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进没作声,心里心疼,但嘴上什么也不能说。男人在外面做事,不要说是江湖中人,即使名流白领也免不了酒场应酬。他总不能去骂ou的居心不良。霍一飞倒是笑笑说,“其实胃也没有那么疼,反而是这里,疼的厉害多了。”,一边说,手一边摸向身后屁股。
周进翻他一眼,也不由得莞尔。抿着的嘴边露了笑意,冷峻的脸就温和了许多,“还有功夫耍嘴皮子呢!真没打够是不是!”说是这么说,可连作势打一下也没有了。又说了一会儿话,看霍一飞脸色略略有了些好转,一颗心渐渐放下来。吩咐他早点回家歇着。
霍一飞问他,一会儿不是要开会么,难道不用自己去?周进轻描淡写的说不用了,他主持,随便把ou这趟事儿交代一声儿即可,不需要他一定到场。霍一飞知道进哥是疼惜他,特意让他回去休息,免得去祠堂开会,一站一两个小时也十分辛苦。他也不敢坚持,眼下是好了一些,可又怎知道什么时候,再折腾起来。
周进又叮嘱道,“这两天在家歇歇,别跟那些人出来晃悠!在家把你这些什么伤,病,都给我养利落了,别整天病歪歪的。我有事的话就找你。”
霍一飞连连点头,也不管他说的是什么,一味全答应下来。心想的是,此刻自己哪里还有那个闲心,和帮会里游手好闲的兄弟们去闲逛。毒瘾一日发作,自己一日都不得安生。只盼这一阵这一阵子闲着无事,自己在家折腾一段时间,总可以摆脱了它。那时他还对戒毒的事充满信心,相信自己多付出些辛苦,总可以见到结果。至于后来过程中的艰难,当时真是没有想到。
周进打发他走时,又在抽屉里翻了一大叠各种各样的磁卡出来,顺便都塞给了他。霍一飞知道又是各种各样的消费卡,这些东西周进总是一把一把的给他。接过来笑道,“谢谢进哥。”。周进抽了其中一张,“你看喜欢些什么,自己去买,算你这次的奖励。”
霍一飞翻起来看,原来是新开业的豪华商场代金卡,足有20万之多。赏罚分明,原是周进为事的风格。对他霍一飞,更加向来褒奖丰厚,惹得其他的手下兄弟各个羡慕不已。霍一飞掂着手里薄薄的卡片,心里忽然一阵说不出的酸楚,这感觉却比罚跪挨打更加难受。一时失语,话都不知道该如何去说,末了只是笑笑,又说了一遍,“谢谢进哥。”
在开车回去的路上,又开始难受起来,一阵长,一阵短,断断续续,时有时无。霍一飞自己都搞不清楚,倒是真的在发作,还只是自己太过紧张,以至于产生幻觉。那种感觉就像是浮在空中,缥缥缈缈。时间一长,引得他向前看出的东西都好像漂浮起来,忽然之间,仿佛马路,汽车,和路两边的树木纷纷摇摆起来,像是跳舞一样。
霍一飞一怔之间,握着方向盘的手一阵发软。车子失控在路上打了个滑,发出吱嘎的刺耳声。这一声立即把人惊醒了,再往外去看,路也好,车也好,两边的树木也好,都是好端端的,哪里有半点摇摆?霍一飞惊得一身冷汗,连忙将车子刹停在路边,打电话招呼别人取走,自己拦了辆出租车才回到家。
短短两天之内这样反复折腾,谁也承受不住。此时霍一飞觉得身上进哥打的伤也不甚痛,那几处还未大好的伤口也不疼了,只是全身说不出的酸软乏力,好像刚刚跑了几万米的长跑一般,心跳的异常迅速,喘气不止。身上的肌肉更是酸痛的难受,脑子里昏昏沉沉,只想栽倒在床上大睡一觉。
