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
一声奇异的鸣叫声传来,奇异的鸣叫声,依稀有着某种熟悉的感觉,沉熏凄然的笑声忽然戛然而止,脸上继而出现不置信的神色来,然而仔细一听,却是什么声音也没有,沉熏豁然回头,看向黎画衣,眸子里有着奇异的亮光:“你刚才听见叫声了吗?”
黎画衣方才也是听见了一声奇异的叫声,闻言,点了点头。
没有听错,没有听错,真的是有声音。
依稀是小凤的声音。
沉熏眼里的凄然神色瞬时就尽数退尽了,一下子站起身来,无暇注意一旁黎画衣奇怪的神情,自顾自往方才听到鸣叫声的方向走去,因为紧张,手指无意识的握紧,声音都带了颤意,试探叫了一声:“小凤,是你吗?”
一声比方才更加大的鸣叫声传来,像是应和她的喊声,更重要的是,那叫声里满是熟悉的味道。
天,真的是!
尽管过了这么多年,沉熏还是听出来了,那个声音,熟悉而动听的声音,是小凤的声音,她儿时的玩伴小凤的声音。
“小凤它是去了它自己该去的地方。”大婚之前,沉星谷里,母亲语带深意说。
原来,它是来了这里,凤栖梧,它是飞到了属于自己的地方。
正午的梧桐林,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之后,南王妃沉熏,在方才的大悲和现在的大喜交错之间,眼泪忽然止不住汹涌而出,像是一个孩子一样,肆无忌惮地哭起来,脸上却慢慢绽放了如花的笑颜,边哭边呜咽出声:“小凤,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随着这句话的说出口,那种奇异而动人的叫声一声接一声地传来,同时,高耸入云的梧桐树间,忽然现出一只绝美的鸟儿,五彩的羽毛,在太阳下发出炫目的微光,鸟儿一边鸣叫着,一边展翅翩然而飞,翩然飞向站在树下盈盈而立的女子,一声声急促而动听的叫唤,像是鸣奏着重逢的乐章。
沉熏看着那只虽然已然长大但是依然熟悉的儿时玩伴,眼里含泪,脸上笑容如花绽放,她张开双臂,抱住了那只向她飞来的凤凰。
不远处,黎画衣看着一人一凤相逢的场景,正午的太阳非常的炫目,但是更加炫目的,是那个人和那只凤凰身上的光彩,说不出是凤凰的光彩照亮了沉熏的脸,还是沉熏脸上的明亮映衬了凤凰的光彩,黎画衣忽然想起百花宴上的时候,她故意让沉熏出丑,沉熏毅然走上台子,胡乱弹琴的场景,那个时候,她的身上散发的,就是这样的光彩——
人中之凤的光彩。
她输了,心服口服。
黎画衣慢慢转身朝外走去,心里没有怨恨和嫉妒,或许,她已经学会了,学会了接受比自己优秀的人,学会了存有一颗和善的心去看待世间的一切。
梧桐林中,重逢的惊喜渐渐地退却之后,沉熏拿起手中的羽毛,给小凤看了看,小凤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忽然踱步走到凤凰花树下,倒在地上,挣扎了半天,又重新站起来,做了一个害怕的表情,方才走到沉熏的身边。
如若是旁人看到,定然会觉得莫名其妙,但是沉熏却明白了小凤表到的意思:羽毛不是它的,是母亲的,母亲现行之后,被人强制抓走,挣扎间羽毛掉了,它害怕地躲在树上,不敢下来。
果然——
那么小凤的母亲,就是当年洛水的源头,圣泉边上,送太后回宫的那只凤凰,救了皇帝性命的凤凰,可是得到的,却是这样的对待,被他派大内的高手蛮横地抓住,平常的人不要说是抓,连近凤凰的身都不能,为了惩罚他,他连救了自己性命的凤凰都可以让人强自抓走。
沉熏眼底浮上一抹冷意,拍了拍小凤的头,指了指树上,手比了一个弹琴的动作,小凤叫了一声,原地欢喜地转了一个圈,沉熏见它明白了,含笑地点了点头,看着小凤飞回树上之后,毅然走出梧桐林去,脸上方才见到小凤时候的笑意已经完全的消泯了,取而代之的,是坚毅无比的神色,心里涌动翻涌不息的思绪。
被逼到了如此的地步,已经忍无可忍,就什么也不必再忍了,那么,就来较量吧,以她蝼蚁之力,对抗霍霍皇权,即使最后仍然是输掉的结局,她也无怨无悔,因为至少,这一局,她黎沉熏不会输,最起码,她要让皇帝想要一箭三雕的愿望,全部落空。
迎着盛夏的阳光,沉熏脸上露出了璀璨无比的笑容,眼底却是从未有过的肃杀之气。
她真的很想知道,如若那位温和慈爱的父皇一箭三雕的计谋落空之后,如若他的诡计被太后和文武百官都知道后,还能不能保持着那一张名为温和慈爱的面具?
