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的楼牌门口站在几个花枝招展的妙曼女子,搔首弄姿的招揽着过往的路人,阿缘侧目偷瞄了他一眼,他面若无绪的径直朝着前方走着,那些女人如同天生*****般妩媚而动人,多少能让那些路人回瞥一下,他是刻意隐忍着,还是真的视而不见?
她观察那些女人,一边思忖着,一个念头从脑子里忽闪而过,阿缘一下子兴奋的叫出声来,笑言道:
“我知道你的办法啦!”
“嗯。|-^*”
宋问玉会然一笑,却不再多言,从面馆出来后,他又似乎陡然又变回了那个恪守本分的宋御医。
“冰糖葫芦,卖冰糖葫芦啊!又好,又好吃啊!”
一阵吆喝声传来,她循声望去,被举高的草把棒子上插满了冰糖葫芦,一串串的红色小果子鲜艳欲滴,十分诱人。
要是把它带回去给曜儿,他一定会喜欢的,他从小就爱漂亮的东西,越这么想就越失落,出宫的时候太仓促,如今身上一点值钱的东西都没有了,
眼巴巴的瞅了一会儿,她终是抿嘴低下头去。
“福丁——”
耳边忽然响起一个温敦的叫唤声,卖冰糖葫芦的福丁扭过头来一瞧是他,立马笑颜逐开的跑上前来,
“是二公子啊!您今日怎么没在宫里当差啊?”
“没事就早回来了!”
他浅然一笑,好似碧波从春水上微微漾开,清亮的目光扫向那一片诱人的红色,
“你这冰糖葫芦怎么卖的?”
福丁忙不迭从草把棒上取下两串递给他,笑呵呵的回道:
“要啥钱呢,您上回给俺屋里那口子病不也没要钱吗?”
一见宋问玉把葫芦递给身旁俊美得妖异的白脸‘公子’,连忙憨笑的挠着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
“这位是二公子您的……朋友吧?嘉绮她们那几个这回可真得哭鼻子了……”
阿缘小心翼翼的接过两串冰糖葫芦,又不明所以的向福丁,“为什么?”
“二公子可是我们东巷的才子呢,要是他不改去学医的话,肯定能高中状元的!我们东巷有好多姑娘当初都想着做状元夫人呢!”
“好了,福丁!”宋问玉敛眉,清俊秀气的脸颊有着极不自然的表情,
“你平白无故说这些做什么?”
“本来就是嘛!”
瞅见阿缘一脸惊诧的模样,福丁心里生出一点怨气,像是在对她申辩着什么,
“二公子他真的很好,长得好,心肠好,学问也好,我们东巷的人都喜欢他的,当初为了学医这事儿,宋老爷差点儿打折他的腿,后来东巷的乡亲们都替他求情!这下嘉绮她们连御医夫人都没得份了,你还不知道珍惜?!”
幡然醒悟过来的阿缘,紧张兮兮的盯着福丁,脸上一片绯红,
“你……怎么知道我是女的?”
宋问玉也有些惊讶,平日傻里傻气的福丁怎么这会儿倒聪明了,福丁那眼珠子一轮,也分外紧张的回道:
“只……只有女人才穿耳洞嘛!”此语一出,三人哑然。
回到宫门时,天色已经暗沉下来,阿缘缓缓抬起头,他清亮的眸子在夜幕里熠熠闪耀,亦如天上的星子褪去了浮云,嘴角勾起了一抹慑人的清浅笑容,
“福丁的话,长公主不要放在心上,他不知道长公主的身份,无意顶撞的!”
摇了摇头,她抿嘴淡然一笑,倏地垂下眸去,
“其实……你今天带我出宫,也是刻意的吧?”
默然的注视了她半晌,俊秀的面容忽然闪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
“果然知道了。”
“谢谢你……”
说完,她转过身去,双手在袖筒内渐渐攥紧,颜家的天下,已经在那个女人手上变得千疮百孔了……
“不用我送你进去吗?”
他在身后平静的问,她停了一下步子,摇头回绝了,
“说不定早就被发现了呢,没有半途被抓回来就很满足了。我和宋大……人在一起的时候,真的觉得很开心,所以……我绝对会保护宋大人的!”
