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是欺负自己倒还罢了,这样欺负Nancy,小宁哪里还能忍得了,张大鹏也早准备好了打架。两人说,别在屋里打的鸡飞狗跳,出去约个宽阔的地方,打个痛快。就到了楼顶,全班的男孩子都追去围观,准备看这场大战。不料张大鹏人长得又胖又壮,比小宁不知道多出几圈。打起架来却全没有用,没过的几招,便叫瘦瘦的霍一宁按在地上,连踢带踹,打的鼻青脸肿,头破血流。
“你看,才几岁大的孩子,就为了争女孩争风吃醋,大打出手。这要是出了什么事儿呀,学校怎么负的起责。”班主任连连叹气,张大鹏一脸不忿。霍一飞回过头,狠狠的瞪了小宁一眼。吓得小宁连忙低下头去。
班主任又说,“张大鹏给打的不轻,人家家人可不愿意!我找了他爸爸来了,估计一会儿就到,这些事儿,你们之间慢慢说吧。”话音刚落,响起“梆梆”一阵甚大的敲门声。班主任摇头道,“说来就来了。”走过去开了门,一个中年男人走进来。小宁留神打量一下,看他西装革履,挺胸腆肚,倒真像是个有钱的官员。
霍一飞看见来人的模样,却是大吃一惊,第一反应便是自己眼花。但仔细去看,虽然相隔多年,他已经老了许多,但那样貌神情,又怎么能够忘记?只是再也不想不到,会在这里这种状况下见面,惊愕之外,又觉得尴尬不堪。
班主任扶起眼镜,指着他介绍道,“这是张大鹏的父亲。”霍一飞微微颔首,心说你什么时候改了姓“张”,成了张先生了。班主任又指着他道,“张先生,这是….”
张先生却出言打断了,“我知道了,你是那位小同学的家人?看你模样也不大,你是他哥哥吧。”边说边伸出手来,礼节的客套。霍一飞看看他伸出的手,轻微的牵了下嘴角,仿佛有一阵难言的苦笑,对这场景,真是千般滋味。还是伸了手同他握了握,轻轻碰过,他立刻抽回手去,拉着官腔开口,未说话,先皱起眉头。
“小孩子就是喜欢吵,在一起就短不了打架。这个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孩子打架,我也有责任。回头到了家,我还得狠狠打他。”说着瞪了眼自己的儿子张大鹏。张大鹏本来已经垂头丧气,听闻此言,更加把头缩紧脖子里。他本来就胖,这一缩几乎看不到脸,小宁敲着他一脸衰样,明知自己也是无幸,还是在这缝隙里偷偷得意了一下。,他本来十分担心他张大鹏的爸爸会揪住自己狠狠讹诈,现在看他还算讲理,心里稍稍放宽。
张先生又说,“这样吧,咱们就不要叨扰老师工作了,这两个孩子打架,怕你弟弟也会受伤,带他们到医院看看,没事最好,有事也好抓紧。”
他这话说的倒也十分客气,班主任见霍一飞不答,生怕他不愿意,事情闹大了,徒给自己多添麻烦。连忙插言圆场,“这样就最好!抓紧上医院看看,有没有打坏的地方,有毛病得趁早治好。都是孩子,不懂事,咱们大人可不要跟着斗气。霍先生,你也赞成吧。”说着看向霍一飞。
张先生听到“霍先生”三个字,不由得怔了怔,显出吃惊神情。他方才说话,一直没大注意瞧着霍一飞,此刻却随了那班主任的目光,上下盯着他不断打量。看了一阵又转过头望了望霍一宁,转回来仍望着霍一飞,眼中流露出质疑神情。一时无语,仿佛若有所思。好像对什么有所怀疑,又不敢置信。霍一飞当然知道,过了已经足足十几年了,自己模样和小时候早就完全不同,不要说还戴着太阳眼镜,就算清清楚楚的面对面,怕他也相认不出。不过人不认得,这个名字,这个姓氏却是不会忘的,这么巧自己也是这么大的年纪,也有个小4,5岁的弟弟,如此巧合,难免不在心中画魂儿。
