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辕宫,兰心殿。
榻上对坐二人,如花似玉的少女两指夹子放于棋盘之上,笑意盎然的注视着对方,对面坐着的清瘦少年白衣如雪,美丽翩然,不仅有一张绝美无伦的面孔,尤其那一双深褐色的琉璃眼眸,一颦一笑,能够迷倒众人。
“曜哥哥,我赢了哦!”
少女笑似银铃,拉着近旁的老侍女,又跳又叫,“柳姑姑,你,我又赢了!”
“琦儿,你真聪明!”
少年也夸赞不已,对自己的落败丝毫没有半点羞愧之色,神色安然如常,饮茶浅笑。^)
少女拖着长长的裙裾,挪步移至少年跟前,玉指一戳额头,笑哼哼的撅起嘴,道:
“曜哥哥你这么笨,幸亏还有我这个聪明的皇后可以帮你!”
“嗯,”
少年不置可否,点头一笑,倏忽变得诚恳可亲,“幸亏还有阿缘!”
闻言,老侍女忽然双手合十,闭目祷告,喃喃自语:“娘娘,你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长公主的婚事顺顺利利,早日完成啊!”
“嗬嗬!”
咧开嘴,贝齿微露,他笑得格外明朗灿烂,恬甜的两个梨涡挂在脸颊上,胜似天真无邪的孩子,“朕会替阿缘选个好驸马的!”
“曜哥哥,一定要替皇阿姐选个福缘深厚的人哦!”
少女笑若灿花的重申道,上去古灵精怪,这句颇具深意的话令梅柳儿很是反感,天下皆知,长公主已赐婚两次,未至拜堂之日,两位准驸马爷不是病殁,就是暴猝,流言蜚语,刺耳灼心,长公主一气之下,再不提成亲之事。
“晚膳时辰已到,太后派奴才来请皇上和娘娘去明翠宫用膳。”
一串不男不女的尖细声音在殿内响起,少女捂嘴捧腹,笑得人仰马翻,气得明翠宫总管太监李公公脸色都憋青了,少年无奈的摇了摇头,忍着笑问道,“阿缘回来了吗?”
“长公主已经过去了。”
金碧辉煌的明翠宫,亮如白昼,温暖如春,宫人们众星捧月般侍奉在芷太后左右,长公主静静的坐在一旁着,默不吭声。
“咳……咳……”
从殿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咳嗽声,长公主蓦地立起身,
一扭头正好瞧见颜曜和梅琦儿一块儿进屋来,颜曜见她,立马笑了,“阿缘!”
“又咳了?”
蛾眉微蹙,同样的黑褐色眼眸里流露出一丝担忧,双胞胎或许就是如此吧,只要他一咳,她的心也好似一下子揪紧。
“真好,这样阿缘就只会关心我了!”
俊美得妖异的脸上顿时扬起温煦亲切的笑容,那样不堪忍受的痛苦居然被他说得那么满不在乎!
一旁的梅琦儿得不忍心,插言道:“明明是双胞胎,为什么偏偏是曜哥哥受这种罪呢?”
长公主阿缘无言以对,为什么?可以说是上天的安排吗,他从小就得了这种病,这么多年,根本无药可医,御医说过这种寒毒是自娘胎里带出来的,偏偏是他,却只是他一个!
他了长公主一眼,眼神扑朔迷离,遂笑道:“因为我是弟弟,阿缘她可以保护我。而且只要我生病,阿缘也不会骂我了。”
“说的是,皇阿姐,你太凶了!”
忿忿的吐了一句,梅琦儿一想到自己的男人总是被长公主责骂,好似骂她一样,心里就特别不是滋味!
勉强一笑,阿缘嘴唇动弹几下却不知该说什么,眼前这个聪明伶俐的钦点皇后,正是梅松竹小堂叔的女儿,听说小堂叔年轻的时候和柳姑姑有过一段,最终还是不了了之。这般乖巧的姑娘,如果琦儿是柳姑姑是孩子,她想自己或许会喜欢她,和弟弟不同,她并不喜欢梅家人。
江山是颜家的,不是梅家的。
“都过来吧!”
榻边忽而一唤,芷太后靠在金钱蟒引枕上,神态慵懒的坐起身,怀揣着手炉,眼皮也不抬,气定神闲的缓缓道,“琦儿啊,以后对长公主说话,不得这么无理,给哀家记在心里啦!”
