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皇帝拂袖而起,“世间的男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更何况你是嘉明王朝堂堂的一个皇子,她作为王妃,不仅没有一点儿的容人之量,竟然还利用悠悠众口来逼迫于朕,这等行为,已经是大逆不道了,这样的人,日后如何成为天下女子的典范?”
“那如今的皇后就能吗?像皇后这样心狠手辣的国母,就是父皇想要的能够为天下女子典范的人?”这段日子以来,阴夜辰心里早就积压了对于父皇的不满,这会子再也忍不下去了,顾不得皇帝的脸色,愤然问出口。
微微拔高的语气,在御书房中回荡开来。
静立在门口的安得暗暗叫苦,一直担心的父子冲突还是发生了,一时间大气也不敢出。
棋盘前。
皇帝并没有立刻勃然大怒,他根本就是有点儿蒙了,这个儿子在他的面前一直以来都是非常听话的,对他向来都是敬仰而信服,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还是第一次。
都是因为她。
大脑中浮起那一抹傲然而立的身影,傲然,非常的不知好歹,在他面前,最不应该的就是傲然,可是那人却没有半分的自觉。
这段时间一直苦苦压抑的怒气又一次被引爆开来,皇帝瞬间气得脸色发青:“你用这样的语气跟父皇说话?”
阴夜辰也意识到自己的不敬,不管怎么说,眼前的这个人是他的父皇,所做的事情也是为了他,说起来,原罪还只他自己,阴夜辰想到此间,语气顿时软下去:“儿臣知错。”
皇帝脸色稍缓,“知错就好,朕可不想再一个朕原本看重的人一错再错。”皇帝若有所思看向阴夜辰:“如今,是该将那个错误改正的时候了,朕当初应该极力阻止你娶她才对,就不会有如今的事情了。”
话中有话的语气,让阴夜辰陡然心里一凉,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小薰不是错误。”
皇帝脸色又是一沉。
这回阴夜辰目光却是十分坚定地看着皇帝:“儿臣说的知错,是为人子女,不该对父母不敬,是以儿臣知错,能够娶得小薰为妻,是儿臣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又怎么会是错误呢?”阴夜辰定定看向皇帝:“这一次父皇的话说错了。”
“你——”方才的话只是忤逆,而这一次,就直接是指责了,皇帝气得手指都是发抖的,顺手抓起御案上的茶盏就摔过去:“你是诚心想要气死朕是不是?”
阴夜辰没有躲闪,茶盏堪堪从面前错过,在地上发成清脆的碎裂声,他的眼神不闪不避:“儿臣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实话实说?”皇帝冷哼出声,再也压抑不住翻腾的怒气,被自己亲身儿子忤逆这笔帐又一次记在了沉熏的头上,咬牙切齿出声:“那日你也看到了,黎沉熏她是怎么样对朕不忠不孝的,常人对于不忠不孝之人尚且不能忍受,朕是天子,朕何须忍受,现在她能好好地呆在南王府,已经是朕看在你的面上开恩了,你还要朕怎么做?”皇帝目光如炬:“别跟朕说要朕放过她,如若是这样,趁早死了这条心,朕告诉你,那是不可能的。”
冰冷而无情的声音,让阴夜辰的心如同坠在冰窖里一般,原本他还存有一丝的幻想,这段日子以来父皇一直都没有动静,他看在太后的面上,看在他是他最看重的儿子份上,至少会留有余地,看来他对于这位素来敬仰的父皇认识还是不够深。
皇帝也觉得自己说的话太过于失态了,轻咳了一声,语气转为平素的温和,道:“辰儿,不就是一个女子,天下间女子何其多,你也别太固执了。”
“是呀,天下女子何其多!”阴夜辰忽然转开脸去,语气很轻但是很决然:“天下女子何其多,但是那些人通通不是娘子。”
皇帝瞳孔微张。
阴夜辰握紧了手指,像是下定了某个决心,道:“世间的男子三妻四妾,是因为他们都是可怜人,都没有找到自己身心相属的女子,但是儿臣找到了,找到了,就不会放手。”他视线看向窗外,一个一个字,说得极是清晰:“如若父皇执意要对付娘子,废掉娘子南王妃的位置,那么儿臣宁愿不当南王。”
无可奈何花落去 6
已经傍晚了,御书房内的夜明珠发出柔和如水的光芒,皇帝的脸在夜明珠的光芒里呆呆的愣住,眼睛不可思议地睁大,半响才反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阴夜辰深吸了一口气,回过头来,跪下身去,眼睛定定的看向皇帝,语气不变:“如若父皇执意要对付娘子,废掉南王妃的位置,那么儿臣宁愿不当南王。”既然已经开口,阴夜辰干脆一鼓作气道:“请父皇成全。”
“成全?你让朕成全你和那个女人。”皇帝勃然大怒,口不择言,他自登基二十多年来,利用朝臣相互制衡,冷眼相看,不管是哪方得势,其实一切都是在他的掌握之中,从来没有人敢这样面对面的威胁他过,第一次受到威胁,竟然是来自自己的儿子,然而让他更加的愤怒的是,这一切的起源,是那个让他丢尽颜面之人。
皇帝气得额上青筋突起,出口的话又急又怒:“为着那个女人,你就要辜负朕二十多年的栽培,这么多年为你谋划,你这样做对得起朕吗?为了一个女人,你就要辜负天下的百姓?你知不知道事情的轻重?”