大氅表面的白色绒毛在风中如层层麦浪翻滚,她的身影在夜色里渐渐消逝远去,他心里陡然间感到几许失落,璀亮的眸色一沉,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那句传唱已久的名谣:北国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正文 皇后殇后传子嗣篇(十)
夜幕下流光溢彩的圣辕宫,笼罩着一片沉寂的阴霾,凝重的空气似要压得人喘不过气息,一双柔荑无所适从的抚摸着他持久僵直的背脊,玉婕妤静静的坐在颜曜旁边,一筹莫展的缄默。
垂髫的鬓发如同一片无法散去的阴影,虚掩了那张无与伦比的俊颜,也将那微微发肿的半张脸藏匿,他托腮低眸,似在沉默凝思,纹丝不动的,宛如一尊石化的精致雕像,完美得无懈可击。
一踏进圣辕宫,就到柳姑姑阴云密布的脸,阿缘唤了一声,柳姑姑却只是了她,没有说话。
阿缘脸上的笑容嘎然而止,不明所以的绕过画屏,只见空荡荡的内殿里没有宫婢,屋子里似乎弥散着一股诡异的气氛,临窗而设的榻上坐着一男一女,玉婕妤抬起头,一见是她,于是蹑手蹑脚的起身走过来,欠身行礼,小声低咕道:
“臣妾见过长公主!”
略微点了下头,阿缘的目光毫不迟疑的扫向榻边的颜曜,
“皇上怎么了?”
低头,沉吟了一下,玉婕妤面露难色,似是怕触动榻边的人,说得小心翼翼,
“今天皇上去了梅府,结果……被……皇后娘娘扇了一耳光,虽然暂时宫里还没什么人知道,不过……恐怕迟早会传开的……”
心头骤然一紧,黑褐色的眼眸里流露出震惊与疼惜,夹杂着些许的愠怒,曜儿是东朝的皇帝啊,梅琦儿怎么敢……怎么可以下得了手……
回过神来,若有所思的瞥了玉婕妤一眼,她淡淡的说,
“天色也晚了,你先退下吧。”
玉婕妤颔首点头,拖着曳地的瑰丽裙尾,款款退了出去。
“曜儿,”
她在榻几的另一边坐下,嘴角边勉强的扯过一丝淡淡的笑纹,
“姐姐有东西送给你。”
低下头去,阿缘从怀里掏出一串用纸包裹好的冰糖葫芦,撕去纸皮,缓缓伸至他面前,动作很小心很谨慎,好似那是最后一线的希望,抓不住,就再也无计可施。
静滞了半晌,脑袋终于动了一下,他迟缓的抬起头,幽黯的瞳仁愣愣的盯着眼前那抹鲜艳如血的红色,刺眼又刺心。
眸光一冷,他猛然抬起手一挥,打痛了她的手,那串鲜红欲滴的冰糖葫芦如一道血影在眼前乍晃而过,阿缘失神的注视着地上那粘黏的一团红色,脸上的落寞表情,令人揪心的酸涩。
抬眸,盈盈的热泪在眼眶里打转,阿缘一脸的惊骇与错愕,欲言又止,
“你……”
她忍不住又睇了一眼地上的冰糖葫芦,满眼的心疼与隐忍,“这是我特意留给你的……”
“这宫外的东西,我不喜欢!”
毫不留情的回绝了一句,他脸上笼罩的阴影,使俊美的面容潜移默化地陷入了一种妖异的冷魅,那个纯洁天真的孩子仿若陡然间化身为狠毒残忍的魔鬼。
阿缘一时哑口无言,没有想到梅琦儿会让他突然间变成这副样子,如果不是那么真实的印入眼帘,她真的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就是一直乖顺的亲弟弟,那一巴掌,那样的奇耻大辱,真的是,深深的,中伤到他了!