一捱到床边,他立刻弯着身子蜷缩在上面,连衣服也未脱,更没有冲凉洗澡,挨打后就这么和着血污睡了,破天荒是头一次,但这会儿他什么也顾不得了。也不知睡了多久,觉得身上一阵发冷,才想起没有盖被。掀起被子钻进去,仍是冷的发抖。霍一飞迷迷糊糊的想着,自己是不是受了冻感冒了,应该去吃点药。但只是想了一想,这股意识又模糊下去。再过了片刻,连这念头也想不起来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记得冷,不住的往身上拉被子,衣服,触手能抓到的全都盖到身上了,却半点作用也起不到。直冷的牙齿不断打颤,上下敲击格格作响,手脚都冰冷的僵硬,不听使唤,整个人竟好像掉进了冰窖一样,全身上下都冰透了。他只有拼命的蜷缩起身体,动作之中,把身上的伤口都挣裂开了,却不觉得痛。
瑟缩了不知有多久,寒意终于消炔了一点儿,呼吸之中,感到了一丝暖气。霍一飞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像炸开了一般的疼,所幸温度总算略有提高,没有之前冷的那么难捱。可是没有好过多久,忽然又燥热起来,心里好像有一团火在烧,又是焦躁,又是疼痛。起先冷的时候没有感觉,此刻却是身上每一条伤口都疯狂抽搐起来,像是给烧红的烙棍烫过去一样。他根本忍不住呻吟,只是想发疯的大叫。却叫不出声,那声音只在嗓间喉咙里来回转,窒息一般气儿也透不过来。
再到后来,浑身又痛又痒,骨头缝里像是有千万条虫在爬,从里到外,从外再到里。刻骨的奇痒令人几欲抓狂。起先,霍一飞几近失控般的拼命在身上一条条抓挠,指甲划得皮肤全浮起血凛,但很快他也意识到了,无论如何骚挠都是徒劳,这些痛痒就随着那点不起眼的白色粉末深入了自己的身体,在里面深深扎根,又怎么弄的掉?
从来没有这么恐惧的时候,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成行成行的往下淌,不知道是因为痛苦,因为恐惧,还是发作起来,根本控制也控制不住。脑中不断冒出以前自己见过的,那些久瘾入骨的瘾君子毒瘾发作时,连死狗都不如的不堪惨况。仿佛眼前自己就要向着他们的样子走过去,不甘心,不愿意,可又无能为力。
恍惚中好像又看见进哥扳着脸教训自己,藤条在半空不住的飞舞,但不知打到什么地方,身上也觉不出什么疼痛。许久之后,藤条停下来,进哥满脸失望的注视着自己,神情痛心疾首。心里一阵惊凛,激灵灵打个冷战,什么都不见了。但很快又翻卷起来,这回却是小宁,在调皮捣蛋。跟着换了阿姨吴影,躺在那间阴暗的小屋里冰冷的床上;廖宏斌和自己两个孩子光着脚,漫山漫野的疯跑;阿秋挨了打不住口的抱怨;看见ou;陈耀清;七哥;willon;甚至失散多年的父亲,素未蒙面的生母,所有影象都在眼前来回忽闪。一时间异常清晰,一时间又模糊的分不清哪个是哪个,全乱成一片。
也不知过了多久,昏沉中忽然听见一声十分响亮的“咣当”响,跟着小宁的声音叫起来,“哥!哥!我回来了。哥你在哪屋呢?别躲起来啊,我知道你在家!”
平时最熟悉的声音此刻听起来有种格外的亲切,霍一飞好像身陷在一片浑噩中,忽然给人拉了一把,即刻清醒了不少。但听着小宁蹦蹦跳跳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不一会儿门锁被吱吱的拧了几下,“啪”一声推开了,小宁一阵风似的冲进来,直冲到床边,嘻嘻哈哈的叫,“哥干嘛呢?大白天的不要睡觉啦!起来啊!”