“哦。”闷闷的应了一声,一张鲜红欲滴的小嘴瞬即赌气似的翘起来。一旁的颜曜忍俊不禁,冷不丁被人暗地里狠揪了一下,“咝——”的立马止住笑声,皱着眉头,轻呼了几下。
“阿缘,你觉得大将军宋问的二公子如何?”
脸色一下子煞白,阿缘有些惊惶的抬眼注视着芷太后,“母后,我……”
正文 皇后殇后传子嗣篇(二)
“你不用立刻回答哀家,自己先考虑一段时间吧!哀家和你都见过这个宋问玉。人生得白净斯文,没有他爹一点粗犷气,如今人在太医院当差,经常会在宫里走动,来日方长,你姑且先瞧着吧?”
芷太后倏地抬眸睨她,静候着她挣扎出口的回应。
“我……”
回绝的话坚决而难以启齿,颜曜竟也在一旁敲起边鼓,笑声爽朗刺耳,
“阿缘,母后替你选了个好驸马,你还不谢恩呐!”
她蓦然一震,心里坚实的堡垒顷刻间坍塌成无数破碎的瓦砾片,连自己最亲的弟弟都这样说,真的……
只剩下一片悲凉的孤寂……
“是,母后。”
可是,她不是母后!柳姑姑说过,母后是一个温婉善良的女子,她才是父皇真正惟一爱的女人……不是她……
一个月转瞬即逝,芷太后的寿宴,倾尽整个朝廷上下之力,穷奢极侈的风光与气派,整个晚上,每个人都戴着谄媚的面具,只为满足一个徐娘半老的妇人满腹的虚荣心,宫外怨声载道,宫内笙歌艳舞,那轰动整个舜安城的鼓瑟之声,灌入百姓的耳内,好似笼罩了黑色夜空的妖魔乱世之曲。^)
也是在这个晚上,大婚刚满一年的颜曜有个第二女人——工部右侍郎司马臻的女儿司马妙玉,司马妙玉生得姝丽妩媚,袅娜风流,也是京城出名的大美女,足以令人一见倾心,和骄纵刁蛮,还有一点专横霸道的皇后梅琦儿相比,两人气质截然不同。
当时阿缘正站在文武百官的面前恭贺祝辞,来给太后贺寿的人很多,他混在人群里,她还是到了,他拉着司马妙玉两个人一同从寿宴上悄悄溜走,他回来的时候,衣衫有些凌乱不整,到她的时候,他笑了,分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是不是喜悦,俊美无暇的脸颊依然好得一塌糊涂!
他说,“阿缘,我要纳妃了。”
寿宴的第二天,一道圣旨发到司马府,司马妙玉被颜曜收入后宫,册封为三品婕妤,赐号玉字,居于碧玉堂。
玉婕妤的到来,犹如将一块石头抛入湖中,打破了平静的湖面,惊开圈圈涟漪,宫里再无宁静的日子,只是玉婕妤成了抛砖的引线,而皇后才是震荡的真正祸首。
自从那天起,梅琦儿隔三岔五的上碧玉堂去闹,弄得玉婕妤只得暂时躲居在太后的宫里,芷太后对皇上纳妃之事并不反对,她不敢在明翠宫放肆,只得回朝凤宫里闹个天翻地覆,就连以往总是顺从她的曜哥哥也躲着不见人。
可总有躲不过的时候,还是在圣辕宫内见到了她,她端坐在榻上端茶自饮,颜曜伫立在画屏处不再往前一步,却笑得十分从容,白裘玉带,还是那般温润如玉,迷惑人心。
“你真的和玉婕妤……”
不等她哽声问完,他先点头“嗯”了一声,无与伦比的俊美面孔带着淡淡的笑涡,却不出一丝忏悔与愧疚。
“我不准,你把她赶出宫去!我不准你把她留在宫里!”
急切的申辨带着倔犟的霸道之气,瞪着他,她的眼里蓄满了悲愤的泪水,隐忍暗痛于心,
“只要你现在把赶她走,我可以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琦儿,迟了。”
到她眼里真正流露出的悲伤,颜曜突然敛眉垂眸,不再轻佻的笑了,淡然而干净的嗓音,清越而撩人,带着浓重的叹息,
“雨落不上天,水覆难再收,做过的事怎么可以当作没发生过?就算可以,我也不会。”
“为什么?”
红肿的双眼止不住决堤的泪水奔涌而出,她气得扣紧茶碗盖,直跺脚,
“我问你为什么,你回答我,回答我啊!”
“我喜欢她。”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回道,他腰间的环佩——那块蓝色螭龙玉佩,突然“唰”的一下,自己松开落向地面,他倏忽急忙弯下身子去抓住,这时,身后突然响起一个熟悉而亲切的声音,一声猝不及防的痛呼——“哎呦!”
