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闻言大笑出声,拍案道:“好一个不求回报,没想到朕的老三眼光会这样好,是朕多虑了。”


佳期如梦乱红颜 9

从养心殿出来,本应该去向太后和皇后请安的,只因皇后陪着太后去了朝凤寺祈福,是以不必,两人直接往蓉妃所居的华然宫而去。
沉熏初听到华然宫宫名的时候觉得奇怪,走进后,方才明白了意思,华然,顾名思义,华美而天然。
进了门,沉熏只觉得自己不是到了一座宫殿,而是到了一处花园,只从树木枝叶空隙间透出屋子高高翘起的檐角,才隐隐有宫殿的影子。放眼望去,俱是应接不暇的美景,却并不会让人觉得眼花缭乱,而是错落有致,无一不体现了这处宫殿主人的蕙质兰心。
提步往里走,里间的路并不同其它宫殿的路一般,用黑色的大理石铺就而成,平坦宽广,而是用鹅卵石铺就的小道,路边放了各色的盆栽,曲径通幽处,走了一段路,眼前豁然出现一片碧水来。
因为是晨间,宽阔的湖面上浮着淡白的雾气,湖心搭了一座亭子,白玉的栏杆,在阳光下反射出华美的光芒,湖里荷叶初展,宽大柔碧的叶子,自如在水面舒展开来,有各色的鱼在枝叶中嬉戏,没被荷叶掩住的地方,碧水倒映着蓝天,时不时有几片白云流过湖心,沉熏脸上不自觉浮起笑意,忘记了正在去向蓉妃请安的路上,情不自禁几步踏上玉阶,走到湖心亭,这处亭子离水面极低,蹲下身去,手指就能碰到水面。
沉熏伸出手,莹白纤细的手指,轻轻从水面一划,湖面泛起层层涟漪,鱼儿纷纷被惊,继而好奇游过来,有些大胆的,甚至张口啃噬,痒痒的感觉从指尖传来,微微酥麻,沉熏嘴角,眉儿眼尖蕴了温柔的味道,笑盈盈回头向阴夜辰招手:“夫君快过来,这儿的鱼好有趣。”
娇娇软软的声音,甜而不腻,清晨的阳光宛如碎金子一样洒落,阳光里,她脸上的笑容纯真动人,忽然一阵风吹过,湖岸种的是一溜儿的五月雪,细小的花瓣随风而落,纷纷扬扬的花瓣,纯白洁净,顺着风飘落到亭中玉一般的人身上,她桃红色的裙摆被风吹起,桃红的衣裳与雪白细小的花瓣交融,整个情景就像是一幅画一般,美得几近不真实。
而她的笑容让整幅画有了灵动的韵味,说不出的唯美妩媚,看得人心里倏然一动,继而生出欢喜:这是他的娘子,这个纯净无比的人儿,是他的娘子。
阴夜辰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什么之前,听似责备实则宠溺的话已经出口:“清晨湖水寒凉,莫要贪玩招了凉。”
沉熏正沉醉在五月雪纷飞的花雨间,并没有留意到阴夜辰的话,而是站起身来,仰起脸,伸手接住落下来的花瓣,纷飞如雪的花瓣,落到发间,衣上。接着接着,她忽然一笑,双手一撒,把手中的花瓣撒进湖里,提起裙摆在花瓣雨中旋转起来,声音清脆:“夫君,快过来呀,这些花好漂亮。”
随着她的动作,裙摆翻飞,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线,整个人飘飘欲风,宛若要乘风飞去,阴夜辰不知怎么心里忽然一慌,几步走上去,双手慌忙环住沉熏,语气急切道:“娘子,不要转了,被别人看见就不好了。”