敛眉思忖了一会儿,阿缘似乎下定了决心,叹气道:
“曜儿,如果……你想废掉琦儿这个皇后的话,姐姐帮你……”
颜曜撇过头来注视着她,漠然无绪的俊容半边微肿,目光锋芒而锐利,冷酷得如同寒潭深渊,让她脊背一阵生凉,他一字一字似在咬牙,
“我是恨琦儿,但是,我更恨阿缘……”
心陡然一沉,阿缘面色煞白,她知道自己错了!如果她不劝曜儿去梅府接琦儿,那琦儿也无法扇这一耳光子!那曜儿也不用承受如此大的屈辱,更不会独自一人坐在这里郁郁寡欢!曜儿会怪她,无可厚非,她全部了解,可是她不能忍受,曜儿说恨……那是一种绝望……
“对不起,我再也不逼你了。”
颤抖的声音,终是将隐忍的泪水抖落下来,坠在手背上,滚烫的灼痛,一滴又一滴烙印在了心间,她黯然的埋下头去,肩头微微耸动。
寒意的眸子忽闪过一丝不忍,颜曜紧咬着下唇,似在压抑着什么,唇瓣上隐隐渗出一丝红色的血迹。
脸上阴鹜的冷峻神色不自觉的渐渐消褪不见,俊美如冠玉的面孔又恢复如往,只有那一抹难以言喻的郁愤始终摆脱不掉,他嗫嚅了几下,终是低低的唤出口,
“……阿缘……”
泪还是不争气的垂落下来,千恨万恨,那么多的恨,惟有此恨……无法说出口……
泪眼婆娑的凝视着他的脸,阿缘的手微微颤抖的触摸上那微微肿起的半张脸颊,心疼不已,
“曜儿,姐姐明天就找太后说去,绝不能让琦儿这么欺负你了……”
温凉的手掌倏地覆上来,包住脸颊上她的手,颜曜摇了摇头,嘴角两边的梨涡嫣然而绚烂,笑得却不以为然,淡然的口气,缓缓的回道:
“已经不疼了,阿缘。我不想废掉琦儿,我喜欢她。”
正文 皇后殇后传子嗣篇(十一)
窗外一轮孤月挂在树梢,四周静悄悄的,夜风里传来打更的敲梆声,悠远而恒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也只有这沉闷的梆子响在这九重宫阙内亘古不变。
怀揣着蓝彩贡缎大方枕头倚坐在床头,阿缘面色茫然,已陷入了一片沉思,今晚曜儿的话真的让她吃了一惊,那样温煦而乖顺的曜儿,居然也会和舜安城内的那些花花公子一样,如此多情,喜欢着琦儿,又去招惹玉婕妤……
“哐当——”一声,窗扇突然被关上,她一个激灵,倏地探出头来,一抬眼正好迎上柳姑姑埋怨的目光。忙不迭吐了吐舌头,缩回了脑袋。
梅柳儿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回身将暖炉内的炭火拨动得更旺些,方才坐在桌边拉起针黹,嘴里还念叨了几句,
“头上的纱布还没拆呢,也不怕这夜里的冷风吹了头疼!”
阿缘浅笑了一下,目不转睛的盯着梅柳儿手中一拉一扯的彩色丝线,
“柳姑姑,你最近绣的全都是鸳鸯!”
说着,不知不觉愣了神,嘴角的笑意也倏地消褪,脑子里忽然间想到了父皇和母后,就算他们被人比作为鸳鸯了,可母后曾经也不是他的惟一!
心陡然一沉,阿缘莫名的感到一阵失落,男人难道都是如此吗……那他应该也是吧……
“这可都是为你准备的!”
梅柳儿抬眼睇了她一下,脸上的笑容意味深长,“今天和宋大人一起出宫,开心吧?”
“嗯。^*”
阿缘含蓄的点了下头,来不及欣喜,脸上随即又浮出来一丝忧色,
“今天偷偷出宫的事儿,不知道太后那边儿有没有发现?”
“那就让她发现呗!”
一说到芷太后,梅柳儿脸色立马变了,眉头一皱,满脸的不在乎,嘴里还颇有微词,
“那人可是她替你挑的,要怪也怪不到你头上!”
“柳姑姑!”
阿缘倏地坐直了身子,蹙着眉,语气微微有些不满,“宋大人不是太后的人,我不能害他的。”
梅柳儿眉眼一挑,瞅了瞅阿缘,撅嘴哼笑了两声,
“出了一趟宫,心都向着人家了?那个宋大人这回可光宗耀祖了,来我这儿鸳鸯也要赶紧做喽——”
“我不和你说了!”
闷闷的回了一句,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生谁的气,蓝彩贡缎的大方枕头往床头那儿一搁,阿缘蒙住被衾就躺了下去,那根本就是八字没一撇的事儿!就算真的可以光宗耀祖,他也未必肯娶,毕竟,她都已经死过两个准驸马了……谁还敢轻易冒这个险?
不娶就不娶,自己不是一直都无所谓的吗?只是为什么心里会觉得这么难受和失落呢?还是自己真的动心了……越想越无法入睡,她索性偏过头来,侧目瞟了一眼枕边的荷包。
粉色缎面上绣着一枝高洁素雅的寒梅,而在荷包背面的右下角还有一个秀淑却不引人注意的“琬”字,荷包上去些微的褪了色,还不算太旧,依然精巧别致,那原本是母后送给父皇的,父皇留给了曜儿,曜儿又送给她,至少自己还有曜儿,就算没有驸马,就算没有……也没有关系……
……没……关……系……的……
一连持续了几天的铅色天空,这会儿忽然飘起了雪霰子,漫天的,无声又无息。宫婢们上前来关窗,若芷扬了扬手止住,回头向紫檀木大圆桌边的修长身影,宋问玉正在埋首收理着自己的药箱。
这样的错觉不是第一次了,明明不是那个人,可是每次到宋问玉,自己就像着了魔一样,脑海里总是止不住的联想起那个故人,心里一阵阵抽搐不已,那个温润如玉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和眼前这个谨言慎行的宋问玉影子重叠呢?
