隐感到一丝不解,
“玉婕妤今天不是称病没来吗?琦儿,你就这么恨她吗?”
“恨!恨得咬牙切齿!”
梅琦儿斩钉截铁的点了点头,“皇阿姐,你没喜欢过别人,所以你是不会明白我心里的感受的,着自己爱的人和那个***狐狸在一起卿卿我我,那种滋味儿就像心里有千万只蚂蚁在咬噬,只要一回想起来,我都恨不得立马把那个***狐狸千刀万剐!”
一个说得津津乐道,一个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这时从前面的梅树林里突然窜出来一个人影,吓了她们一跳,众人定睛一,白衣胜雪的翩然少年立在迷离的光晕下,墨发在夜风里丝缕飘动,流花似雪,簌簌洒落的梅花花瓣落在他的头和衣服上,脱尘似仙,姿韵欲绝,唯美得触目惊心。
慢慢的靠近过来,他目似朗星,微微一勾嘴,绝美的俊容上绽开两朵梨花笑涡,清越的嗓音胜似幽兰,温和而淡雅,
“阿缘,原来你们在这儿啊!”
阿缘莫名一怵,面前的颜曜笑得如此天真无邪,足以迷惑众人,不知为何,她的脑子却倏忽回想到那天晚上阴鹜而残忍的曜儿,不由自主的想起……
正文 皇后殇后传子嗣篇(十六)
“曜哥哥,你找我们很久了吗?”
梅琦儿立马扑过去,紧紧挽住他的手臂,一副小鸟依人的幸福模样,羡煞旁人,
“我就知道母后她老人家走不了多远路的,太好了!”
“琦儿最聪明!”
俯首,葱白的细指触摸了一下她滑腻的脸蛋儿,他贝齿微露,笑语吟吟的夸赞,温煦如融雪的冬季阳光,明媚却遥不可及。^^^^
静静的注视着他们,阿缘不禁莞尔,
“曜儿,辛苦你了!”
“不辛苦!”
颜曜抬眸,略微摇了摇头,还是那般浅浅的笑容,不以为然的淡然,却好似熏风拂面而过,渗透进肌肤里,
“该轮到我来保护阿缘了。”
“还有我啦!”
悻悻然的申辩着,梅琦儿红润的小嘴一撅,不甘心的翻了个白眼,摇晃着他的臂膀,闹哄哄的不依,
“曜哥哥你也要保护我啊!我可是你的皇后呢!”
“知道啦!”
似笑非笑的点了点头,艳雪的黑褐色眼瞳里闪着飘忽的莫测,像是笼罩着一丝淡雾,让人不清楚隐含的真正情绪。\\^*
变了,曜儿真的有些变了,阿缘心里渐渐强烈的感受到了,他开始主动关心起朝政大小事务,还频繁的在这样的宴会上露面,那样沉稳镇定,收敛自然,他不再是六年前朝堂上那个怯弱胆小的孩子了!
他心中的那个阴影,终是会随着时间慢慢消散而去的吧?
突然发出了几声咳嗽,颜曜握拳捂着嘴忍了忍,纵然身上披着厚实的大氅,在这天寒地冻的夜里呆久了,体内的寒症已隐隐作祟起来,他遂忙笑言道:
“母后他们在湖心小筑内歇息,我们过去吧!”
盯着涌上他面颊的那两抹不正常的潮红,阿缘眼里蓄满了忧伤的痛色,好似两记重锤狠狠的击打在心间,一时闭塞了胸口,连呼吸都变得有些不顺畅。
她终于知道自己不是个好姐姐,怨天尤人,不愿做这个姐姐——脑子里曾经竟会有那样龌龊的想法,自从行刺那晚之后,曜儿凡事都坚持要亲历亲为,不再让她代劳,也不让她冒充,她明白他是在保护自己,所以今晚才甘愿陪太后、陪那些大臣们在园子里兜圈子,宁肯让刺骨的寒气摧残着他薄弱的身子。
曜儿,是在用自己的命来关心她、保护她,却毫无怨言,这样的弟弟,她恨自己的自私……
“曜哥哥!”
