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两国的上位者都知道,这不过是缓兵之计而已。
这次乌真的使者进京,是听闻了二皇子和三皇子的大婚,特地献礼祝贺。
沉熏对政治不感兴趣,心里又有事,只想一个人安静一下,但是这种场合猝然离席,必定惹人注意。正烦乱间,阴夜辰忽然拉了拉她的手,眼神晶亮道:“娘子,接待使臣程序冗杂繁复,我们先偷溜一会儿。”
沉熏迟疑道:“被别人看见不太好吧。”
“放心吧,这会子所有人的心思都集中在使臣这件事情上,没有人会注意我们的,况且——”阴夜辰拉了拉一旁的花丛,“正好有这丛花为我们作掩护。”
沉熏看着半人多高的花丛,微笑点点头,道:“夫君你还真聪明。”
阴夜辰嘴角跃上一抹不明的笑意,眼里却是孩子受到夸奖时得意的神色,道:“娘子你现在才知道呀,我还有更多聪明之处,你以后会慢慢发觉的。”那副得意而单纯的神情,让沉熏暂时忘掉心里郁积的东西,微笑开来。
偷溜得很顺利,两人猫着腰先躲到花丛后,果然,没有人注意,趁着众人的视线都看向首座上的皇帝的时候,阴夜辰牵了沉熏的手,飞速往御花园园门口跑去,唯一不巧的是,在途中遇上执事总管安得公公。
安得只看到两个人影迅速从身侧奔过,反应过来那两个人是南王和南王妃时,不由脸色大变,心里暗叹:这个南王和南王妃也真够大胆的,竟敢在太后的宴会上私自离席。
一旁的小太监小灵子也看见了,不由惊呼:“公公,那两个人像是南王和王妃,怎么这么大胆?敢在太后的宴会上私自离席。”
安得轻咳了一声,斜了一眼小太监,道:“什么两个人?公公我可是什么都没看见,小灵子,你不会是眼花了吧。”
这个小太监名叫小灵子,人也有几分机灵,闻此一言,立刻道:“是是是,公公说的对,我小灵子眼花了。”一边说一边心里嘀咕,为什么向来对所有人都不偏不正的安得公公会偏袒那个痴王爷和王妃,又捞不到什么好处。
仿佛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安得边往走边道:“小灵子,你要记住,在这个皇宫里看人,要用心看,而不是用眼睛,因为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只有用心看到的,才是真的。”
小荷初露尖尖角(下) 2
碧浣池旁。
沉熏气喘吁吁停下,边喘气边道:“夫君,不要再跑了,安得公公即使是追也追不上我们了。”说起这个,沉熏想起路上安得那一脸惊愕的表情,不由想笑,有种孩子恶作剧得逞后的快感。
阴夜辰闻言回过身,看到沉熏的样子,一边帮他顺气一边道:“娘子,你好没用哦,才跑了这么一点路程,就气喘成这个样子。”说罢比了比自己,“你看我,连气都不多喘一下,比你强多了。”
沉熏听他这话不服气道:“我在谷里的时候都是用飞的,谁用跑的那么累呀?”
“飞?”阴夜辰眼里浮起好奇,“像仙女一样飞吗?”
沉熏闻言笑起来,道:“对,像仙女一样飞,要不要我飞给你看?”
阴夜辰眼睛一亮,随即又摇了摇头,道:“不要。”
“为什么?”沉熏奇道,明明看他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
阴夜辰没有回答,而是伸手指了指天空,沉熏抬头。
今夜是晴空,又是中旬,月亮很大的一枚,挂在深蓝色的夜空,星光很微弱,几乎看不到。橘黄色的月亮,里面隐隐有黑色的影子——传说中的桂树,沉熏忽然间明白过来阴夜辰的意思,愣愣看向他。
月光如流水一般倾泻下来,月光里,阴夜辰的眼睛纯净得不可思议,眼底蕴了丝丝缕缕的温暖,他的声音在这般的月光里亦是如水一般的温柔,像要把人融化了一样。
“因为,我怕娘子像嫦娥一样,一飞不复返。”他说。
安静的碧浣池,荷花在池里静静绽放,空气中浮动着荷花淡淡的香气,池塘边上有流萤一闪而过。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上,她和他相对而立,她微微仰着头看他,而他一脸的异常认真,手轻柔但是坚决的拉住她的衣角,仿佛害怕她真的会一飞不复返一般。
沉熏只觉得暖,明明是夜晚,一丁点儿的阳光都没有,但是她仿佛正站在温暖阳光下一样,刚才遇见那个人冷却下去的心,随着眼前这个人的笑容,这个人的话语,慢慢就暖起来,从心底暖起来,那种暖意,渐渐蔓延道四肢百骸,她忍不住眼底微润,嘴角的笑容却如同荷花一样绽放开来,笑得脸颊上的酒窝若隐若现,连酒窝里盛满的都是温暖。
沉熏忽然上前一步,双手自然的环上阴夜辰的脖颈,踮起脚尖,用额头碰了一下他的额头,含笑道:“傻气。”
“我哪儿傻了?”