抬首,他惊异的发现琦儿手中的茶碗盖已经没有了,回眸一,心猛地一下紧缩,身后那个手捂住额头的,也不是别人,而是刚巧进殿来的长公主——阿缘!
丝丝浓稠的液体从额角滑下,殿内的两个人哑口无言的呆住了,颜曜黑褐色的眼眸里满是惊惶的忧色,他嗫嚅的薄唇无声的念着两个字:阿缘!
绕过他的目光,望着榻上惊恐不已的梅琦儿,阿缘勉强的挤出一丝苦笑,
“你不用怕,我没事。”
说完,她转过身,又匆匆出去了。
颜曜伸过去的手悬在了空中,黑缎般的发丝从指缝间穿梭滑过,他知道,她从没有碰到过这样的尴尬场面,她是仓皇而逃了,仅仅留下一缕淡淡的梅花香味萦绕在鼻尖,微微有些发涩。
“哐啷——”
一声碎裂而剧烈的锐响,茶水撒落一地,身后的人嗷嗷大哭起来,说出的话怨毒至深,
“你去死!你和那个贱人一起去死——”
尖细的声音响彻宫殿,直刺耳膜,戳痛心扉。
正文 皇后殇后传子嗣篇(三)
不同往时的景秀宫,如今却是东朝最尊贵的长公主的寝宫,十八年的时间,这里依然如故,她不准任何人动辄这里的一草一木,因为可以在柳姑姑回忆往昔的只言片语中,触摸着母后昔日所触摸过的地方,感受着那飘浮在空气中的,若有似无的母爱。*
白色条状的纱布一圈又一圈的裹上额头,动作轻巧而娴熟,力道也是柔得恰到好处,让她没有感觉到多一分的疼痛,最后缠上一个结,他大功告成似的松了一口气,醇厚的嗓音如同陈年的美酒,引人入醉,
“长公主可以放心了,微臣已经替你包扎好伤口,只要伤口不沾到水,应该就不会有大碍了。”
“有劳宋大人了!”
漠然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这是她第一次认真打量他,太后说得没错,他长得眉清目秀,上去清瘦又斯文,一身青衿充满了书卷气儿,还有那么好听的嗓音,这样的文弱气质,的确不该是出身在武将世家的人!
阖上药箱,宋问玉起身作揖,始终恭敬得不抬眸多她一眼,“那微臣明日再来!”
“宋大人!”
她忽然唤住,一脸平静,却是故作漫不经心,
“大人你经常在明翠宫走动,太后她老人家一定是很喜欢你吧?”
“我知道长公主担心的事,家父已经对我提过了,长公主殿下的身份高贵,微臣不敢有非分之想,也绝无高攀之意。|-^*”
他依然是彬彬有礼,说的话听上去丝毫没有矫揉造作,而是十分诚恳。
阿缘抿嘴苦笑不答,幡然间醒悟过来,嘴角边不免浮上淡淡的自嘲之意,居然忘了那些至今飘在街陌巷尾的流言蜚语——就算她肯嫁,人家也未必愿意娶。
垂首思忖,的确是有些不自量力了,回想到自己之前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还以为他想攀龙附凤,原来是自己想错了,她太高估了自己和长公主驸马爷这个头衔,到头来这会儿丢脸的人是自己,她突然间有些拉不下脸来的心虚,想要挽回什么,却只是傻傻的,用手笨拙的摸着额头上的纱布,笑得有些不自然,
“其实我这里是被皇后的茶碗盖砸的,当时我还觉得有点囧呢!”一字一顿,诚实的有些无措。
愣了一下,宋问玉有些迷茫的抬起头,她娇憨傻气的坐在床上,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始终不肯转头这边,一点儿不像高高在上的公主,反而莫名的惹人一阵揪心,他不禁莞尔,温文笑言道:
“原来是这样,因为伤口有点深,所以以后可能会留下一点小疤痕,长公主你会害怕吗?”
猛然一怔,阿缘不明所以的侧目视之,两人匆匆一瞥,扫过对方交叉的目光,她忽然发现他有一双澈净如洗的眼睛,没有黯淡的悲伤,只有明亮的笑意。
黑褐色的眼瞳里,顿时布满了困惑,忐忑不定的熠熠闪烁着,其实额头上留痕,她并没有那么在意,只是好奇他为何要这么问,因为从小到大,从没有人问过她:你会害怕吗?