“张先生”望了他许久,目光渐渐有些闪躲,直到最后,也终于没有问一句“霍先生如何称呼?”。他不敢问,是不敢去确定自己所疑到底是真情,还只是个误会。霍一飞手插进裤兜里,拿出挺厚一叠百元纸钞,足有数千元,放在身旁桌子上。
“我还有事儿忙,不陪你们去医院了。这些钱算先赔偿的,不够的话,你再找我。打了你儿子,实在是抱歉,我给你赔不是了!回去我会好好教导弟弟。”,回头向班主任客套几句,告了辞,拉起小宁擦过“张先生”的肩膀快步离去。
第 39 章
小宁跟着哥哥走出门口,愈走心里愈害怕,有意放慢步子企图拖延,霍一飞拽着他手臂一步不缓,反而走的更快。小宁给他拽的半侧着身子,跌跌撞撞的前进。路过一个台阶,一个不留神,脚下不稳,“啪”的绊倒在地上,摔了个“狗啃屎”。脸蛋儿在地上狠狠蹭了过去,顿时麻了一片。小宁慌张的用手一摸,只见手掌上一片黑红,泥土里和了有血丝,立即想到漂亮的小脸蛋儿竟然破了相,心里涌起一阵惊慌,连着之前压抑在心底的恐惧,此刻也一齐涌上心头。又是疼痛,又是害怕,眼泪不自觉涌在眼眶。生怕给哥哥瞧见了,连忙换个姿势偷偷抹了一把,却忘了那手上也有泥砂,这一把全抹在脸上,彻底成了个大花脸。
霍一飞喝了他一声,一把将那只抹脸的手打落下来,压着低声喝斥,“手上脏不知道啊!乱抹什么?!”
小宁也不敢声语,巴巴的望着哥哥,俊美的大眼睛里眼泪还在团团转,忍着不落下来。脸上伤口过了麻劲儿,疼的厉害,牵着肌肉一跳一跳似的,他也不敢再伸手去摸。胳膊又被哥哥拽住,狠狠扯了一把,按到身边一条长凳坐下。侧着脸看见他从兜里掏出包湿巾,扯出一张拿到自己脸前。就觉得脸上一痛,眼睛给湿巾盖住了看不见。只感到湿巾在受伤的脸上擦,疼的他不住的咧嘴“滋滋”吸气。也不敢叫出声音。
忽然眼前一亮,腿上又跟着挨了一脚。不用霍一飞吩咐,小宁也知道自觉的站起来,霍一飞继续拽着他胳膊走。出了校门口,把他扔进车里,转到另一边开门上车。这一路上,他也没说一句话。小宁顾自缩在后座上,噤若寒蝉。心里想今天这一顿打无论如何是逃不过去,眼下能指望的,就是待会挨打时尽量的乖顺讨巧,哄得哥哥火气小心,家法打的轻些。
到了家霍一飞却没急着就打,撇了他在楼下客厅,顾自上楼去了。小宁不知道哥哥的毒瘾,也不知道他身体不适。此时他也顾不得想其他,眼看着哥哥上楼拐进那个拐角看不见了,在原地跺着脚转了三圈,再也想不出其他法子,一咬牙,从柜子里抽出那根打人的藤条,走到沙发前的地毯上跪下了。等了片刻,约莫哥哥快过来了,拿起藤条双手举着,把头垂的甚低。这一副低眉顺目的乖巧样,跟他捣蛋惹祸时简直没半处相似。
谁知等了许久,霍一飞却并没有过来。小宁心里隐隐侥幸,盼望能逃过这劫,但也知道不大可能。闯这样大的祸事,哥哥要能饶过自己,那以往也不用挨打了。见他这么久也不下来,心里又有些担心,不知道有什么事情。霍一飞吸毒的事他是一无所知,但他胃不好,时常疼痛,小宁是知道的。以往也有把哥哥气的狠了,气的他犯起胃痛的时候。想起回来路上他脸色始终铁青,心里惊了一惊,暗想难道又把哥哥气的病了?想到这里,顿时无限内疚。他从来不认为得哥哥拿着藤条一边打,一边教训自己的那些,例如打架之类,是多么了不得的问题。但看到他为了自己生气,甚至生病,心里总是要难受的。那时就后悔不该不听话,可惜每每只能悔上一阵儿,过了那一阵儿,又抛到脑后去了。