阴夜辰双手随即环上沉熏的腰,眼里闪出不服气的神色。
“当然傻了,嫦娥会一去不复返,是因为在嫦娥的心里,上天比后羿还要重要。”她仰着头看他,轻轻一笑,道:“而在我的心里,夫君比较重要,我嫁给夫君,在这个宫里,夫君是我最重要的家人,让我觉得温暖和安心的家人,而天庭那么那么高,高处不胜寒,我怎么会舍得离开让我温暖而安心的夫君去而去寒冷的天庭呢?”
阴夜辰闻言脸上的神情放松下来,随即眼里浮上疑惑,好奇地问:“娘子,为什么是最重要的家人而不是最重要的人呢?”
沉熏一愣,眼神怔怔看向阴夜辰,心里浮上某种莫名的感觉,依稀是心惊,顿了一下,她别过头道:“有区别吗?”
“没有区别吗?”阴夜辰疑惑问,不等沉熏回答,就自顾笑道:“管它有没有区别,现在又不是在跟古老师做学问,不必一定要有解答的。”说罢放开沉熏的腰,拉起她,“娘子,我们夜游碧浣池去。”
小荷初露尖尖角(下) 3
碧浣池是整座皇宫内最大的湖,也是全国最大的人工湖,嘉明王朝的皇宫是在原玥骅王朝皇宫的基础上修缮而成,玥骅王朝亡于皇室的腐败,亡国之帝陈昭在位期间,大肆收刮民脂民膏,用于扩建皇宫,立志建造一座有史以来最为华美精致的皇宫,他确是做到了,但是做到的同时,也致使民怨四起,玥骅王朝因此而亡国。
而据史书记载,碧浣池是陈昭最喜欢的一处景致,整个湖引的灵溪的水,纯净澄澈,这种水养出来的荷花比别处的娇艳繁盛,湖岸有玉阶直接延伸到湖底,每每夏日,陈昭就和宫妃坐于华丽的龙舟之内,嬉戏玩乐与粉灿的荷花之间。
虽然经过战火的洗劫,昔日的玉阶已经不再是当初晶莹无暇的模样,但是夏日的碧浣池依然美丽动人,尤其是在夜空下,碧水益发的幽深,湖面上凝结了一层淡淡的雾气,而嫣红的朵朵荷花俏生生立于清波碧绿之上,风一吹,左右摇晃,像是在向行人盈盈招手,说不出的清丽可人,但又带了别致的妩媚,加上湖面上空悠游的流萤,更是美得如梦似幻,是以,碧浣池被列为京城十三景之首。
两个人顺着碧浣池边上走,夜风微凉,道旁宫灯照得树影婆娑,两个人的影子在树影里时隐时现,时而拉长,时而拉短,时而交叠,时而分离。
沉熏只觉得心静非常的平和,刚才宴会上那些不断上涌要沸腾的心气,仿佛就这样被夏夜微凉的风吹淡了,只余了满心的安然。
心境恢复得太快,快得让沉熏都有些微微的讶异,当初那个人离开的时候,她连沉星谷都不敢呆,躲到京城,只为躲开那些曾经的记忆。
而现在,虽然还是心痛,但是已经不似当初的连碰触都不敢了。
“娘子,你现在好些了吗?”
正怔忪间,阴夜辰的声音和着微凉的夜风传来。
沉熏一愣,随即道:“我一直都很好啊。”
阴夜辰只是微微一笑,笑得沉熏心里不知为何有点儿发慌,道:“夫君为什么这么问?”