梧桐林外,众位官员无不等得有些心浮气躁,是以,到远远看得梧桐林中走出来的人时,都兴奋地睁大眼睛,连太后也侧头去看,待看得是空手而出的黎画衣时,众人的脸上的神色瞬间多姿多彩,中间派的人还好,南王党的人自是欢喜,清王党的人脸色同时一沉,纷纷把视线投向清王阴夜冥。
阴夜冥此时正坐在玉凳上,太后体恤众人站得辛苦,吩咐了内务府的人搬来凳子,他仿佛没有看到众人的视线,看到空手而归的王妃,眼神丝毫不变,而是眼尾轻挑,嘴角浮上了玩味的笑容,声音轻得只有离他最近的沈立寒方才听见了:
“好戏就要开始了。”他说。
御座上,皇帝的嘴角也跃上了一抹微不可见的笑容。


第十九章:凤焦琴上听凤舞 1

正当清王党的人心里一沉,南王党的人喜上眉梢的时候,梧桐林间的小道上出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云霞色的衣裙,水袖被风吹得翻飞,宛若要乘风飞去一般,女子的眼睛非常的晶亮,在正午灿烂的阳光,亮得灼人,豁然是南王妃。
南王党的人脸上一喜,瞬间又黯然下去,继而眼里出现错愕的神情,这回轮到清王党的人喜上眉梢了,南王妃也是空手而归,那么,至少这一局是和棋,没有胜负。同时,文武百官心里都浮上讶异神思,两个王妃都没有找到凤凰,那就是说如今的两个正妃都不是人中之凤?心里浮上这个疑问的鹅,同时还有太后。
人群里,纪旭也忍不住错愕,侧头问阴夜辰:“怎么会变成这样?”
阴夜辰幽蓝的眼眸不知何时变成了深蓝,蓝得有点发墨,心里不祥的感觉益发的深了,他视线看向正一步一步走过来的沉熏,她走得很慢,仿佛每走一步都要很大的力气一般,脸上是从未见过的奇异神情,决然而义无反顾,像是一只被逼到了绝境的小兽,反而生出了不顾一切反抗的勇气。
而她反抗的对象,阴夜辰顺着沉熏灼灼的眼神射向的地方看去,看到了御座上的父皇,依然是一贯的温和慈爱,嘴角微不可见地扬起了小小的弧度,自得而睥睨,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像是在嘲笑着世人的不自量力。
阴夜辰心里的不祥感到了一个极点,只是凭着直觉站起身,他不能让娘子和父皇再一次起冲突了,必须阻止,不顾在场的文武百官,他迎向沉熏,拉住沉熏,唇边漾开如水的笑容,语气温和,隐约带了点祈求之意:“小薰,你回来了。”
文武百官不由错愕,早就知道南王对王妃喜爱之极,到了不顾众目睽睽的地步。
沉熏脚步微顿,温和的声音,如同春日的风一样怡人,但是这一次,却吹不散沉熏心里的翻飞的愤怒之情,她当然知道夫君的意图,退一步海阔天空,但是这一次,已经是退无可退,身后是万丈悬崖,退一步的结果不是海阔天空,而是粉身碎骨。
如若皇帝的所图成功,那么她连立足之地都没有。
“我不累。”沉熏朝阴夜辰笑了一笑,脚步坚定不移地往御座上走去,曾经澄澈明亮的眼眸,如今只剩下灼灼的亮光,迎着盛夏炙热的阳光,像是两团燃烧的火焰一般,“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不累。”
“小薰……”
“夫君,对不起……”沉熏动作轻柔但是十分坚决地挣开阴夜辰的手,“我知道你夹在中间的为难之处,所以不曾想过让你来解决我的问题,所以请你不要阻止我。”
阴夜辰愣住,眼底迅速地黯淡下去,手上的力量慢慢抽空,最后无力地垂下,是的,她从来不曾让他为难,那样的善解人意,本是他们两个人共同的问题,她却只看着是她的问题,以柔弱的身躯支撑起一切,而他呢?