正在胡思乱想处,忽然听来一阵急促“咚咚”脚步声,心里顿时“咯噔”一跳,什么念头登时都消散了。也不抬头去看,只忙着把举着藤条的双手伸得笔直笔直。然而这副讨巧相今天却占不到便宜了,霍一飞径直走到他跟前,就手将板子抄了起来。跟着一脚踢过,小宁还没待反应,便给踹的向前扑去,着实的扑倒在沙发上。
霍一飞没有教训他一句话,弯腰伸手去解他腰带。小宁心里开始发凉,哥哥打他,多半打前要把道理说情,是对是错,道理讲得明明白白。让他心服口服,这才动手,极少这样话也不说,上来便打。只有两次,惹了极大的祸事,还有一回骗哥哥出去玩,没有跟他去给母亲扫墓,回来被哥哥家法伺候,直打的皮开肉绽。那时他气急的时候,便是这等神情。小宁更不敢有半点求饶,只眼睁睁看着那腰带给哥哥抽出,跟着扯了裤腰粗暴的往下撸了两撸,臀上便感到冰凉,心直跟着往下沉。手刚抓到沙发上的垫子,一声脆响,藤条已经夹着风抽下来。
小宁措不及防,登时“敖”的一声惨叫,感觉臀上的肉好像给刀子生生刮开了,疼的他眼泪一下便流出来。平时挨打挨的多了,对哥哥手上的轻重多数也心中有数。藤条抽下来总不会疼的轻的,但也没有过这么重的时候,只一下便痛的腿直发抖。小宁早知道哥哥今天不会轻易饶了自己,但还是没想到会是这般的厉害。屁股疼痛,心里更是愈发惊恐。头一下的疼痛尚未及的回味,又一藤条紧跟下来,小宁抑制不住的哀声惨叫,霍一飞却不去理他,只是一下接着一下狠抽,藤条迅速在臀上排出二十来深紫发黑的僵凛,不过片刻便纷纷绽裂,翻出浅粉的鲜肉,殷红的血顺着伤口滴滴答答往下流。小宁给这又急又狠的藤条抽的气儿也喘不过来,前几下还大叫出声,后来却连叫声也没有了,只臀峰连着双腿不住的抽抖。
也许这二十下,统共才打了一两分钟还不到,可小宁挨在身上,直觉得有一世纪那么长。只盼那藤条能停下来给他喘口气,却怎么也盼不到尽头。剥皮割肉一般疼从屁股直钻进心脏,向上冲贯脑门,冲的他眼前直发昏。
好不容易,那藤条终于停了下来,小宁伏在沙发只是“呼呼”喘气。这回才知道原来真的打的狠时,是连哭也哭不出来的,眼泪只是干流,却哭不出声。只觉喉间发紧,鼻子像给人堵住了似的呼吸也难。满脑满身都是疼,也不觉得格外是疼在挨打的屁股上了。
想想以往挨打,哥哥总是打几下,缓一缓,留个间隙叫自己体味疼痛。这次大反寻常,怕真是气的昏了,非得把自己打个半死不可。未挨打时他也害怕,但还没有这么怕,挨了这些下藤条深知了厉害,小脸儿也吓得发青了,手脚更加发软,加上疼痛,不自觉的便往下缩。猛的头顶碎发给一把抓住,五根冰冷的手指揪扯发根,直拽着他往上提,小宁头皮给扯的生生疼痛,疼的又叫出声来,为了不受更多痛苦,只有顺着他手忙脚乱往起爬。慌乱之中,脚底却直打滑,霍一飞又是一脚踹上了,拽着头发将他扔到沙发上,藤条又带着风扬起来。
小宁眼见那藤条又要抽下,再也经不住心中恐惧,挣扎着翻过身来,受伤的臀部蹭到地上,钻心的疼痛,他也顾不上了,只带了腔哀求,“哥….哥,别打了,别打了,我知道错了,我不敢了….”