第 37 章
霍一飞登时想起自己此时状况,心里一阵慌,也不知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怕他看见了吓着,当时背对着他侧卧不动,头也不抬的吼道,“玩你的去!别来烦我!”
小宁略略一怔,也不大以为意,但毕竟小心了些,看了看哥哥对着自己的背影,问他,“哥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啊?”
霍一飞喘一口,缓了缓口气告诉他自己没事,不过有些头昏,想要安静睡一会儿,让他自己玩去。小宁听了有点迟疑,在他印象中哥哥好像从来不会生病,这会儿看上去不仅病了,似乎还不轻。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觉得十分不安,犹犹豫豫的问他,“哥你是不是病了?要不找个医生来吧?或者我送你去医院啊?”
霍一飞摇头说不用,只是想睡觉,催他出去。又说自己想吃东西,让小宁去弄一些。小宁疑惑的歪头想了想,还是出去弄吃的去了。听着他轻手轻脚的把门合掩,霍一飞满满吐了口气,缓缓揭开被子坐起来。一起身眼前仍旧发昏,但身上却觉得轻松了许多。只是觉得恶心,跑到洗手间里吐了一阵,却什么也吐不出来,折腾这么多次,胃里早已经没有什么东西了,吐来吐去只吐出一些酸酸的汁水。却吐到胃一抽一抽的疼。
霍一飞心想自己真的应该吃点东西了,否则这样折腾下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头,只怕支撑不住。一边想,一边捱到床边,捂着胃缓缓坐下了。照着以往经验,慢慢的吸气呼气,调整呼吸,渐渐感觉舒爽了些。歪歪斜斜的靠在几个大抱枕上,想着再歇一会儿,等小宁把东西弄好了就起来,无论如何吃一点。心里想着,眼睛却不知不觉闭起来,很快打起鼾来。多日来的疲劳,体力早已经透支。待毒瘾发作过去,
从前的保姆几个月前因为儿子生病辞职后,家里一直请的是临时保姆,只每天定时来洗衣做饭,整理家务,却不在家里常住。这也是小宁的注意,他乐得没有人在家,充当哥哥监管自己的间谍,好玩的自由自在。这会儿不是吃饭时间,保姆自然不在。他便系了围裙亲自下厨烧饭,倒也烧得几个漂亮的菜出来。又煮了一锅银耳燕窝粥,颇花了一番工夫。菜好饭齐,摆在桌子上,五颜六色的十分好看。小宁洋洋自得,一边想象着哥哥会如何夸奖自己这份苦心,懂事,又这么本事能干。
谁知满怀喜悦跑到楼上卧房时,却见着哥哥斜歪歪靠在抱枕上,睡的甚沉。小宁放缓了声儿,轻手轻脚的走到跟前,端详一阵,看哥哥脸庞压着枕头,发出均匀而轻微的鼾声。脸色看上去甚是憔悴,湿润润的似有汗水。虽然疲倦,但也睡的很香甜。只好轻轻的帮他拉过被子,盖在身上。小宁虽然任性惯了,也知道哥哥做事辛苦,不舍得强叫了他起来。帮他盖好被子,又蹑手蹑脚的原路退回去。
可惜花了好大心思,做了一桌子的东西,可没人分享。小宁独自吃了一会儿,感觉甚是没劲,从背包里翻出mp3,插上耳机,强劲的音乐立时震撼。他随着音乐拍子摇头晃脑,这才把一碗饭吃的干净。
