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熏听得她这样说,好气又好笑,一见如故,不计小节,才见过两次就对那人有这种好感,可能这丫头自己都不曾觉察到吧,沉熏忽然觉得心里有点儿酸酸的,又有点儿欣慰的感觉,这个小丫头长大了,沉熏问:“他叫什么名气?”
“他叫……”凝碧忽然哑然,挠了挠头,眼睛瞪大道:“对了,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呢?”说吧眼底浮上懊恼的神情,嘟哝道:“下次见到那人,我一定要问他他叫什么名字。”
沉熏闻言嘴角微不可见地一沉,不管是江湖儿女还是大家之人,一个男子如若是真心的想要结交一个女子,那么必然是要先自报姓名,碧儿口中的那个熟人究竟是忘了,还是故意隐瞒另有目的……如若是后者,沉熏看了看纯然依旧的凝碧,眼睑随即垂下来,如若是后者,定然就是想要利用凝碧单纯的心性,从中套取什么东西,沉熏眼底慢慢浮上冷意。
凝碧懊恼了一瞬,随即就丢开了,拿过盒子,献宝似的捧到沉熏面前,“小姐你尝尝看,这是美味斋的新出的糕点,名字很有意思哦,叫天长地久。”凝碧贼兮兮笑了笑,道:“且不论味道如何,这名字光听着就好听,或许——”凝碧眼珠滴溜溜转了一转,道:“或许小姐想等王爷回来了一起吃。”
“你什么时候给我学着油嘴滑舌了?”沉熏斜睨了凝碧一眼,打开食盒,茉莉花的味道扑面而来,很清新的味道,美味斋糕点的特点就是在其中加入应季的花香,光是闻着就非常的舒服,看到里面的糕点,沉熏哑然失笑,原来每片糕点的形状都都手牵手的模样,难怪叫做天长地久,做工十分的精致,栩栩如生,让人舍不得破坏掉了,她一面捡起一块来,并不吃,只是看着,一面状似无意地问凝碧:“碧儿,你和那位公子是怎么样认识的?”
“当初在凌云场的时候认识的。”凝碧想起当日的情景,不由笑起来,一边把当日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沉熏,讲到那个人为她挡下雪澜少爷的剑的时候,尤不忘记批评一句:“那个人的武艺真的很差,至少比我差多了。”
讲完时,凝碧抬头看向自家小姐,却发现沉熏面色凝重,凝碧重来没有见过自家小姐这般的神色过,一下子不由慌了,忙道:“小姐,我知道我去找雪澜少爷比试是我不对,我下次再也不会这么鲁莽了。”
沉熏却是半个字也没有应声,大脑里重前某根连不上线一下子连上了,以前一直不明白的什么东西瞬时间就明白了,她当日在定北昔阳城下见到雪澜的时候,就觉得十分的奇怪,他明明远在安南,朝廷都不知道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会知道,当时因为担心夫君心切,并没有认真去追究,可是如今看来,根本就是从凝碧这里已经知道了她和雪澜的渊源,并且加以利用。
而会这样做的人,沉熏大脑中浮起一张魔魅如妖的面容,一时间脸色苍白。


无可奈何花落去 2

同一时间。
清王府。
沈立寒急匆匆往德坤殿走去,方才走到门口,就被管家拦住,沈立寒一怔,因为清王府的人都知道他对于清王来说是一个十分得力的人,加上和清王自小一起长大,他在清王府一向是来去自如的,像这样被拦住,还是第一次,不由疑惑皱起眉头。
“沈公子,您等会儿再进入吧,王爷和瑶主子在里面。”
沈立寒一呆,随即点了点头,正往后走了几步,脚步忽然间一顿,很诧异地发现一件怪异的事情,他居然没有半点难过的感觉。
居然!