文武百官都被南王和南王妃奇怪的动作愣住了,太后看着直直走向御座前的南王妃,关切出声:“小薰,你怎么了?”
沉熏直直走到皇帝的前方站定,仿佛没有听到太后的问话一般,只是眼神奇异地看向座上的皇帝。
怪异无比的情景,让文武百官全都惊呆了,一时间竟然无人呵斥南王妃无理的举动。
如同利剑一般射来的眼光,竟然让从来都是手握别人生死大权,看到别人在霍霍皇权之下无可奈何挣扎的皇帝心里生出轻微的颤意,几乎不敢直视,但是那一点颤意很快就被即将到手的胜利压过了,皇帝嘴角扬起温和的笑意,语气微微的遗憾,“众卿看见了,南王妃和清王妃都没有找到凤凰呢。”
话锋一转,他的语气微冷:“看来,朕的两位出色儿媳,都不是天命注定的未来皇后,还真是让人出乎意料地结果。”皇帝语气微微一顿,看向太后,眉间浮上疑惑的神色:“母后,那未来的国母究竟会是谁呢?”话问出口的同时,皇帝手指不经意敲了敲御座的扶手,轻轻的三下,随即,静立在皇帝身后的禁卫身形一动,像是接到了某个命令离开一样。
禁卫脚步方才踏出一步,就被某个急速闪到面前的人影挡住,众人脸上惊异的神情更甚了,因为挡住禁卫离去的那个人,是南王妃。
皇帝脸上温和慈爱的神情一滞,太后也被沉熏的动作惊住了,转念一想,她可能是求胜心切,结果不能如愿所以失态了,看得皇帝微怒的眼神,担心沉熏会被治以不敬之罪,赶紧先一步呵斥道:“南王妃,这是天命所归,赶紧回到自己的坐上去,堂堂一个王妃,你这样的行为成何体统。”
天命!
沉熏当然明白太后此言是维护她,但是克制不止眼里浮上讽刺的笑意,那讽刺直直的刺向座上的皇帝,沉熏忽然转到太后的面前,手指握紧,控制住自己看到那个虚伪的面容时更盛的怒气,手指指向方才要离开的那个禁卫,语气铿锵有力:“禀皇奶奶,只要有这个人,沉熏就有办法找到凤凰。”
此言一出,众人都大惊,随即想这位南王妃莫不是找不到凤凰疯掉了吧,居然说出这般无稽之谈的话来,不过转念一想,南王妃的聪颖过人是人尽皆知的,也不是那等在意权势的人,不应该会因为找不到凤凰而失态至此,再一深思,不多时,纷纷掩不住大惊失色,视线齐齐地看向那个禁卫,虽然不明白南王妃所言寓意何在,但是都知道禁卫一向是只听从皇帝的命令行事,那就说,找不找得到凤凰,跟皇帝有关系。
众人不敢深想下去,纷纷掩饰住自己惊异的神情。
阴夜辰终于明白了心里的不安从何而来,因为方才沉熏拦住禁卫的举动,电光石火间想明白了一团的迷雾,当场手脚冰凉。
原来,得凤者为后,竟然是父皇导出的一场戏。
血液瞬间冻住。


凤焦琴上听凤舞 2

另一端,阴夜冥口中溢出仿佛是赞赏的话语:“我们这位南王妃,真不愧是一般的聪明过人,很快就猜透了我们那位父皇的意图,看来这出戏会出乎主导这场戏的那个人的意料呢,真是越来越精彩了。”
他的旁边,沈立寒面上的惊讶之色还未退尽,闻言微微点了点头:“真真是跌宕起伏,只是不知道将如何落幕?”