那一阵子周进果然没怎么找过霍一飞做事,缅甸一趟十分辛苦,周进让他安静静的歇息了一阵。其实在帮会里,如果不是额外的帮周进做事,霍一飞的日子还是比较清闲的,平时除了每月带几次船,他只要每天去自己负责的赌场里转一转,也就是所谓的压压场而已。这是一段儿难得的休闲时间,除了必须的应酬,霍一飞都尽量躲在家里。因为毒瘾反而发作的越来越厉害,越来越频繁。没几天已经到了整天整夜折腾的地步。这时候他才知道自己远远低估了毒品。一个老烟鬼告诉他,高纯度的海洛因只要有一次吸食,就完全可以达到高度上瘾的效果,一开始反应还不会十分强烈,以后就越来越凶。发作起来,滋味真是生不如死,比地狱里的十八般酷刑煎熬千倍万倍。平时再刚强硬气的汉子,也抵受不住,结果和所有寻常人都是一般,要一吸再吸。
“那时候你就会想着,不如吸一点吧,就没有这么痛苦了。来吧,就只吸一点。”。毒瘾发作的时候,老烟鬼的话好像幽灵一样在耳边飘荡。全身仿佛多了无数只毛虫,整齐的在皮肤上列队爬过。顺着毛孔钻进肌肉里面,在里面不住的拱来拱去,再不紧不慢的钻进骨头深处。
那一瞬间,霍一飞发疯般的“啊”一声厉惊,连滚带爬的翻起身,冲进卫生间一把把垃圾桶拽翻,瑟瑟索索的捏出那包小小的粉末。前天半夜他折腾的死去活来时,就忍无可忍的找了人买了这包白粉。但终于还是忍住了没有用,丢进垃圾袋扔出门口。昨天发作的时候,又失去理智的翻了回来。虽然是翻回来贴在嘴边了,还是咬住了牙忍耐下去。
可到了今天,痛苦愈发的甚,那包白色粉末和老烟鬼,就像美味的蛋糕在引诱饥饿鬼,在脑中不住的回转。这样还能够支撑多久,他真的不知道。这样想时,略一安静下来,耳边便传来一阵呵哒呵哒”的细碎声音,却像是虫子在滋滋有味的吸陨骨髓。霍一飞终于崩溃的一把扯开了那个小塑料包,由于手抖的过于厉害,这一扯,一包粉末大半都抖落出来,在地上洒了一大片。
霍一飞怔怔看着这洒了一地的白粉,半晌没有动弹,只觉眼前更加晕眩,但思绪却似乎忽然清晰了许多。但想自己怎么会这么甘堕落,这样一包一包吸下去,岂不真的成了个毒瘾成性的瘾君子?和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他一边想,一边不住的向后靠,重重的撞在身后的墙壁上,撞的后脑生疼。也不去抚摸,顺着墙壁慢慢的向下滑倒,坐在地上。所有的念头一个个翻卷过来。
憎恶恼火自己这样软弱,经不住毒品折磨,几度几乎放弃,又庆幸终于还是捱住了最后一步,没有堕落到底。想到小宁年纪还小,无论如何不能没有自己照顾,自己发誓要看着他好好长大,万万不能这时候自暴自弃,撇下他不顾。自然又想起进哥待自己宠爱呵护,心里有说不出的歉疚,觉得实在对他不起。
想想这东西的厉害,远远超过了当初自己的想象,这样折腾下去,不知道还要瞒到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儿,就觉得说不出的懊丧。心想自己何必还苦苦隐瞒,还不如早点招了,是死是活早些知道,好过整天这般提心吊胆。
这些天在家里,他已经将这件事翻来覆去,想了无数遍。每次想来,家法大棍都还在其次了,反是无颜面对进哥对自己的失望,发生这样的事,该让他何等伤心。更担心他一气之下,非得杀了阿秋这个罪魁祸首不可。他成心要杀阿秋,即使在ou的地盘上,怕阿秋也保不全性命。这时他不担心自己,反而是可怜阿秋这个单纯的孩子。
昏昏沉沉的不知道乱想了多久,隐约中似乎听得有电话在响,不知已经响了多久。他连忙扶着墙跌跌撞撞捱回卧室。手机正在桌子上大闪光芒,哇啦哇啦的音乐高响,号码却不认识。霍一飞接起来“喂”了一声,里面传出的回答几若细蚊。
“哥,是我,小宁。”
声音虽然又细又小,霍一飞也听清楚了,问他,“怎么了,什么事?你没上课么?怎么不用自己手机给我打?”