佳期如梦乱红颜 10

沉熏微微一惊,刚才一时兴起,竟然忘了宫中的规矩,要是被别人看到,那就失了一个王妃的体统了,脸上一红,慌忙往四处看去,见到并没有人,方才放松一笑,吐了吐舌头道:“对不起,刚才我忘形了,幸好没人看见。”
小小的红舌头,娇嫩鲜妍,像是一抹艳色,直直钻到人的心底去,阴夜辰喉咙一紧,幽蓝的眼里染上魅色,他的手不自觉拥紧了她,隔着微薄的春衫,几乎可以感觉到衣裳下的肌肤是何等的娇嫩,他忙收敛了心神,视线却落到她的颈间,欺霜赛雪的肌肤,吹弹可破,引得人无限遐想,几难自持,他呼吸一窒,心跳突然加快,忙垂下眼,暗自深吸了一口气,强自按下心里不断上涌的情潮,声音有些沙哑:“是呀,幸好没人看见,不然你就被别人抢走了。”
本是发自心底的声音,落到沉熏的耳中,只觉得有种孩子气的可爱,没有注意到他语气的异样,忍不住轻轻笑出声,抬起头看见他仿佛很紧张的神情,更是笑容绽放,眼眸一转,伸出手指,轻刮了一下他的鼻尖,“夫君,你太可爱了。”
可爱?
对于男人来说,这个词可不是夸奖。
阴夜辰的眉心微不可见地皱了一皱,语气纯然,了无痕迹地转移道:“我许久没听见人夸我可爱了,小的时候母妃倒是常常夸。”
沉熏不知怎么听出了一丝调侃的味道,心下觉得有些奇怪,来不及分辨,心思便被其它的事情引开了。
母妃?
沉熏眼睛突然睁大,叫了一声:“糟了。”
阴夜辰嘴角微扬,眼底流过一丝笑意,语气是一贯的纯然无辜:“娘子,怎么了?”
沉熏懊恼拍了拍自己的头:“我们是来向母妃请安的,我竟然忘了。”说罢慌忙转身,有些担忧道:“母妃一定恼了。”
“放心吧,母妃向来都是很慈爱的。”
阴夜辰开解道,自然而然放开环住她的双手,右手顺势而下,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小小的,软软的,指尖微凉,像是上好的羊脂玉,仿佛一不小心就会从掌中溜走一般,他不由握紧了她的手,领着她向前走去。
沉熏闻言心下稍定,跟了他往前走,没走几步,他忽又停下来,沉熏疑惑抬头。
阴夜辰对她笑了一笑,握住她的手忽然张开,重新拉过她的手,五指滑进她的指缝间,和她十指相扣。
“好了,这下不用担心了。”
做完这个动作,他复向前走去。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沉熏微微一愣,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因为急着赶路,也没开口问,过了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脚步顿住,迟疑问:“夫君,你刚才是担心握疼了我的手,所以才改了姿势吗?”
阴夜辰没有回答,而是抬手指了指门上悬着的牌匾:“娘子,我们到了。”


佳期如梦乱红颜 11

华然宫藏春殿。
晴日暧风生麦气,绿阴幽草胜花时。
蓉妃立在窗前,窗外是一株垂柳,柳树的影子刚好落在她身上。柳条随风飘动,蓉妃伸出手,折了一根柳条,挽成环状,一个柳环挽成,从殿外传来脚步声,侍女瑞香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娘娘,三皇子,哦,不对,应该是南王和王妃来了。”
蓉妃脸上浮起笑意,把柳环轻轻往桌上一放,转过身,正对上了向里走来的阴夜辰和沉熏,在两人行礼之前,语气温和道:“都免礼吧。”
沉熏本来心里愧疚,听蓉妃这么一说,更是愧疚了,十分不好意思道:“都是沉熏的不是,本来应该早早过来给母妃请安的,路上贪玩,这个时候才来。”
蓉妃淡淡一笑,说:“这有什么不是的,那个亭子能够引得人欣赏,也是它的造化了。”
沉熏闻言心里一怔,刚才她明明看见四周没人的,蓉妃怎会看见,余光一扫,随即发现原是藏春殿地处高处,站在窗前,就能把整个华然宫的景象尽收眼底,又怎么看不见湖心亭的那一幕呢?
沉熏想起方才的场景,脸上一红,羞得说不出话来。
阴夜辰看她无措的样子,心下一软,顾不得其它,上前解围道:“母妃,都是孩儿的不是,娘子初入宫门,对宫里的规矩不懂,孩儿应该多加提点才是。”
“我没有怪你们。”蓉妃含笑道:“这个宫里规矩虽多,但是在华然宫,可以不必理会那些规矩的。”她一边说,一边走过去拉起沉熏的手,细细打量。刚才站在窗口看了,只觉得这个女孩子一派天真浪漫,现在近看,方觉得清丽可人,更难得的是眉宇间少见的纯净自如,蓉妃在宫里几十年,识人的眼光当然不凡,本来当初阴夜辰执意孤行的时候,她虽然没有出言反对,但是心下也不是没有担忧的,现在看到沉熏,顿觉心里一宽。
沉熏也暗自打量这位成为她另外一个母亲的人,入宫之前在调查宫里的人时,关于蓉妃的信息极少,只有寥寥的七个字:芙蓉输面柳输腰。
当下一看,果真不假,沉熏的母亲沉渊本就生得极美,在此之前沉熏还未曾发现比母亲更美的人,而此刻,客观来讲,这位蓉妃,确实在容貌上胜过了母亲,已经年过四十的人,身段肌肤都宛如双十的女子,只有一双幽蓝的眼睛,里面盛满经过岁月浸染练就的睿智和从容。
阴夜辰的眸色便是遗传自母亲。
神思正流转间,听得蓉妃吩咐道:“香儿,去把锦盒拿来。”
瑞香领命前往,不多时,拿了一个精致的锦盒过来。
蓉妃亲热拉了沉熏在坐下,小心的打开锦盒,看见里面的东西,沉熏神情一怔。
锦盒内,躺着两块晶莹无暇的白玉,玉并不奇怪,奇怪的是白玉的中间凝固了一朵盛开的紫色小花,极淡的紫色,看着并不出彩,然而沉熏定睛一看,脸色大变,迟疑叫出声来:“母妃——那是——那是素影?”