“太后娘娘,微臣可否先行告退了?”
宋问玉已经背着药箱站好,俯首垂眸,只有等她开下口或扬起指头示意他离开,他这颗高高悬起的心,才能彻彻底底的放下。
“昨日和长公主玩得开心吗?”
端起榻几上的热茶浅狎了一口,她似是问得有口无心,脸上如静止的湖面,毫无波澜。
闻言一骇,身子僵了一下,他埋着头,敛眉凛色,沉吟了片刻,默然的点了下头,
“微臣私自带长公主出宫,还请太后娘娘降罪!”
她勾嘴一笑,杏眼的眼角处显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细纹,容貌依旧清丽,
“选你做驸马是哀家的意思,哀家这么喜欢你,又怎么会舍得治你的罪呢?”
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内殿里的宫婢们,个个听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殿内的气氛一下子凝固住,所有人都屏息不敢出声。
襟袍往前一掸,他索性屈膝跪下,面色沉肃而凝重,始终没有抬眼,拱手作揖,恭恭敬敬又格外生分,
“多谢太后娘娘抬爱,微臣不过是一个五品御医,实在承受不起!”
“你起来吧!”
淡幽的语气陡然低沉下来,她若有所失的睨了他一眼,杏眼里隐隐含着痛色,
“以后不必给哀家行这么大的礼!”
昔日君在时,何曾对她这样小心翼翼过,此生最亏欠的那个人,便是君,君知否……知否……
……此生……
……遇见君,是她的错……遇见她,是君的劫……
这时,翠姑姑突然走至芷太后的跟前,垂首低声回禀道:
“太后娘娘,梅少夫人把皇后娘娘送回宫来了。”
正文 皇后殇后传子嗣篇(十二)
殿内四角安放的青铜鼎内白雾冉冉而升,因为有她在,屋子里几乎是每个人都绷紧了脸,忐忑不安的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原本应该是其乐融融的晚膳家宴,却笼罩着一股诡异而阴沉的气氛。^*
梅琦儿冷瞟着对面沉默温顺的玉婕妤,心里早憋了满腔子怒火,只要那个女人抬眼,自己这恶毒的眼神足以杀死她百次千次!可是那个玉婕妤左顾右盼,却始终不抬眼,就好像是刻意避开了她的目光!梅琦儿有意的斜瞄了一眼,若不是太后她老人家坐在旁边,她立马会掀桌而起,竟然要她和那个狐狸精同桌而食!
“噔——”
一想更气!她手中的蓝彩白釉瓷碗索性往那彩绘桌帏上一放,重重的力道,满桌上摆放的杯箸碗具都似要飞起来,桌边几人皆是一震,连同满屋子的宫婢太监,目光不约而同的聚焦过来。
“琦儿,你怎么了?”
清淡莫测的语气,听不出喜怒,这时只有她身边的芷太后依然镇定自若,连眼皮子也不抬一下,可越是这样,越是像一种无形的迫力压下来,促使得梅琦儿不敢发作。
努了努红润的小嘴,梅琦儿瞟了瞟不敢抬首的玉婕妤,又了眼神幽暗隐晦的颜曜,酸意像打翻的醋缸子在心内肆意流窜,连说话的语气也变得又酸又冲,
“没什么!”