是因为曾经一直看见或是听见关于陈天遥的事情,心里都会闪过一丝黯然的神色。
其实当初是他先认识的陈天遥,认识陈天遥的时候,她是一个纯净的女子,东阙门的大街上,她被人调戏,而他救下了她,她没有如同任何传奇里的女子一样万分感谢或是以身相许什么的,什么都没有,只是淡淡朝他笑了一笑,说:“公子,你真是个好人。”说罢,从容离开,从那一刻起,那一抹浅浅淡淡的笑颜,就此留在沈立寒的心里。
后来再次见面,是在红枫山的红枫亭,那一次两个人算得上是真正的认识了,沈立寒是宰相之子,红颜知己遍布京城,但是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女子想陈天遥这般的落落大方而又不失女孩子应有的态度,更难得的是,你能从她的眼里,感觉得到她心里的纯然,后来渐渐熟悉,她叫他寒哥哥,沈立寒一直记得她第一次开口叫他寒哥哥的时候,神情有些怯怯的,看得人心里一软,后来每一次从她的口中听到寒哥哥三个字,他都会莫名的开心,他想,她对他定然也是有情的,可是那样的猜想在陈天遥见到清王的时候全部如同泡沫一样破灭了,那个时候,阴夜冥仅仅只是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姑娘姓陈?”那个落落大方的陈天遥便羞红了脸,不久之后,在他的帮助下,她变成了清王的女人,再不久,她脸上再也没有了当日他在东阙街上看到她时的那种从容,越来越多的是女子的幽怨,变成了另外的一个人。
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打断了沈立寒的思绪,他回过头去,看见了那个引发他忆起往事的主角。
陈天遥看得沈立寒亦是一愣,慌忙地别过头去,掩住了自己红肿的双眼,不发一语,向着自己的住所天然居掩面奔去,沈立寒错愕,终究只是叹了一口气,没有追上去,今时今日,他没有资格,也没有那等的心思了,他转身走进德坤殿内。
殿中一片狼藉,茶盏被摔碎在地上,阴夜冥脸色阴沉立在桌前,桌上放着的是那一副举世名画《飞天》,沈立寒瞬时间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心里陡然一凉。
果然——
阴夜冥慢慢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抹嘲讽之意:“连你也欺骗本王是不是?这件事情你也有份?陈天遥根本就不是前朝皇室的血脉,当时本王让你去查的时候你怎么说的,说她是末代公主的女儿。”阴夜冥冷然一笑,黑玉般的眼底浮起薄冰:“沈立寒,本王真真没想到,没想到你竟然会欺骗于本王,原本本王以为,以为这个世上至少还有一个可以相信的人,至少还有你,本王还可以相信,看来本王错了。”阴夜冥冷笑出声,不顾风度地拿起桌上的画卷砸向沈立寒:“本王错得离谱,连自己的亲身父亲都会欺骗利用自己,更何况是朋友,本王今日又得到了一个教训。”
他的语气本是凌厉之极的,但是却掩不住的凄然,沈立寒当日在答应陈天遥的请求,决定帮她的时候,就已经设想过被阴夜冥发现的这一天,这一天终于到来,最初的无措过后,她很快地坦然下来,没有躲闪,任那幅画砸在自己身上,一幅画本就没有多少力道,但是因为掷画的人非常用力的关系,那画的一角从沈立寒的脸上划过,当场划出一条血痕。
阴夜冥一时间也是愣住,他今日也是心血来潮,拿了《飞天》出来,让陈天遥一起来观赏,随口提到前朝的一些事情,却见陈天遥眼神惊慌,一时间起疑,一番逼问之下,陈天遥说出了真相,她的母亲根本就不是玥骅王朝的末代公主,而是国破之时,陪着公主逃走的一个侍女。也就是说,就算是找到了《飞天》画里面隐藏的地址,也根本不可能拿到他想要的东西。
那一刻,一直以来苦苦支撑着阴夜冥必胜的信念忽然间就动摇了,是以他才会失态至此,一直以来,他坚信自己能够靠自己走上那个位置,推翻那个人,除了对自己的手腕有着自信之外,还有就是凭着他知道《飞天》的最大秘密,黎沉熏说对了一半,另外一半就是画里面隐藏的根本不是什么宝藏,而是传国玉玺。
是的,传国玉玺,玥骅王朝国破的时候,搜遍了皇宫的任何一个角落,都没有找到传国玉玺,在天下人的眼中,传国玉玺就是皇权的象征,是真天子的象征,没有传国玉玺,嘉明王朝的两任天子,神武帝和圣光帝,心里都有一个结,时刻害怕着前朝的余孽会携着传国玉玺出现,一呼百应,成为皇权的最大威胁,是以,两位皇帝对于前朝余孽,都是赶尽杀绝。
一直以来,阴夜冥掌握着这幅图最大的秘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要能够破解了画中蕴含的地点,加上陈天遥的血液,他就可以携着传国玉玺,名正言顺地登上那个位置,甚至比如今坐在位置上的那个人还要名正言顺。
今天才知道,陈天遥根本不是真正的陈氏血脉,他怎会不失态?