佳期如梦乱红颜 12

素影,比之天山雪莲更加珍贵的良药,生于苦寒之处,极难成活,光是叶子已经是人人重金难求的稀世药材,花朵更是可以起死回生,对于学武修行术法之人,那是可以让内力大力提升的仙药,沉熏也只是听说过,并不曾见过。
这种植物百粒花籽中,能够长出并开花者,也就一两粒,并且,素影的花期极短,不过几个时辰的时间花朵就自动枯萎,如若花朵枯萎,那功效就大减了,有的人一生有幸得到一朵素影,却因为不知道如何保存下来,而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枯萎。
而今,竟然在这深宫之中见到了它,还是保存完好的素影,开放之时被凝固在白玉的中间,这该是何等巧夺天工的技巧。
蓉妃亦是一怔,不曾想到她会认得出来,随即道:“对,是素影。”说罢从容拿起一块玉,含笑站起身,亲自要给沉熏戴上,说:“你认识它,那么给了你,也算是给它找了一个好的归宿。”
沉熏慌忙道:“母妃,这等大礼,孩儿——”
蓉妃含笑止住了她的话,眼底不知为何浮起淡淡的哀伤,说:“这是我一直留给儿媳妇的礼物,你是我的儿媳,当然应该给你。”
一旁的阴夜辰也道:“娘子你就收下吧,那可是母妃的心意。”
沉熏只得收下,忙道:“谢谢母妃。”
蓉妃微微一笑,关上锦盒,递给瑞香,又问:“你们吃过早点了没?”
阴夜辰抢先一步答道:“还没有呢,早上起床了就去向父皇请安,孩儿在路上就想着正好可以到母妃这儿吃早点呢。”一面对沉熏眨了一下眼睛:“娘子,母妃这儿的芙蓉糕可好吃了,我们就在这儿和陪母妃一块儿吃早点吧。”
沉熏愕然,不由看了一下蓉妃。
蓉妃爱怜瞪了阴夜辰一眼,“说得好听,陪我吃早点,我看是你垂涎我宫里的芙蓉糕,我可先警告你,今儿个芙蓉糕备得不多,都是特意为我儿媳准备的,你可别伸手拿。”说罢亲热拉了沉熏坐到桌边,“小熏,那就留在这儿陪母妃用早点如何?”
沉熏心下一暖,听她叫小熏,宛如真正的母亲一般,想起母亲,心里忽然又一算,眼底微润,忙要忍住,乖巧道:“好。”
瑞香素来机灵,见此,不等吩咐就道:“娘娘,奴婢这就去让人把备好的早点端过来。”
吃完早点,两人又在华然宫陪了蓉妃许久,回程的途中阴夜辰,又一一向沉熏介绍宫中的各宫各殿,回道到和宫,已是午时了,凝烟凝碧正等得心急,担心请安的过程中出了什么差错,见到两人,脸上俱是一喜。
沉熏知道让她们担心了,笑道:“你两放心吧,父皇和母妃都很好。”顿了一下,她看了看一旁的阴夜辰,脸上微红说:“夫君也很好。”
阴夜辰脸上呵呵一笑,口中道:“娘子更好。”
凝烟凝碧看着互相称赞的两人,心里的担忧完全放下,噗嗤一声笑起来。