“琦儿——”
轻声喝止住,阿缘黛眉微蹙,不禁也为她涅一把冷汗,这个刁蛮骄纵的丫头,太有恃无恐了,居然敢用这种口气回太后的话!她根本就不知道眼前这个太后有多深沉、可怕……
梅府所有人一直都以为若雪大姨妈的死是个意外,只有她见了,只有躲猫猫藏在花坛后的她知道,是眼前这个女人与若雪大姨妈两人在园内散步时,这个女人暗中绊了一眼,若雪大姨妈才会失足滑倒,前额撞在白雪覆盖的石头上。^
那一天,殷红的血染遍了梅府的后花园,也染红了八岁女童的双眼,在众人啼哭悲痛的时候,她第一次对这个面慈素淡的太后产生了颤栗……
那一天,她听见若雪大姨妈冷嘲热讽的笑声:“真正希望她死的人,应该是你吧?她一死,她的孩子、她的位子、她的一切不都名正言顺成了你的吗?”……
梅琦儿转过头来,拉住她的手臂,又睇了一眼她额际上白色的纱布,水灵灵的大眼睛里顿时生出一抹浓浓的愧色,微抿着唇角,低下头去,却似有泪要落下来,
“皇阿姐,我当时不是要砸你的……”
可是阿缘凝视着她,硬是咬紧了牙关,一句话也说不出话来,她知道那一下是替曜儿受过的,可积压的那些怨气却陡然泄下去,或许是太痛了吧?这一刻她真的感受到琦儿心中的痛了,亦如琦儿那尖尖的指甲深深扎进她的皮肤,无声无息,那种触感却融入身体每一寸……
垂首无意间扫到琦儿腿上缠着的白布,阿缘的心不禁狠揪了一下,不止是腿,琦儿的屁股和脚下都有伤,她是那样霸道的爱着曜儿,甚至不惜弄伤了自己,琦儿这样率性痴情的女子是值得让一个男人好好疼的,好好爱的,却不该是在这宫廷里,这冷酷无情的九重宫阙内,容不了这如烈火般的深情!
……怕……灼伤……冰冷的心……
骤然间一种错愕,她不知道是琦儿可怜,还是自己可怜,比起琦儿,她活在宫里更像是作茧自缚的小虫子,和宫里无数苟延残喘的小虫子一样,连琦儿那样敢爱敢恨的勇气都没有,想爱的,都不敢去爱!
犹豫了几下,阿缘还是缓缓的开口说出来,声音淡而轻,字字斟酌:
“琦儿,曜儿他……他亲口跟皇阿姐说过,他最……喜欢……琦儿……”
话音未落,桌边上三道目光不约而同的投射过来,玉婕妤眼中闪过一丝幽怨,琦儿眼中是发亮的惊喜,而颜曜眼里一片幽黯,说不出的晦涩与难懂。
“曜哥哥,”
梅琦儿惊诧的扭头向他,“皇阿姐说的是真的吗?”
顾不得身体的伤痛,撑着桌沿扶着嬷嬷就要起身,踉踉跄跄的绕过阿缘,猝不及防的上前一把猛推开圆凳上玉婕妤,在颜曜身边坐下。
玉婕妤趔趄的差点跌坐在地上,窘迫的站稳身子,娇柔妩媚的脸蛋儿上青一阵,红一阵,她瞅了一眼神色漠然的芷太后,只好乖乖的坐在琦儿之前的位置,忍气吞声。
颜曜浅然的勾了一下唇角,似喜非喜,似怨非怨,迟愣了半晌,才将凝视阿缘的目光收回来,静静的回视着梅琦儿,撩人的声音闲适自若,淡似无绪,
“嗯。”
闻言,傲慢的梅琦儿陡然又回来了,她目光挑衅的睨了对面的玉婕妤一眼,冷嗔道:
“有我,就没她。”
“好了!”
芷太后终于不胜其烦的吐了一句,睇了睇梅琦儿,
“你们年轻人的事,哀家懒得管,但是谁要是把这宫里搅得乌烟瘴气,哀家也绝不会轻饶!”
说着,她淡淡的目光扫向阿缘,
“今年的雪苑赏梅宴,哀家想改成一场游园会,让那些贵族或是官宦人家的公子小姐也参加,如何?”
垂眸,阿缘默然的点了下头,见状,芷太后神色悠然的收回了视线,
“那就吩咐礼部早做准备吧!”
正文 皇后殇后传子嗣篇(十三)
游园会?!恐怕又要耗费一笔不小的数目了,前些日子朝廷里才凑足赈灾的四十万石粮饷发往南方,而且蜀地的瘟疫以及西北关防御敌都需要充备的财力支撑,她居然还这样挥霍……手中的毫笔陡然一紧,按压在奏折上,笔落处顿时晕开了墨迹,一提起笔,浓稠的墨汁如同一个深不见底的黑色窟窿。^*
这时,一阵呼呼作响的风声倏地灌进屋内,隔着折叠的山水画屏,微微翻起案角的书卷,摇曳烛影,桌案边的人连忙伸手护住微弱的烛光,“哐当——”一声,好似屋内的窗扇陡然被阖上一般,风止室静,一切又安谧下来。
心里暗暗生起了一丝忐忑,不安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画屏处瞧了一会儿,仿若有人藏匿在画屏后不到的暗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