因为她是姐姐,所以每个人都要求她,必须勇敢……才能保护弟弟……
“长公主也不用那么害怕,虽然不能消除疤印,但是微臣有办法帮长公主遮去这点疤痕。”
笑意很深,他说的很轻松随意,清朗的眉宇间却透出一丝认真!
闻讯赶来的梅柳儿惊惶失措的进了屋,一见阿缘头上缠着的白色纱布,眼泪顿时不由自主的夺眶而出,急切的奔至床前,掩泣不止,哀怨道:
“这个梅琦儿,怎么把你伤成这样了?”
一笑置之,阿缘转头瞥向宋问玉,轻言细语的安慰着梅柳儿,
“柳姑姑,宋大人已经替我包扎好伤口了,没有大碍的!”
梅柳儿略微点了下头,见宋问玉背好药箱,于是吩咐一个宫婢送他出去,阿缘抿唇了两眼,又被梅柳儿虚叹一声,拉回神来,
“也罢,这宫里总算可以清静些时日了!”
迷惑不解的睁大双眸,心里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柳姑姑,我不明白你这话的意思?出了什么事吗?”
“梅琦儿回梅府去了,我一回来就听见她嚷着要出宫,太后这回也没拦着她,估计是砸伤了你,她自个儿心虚了吧?”
阿缘浅笑不答,心里暗自琢磨着,一贯跋扈的梅琦儿,就算做错事又何会心虚?或许是伤透了吧?她听见曜儿清清楚楚的说“我喜欢她。”,心都隐隐有一丝难受,更何况是那样骄傲又霸道的琦儿,心一定碎烂了!
“福公公和月姑姑在那儿还好吗?”
倏地想起柳姑姑是刚从皇陵回来的,她的情绪有些激动起来,那里躺着她最爱的父皇与母后,而小福公公和秋月姑姑一直在那儿守护着他们!
“……好……”
凝视着阿缘微微红润的眼眶,梅柳儿的声音又一次哽咽,那种憋在心里的痛,无法呼吸,也无法形容出来,小姐,她的小姐,一转眼居然有十八年了!
阿缘忽然扑进她的怀里,断断续续的呢喃,鼻音很浓,似在嘤嘤低泣,
“柳姑姑,我好想他们,好想父皇和母后……”
正文 皇后殇后传子嗣篇(四)
冬天里的日头,一个难得的好天气,阳光暖洋洋的打在身上,阿缘裹着大氅坐在御花园的亭子里,享受着受伤带给她的这些闲暇时光,其实不像柳姑姑说的那么惨,她觉得自己算是因祸得福了。
倏然间,颜曜牵着玉婕妤从嶙峋的假山群后面绕出来,身后还跟着长长的两列宫婢,阿缘蓦然笑了,掺杂着一丝无奈,劳师动众的游园,非要弄得这么惹眼,曜儿是想让所有人都明白他的心意吧?
他喜欢玉婕妤……
“阿缘!”
他小心翼翼的在她身边坐下来,盯着她额头上的白条,熠熠闪烁的眸子里满是惶恐之色,夹杂着丝丝的愧疚,透出一股不安的情绪。
知道他的心思,阿缘眺望着前方的粼粼的湖水,若无其事的缓缓道:
“要是想来,就来景秀宫我好了。”
转过脸来,发现他俊美得极致的面孔闪出一丝欣悦之色,阿缘勾嘴浅笑,
“我没有生气,毕竟喜欢上谁,也不是我们自己能够做主的。”
“长公主殿下,您这句话说的真好!妾身也是这么觉得的。”
粉裼素襦的玉婕妤忽然插进话来,吹弹可破的白荔肤容上,一双凝水的眼瞳闪着潋滟的波光,含情脉脉。
着满面喜色的玉婕妤,阿缘忽然想起那个时候泪痕斑斑的琦儿,从小到大,琦儿总是围着曜儿喊哥哥不停,而曜儿总是围着她喊阿缘不停,一想到这儿,她忽地开口问,
“曜儿,你就不能叫我姐姐吗?”
“阿缘,我不喜欢叫姐姐。”
他绽开笑容,温雅而柔弱,望向远处时,嘴里还在轻喃着,“我不喜欢。”
“你呀,老是这样!”
抬头望了下日头,耸耸肩,阿缘深叹了一口气,缓缓站起身,
“我要回去了。”
“皇上,您长公主可要生气走人了!”