“对不起,这件事情是我欺骗了你,但是其它的事情,我从未欺骗过你。”沈立寒神情却是坦然的,可能等这一天等得太久,如今到了,反而是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他没有顾忌脸上的伤口,而是从容地弯腰拾起地上的画卷,脸颊上流淌下来的血液滴落在画卷上,有种触目惊心的红。
沈立寒慌忙伸手去拭,指尖在触碰到画面上的时候,忽然顿住。


无可奈何花落去 3

已经傍晚了,霞光从殿门外斜射进来,夏日的霞光非常的漂亮,像是一层微红的轻纱一样,微红的霞光里,画卷上那个清丽的女子左手拈成兰花状,右手指天,全身忽然闪现出淡红的微光来,和霞光相融在一起,汇成一种如梦似幻的光芒,这种光他是见过的,月色下的时候,《飞天》这幅画中的女子会全身会散发出微红的光芒,所有人都理所当然的认为那是佛光,从来没有人想过,那光芒并不是佛光,而是霞光。
落日的霞光。
阴夜冥也注意到了画卷上的异样,神情怔住,大脑中电光火石间闪过某种念头,狭长的丹凤眼眼尾因为惊异而猛然挑起,妖娆而邪魅,薄唇慢慢地吐出两个字:“落霞。”
落霞,落霞山。
沈立寒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只是眼睛紧紧地盯住画卷上被血沾染的地方,鲜红的血迹,在画卷上慢慢泅开,像是一朵一朵绽放的红色花朵一般,花朵的中心,慢慢现出颜色极淡极淡的两个字:断魂。
难怪一直看不出画里面的玄机,上面的字迹是用特殊的墨汁写成的,只有在血液里才会现出来,红色的花朵并不是只有断魂两个字,还慢慢现出一行字:倾尽天下为红颜。
然而那不是最重要,最重要的是画上闪出的微红光芒和字迹合起来,就是那一个一直梦寐以求的答案:落霞山断魂崖。
寻求了这么久的答案,原来近在眼前。
其实阴夜冥曾经离那个地方很近了,他一直猜想的是既然是佛光,那么定然跟寺庙有关系,是以曾经借着陪宠妾陈天遥去落霞山的灵隐寺,只是从一开始方向就错了。
两个人都愣住,过了许久,阴夜冥忽然轻笑开来,声音说不出是叹息还是嘲讽:“上天还真是捉弄本王,原来以为本王拥有打开那道门的钥匙,只要找到那道门就可以了,如今去反过来了,那道门找打了,要去找钥匙。”
沈立寒听他的口气,知道他怒气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另一边陈天遥生下了阴夜冥唯一的孩子,即使身份败露,处境也不会坏到哪里去,当下卷起画卷,笑道:“王爷,我这算不算是将功补过?”
阴夜冥唇边微不可见地浮起一丝笑意,他方才是因为联想到中秋节那夜的时候,所以才会突然间控制不住自己,经过方才的时间,心里的怒气已经散去了,沈立寒对他怎么样,他自己是清楚的,见得他脸上的伤口,心里难得地生了愧疚之意,但是他一贯是冷然惯了的,一时间也拉不下脸,只是扔了一块锦帕过去,道:“擦擦吧,你现在这个样子让人看见了,只怕玉面公子的称号就变成了血面公子。”
沈立寒一笑,知道阴夜冥已经对那件事情释然了,他就不必解释当日那样做的原因,心里顿时一松,说起来,当日的事情,还真是难以解释。
“血面公子好呀,比那个玉面公子有气势多了,至少听起来不会让人联想到怕羞两个字。”沈立寒一边擦着脸上的血迹一边道。
“怕羞?”阴夜冥被他天外飞来的一句话弄得莫名其妙,有些奇道:“这个世上居然有人说你沈大公子怕羞?本王还真是好奇何人说出这样的话来。”
“还有谁,不就是南王妃身边那个小丫头。”
说到这个沈立寒脸色一黑,今日和凝碧的碰面,倒不是处心积虑的,确实是无意间碰上的,他还来不及说什么,凝碧已经瞪大眼睛看着他,显出非常惊异的神色来,张了张口,说了句让他只想撞墙的招呼语:“哇,竟然是你,小气又怕羞的公子,没想到我们居然还能再次见面。”