阴夜辰忽然顿住,拾起她的手,莹白而修长的手指,像是玉一般,而现在是暖玉,因为有了温度,不似刚才她坐落在席位上的冰冷无半分温度。
“不为什么?只是觉得娘子刚才仿佛心情不太好,所以才这么问的。”
“那夫君刚才拉着我离席,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沉熏声音不自觉微扬。
阴夜辰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道:“我看见母妃以前心情不好的时候也常常来碧浣池散心,每次散步完之后,母妃的心情都会好很多。”
清润的语气,慢慢化入风里,了无痕迹,但是有什么东西就这样进入了沉熏的心底,沉熏眼底的湿气更重了,几乎抑制不住,她忙微微仰起头,声音有些哽咽,问:“夫君,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呵呵,娘子你记性好差哦。”阴夜辰忽然一拍掌笑起来,“我明明说过的,你不记得了吗?”
沉熏一愣,随即微笑开来。
“因为,我喜欢你,母妃说,喜欢一个人,就要对她好。”
他说的,她怎么会忘记?
她只是不敢相信,不敢相信那是真的,她以为不过他的一时戏言而已,如同那个人一样,说会每天送她荷花,她信以为真,到最后却发现是一个戏言。
因为怕了,所以不敢信了。
可是,在这一刻,宫灯的飘摇的烛火里,他眼底的神色却是坚定如初,她忽然放下了心中的戒备,愿意相信他。
小荷初露尖尖角(下) 4
回到御花园的时候就见席间的人情态各异,上位的皇帝面色依然的平和,但是比起平时温和的样子,多了一分冷意,太后和皇后眼里都是掩不住的怒意,下面的官员有的脸上愤恨,有的暗自摇头,有的眼里透出看好戏的神情,精彩纷呈。
而中央的位置,一行乌真的使者恭敬有礼的站立。
两人本来是想故技重施,偷偷溜回席上的,无奈刚现身御花园,就被四处投来的眼光淹灭了,那些眼光中,有一道眼光尤其的放肆,沉熏寻着视线看过去,原是清王阴夜冥。
对于这个清王,沉熏从一开始就觉得无端的危险,在百花宴结束后,沉熏就让凝烟收集关于他的消息,从种种消息显示出这位清王是个狂放不羁的人,从来只醉心美酒和红颜之间,对朝政的事情从不上心,甚至可以为了不负佳人的约会而玩忽职守,仗着皇帝对他的喜爱,从来不把朝臣放在眼里,提起他,朝臣多是又畏有恨,只求别惹到这个祖宗,心里亦同时松了一口气,幸好他不是太子,不然的话嘉明王朝就毁在这个祖宗手里了。
有了这些信息,再回想他用《飞天》测试黎画衣的行为,那就不足为怪了,因为好玩而又风雅,百花宴过后,黎画衣的义卖名画和阴夜冥的购画就变成了京城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而随着两个人的大婚,这段韵事更是被渲染的淋漓尽致。有落魄才子灵机一动,把这件事写成小说《选妃记》,当然,托的是某某王朝之名,人名亦是和两人毫不相干,但是光是一听名字,众人都心知肚明,是以此书一出,立刻洛阳纸贵,不管是那些闺阁中的小姐还是文人雅士,都人手一本。值得一提的是,那个落魄才子因此而暴富,更是有戏班子慕名购买改编成戏剧,演出之日,京城的达官贵人都前去捧场,无不拍手叫好。
“这位清王还真是狂放不羁到可说是放挡的地步呢?”凝烟叹道:“用这样的方法来引得众人的注意。”
然而,沉熏听着凝烟得出这样的结论时,心里忽然有一个很奇怪的感觉:放挡不羁?玩忽职守?醉心风月?是不是故意做出这个样子给世人看的,反衬出太子的宽德仁厚,目的就是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对太子的位置没有半分的威胁,让皇帝放心。
而如果是故意这样做,那就一定有所图谋。
是以当初她对姐姐说的那句话:那个二皇子,看起来并不是一个良人。并不只是因为他放荡的行为,还有更深的东西,那就是害怕姐姐卷入朝堂的风暴。
阴夜冥看到沉熏不甘示弱回瞪他的目光,忽然勾唇一笑,开口打破了场中的寂静:“终于等到南王和王妃回来了,看你们这般的样子,和乌真使者献的贺礼还真是般配。”