小宁支支吾吾,话开始嗓子眼儿打转,却说不出来。霍一飞瞧他这反应,就已经心知肚明,要不是又在外面闯祸,他哪会这般战战兢兢。提高声音追问了一句,“到底什么事!”。小宁一激灵,嘴巴打颤,“那个,哥,老师,让你,来,学校,一趟~~”,声音小到不能再小,一句话一字一停,倒说了好半天。
霍一飞听他说完,“啪”的把电话挂断了,也懒得在电话里跟他多废话。小宁抓着那话筒听里面“嘟嘟”忙音,知道哥哥定是火大了。但不知道他是肯来还是不肯,心里忐忑不安,拿着话筒也不是,撂下也不是,尴尬的举了半天。旁边看热闹的小同学已经聚成一小堆儿,咬着耳朵纷纷议论。
“那个就是X年X班的霍一宁啊!就是把张大鹏打成猪头的那个吗?张大鹏仗着家里有钱,妈的嚣张死了,我早就想揍他!这回真解气!”
另一帮人反对,“滋滋,听说是因为张大鹏勾搭校花Nancy,这才打起来的,争风吃醋啊!”他们这话一说,立刻有不少女孩子站出去抗议,纷纷声讨他们是吃不到的葡萄酸。有人道,“你知道霍一宁为什么那么厉害么,因为他哥是黑社会啊!张大鹏再厉害,怎么敢招惹黑社会啊,活得不耐烦了么?”
众人一听,纷纷捂住嘴巴,女孩子不免退避三尺,男孩子却眼露羡慕之色。嘴上不说,心里却想的都是,“霍一宁真是好命,我要是有个黑社会的哥哥,那该多么威风!”一群15,6岁的男孩子,满身旺盛的精力无处发泄,把打架斗殴,杀人放火的黑社会都当作偶像一样崇拜。
一回头,看到小宁正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过来,几个人乐颠颠跑过去,将他围在中间,一叠声的恭维起来。说来说去,除了敬佩他勇斗张大鹏“惩奸除恶”,更多的还是敬仰他那黑社会的哥哥。小宁听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说话,努力往脸上挂出自信笑容,其实心里大敲其鼓。心说你们都知道有个哥哥好,可不知哥哥打起人时候的厉害。这一桩祸不知道要换多少板子,皮带,想来不免心虚。
但担忧了一阵,苦恼了一阵。到底经不住同学们的拍捧,渐渐把这件事抛到脑后,想起自己痛打张大鹏甚是威风,心里不免得意。应着众人的要求,一句一段详细的讲述起这一架的前因后果,讲到高兴处,声色并茂,手脚并用;大家听得热闹非凡,兴高采烈。
第 38 章
一个人问,“小宁,张大鹏有一招‘佛山无影脚’,说是黄师傅秘传呢!很厉害啊,你是怎么破解的?”
小宁嗤之以鼻,“狗屁‘佛山无影脚’,不如我哥一巴掌厉害呢,十脚也踢不疼我。我就这么着一扭,轻轻一扭。”边说边站起来,手脚并用重现当时场面,“就这么轻轻一带,那胖子就摔到地上,哇哇哭的气也喘不过来了。还佛,佛,佛山无影脚呢!佛山大屁蹲儿吧!”