直到现在,沈立寒想起东阙街上那些人听得这句话的反应时,脸色还只忍不住地黑下去,那些人纷纷顿住脚步,疑惑而惊讶的眼神看向他,这个当朝宰相的独子,被称为玉面公子的新科状元,一幅眼睛要掉出来的样子,继而纷纷转头相互窃窃私语起来。
沈立寒非常的确定,到了明天满京城的人都会传遍这样的消息:玉面公子沈立寒原来是一个小气而又怕羞的人。
一世的英明全都毁了。
为了防止凝碧说出更多损毁他形象的话语来,赶紧请她上茶馆去了,顺便帮阴夜冥印证了下他的猜想,就当是报了方才她破坏他的形象之仇,这么做的时候沈立寒忽然发觉自己还真是小气的人,尤其是对着对他没有半分防备的凝碧的时候,心里忽然泛起一种从未有过的罪恶感,还有……还有一丝难以说清楚的惆怅。
如若她发觉他做的事情之后,她再次看见他的时候,就不会绽放那样比之夏日的阳光还要灿烂的笑颜了吧。
“那人身边的人。”阴夜冥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有那样的主子,说出这样的话来,倒也不奇怪。”
“也是。”沈立寒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南王妃那样一个奇异的人,每每出人意表,跟在她身边的丫环,自然脾气也是异于常人。”顿了一下,沈立寒道:“不过这一次,咱们的皇上也出人意表了一回。”
阴夜冥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冷笑出声:“你以为他真的会放任南王妃逍遥自在了吗?咱们那位圣上要是如此的宽怀大度的话,当日就不会因为南王妃让他被迫妥协而设下那个计谋。”说到这里阴夜冥脸上泛开笑意:“说起来,本王从小到大看的所有戏当中,就属这一出最是***迭起,出乎意料,从小到大,本王还从来没有看见那人如此的失态过,一下子被揭开了贤德和孝顺的面具,带了这么多年的面具,就是想要在青史上博得一个好名声,如今被完全地毁掉了,而且是在文武百官的面前***裸地掀开来,现在那人对于南王妃,可以说是恨之入骨了,会让她好过?”


无可奈何花落去 4

“皇上痛恨南王妃,必然会跟南王产生分歧,这样的话,就对王爷大大有利了。”沈立寒道:“看来这段时间该苦恼的人,是南王了,真不知道南王会做出怎么样的选择?如若是退出的话,那咱们就算是渔翁得利了。”
“怎么样选择?”阴夜冥嘴角微勾,便是一抹讽刺,“你以为那人会给他选择的机会吗?现在还没有动手,不过是在等一个最佳的时期而已,即使他想要退出,也已经晚了,从他得到那人支持的那一天起,那个人就不会容许他退出的。”
沈立寒想起这些日子以来皇帝的所作所为,默然无语,是的,那个人从来不准任何人挑战他的权威,就为着这一点,他就不会容许南王退出,也就是说,阴夜冥要想走上那个位置,要打败的人不是南王,而是南王身后的那个人,当朝的天子。
德坤殿中出现一瞬间的沉寂,在发生慈宁宫庭院的那一幕之后,所有的朝臣都意识到了自己侍奉的君主真正是怎样的一个人,专权而不可违抗,都心有余悸,在这样的情况下,要想得到朝臣的支持而又名正言顺,唯一的方法就是找到传国玉玺。
但是人海茫茫,怎么样才能找到那把钥匙呢?
当初沈立寒去调查陈天遥身世的时候,得出的结果是陈天遥是公主身边的女仆,国破宫倾之日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从她口中得知,玥骅王朝所有的皇室成员都被杀害了,加上两朝皇帝对前朝余孽不遗余力地追杀,根本毫无线索可言。
一句淡淡的话语打断了沈立寒的思绪。
“那件事情证实了吗?”