这时才抬头看见哥哥的脸,见他脸色也是白里带青,只道是气的,心中更加惊恐。此时缓过一口气,臀上伤口更有如火烧火烙,痛的难以形容。
霍一飞两步上前,抬手一巴掌扇过去,小宁半边脸登时麻木,眼前直冒金星。霍一飞指着他鼻子尖儿厉喝,“再跟我讨一句嘴,我就打昏死你!给我趴老实了!”
小宁捂着自己抽痛的脸颊,只觉得滚热烫手,不敢再声辩,也不敢求饶,明知道是死定了,就算自己再怎么哀求,也饶不了这顿打。索性把心一横,支撑着身子又翻转回来。滚烫的脸颊贴在冰冷的沙发上,听着哥哥发哑的声音训斥自己。
“霍一宁,什么时候能把你打架惹祸的劲儿用在正经事儿上?你跟那个Nancy交朋友,我也不去管你。是因为我觉得你年纪也不小了,我相信你能自己把握自己。你呢?!你让我失望!!为了争风吃醋,跟人大打出手,你寒碜不寒碜?你要吃要喝要玩要乐我都由着你去!是因为我想让你跟其他人家孩子一样长大,不要因为家里的事,短了你什么。不是让你拿出去抖擞,显摆,泡女孩,跟同学打架斗殴!”
霍一飞顿一顿,手里藤条敲着小宁的腰间一字一字的痛斥,“你真让我,失望!你真让我失望!”
小宁脸颊紧紧贴着沙发,听到最后这两句话,两行眼泪沿着脸颊,“嗖”的滚流下来,一滴滴砸在沙发皮面上。哥哥每每教训自己,板子皮带藤条什么都招呼过,但还少会说这样重的话。教训的狠话说得多了,他也是左耳听,右耳冒,但失望这两个字,真正敲进了他心里,
却也是真的承受不起。心中一阵一阵的难受,却说不上是委屈,难过,还是后悔,内疚。
他抓着沙发向上挪了挪身子,让小腹抵在沙发的边缘上,臀部自然也跟着翘起。这会儿却也不再甜嘴滑舌的讨嘴去说好话,也不再顺嘴一串“我错了,我知道错了。”的认错话出口。倒是默默无声的老实趴着,把待打的屁股撅个老实。霍一飞拎起藤条又一下一下打下去,停了这片刻,那受伤的臀上撕裂开的伤口愈发黑紫的吓人,肿胀的地方充满了血,更加肿的夸张。这藤条再抽下来,全是打在破裂的伤处,一下抽陷进肿胀的肉上,胀薄了的皮顿时绽裂,和着脓的血水一下子喷涌出来。
起先两三下小宁还能勉强忍住不哭,没挨过五下,终于忍不住哭叫出声。但却没有挣扎,手拽着沙发皮套努力保持着那姿势,随着藤条的抽下,一声比一声哭得更加惨厉,到最后就没了哭声,只剩下嚎叫。霍一飞足足用那藤条抽了他60来下,打得藤条上都粘着血。屁股上都打尽了,又抽了不少在大腿上,再也没有能下手的地方,才停下手。
第 40 章
打完拿起块儿抹布抹了抹藤条,将上面的血抹干净,放回原处。回过头来瞧瞧弟弟,还是那个姿势趴着,大约力都脱尽了,动也动不得。身上潮乎乎的一层汗,软软的头发都塌了汗水,粘在一起。双肩微微颤着,显然是很疼的厉害。往下看看屁股连着大腿,血肉模糊了一片。虽然怒火未消,心里仍然起了一丝心疼。
一歇下来,自己的胸口也开始隐隐发痛,刚挨过一阵折腾,又教训小宁,哪里还剩得下力气。撑着茶几慢慢走到另一面沙发前坐下,过了片刻,小宁轻轻的呜咽声也慢慢安静下去,趴在那里一动不动。霍一飞气得不想给他上药,心想索性撇他在那里多痛上一会儿,省得不长记性。想这孩子怕真是给自己惯的坏了,越来越胡闹,越来越无法无天。以往自己打他从来没有过这么厉害,打时也多数用的是皮带。再生气的时候,也少忍心拿藤条伺候,更没有打得这般狠的时候。自己虽然是从小在这严厉家法责打下长大,却总也舍不得让小宁受这同样的疼痛。总觉得他从小没有父母疼爱,刚懂事时妈妈就过逝了,只能跟自己这个哥哥相依为命,说起来也十分可怜。但想自己只要能做得到,就要让他过上最好的生活,不受一丝一毫的委屈。小宁其实也算是懂事,虽然小祸不断,但也没闯出什么大祸来。虽然不大用功,但仗着聪明,成绩也过得去。