第四章:小荷初露尖尖角(上) 1

转眼就到了夏日,沉熏这段日子过得很是悠闲,心境更是从未有过的平和,每天陪陪蓉妃,做做画,日子如水一样就溜走了。
阴夜辰每天早晨和傍晚必是陪在她身边的,其间的时间,在文渊阁接受老师的教导,授课的那位老师沉熏见过,是文渊阁的大学士古智,这位大学士颇负盛名,生平最大的遗憾就是教了个不开窍的学生,不过这位先生人如其名的谐音,非常的固执,在御医给三皇子下了换上痴疾的诊断后,依然不放弃,每天兢兢业业教授,并且严厉无比,阴夜辰如若没有按时完成课业,常常被藤条加身,阴夜辰怕他到了闻古色变的地步,每次去之前都是满脸的不乐意,有时候央求沉熏:“娘子,要不你帮我向老师请假吧,我今天不舒服。”
而沉熏则是含笑关心问:“夫君,你哪儿不舒服?我去帮你请御医吧,有了御医的诊断,我才好向先生请假。”
阴夜辰只得满脸不甘愿摇摇头,说:“不用娘子奔走了,我突然想起先生说做学问必须日耕不辍,我还是去吧。”那一脸扭曲的表情,让一旁的凝烟凝碧都忍不住笑起来。
这段时间两人一直都是同床而眠,仅止于同床。
大婚第二日的晚上临睡前,沉熏心里忐忑不安,正迟疑间,阴夜辰已经边打哈欠边开口了:“娘子,我可不想再聊天了,要聊白天聊好了。”说罢自顾自宽衣躺下,回身看向满脸红透的沉熏,语气纯净无邪道:“娘子,快点上床睡觉吧。”手指了指里面的位置,“你睡里面,我睡外面保护你,这样就不用害怕会跌下床了。”
纯然保护的语气,让沉熏自责自己的多想,一边不停地告诉自己:他只是个孩子。
想是这样想,一到床上沉熏全身就不自觉紧绷,而阴夜辰无知无觉,微微一笑,双手自然把她揽进怀中,满足喟叹一声,闭上眼睛,很快就安然睡去。
沉熏以为她肯定会睡不着,在他的怀里,额头上有他浅浅的呼吸,鼻尖全是他的味道,淡淡的清香味,还有属于男子特有的气息,陌生的感觉,但是让人觉得非常的安心,没过多久,她就在那些气息里安睡过去,后来的每一晚都是这样。
而白天,日子就更加的流逝得快了。景和宫地处整个皇宫比较偏远的西南角,加上阴夜辰的情况,几乎没有人会来串门子,沉熏自然乐得清闲,太过悠闲得让她恍惚觉得自己并不是身处深宫里,而是在沉星谷,多了一个夫君的沉星谷。
沉熏想,能够这样平静祥和的过一辈子,似乎非常不错。
只是,世上哪有永远的平静,很快,随着皇后和太后的回宫,皇帝设宴为太后接风,而这次宴会,让沉熏平静的日子宣告结束。


小荷初露尖尖角(上) 2

夜晚。
御花园。
宫女和太监们有条不紊地在总管的指挥下摆放各种晚宴需要的东西,今天是皇后和太后回宫的大日子,皇帝向来孝顺,特地设宴,为太后接风。
说起本朝的太后,那是人人心悦诚服的,在当今天子还是太子的时候,曾经生了一种很奇怪的病,所有的御医都束手无澈,最后一个请了朝凤寺的高僧慧安大师,慧安大师说:“治太子之疾,惟圣泉之水也。”
众人听此一言,均是面面相觑,因为圣泉只是在传说中存在,史书上并没有关于圣泉位置的记载,当时的皇帝神武帝派了许多军士去寻找,都没有找到,太子的病却一天比一天严重,而现今的太后在当时贵为皇后,是太子的生母,毅然出宫去寻找传说中的圣泉,两个月后,在太子病入膏肓之极,她乘着凤凰而至,手中捧着一个玉瓶,瓶中装的正是圣泉之水,太子因此而获救。
是以,太子登基,成为圣光帝后,对于母亲是孝顺之极,更是在国家大力推行孝道。
沉熏随同阴夜辰到御花园时,只见无数流离的宫灯,锦缎铺陈的宴桌陈列有致,宫女和太监穿梭其间,检查准备是否妥当。御花园的上空,东南西北四方悬空挂了四颗鹅蛋大的夜明珠,加上各处的宫灯,照得整个御花园亮如白昼。
沉熏第一次见到如此华贵乃至奢侈的布置,心下暗自震惊。
参宴的人各自到来,都是皇亲国戚或是朝廷重臣,随着唱礼官报:“南王,南王妃到。”都好奇看过去,其实这些人素来都不把痴疾的三皇子放在眼底,即使封了南王也是一样,只不过都对新任的王妃有些好奇,敷衍地称呼一声‘南王万福,王妃万福。’各自暗自打量沉熏,都觉眼前一亮,随即又惋惜的摇摇头。
虚伪的面容,让沉熏十分的不快,更加让她不快的,是那些人眼中对阴夜辰的轻视,心下微怒。
仿佛感觉到她的怒气,阴夜辰暗中握住了她的手,向她微微一笑,声音低柔:“娘子,那些个不相干的人,不要去介意。”
沉熏心里的微怒随着他安抚的笑容不自觉就散去了,回以浅笑:“夫君说得是。”
忽然前方传来一阵骚动,本来还在两人周围的官员纷纷往前走,唱礼官的声音随即响起:“清王,清王妃到。”
阴夜冥一到场就看见了不远处牵手站立相视而笑的两人,无端的觉得心里不舒服,对于这个三弟,他一向是不闻不问的,他血液里从来没有多少温情因子,当年知道他得了痴疾之时,都没有心生怜悯,帝王家的所谓的兄弟情,大都是虚假的,他阴夜冥还不屑去扮演一个友爱的兄长,但也从不出口相讥就是。
而现在,宫灯下那两个人,男子笑容纯净,女子笑颜如花,那副含情脉脉的样子,让他陡觉刺眼。