阴夜冥斜倚着窗棂,忽然想到些什么,黑玉般的眼神一亮,像是暗夜里突然闪现的烛火一般,亮得非常的妖异。
沈立寒眼神亦是一亮,对了,也不是毫无线索,凤焦是前朝的东西,至少算得上是一条线索,一边道:“确实是凤焦。”
阴夜冥眉心微挑。
沈立寒神色凝重起来,继续道:“我查过所有的史籍,凤焦琴作为玥骅王朝的镇国之宝之一,属于皇后所有,最后一任皇后去世的时候,没有入葬皇陵,而是停灵圣殿,凤焦琴作为陪葬之物。”顿了一下,沈立寒有些奇怪道:“据凝碧所说,自她到她家小姐身边起,就已经看到那把琴了,也就是说,凤焦琴是南王妃的母亲所有,至于那把琴为什么会在南王妃母亲的手中,那就不得而知。”沈立寒又道:“南王妃自己,仿佛也并不真正知道那把琴所代表的尊贵地位,从凝碧的言谈之间,那把琴在她小姐眼中,就只是一把音质很好的上古名琴,其它的一无所知。”迟疑了一下,沈立寒道:“我有种感觉,南王妃跟前朝皇室可能有着某种联系。”
沈立寒迟疑的原因,是因为如若是前朝的公主根本不可能,时间对不上,并且他当初去查陈天遥身世的时候知道,玥骅王朝灭亡的时候,所有的王子和公主连同所有的皇室成员全都被杀害了,也不可能是他们的后裔。
阴夜冥嘴角微扬,可能?根本就是定然有着某种联系,只是沈立寒想得到的,他自然也想到了,一时间思绪也是乱成一团。
他慢慢转过身去,窗外霞光渐渐消失了,暮色降临,整个庭院笼上了一层暮色,他慢慢用手敲击着窗棂,一直以来的习惯,思考的时候,他指尖总是下意识地敲击着某处。
窗外天空深蓝,有星子渐渐地亮起来,最先亮起的,总是紫微星,小的时候就有术士帮他看过命相,他的司命星辰便是紫微星,帝王之星,阴夜冥看着天边那一刻璀璨得所有星星都失掉了光华的星子,笑容妖娆绽放,那笑容在绽放到某个弧度的时候,忽然凝固。
紫微星的不远处,一颗星星奇异地亮起来,但是这并不是让他神色异样的地方,让他异样的,是那颗星星指向的位置。
皇宫的西苑,也就是前朝的圣殿。
脑中有某种东西如同星子般亮起来。
阴夜冥凝固的笑容完全盛放了,连语气都带了笑意:“还记得杜通当时对南王妃的那句断言吗?”
沈立寒点了点头,道:“天女星,凤凰命。”又道:“这后一句是应验了,只是前一句话怎么也不可能,当时玥骅王朝所有记载在册的皇室成员都被杀害了,南王妃的母亲不可能是皇室的成员。”
“不可能?”阴夜冥轻笑出声,没有顺着说下去,而是问:“方才你说末代皇后停灵何处?”
“圣殿,也就是如今的西苑。”沈立寒有些奇怪道,话出口的时候恍然就明白过来了,眼睛陡然睁大,“对了,在圣殿供奉的圣女就是从公主中挑选出来的,成为圣女之后,就被从皇室成员上除名,是以当初没有人想到其实还有一个公主。”因为激动,沈立寒直接一拍桌子,道:“如若南王妃的母亲是圣女的话,这就能解释她手中为何会有凤焦琴,定然是国破之日,她携琴逃走。”
“沉熏,原来是陈熏。”阴夜冥微微一笑,眼里透出一抹复杂的深思,“你说如果南王妃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世,会是怎么样的反应?”
沈立寒一愣,随即奇道:“王爷怎么会如此确定南王妃并不知道她真正的身世?”
阴夜冥没有回答,而是重新看向天边离紫微星不远的那一颗星星,怎么会如此确定?那样一个至情至性的人,如若知道自己的身世,根本不可能一点儿也没有表现出来。而那个前朝公主,隐瞒女儿的身世,让女儿嫁入宫中,又是有何目的呢?


无可奈何花落去 5

另一边。
御书房。
同样的棋盘,空气中弥漫着同样熟悉的龙涎香的味道,对面坐着的是同样的人,甚至那个人脸上的神色亦是如同往常一样的,然而阴夜辰却没有半分原来的轻松神色。
阴夜辰一心二用,一面思索着父皇今日召他下棋的用意,一面在棋盘上上落子,没多久,皇帝落下手中的黑子在某处,含笑吐出三个字:“你输了。”
“儿臣学艺不精,哪里赢得过父皇,输不过迟早的事情而已。”阴夜辰微微一笑,幽蓝的眼眸无意识却闪过一丝警惕的神情。
皇帝淡淡看了他一眼,“错了,你不是输在学艺不精。”皇帝语气一顿,方道:“你输在一心二用。”
“儿臣知罪,儿臣只是——”阴夜辰一咬牙,准备开门见山把心中的疑问问出口。
皇帝不等他说完就止住了他,“辰儿,有些话朕不想听,也不必说,没得破坏父子感情,你只要记住,你是朕的最宠爱的儿子,朕必然会扶植你登上天子之位,这就完全的足够了,其它的任何人任何事,朕都不想去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