“清王,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阴夜冥话音刚落,皇帝的声音就响起,虽然是平静温和的,但是语气的责备谁人都能听得出来,场中的人无不微怔,虽然清王这话确实过分了,但是清王向来都是飞扬跋扈的,皇帝向来也只是一笑而过,像这样在公开场合训斥清王,那还是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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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熏也是一怔,她素来聪慧,立刻就发觉了问题的关键,宴会场上这些人形态各异,应该是由乌真国使者送的贺礼引起的吧,心下暗奇,是什么样的贺礼,引发皇帝和朝臣这样的反应。
沉熏正懵懂间,听得阴夜辰在叫:“娘子,你快过来看,这是乌真国使者送给我们的贺礼。”
沉熏走过去一看,锦缎铺陈的案桌上,展开的是一幅画,题名《幸福》,画面上是一丛修竹,笔法苍劲有力,干净利落,修竹从中,隐隐露出一头正酣睡的猪。
只一眼,沉熏便明白了这幅画的寓意,宁静的心绪陡然一乱,眼底怒气翻飞,她自小养成的脾气,在外人面前,越是生气的时候,脸上越是笑得灿烂,当下笑嘻嘻看向乌真国的使者,道:“这幅画就是使者大人献给我们的贺礼?看起来非常的不凡呢。”
乌真使者主使眼底流转了一抹嘲讽的笑意,语气却是无比谦恭道:“南王妃真真眼力不凡,这幅画出自我国绘画名家修元大师之手,我国圣上听说贵国的非常喜欢竹,于是命人重金购买了修元大师的这幅画,只想送给皇子当作贺礼。”
一番话避而不谈画中的猪,只谈画的名贵和画中的竹,而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黎御琅爱竹如痴,曾经说过他有三个女儿,大女儿黎画衣,二女儿黎沉熏,而三女儿就是竹。如今乌真国使者献上这么一幅画,画中有竹,当然就是指代黎御琅的女儿沉熏,有了这层意识,那么画中的猪和题名的幸福二字代表什么意思,就不言而喻了。
虽然众位官员都知道画中具有的讽刺意味,但是事关两国的外交,而如果自己先提起,愤然发作,说画中的猪暗喻了南王,不仅自己骂了南王,反倒是自认了堂堂嘉明王朝的三皇子是痴儿的事实,沉吟一番,都不敢轻易开口。
而主位上的三人,均要保持该有的身份气度,关乎国体,更是不能开口,一时间气氛凝住。
“这丛竹子画得挺不错的。”忽然一道清浅的声音打破了现场的沉寂,发出声音的人,正是沉熏,她拿起画,不住点头道:“和我父亲画的竹可以称得上是不分伯仲。”
众位官员听她一派天真无知的话,都是眉尖一拧,这个南王妃,难道没看出来吗?别人在侮辱她的夫君,她却称赞别人的画。
而主位的三个人眼里却透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乌真使者来之前自是做过周密的调查,知道南王妃就是黎御琅的女儿,亦知道百花宴的事情,都道是黎御琅枉称书画双绝,大女儿尚可,小女儿却是这般的有貌无才,加上沉熏刚才说的话,益发的认定这个南王妃无知得可说是愚昧,闻此一言,主使依然含笑谦恭道:“听闻黎先生爱竹如女,画的竹自然是非凡之作,修元大师能得到南王妃的如此评价,定然展眉。”
沉熏闻言嘴角微扬,声音依然的天真无知,道:“使者大人说得不错,我父亲爱竹如女。”语气一顿,她十分好奇道:“那么画中的竹是比喻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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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话,乌真使者团的人大都露出了微微讽刺的神色,这个南王妃,这么明显的事情,居然现在才反应过来,只有其中的一人,混在使者团中间,咋看之下毫不起眼,面上更是只有谦恭的表情,只是一双琥珀色的眼眸里蓦然闪过戒备的神色。
主使含笑点头,赞道:“南王妃果真慧眼,自古以来竹代表节节高升,坚直不屈,此画的寓意,就是希望王妃和王爷的生活能像竹子一样节节高升,一天比一天幸福。”
“很不错的寓意,真的谢谢使者大人的吉言。”沉熏脸上的笑意益发深了,有点儿飘渺的味道,仿佛已经在幻想以后幸福的生活了,笑意盈盈看向阴夜辰,语气甜甜道:“夫君,这幅画你喜欢吗?”
“嗯,喜欢。”阴夜辰脸上亦是满心的喜欢,眼底深处却是凝了一层淡淡的薄冰,看着沉熏眼底隐忍的怒火,他轻轻一笑,继续纯然道:“只是娘子,这画里面为什么会有一头猪呢,是什么意思?”