梅琦儿心疼的反手搀扶着他,不停的替他捶背,摸胸口,一下子变作了贤惠懂事的小娘子,嘴里还不停催促着,
“我们快走,石亭那儿应该会有暖炉的!”
一群人刚从那条甬路走出来,阿缘无心的朝路径左边的一条曲折弯长的石子路瞥过去,不由眸色一怔,眼睛顿时睁大了不少,那个穿着月白色的轻裘衣,玉冠束发的清俊男子,即使站在铁骨冰心的梅花树下,也依然那样文雅清轩,身上那股浓浓的书卷气,举手投足之间,从容而淡定,彰显出斐然的风采。
是他!忽然到他,心潮澎湃的那种感觉,是一种始料未及的震撼,亦或是猝不及防的欣喜?她不知道,今天的游园会她只邀请了皇亲国戚以及三品以上的朝臣,她真的忘了他是一品大将军的公子,记在心里的,只是那个微不足道的五品御医,所以第一眼到他时,那一秒的错愕,她以为真是上天的眷顾和注定!
她突然顿住脚步不走了,颜曜察觉到她的一点异动,松开梅琦儿紧缠的双手,回过身来,关心的问道:
“阿缘,你怎么了?”
顺着她的目光,颜曜斜睨过去,眼里顿时冷凝了几分,漠然的眼神透出一丝冰冷,回瞟了一眼有些失神的阿缘,胸内蓦地窜上一股火气,脸色一沉,他倏忽穿过梅琦儿,用手抓住阿缘的手臂,略带强硬的将她拉过来,
“阿缘,走吧!”
阿缘回过头,有些怔愣的注视着他,慢慢醒过神来,这时更是一脸的茫然无措,
“曜儿……”
她轻缓的挣开被他钳住手臂,微蹙着蛾眉,神色显得有些迟疑而为难,紧抿的嘴角忽地浮出来一丝歉意的浅笑,犹疑着缓缓说出口来,
“你们……先走吧,我想在这儿……再多呆一会儿!”
“曜哥哥,那我们想走吧!”
梅琦儿走过来试图抓紧他的手,刚一碰到,倏地被他无情的一手甩开了,梅琦儿惊愕的着他,那双幽黯而迷人的琉璃褐眸,只是淡漠无绪的盯着阿缘,他默不吭声,却僵滞了全场,空气中充斥着一种若有似无的诡异气氛。
懵然的回视着他,阿缘突然感到一阵揪心的痛,那样莫名,却又那样感同身受,她恍然明白了,那是因为曜儿在痛,一种心碎的痛!
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曜儿会觉得痛……为什么他会感到心碎了……
连一旁的梅琦儿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满脸的惊诧,吞吞吐吐的呢喃道:
“曜哥哥,你和皇阿姐——你们……”
正文 皇后殇后传子嗣篇(十七)
梅琦儿的猜疑,犹如当头一棒,颜曜凝视着眼前无措不安的阿缘,幡然清醒过来,为了阿缘,他不可以这样!
紧咬着薄唇,闪着烁烁的水光的眸色里似隐忍着难以排解的恨意,环视了众人,他垂眸,勉强苦笑了一下,淡淡的叮嘱道,
“夜里寒气太重,别呆太久了!”
他头也不回的一转身,那渐渐远去的背影在如真似幻的梅林中,显得萧索而落寞。\\^*:
“皇阿姐,你自己小心啊!”
梅琦儿扫了一眼左边的斜径小路,又了她,忽然塞了一块硬物在她手上,俏皮的眨了下眼,笑得神秘兮兮,
“花开堪折直须折哦!”说完,急匆匆的去追赶前边儿的颜曜。
缓缓的打开手,半块精雕镂空的龙纹和田玉佩赫然的躺在掌心内,温凉的触感,比晶莹的泪水要冰凉——曜儿,是哪里出错了吗?你的失常,让我总觉得自己好像是抛弃了你一样,这样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