小荷初露尖尖角(上) 3

凤眼一挑,眼底有邪魅的光华流转,阴夜冥向正在盛情赞美他和黎画衣的新科探花许岩微微一笑,说:“许大人真是妙语如珠,本王和王妃能得此盛赞,担当有愧。”他嘴角一勾,道:“要说神仙眷侣一对壁人,用在南王和南王妃身上,不是更为妥帖吗?”
众人闻言俱是一愣,随即都嗤嗤笑起来,那许岩正找机会巴结清王,听到此话,心下认定清王是想要讽刺南王,顿觉机会难得,立刻道:“王爷说得是,南王和南王妃自是一对壁人,不管是才情还是品貌上。”他语气一顿,见众人都竖起耳朵,方才道:“想当初许某得丞相夫人邀请参加百花宴,有幸见识过南王妃弹琴的风采,真真是无人能及,那叫个魔音,哦不对,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百花宴上发生的事情,这些人有知道的,都暗自好笑,不知道的,听得许岩故意说错的那句话,也大致猜到了发生什么事,真实的情景,应当是‘魔音绕梁,三日不绝’吧,这一番话下来,众人看向阴夜辰和沉熏的眼光不由又轻视了几分。
原来都是有貌无才之人,果真相配。
沉熏两人站的位置离一群人本就很近,许岩的声音又故意拔高,且有听不见之理,她听罢嘴角微扬,只觉好笑,并没有觉得生气,阴夜辰眼里却是急速闪过凛凛的冷意。
“是谁的琴声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哀家正想听听。”
忽然一个饶有兴致的声音响起,众人一惊,原是皇帝,太后,皇后一群人过来了,这话说话的正是太后,众人大惊之下参差不齐地跪下去行礼,一边奇怪怎么没有听到唱礼官报到的声音。
太后素来谦和仁慈,就是她让唱礼官不报的,本意不想众人跪地行礼,没想到众人大惊之下,更是结结实实行了个大礼,不由觉得好笑,道:“都免礼吧。”
众人起身,心下犹自大惊,无人敢去回复太后的话,都有些幸灾乐祸看着许岩。
许岩额头直冒虚汗,骇得身子直打颤,只盼着经过行礼这件事的打岔,太后把先前的问话忘记了,可惜老天没听见他的呼声,他的期盼很快被打破。
“皇奶奶的问题没听见吗?刚才那番话是谁说的?还不站出来。”说话的人是站在太后身边的长公主阴夜姬。
这位长公主母妃早逝,跟在太后身边长大,长得妩媚动人,性格有些泼辣但是不失天真,很受太后的喜爱,是以当初阴夜姬看上武状元雪澜公子,太后立刻做主,亲自为两人主婚,羡煞朝中的青年男子。
众人听这话,立刻有好事者道:“是许探花说的。”


小荷初露尖尖角(上) 4

许岩冷汗直流,求救地看向阴夜冥,阴夜冥却是看都不看他一眼,反是黎画衣终是不忍妹妹当众受辱,身子一动,就要出列替沉熏推脱,右脚刚踏出,手就被人一把抓住,阴夜冥凤眼微挑,斜睨了她一眼,语气冷淡,道:“王妃,本王可不会容许一个人在同一个事情上犯两次错误。”
黎画衣一怔,随即觉得委屈,低声道:“王爷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想帮我妹妹解围而已。”
阴夜冥闻言眼里浮起嘲讽的笑意:“那就更不必了。”
那边,许岩只得战战兢兢出列,道:“微臣说的是——是——南王妃。”
“哦?”太后闻言一愣,她和皇后两人早朝凤寺祈福,今日刚回来,并不了解近日宫中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不由有些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