“儿臣不知道。”阴夜辰很干脆地答道:“儿臣对不起父皇,儿臣也不想让父皇操心了,天下百姓自有天下的君主为他们担待,谈不上辜负的问题。”阴夜辰就事论事地分析道:“父皇曾经说过,清王比儿臣更适合那个位置,如今这样的情况,不是正好可以两全其美?儿臣知道父皇讨厌娘子,儿臣会带娘子离京城远远地,不出现在父皇的面前,朝堂上也不必出项两王争斗的局面,对于天下的百姓也是福气。”
“两全其美?”皇帝没有被这一番话消去怒气,反而是怒气更胜了,怒道了极致,整个人反而平静下来,声音也是平平的,但是有种刻骨的冷意:“你们两全其美了,但是朕却是满盘皆输。”
阴夜辰眼眸一震,为着这个名为父皇的人那种冰冷无比的语气。
皇帝慢慢地走回棋盘前,手指漫不经心地捡起一颗棋子,白色的玉质棋子夹在两根手指尖,和着淡蓝色夜明珠散发出来的光芒,像是深冬夜空下结冰的湖面闪出的光芒一般,有种侵入心骨的冷意,皇帝脸上的神色是平静的,平静得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但是比之当初慈宁宫的庭院那个暴怒之极让禁卫去抓沉熏的那个模样更让人害怕,像是……像是地狱里无心无情的魔鬼一般。
阴夜辰下意识地全身戒备起来。
皇帝嘴角露出一抹极淡的笑意:“朕是天子,朕的意志从来没有人能够违抗,你能跟朕坐在一起下棋,是朕对你的恩宠,只能接受,不能推却,朕选择你当继承人,那么你也只能接受,不能推却。”皇帝慢慢回头看了他一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幽蓝的眼眸,如同那个人一般的眼眸,当初他见到她的时候,只一眼,就沉醉在她幽蓝的眼眸里,所以,即使得不到她的心,他也得到了她的人。
而这个人,是他和她的儿子,是他一开始就选择的人,他不会容许任何人任何事来阻拦他的选择,从来就只有他选择的份,没有别人选择的份。
皇帝淡淡地收回视线,看着手中的棋子,嘴角划开一个弧度,“朕给你两个选择,第一,心甘情愿地继续当你的南王,朕当今日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你依然是可以陪朕下棋的棋手,第二——”他顿了一顿,指尖玩弄着玉质的棋子,嘴角微沉:“当一枚棋子。”
已经是夜晚了。
夏末的夜晚气温十分的舒适,但是玉石铺成的地面却是说不出的凉寒,那种凉意顺着膝盖慢慢的上移,然后传到全身的每一个角落。
十分平静的语气,却如同千斤的重量一般,那声音像是会回荡一般,在房中一遍又一遍的回响开来,有种压得人喘不过起来的感觉,阴夜辰第一次发现龙涎香的味道原来是这般的压抑的,从前的时候他只觉得舒适,如同眼前的这个人一般,可是现在才发觉,原来一直以来他所看到的,不过是表象而已,直到这一刻,如同深冬夜空的淡蓝色夜明珠之下,他终于明白了,从一开始,他就只是一个傀儡。
这个人所谓的宠爱,是宠爱为名义去控制他。
那个一直疑惑的问题现在阴夜辰忽然间明白了,从前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皇帝会选择他,根本不是什么皇帝也是一个父亲,想要保全三个儿子,撕开了温和慈爱的面具之后,露出的,是里面淋漓不堪的真相,他会选择他,是只是因为三个儿子中,他最容易操控,无权无势,只能依赖皇帝的力量,太子和清王都有家族势力来支持,而他,半点也没有,就算是手中握有的暗卫势力,那也是同样受到皇帝操控的,如今能够跟清王分庭抗衡,一切的依托,都是皇帝的宠爱,也就是说,皇帝就不用担心他会反抗,因为他根本没有半点能够反抗的力量。
是,清王比他适合,但是清王同时也有着能够反噬的力量,所以,皇帝当然选择他,没有反噬力量的南王。
阴夜辰忽然失笑出声,他当然要笑,笑自己居然曾经在娘子和父皇之间犹豫不决,在终于下定决心选择娘子的时候,对这个人心怀愧疚,他不是假痴不癫,根本就真的是一个傻子,傻得直到现在才看清这个人的真面目:刚愎自用,从来都是以自我的意志为中心,不会去考虑其他人的感受,只会用手中的皇权逼迫他人,看别人挣扎,无可奈何,那样的景象,在他的眼中,一定是非常有趣吧。