此言一出,乌真的使者团无不差点笑出来,而嘉明王朝的官员们,都觉面子被削去了几分,心下暗恼这个痴王爷。
沉熏只觉微怔,这句话本来是她要问出口的,怎么被他抢先了,随即又释然,他的心智只是一个孩子,以一个孩子的心智,肯定不明白这些人心底的肮脏吧,明赞暗讽,口蜜腹剑两面三刀。
沉熏心里心思流转,面上的笑意却忽然变成疑惑,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不如问一问使者大人,请使者大人为我们解惑吧。”
乌真主使心里冷笑,出口的话语却是有礼温和的,道:“这是修元大师的画作,像下官这等俗人当然不敢妄自评判,但是既然王妃和王爷看得起下官,那下官定当竭尽全力,如有曲解之处,还请王爷和王妃见谅。”说罢走近桌案边,细细一看,道:“依下官拙见,画中的猪悠然自得,正是好眠之中,而这幅画的题名为幸福,那么这头猪指代的意思就是幸福吧。”
“哦,原来是这样。”沉熏恍然大悟,随即话题忽然一转,道:“沉熏在家中时常听父亲说修元大师为世外高人,寄情山水,但是却异常关心天下,所作的画作均是取材于人民的生活。”沉熏微微一顿,含笑看向主使,道:“那从这幅画可以看出,乌真国的人民应该很幸福,不知道沉熏说得对不对?”
“这是当然。”主使有些飘飘然道:“我国人民在我国圣上的英明领导下,无不丰衣足食,王妃说的话一点儿也不错,修元大师的这幅画反应了我国人民当前的生活状况。”
此话一出,主位的三人,还有上席的好些人如同阴夜冥雪澜者,眼底都闪过一丝笑意,而下席的官员中有比较机灵一点的,都惊异看向沉熏。
而乌真使者团的人员均是脸上骄傲异常,唯有那个琥珀色眼眸的人,嘴角忽然一冷。
案桌前。
“哦,我明白了。”沉熏不住点头,眼底飞逝一抹亮光,语气益发的纯然无知了:“原来贵国的人民都像猪一样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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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知无觉的一句话,仿佛是随意脱口而出的,但是话里面体现的意思,却让所有人都怔住。
全场寂静。
不刻,忽然间都哄堂大笑起来,皇帝更是笑声朗朗,都觉得心中的郁郁一扫而空。而乌真国的使者团人员均是面面相觑,满脸发青,这落差也太大了点,上一刻还是得意洋洋,下一刻却被强大的火力攻击得连还击之力都没有,他们想要借由画羞辱痴王爷而让嘉明王朝的人面上无光,本来以为目的已经达到了,但是现在被这个看似无知的南王妃清清浅浅的一句话,被反侮辱不说,更重要的是,根本找不到任何话来还击,直接连台都下不得,羞得无地自容。
笑的笑,发青的发青,但是所有人看向沉熏的眼神都是暗自一惊。
而沉熏看到众人的反应,只是慌忙掩口,像是小孩子说错了话,有些无措,有些不安,眼底有一点儿怯意,仿佛害怕受到责备。
看到此景,大部分官员都得出这样的认知:刚才那句话,应该是无意间说出口的吧,南王妃小小年纪,即使聪明过人,也不可能如同一个老谋深算的政治家一样,一步一步把对方诱进自己设置的陷进。回想整件事情,南王当中又插言了一句,更是印证了众人心里的想法,都道傻人有傻福,连老天都帮忙。
而乌真使者团的人员中,包括主使梁维和在内的人亦是同样的认知,那梁维和是乌真国的礼部大臣,官位和名字倒也相配,专门负责外交,维护和平,以一张巧嘴闻名于世,断然不会相信自己败在一个如此小小年纪的少女身上,只怪自己一时大意。
皇帝好不容易笑声停下来,随即假意斥责沉熏,安抚使臣团,道:“这孩子说话不经大脑,玩笑话一句,梁主使不必放在心上。”说罢又厉声对沉熏道:“南王妃,还不道歉?”
沉熏刚才一句话,也算是为夫君报了仇,不过想到想要羞辱阴夜辰的人是乌真的那位圣上和眼前的人,而她骂的却是乌真那些无辜的人民,虽然达到了反辱的目的,但是不免对那些无辜的人民心生愧意,闻言立刻真诚道:“对不起,主使大人,沉熏年幼无知,说话有得罪之处,还请海涵。”
梁维和心里有气,面上却只得不动神色,眼神一转,随即语带深意道:“南王妃言重了,王妃和王爷平素嬉闹惯了,童言无忌,下官当然不会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