自己在在外做事,时间不定,三更半夜也要往外跑,十天半个月也不回家一趟。小宁多是自己照顾自己。说是只有这么一个弟弟,万分宠爱,但其实怕是连真正能陪陪他的时间也没有多少。每每想到这些,不管小宁犯怎样的错儿,惹什么祸,自己也难狠打下手。
又想今天把他打得这样厉害,一边是实在气得不行,一边也是他身体不适,情绪急躁。在这个时候,自己被那该死的毒瘾折磨的死去活来,自顾已经不及,小宁还要在这时候惹事闯祸。千般事件都挤在一起,搅合的他头昏脑涨,不可开交,再没有耐性去对他慢慢教导。一顿藤条,怕也有泄气的成分在里面。
过了约莫半个来小时的时间,霍一飞还是去找了伤药,还有一些生理盐水和吃的消炎的药片。到小宁跟前把东西放到茶几上,弯腰揽起他腿,挪到沙发上面。一挪动牵动了伤口,刚刚已经消停了的小宁又哀叫起来。霍一飞沉着声在背后吼他,“别叫唤!”小宁抽咽了两下,没了声息。霍一飞拿着药棉沾消炎盐水擦他伤口时,又痛得叫起来。
霍一飞想想自己的确是打得重了,又是在心情烦躁的时候,手下几乎失了控。小宁臀上腿上都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了,难怪他这样疼。心里有些后悔,也有些歉疚,没有再吼着他闭嘴。小宁却像是给打怕了,哀哀叫出几声,疼的稍微缓了,便不再有声息。霍一飞将那些伤口反复擦了许多遍,直擦得有些发白了,
小宁上完药,又吃了药片,头向着里侧安安静静的伏趴着,像是睡着了。霍一飞拿起他剩下的半杯水喝下,嗓子的干紧的几近冒烟,水滚过刺的生疼。感觉头脑昏沉,浑身乏力,
怎么也没想到还会再见到父亲,扳手算来,到今天已经整整十三年了。父亲走的那天,学校里刚好把他们这帮低年级的小孩子留下来做功课,那时是冬天,天黑得早,到家的时候已经十分昏暗。屋子里没有开灯,还以为家中无人。摸出钥匙自己打开门,进屋却看见阿姨吴影坐在墙角的地上,斜斜靠着墙,对有人进来没有一点反应。
当时心里“登”的一下,也猜到了大概,阿姨在家经常挨打,被打得昏了的样子,他也常常见过。那时候才多大?七,八岁的孩子,见到这场景已经吓得糟了,还记得先开灯,灯一亮才看清楚,阿姨缩在墙角里,头低垂着,好长的头发都散落下来,遮了大半脸,隐约透着血迹。到跟前轻轻扶起她额头,方才看到,额角上一大片殷红的血,旁边黏起来了,中间还在在泊泊的流。阿姨却是双眼紧闭,真的昏过去了。
小一飞惊慌失措,轻轻摇晃着吴影,都不见她转醒,又不敢摇得太用力。其实就算是用上全力,他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又有什么气力,又怎么弄的了一个昏迷的大人。最后还是小宁在后面厨房玩弹弓,不知道怎么打到了自己,哇的哭叫起来,把她惊醒了。吴影抬起头,眼睛里汪汪的泪水直往外溢,看到一飞,也许是怕给他看到了,慌张的摸了一把,苦苦笑了笑。