“选择?父皇当年也是这样给予母亲选择的吗?”阴夜辰眼神定定的看向皇帝,嘴角露出奇异的笑容,依稀是怜悯,又依稀是讽刺:“结果怎么样,母妃即使被迫跟了你,但是母妃从来没有一天爱过你,你这一辈子也休想得到母妃的半点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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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真真大方,给了儿臣两个选择,两个选择的结果都一样,都是做一个傀儡。”阴夜辰自发地站起身来:“对不起,儿臣只想做自己,不想做任何人的傀儡。”他转身朝外走去,“恕儿臣无礼先告退了。”
皇帝眼神一滞,指尖微颤,手中的棋子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啪嗒声,嘴角却是奇异地扬起来,声音溶在夏末的风里,有种说不出的可怖:“辰儿,你记住了,这是你的选择,到时候不要怪朕。”
阴夜辰脚步未曾停顿,只是全身上下戒备,朝着御书房外走去,在他踏出殿门的时候,从来只会眼观鼻鼻观心的安得公公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暴风雨就要来了。
阴夜辰出了殿门并没有看到预料之中的禁卫,走出皇宫的时候亦是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心里却紧紧地提起来,想到什么,几乎是飞奔回到南王府,直到看到南王府的一切还是安然无恙的时候,一颗提起的心方才稍稍放下来一些。
走进卧房,沉熏已经睡着了,这段日子以来她变得非常的嗜睡,许是上次那一曲《凤舞》太过于耗费心神的缘故,阴夜辰慢慢在床沿上坐下来,屋里光线很暗,夜明珠橙黄色的光芒已经被罩子罩住,只露出幽微的一点光亮,就着那一点幽微的光芒,他看着床上安睡的人儿,不对,是安睡的人儿和狐狸,方才冷下去的心慢慢暖起来,无意识地微笑开来。
直到今夜,他才发觉自己的选择是何等的正确,如若走上那个位置,坐上那个位置是变成像是父皇一样的人,那么他宁愿不要,他所想的所要的,其实就是现在这般,能够看着心爱的人安睡,能够满心温暖,所以,他会竭尽全力来守护这样的温暖。
暖暖最先感觉到床边的人,一声叫唤还没有出口,脖子就被卡住,阴夜辰挥了挥拳头,暖暖向来非常的通人性,知道这人不会对它客气的,而向来宠它的女主人正在熟睡,十分识相地点了点头,乖乖闭上嘴巴,阴夜辰方才放开,却看见沉熏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眼睛,眼底带着笑意,那眼神像是看一个顽童一般,有点儿无奈:“你又欺负暖暖。”
暖暖叫了一声,跳到沉熏的旁边,十分谄媚地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沉熏,表示自己确实受到了委屈,一边滴溜溜的眼神十分挑衅地看了看阴夜辰,那副奸诈的狐狸模样,看得阴夜辰牙痒痒。
“我这不是怕它把你吵醒吗?”阴夜辰毫不客气地拍了拍暖暖的头,“你还一副恶人先告状的模样。”
沉熏失笑,随即懊恼出声:“我本来是想等夫君的,结果不小心又犯困睡着了。”一边说,一边想要支起身子。
阴夜辰忙止住,道:“起来作甚,继续睡吧,我也正想要睡了呢。”
沉熏反而就着他的手借力起身,顺势依偎进他的怀里,道:“我方才睡了一觉,这会子已经不困了。”顿了一顿,仰起头看向阴夜辰,白皙柔嫩的指尖随即抚上他的眉,他的眉是剑眉,眉峰无意识皱着,脸上的神色虽然如常,但是却有一种淡淡的悲伤,沉熏知道他今日这么晚才回来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事,眼底蕴了一点复杂的情感,像是心疼,又像是嗔怪:“你这样子,会睡得着才怪?”