玉婕妤拉着他的臂膀轻晃了两下,轻皱着柳眉,灵俏撒娇的模样,煞是柔媚动人。
一时手痒的按了下额头,她惊呼的“咝”了一声,脸上旋即挤出来一丝笑容,
“算了,你劝不了他的,我该回宫换药了。”
——景秀宫——
他转过身去取药瓶,阿缘静静的着,心里惦念着他昨日没有机会说完的话,眸色顿时黯淡了几分,只是无心说说而已吗?
冰凉的膏药覆上额角,丝丝灼热的痛感刺进皮肤,她抿唇沉吟,还是忍不住抬起头来,小心翼翼的问了,
“宋大人,你……忘记了吗?”
手上的动作停滞了一下,茫然的了她,宋问玉顿时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含蓄的勾起唇角,清亮的眼瞳里闪烁着笑意,
“微臣可否等到长公主的伤好了再说呢?”
说完他收回手,已经动作轻捷的重新替她包扎好,阿缘摸着自己的裹得严严实实的额头,会然一笑,还是难掩扫兴之色,
“原来宋大人是要卖关子的。”
宋问玉也不争辩,只是浅笑,
“其实微臣也是在舜安街市上到过才效仿的,只要长公主平日在舜安城内多留意,立马就会知道答案。”
“出宫去吗?”
低眉淡淡的呢喃,润如红樱的薄唇紧紧抿住,隐忍着呼之欲出的强烈渴求,
“我从来没有逛过舜安城。”
灵机一动,他的心里陡然间产生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长公主应该去宫外的世界,那是和这里完全不一样的地方,连天空的颜色……也不同。”
他的笑,突然间变得意味深长,连清澈的眼眸也似乎扑朔迷离起来,可是他的话已经如同一块大石头投入平静的心湖,激起千层浪花,久久不能平复,她想知道——外面的天空会是什么颜色?
“阿缘——”
清越撩人的叫唤声传进屋来,熟悉的声音,连侍立在屋内的两个宫婢脸上也不自觉的露出一丝喜色,俊美得无可挑剔的曜儿,无论走到哪儿,总是能让人心花怒放。
走进来便是惊鸿一瞥——白裘玉带,纤尘不染的翩翩美少年,还是那么笑容可掬,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微臣叩见皇上!”
宋问玉俯首作揖的退至一旁,颜曜若有所思的瞅着他打量了半晌,了阿缘,又将迷离而闪耀的目光落回他身上,眉开眼笑的问道:“你就是那个大将军的儿子宋问玉吗?”
直截了当得让人有些茫然无措,宋问玉埋首点头,虚应了一声,隐隐有些忐忑,对于这个深入简出的少年皇帝,不止是他一个区区五品御医心存顾虑,整个朝廷上下也早就是重重疑云,不只在朝堂上或继思斋内都深藏幕后不见其人,就连宴会庆典时也总是由同胞姐姐代为露头,整整六年,一直这样藏头露尾,高深莫测。
颜曜赞赏的点点头,“仪表堂堂的,母后果然是替阿缘挑了个好驸马!”
“曜儿,不许胡说!”
娇嗔低怨,阿缘满面绯红,瞄了一眼同样尴尬万分的宋问玉,只好吩咐起屋内的一个宫婢,
“阿奴,你先送宋大人出去!”
“那微臣先行告退!”
他疾步似箭的离开,颜曜坐在床边晃了晃头,哂笑不止,“阿缘,你他像不像是落荒而逃了?”
正文 皇后殇后传子嗣篇(五)
“光说我呢,”
阿缘撅起嘴,不答反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把琦儿接回宫里来?”
颜曜眸色一沉,黯然无语,似淡漠无绪的表情隐隐约约透出一丝愠怒之色。|-^*
忆起往昔琦儿在宫里的那股跋扈骄纵的神气,就算是对曜儿也老是颐指气使的,也难怪他这会儿会露出这副表情!
阿缘微微叹了一口气,遣退了左右,方才语重心长的好言劝说道:
“就算你千般万般不愿意如此,也非去把她接回宫来不可。你明白吗?曜儿,一定要记住姐姐的话!”
曜儿,你已经生在宫廷,就注定你的事不只是一个人的所作所为,你的爱情也绝不仅是你们几个人之间的问题,你把太后的比自己的母后还要亲,又岂会晓得她其实已经在猜忌你了,太后那么狡诈,虽然表面上对此不闻不问,心里一定会另有想法,你不肯去接琦儿回来,她不仅会认为你和琦儿过不去,而且一定会认定你想慢慢摆脱她,摆脱整个外戚势力!
聚神注视着神色失落的颜曜,掖在心中的那些话,她终是欲言又止,没有吐露出来:姐姐才是真正想保护你的人,你会懂吗?曜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