那一片段,至今他仍然清晰的记得,一闭上眼睛就在眼前打转儿。阿姨摸索了半晌慢慢站起身,一边微微笑着问他是不是饿了,一边瑟缩的摸去了厨房,单薄的脊背一直不住的颤。当晚吃饭的时候,吴影告诉一飞,他爸爸走了。
当时并不明白这“走了”是什么意思,但心里也隐隐觉得,走了似乎就是永远不再回来了。他走了,岂不就意味着自己跟阿姨以后不会再挨打,这本是高兴的事,可此时此景,似乎也高兴不起来。吴影一边往他碗里添着菜,一边说,“也许这样也好,我们三个,日子未必比以前坏。一飞,阿姨都想能给你一个完整的家,你从小没妈妈,再没了爸爸….阿姨也尽了力去挽回,可还是做不到….”
一飞想,父亲在家里,除了打麻将赌钱之外,就只会打自己和阿姨两人出气,也没怎么见过他做哪个工作,为这个家赚过什么钱。离开他,自己和阿姨,和弟弟照样过日子,那又有什么不同了。那时年纪幼小,又怎么懂得一个单身妈妈带着两个孩子谋生的艰辛。
吴影下班回来便看见丈夫在收拾衣物,心里一沉,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了。丈夫的心压根不在这家里,外面的风风言言,她也听过到一些。其实就算不听到,做妻子的,又怎么会不明白,只是听说丈夫已经和那人有了个孩子,孩子都和自己的小宁一般大小,就知道他当初跟自己结婚,都是和他走了的前妻一样,不过是装个门面。他这人虽然一无所事,却偏偏心比天高,又怎么肯跟自己平平淡淡一辈子。仗着长得漂亮,很多有本事的女人也都愿意倒贴过来。这一天,是早晚的了,只是想到两个孩子,想到自己的儿子还只不到3岁,完全还不懂事,就这么失去父亲,实在是舍不下这个心,拦在他面前,苦苦哀求。
他自然不肯就听了自己,但不知是否念在夫妻一场,以后再无见面,终于也没有大打出手。倒是心平气和的说,“我在外面有家,早晚要走的,我们也别去离什么婚了,传出去你也不好看。你就当我是死了,以后再别想我,一宁是你生的,你不会不管他。一飞我也带不走,你要是不愿意管,就由着他自生自灭吧。”
丈夫掏了些钱给她,有整张的大票,也有些零钞。拎起箱子推门而出,自己跟他纠缠,不小心撞在了桌子上,晕倒在墙角。醒来时一飞在身边,丈夫早不知走到哪去了。这之后再也没有见过他,一直到临死,方才在医院的病房里又看见一次,可医生却告诉她那是幻觉,是不是幻觉,自己也不知道了。
吴影过逝后,霍一飞就跟着周进过起刀口舔血的江湖生活,一直到现在,这么多年。之前也听人家说父亲还在H市,但终究是没有见到过他。后来也听不到人再这么说了,大约是不在这里了。父亲走时自己不过七岁,对他的印象本来已经模糊,可今天在学校偶然碰上,模样竟是那么清晰。小时候每每挨打,在心里真是把他恨透;后来略微长大,懂得事情了,知道他抛弃阿姨,弟弟和自己走掉,这般的寡情无义,更心凉到底。可是又过了这些年,到了现在,却不觉得多么恨了。倒仿佛是对着一个陌生人,说不上怨恨,也没有亲情依恋。多年来自己早已经习惯了没有这样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