阴夜辰眼神微怔,下意识地别开头,避开沉熏的眼神,有些痛有些软弱,他并不想在她的面前表露出来。
沉熏也不继续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把头靠在阴夜辰的肩上,手放下来,抓住阴夜辰的手,把他的手展开,把自己的手覆上去,然后十指相扣,做完这个动作,她盈盈一笑,语带笑意道:“夫君,既然你睡不着,我也不困,那么我们来聊天吧。”
“聊天。”阴夜辰语气不自觉地放松下来,握住的手小儿软,温暖无比,轻易就让心里某些堵在心口的东西消散了,他侧过头,空着的一只手抚了抚她的发,问:“娘子想聊些什么?”
“什么都可以啊。”沉熏拍了拍暖暖的头,示意它乖乖不要吵,“只要是夫君想聊的,都可以。”
只要是夫君想聊的,都可以。
本是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阴夜辰的眼底迅速的湿润,这样的话,其实每天都在听到,就比如吃东西,他问:“娘子想吃什么?”她常常回答:“都可以啊,只要是夫君想吃的,都可以。”非常的平凡琐碎的话语,无意识间脱口而出,不经过任何考虑的,平素他根本没有注意到,有时候是想她懒得去想,所以才随口这样说,直到今天,在明白另一个人所谓的宠爱的真正意思之后,才明白这样简单的话语里包含的是怎样的感情。
是因为真的爱对方,为对方着想,会在第一反应想到对方的喜好,而不是把自己的喜好强加在对方的身上,正是因为无意识,不加思索,才显得这样的话语里带的是怎样纯粹而不带任何的杂质的感情,有了比较之后,他方才明白了当日她送桃木钗给他,把她的心送给他是怎么样意义重大的举动。
眼底迅速地弥漫上雾气,而且止也止不住,阴夜辰忙微微仰起脸。
沉熏久久听不见他的回应,不由重新问了一遍:“夫君想聊什么?”顿了一下,她握紧了他的手,又道:“如若夫君没有想聊的,那我们就这样坐坐吧。”
话音刚落,唇就被温软的唇瓣覆上了。
很温柔的一个吻,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宠溺,只是浅尝了一下,阴夜辰随即放开,额头抵住她的额头,声音叹息而疼惜:“为什么不说说娘子想聊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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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聊的,沉熏微微一愣。
“娘子,我跟父皇表态了。”阴夜辰终于还是说出来。
沉熏身子一僵,为着这一句平淡的话语之后代表的惊涛骇浪。
阴夜辰却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笑起来,道:“现在我们就可以真的来聊一聊以后的生活了。”
沉熏忽然摇了摇头,退出阴夜辰的怀抱,眼睛定定的看向他,神色是难得的认真:“夫君,你这样真的甘心吗?”她慢慢地别开脸去,声音轻轻的,有一丝不易觉察的紧张:“你真的能够为我舍弃这么多年来的愿望?”
不是她不自信在他心中的重要性,是她从来都不愿意他有一丝的勉强。
阴夜辰当然明白她心中所想,叹息的同时,重新把她揽入怀中,反而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小薰,对你来说,你觉得爱是什么?”
爱是什么?
沉熏奇怪他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其实这样的问题她从来没有想过,只是凭着本能行事,她爱他,所以付出所有。
阴夜辰没有等她回答,而是自顾自回答了方才的问题:“小薰,真的爱一个人,从来都只看自己为对方付出了多少,而从来没有注意对方为自己付出了多少。”他点了点她的鼻尖:“就像是你一样。”顿了一顿,他又吐出两个字:“很笨。”
沉熏眼睛微微睁大,这人,究竟是夸她还是骂她,眉宇间的疑惑依然还在,他究竟想说些什么?