一群人给他逗得前仰后合,小宁自己说的得意,也笑弯了腰。好半天才抬起头,冷不防,看见哥哥正在不远处冲着自己走过来。
小宁登时满面笑容僵在半空,忽然记起来,这跟人打架实在算不得光彩事情。这一笔账,哥哥还没同自己算呢,竟还有心在这里同别人胡侃吹牛。想到这儿哪里还笑的出来,脸上表情只怕比哭还难看。眼瞅了哥哥走到跟前十来步处站定了,看着自己,只得讪讪的站起来,一步一步捱过去,一边小声叫,“哥。”
许多围在身边的同学听他叫一声“哥”,不由吃惊,纷纷睁大了眼睛,都想要看看这传说的黑道人物是什么样子。见是个年轻的帅气男孩,似乎比自己也大不了多少。挺直的鼻梁架了副太阳眼镜,遮了一半的脸仍露英俊。模样身材,和样子漂亮的小宁真有七分相似,看来还真是他亲生的哥哥,更加羡慕的不得了。
小宁眼角扫到他们目不转睛注视着自己,直急得脑门冒汗,生怕哥哥耐不住恼火,当在这许多同学的面前一巴掌抡过来,那可什么脸都丢光了。一步一惊,走到跟前,低垂着眼敛不敢看他,心里害怕,还不愿表现太过明显,给同学看出弥端。好在哥哥并不稀罕理他,瞟他一眼,转身往着教学楼方向走。小宁连忙跟在身后,亦步亦趋。中间霍一飞停住找路向,他也不敢上前指引。
边走边想,哥哥也不来问他,自己可要不要把这打架的事情主动交代了?想要指望着坦白从宽,那是不可能了。只是琢磨,哥哥若是事先知道了,心里有了准备。再从老师口中听她的告状,多半就不会气的那么发昏。但想是这样想,话到嘴边,总是不敢说出口。心里又存了一个侥幸,心想挨得一时算一时。犹豫来,犹豫去,主意还未定,已经走到办公室门口。干瘦的班主任扶着眼睛走出来,身边跟着鼻青脸肿的张大鹏,一手还捂着头上的纱布,全没了平时的威风。
小宁撇他一眼,心里不禁豪气直冲,想倒这次痛痛快快的扁了这个混蛋,回头就算给哥哥打的屁股开花,也值得了。班主任见了霍一飞倒是十分客气,大约因为也听说过他的背景,也大约是见了俊气的年少男孩,哪个女人也凶巴不起。她热情的拉着霍一飞说些客气话,在小宁看来就是虚伪。
“霍一宁倒是个好孩子,聪明的很,就是不大用功。这么大的孩子难免淘气,可是这一回,他就闹的太凶了。”她指指身边的张大鹏,又扶了扶眼镜,“你看,孩子之间打个架,我见的多了,打得这么狠的,可不多。小孩子不管好,以后要学坏的,你是他哥哥,可得多下点功夫。”
霍一飞哪里还有什么话好说,只有一边听着,一边称是。为了小宁在学校闯下的各种祸事,他已经无数次以这样的身份被请到学校,和这班主任已经十分熟了,听说小宁又在学校打架,心里自然火气火。但当在人前,还是忍着不发作。
班主任看他年纪轻轻,自己还是个孩子,想来也未必懂得管好弟弟,颇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又扶了扶眼镜,一五一十把情况道来。原来这次打架,还是他俩特意约到楼外的天台上单挑。
据围观的同学讲,小宁和张大鹏早就不对头了,今天是班上女同学Nancy的生日,班上好多同学都送了她礼物,尤其是男生。张大鹏也送了一份。到中午课前自习的时候,班上所有人都在,小宁拿出一支漂亮的金手表,当众交在Nancy手里。那只金表亮光灿灿,一看就价值非凡,非常昂贵。Nancy自然喜欢,喜滋滋的戴在手腕上。满屋子的人见到这场景,无不大叫着起哄。他们两个“俊男美女”,常常十分暧昧。在同学的心目中早成了所谓“一对儿”。此刻小宁当众送名表,就像定终身一样。一班孩子都是年少好奇,哪有不跟着哄叫打趣的道理。
疯闹了一阵,坐在最后面的张大鹏忽然一翻桌子,骂起来,“他妈的!小兔崽子,拿个破表显摆呢!两步走到Nancy跟前,一把抓住她手腕给拽了下去。Nancy娇娇细腕,给他这么一扭,当即疼的眼泪都出来了。张大鹏还吼她,“小白脸送的东西好稀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