“既然娘子当初能够为了我而舍弃了想要周游天下的愿望,留在京城,留在我的身边,那如今我为什么不能为了娘子而舍弃京城?”他眼睛十分真挚地看着她:“说没有一丝不甘心那是假的,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不可能两全其美,但是我很幸运,因为我还能分得清哪一样比较重要,对我来说,娘子比较重要。”
幽蓝的眼眸,纯净如同潮水一般,荡漾着融融的暖意,像是要把人淹没一般,沉熏嘴角的笑容如同花朵绽放。
夜已经深了,南王府上下都处在一片的寂静之中,暖暖又重新睡着了,正发出浅浅的鼾声,那鼾声还不及沉熏心跳的声音大,世界上没有一个女子能够抵挡得住这样的话语吧,自己所爱的那个人清楚地告诉自己,江山和娘子,他选择娘子。
沉熏从来都知道她在夫君心里的位置,但是也知道大凡男子,大凡一个可能登上皇位的男子,这天下对于他来说也是同样重要的,而今他告诉她,是她比较重要,并且付出了行动。
这些日子以来心里隐隐的那一点儿担心完完全全的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欢喜,满得就快意溢出来了,满得喉咙有些发堵,沉熏呐呐出声:“夫君……”
眼角有晶莹的液体滑落。
“嗯……”阴夜辰轻笑出声:“娘子是不是感动得想哭出来了,没关系,你哭吧,为夫这次绝对不会阻拦,因为以后你再也没有哭的机会了。”
他双手抱紧了她,“以后,我会让娘子天天笑颜如花,我们去过自由自在的生活。”他忽然松开手,微微一笑,从袖中拿出什么东西来。
是她送他的桃木钗。
自从她送他之后,因为不能带在发上,但是他一直随身携带着。
淡淡红色的桃木钗,钗上的图案如云舒卷,中间是一颗一颗的心形,阴夜辰指尖轻轻抚摸着那些心形,微微一笑,语气低柔如同窗外映入的月色一般:“到时候,我就可以天天戴着娘子送我的桃木钗到处招摇了,人人见到我就称呼我一声少侠。”他视线转向她,嘴角的笑意加深:“称呼你叫少侠夫人。”
“少侠夫人。”沉熏轻笑出声:“比南王妃这个称呼好听多了,我喜欢。”沉熏眼底尤带着泪光,语气却是全然的欢喜了:“在江湖漂泊累了的时候,我们就找一处有山有水的地方安顿下来,在屋子的周围种满梨树和梅树,春天的时候,夫君就陪我采摘梨花酿制梨花酒,冬天的时候就陪着我在火炉边看雪中盛开的梅花。”她歪了歪头,又道:“还有夏天的六月雪和秋天的枫叶,把所有喜欢的花儿树儿都种上。”
“嗯……”脑中想起她描绘中的景象,阴夜辰脸上亦是浮起向往的神情,眼神一闪,他道:“但是娘子,你觉不觉得少了些什么呢?”
沉熏眉心微蹙,反问:“少了什么?”
阴夜辰不说话,只是视线轻轻地飘向某处。
沉熏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睡得正香的暖暖,恍然大悟:“你说暖暖,放心吧,到时候定然会带上它的。”
阴夜辰失笑,他巴不得少了那个争宠的对象,干脆动手,手慢慢放在她的小腹上。
这么明显的动作还不明白的话就真的是笨蛋了,沉熏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少了他们的孩子,孩子,这两个字浮上心头的时候,忽然心里涌过一丝异样的感情,他和她的孩子,光是想一想都满心柔软。
“娘子,你喜欢孩子吗?”
“嗯,喜……唔……”
未尽的话语,被什么堵住了,化成轻轻的呢喃,化在夏末的夜风里,夜风轻柔如纱,轻轻拂过窗边,见证着什么。
夜色更加的深了,月末的月亮,细细弯弯的一枚,悬在窗边,像是天空的眼睛一样,淡然看着人世间的一切。
欢喜也好,悲哀也罢,都不关它的事。
月色淡淡,照在南王府的庭院里,院子里种了一树的六月雪,已经过了盛放的季节,花瓣开始凋零,夜风一吹,如同雪花飘落,洁白的花瓣,在月色里给人某种清冷冷的感觉,又或许,是秋季要来临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