“如何落幕?”阴夜冥笑意加深:“当然会以对本王有利的形势落幕。”
御座上。
经历了这么多年风风雨雨的太后也被这句话怔住,脸色微变,不由看了看一旁的皇帝。
皇帝脸上的神情微滞,随即又恢复了一贯的温和慈爱,眼底却浮上一层薄冰:“南王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能不能找得到凤凰,跟朕的禁卫有和关系?你莫要仗着朕和母后宠爱你,就肆意妄为,如若再出言不逊,你别怪做父皇的无情。”说到最后一句,声音猛然拔高,已经是隐怒了。
一时间在场的文武百官都噤若寒蝉,圣光帝登基二十多年来,一向是都是温和待人,在民间博得了以贤治国的名声,不管手段如何,但是从来未曾这般的失态过,一时间众人都是又惊又惧。
“出言不逊?”全场静默的情况下,忽然响起女子浅浅的带着疑惑的声音,沉熏眼神已经恢复了平素的澄澈明亮,明亮得让众人疑惑方才那个全身散发着凌厉气势的女子只是自己的错觉。沉熏忽然轻笑出声:“皇上,沉熏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您出言不逊,沉熏只是想让禁卫大人帮沉熏跑一次腿拿样东西而已。”
众人又是一愣,这下真不明白这位南王妃究竟想要干什么了,有心细者更是察觉到了南王妃语气的变化,她叫皇上,而不是父皇。
太后疑惑出声:“小薰,你要拿什么东西?有什么用?”
沉熏回身对太后粲然一笑,“沉熏要拿的东西——”她顿了一顿,眼底忽然透出莫测的深思:“秘密。”她笑意加深:“是什么东西等禁卫大人帮我拿过来皇奶奶就知道了,至于目的,当然是用它引来凤凰了。”
“哦?什么东西这么神奇,居然能够引来凤凰?”太后眼里浮起好奇的神色,道:“哀家倒想瞧一瞧。”说罢看了看皇帝,意思很明显。
皇帝已经恢复了一贯的神色,语气淡淡,却透出无限冷酷的意味,道:“南王妃,这里可不是你嬉笑玩闹的场所,朕和母后还有众位大臣不是来看你玩闹的,你可要想清楚了,如若到时候众目睽睽之下,你没有引来凤凰,那就是欺君之罪,朕和母后虽然素来宠爱于你,但是也不会容许你这么胡闹。”
“沉熏明白。”沉熏视线并不看向皇帝,而是看向太后,“如若到时候沉熏没有引来凤凰,甘愿领受欺君之罪。”
甘愿领受欺君之罪。
清浅但是决绝的语气,怔住了所有人,盛夏的阳光非常的炙热,很多人头上头渗出了汗水,但是此时此刻,谁都没有意识到,视线纷纷看向太后前方的南王妃,灿烂的阳光照在她云霞色的衣衫上,反射出微红的光芒,整个人像是笼上了一层淡淡的柔光,一双眼睛里是不顾一切的决心和勇气。
皇帝神情微怔,视线向某处看去,得到某种回应之后,随即收回,嘴角微扬,瞳孔微缩,黎沉熏,你竟然不识抬举到了此间的地步,从来没有人敢逼迫过朕,你却逼迫了朕两次,藐视皇权,那好,你就等着付出欺君之罪的代价吧。
凤凰在朕的手里,朕看你如何引来。
皇帝挥了挥手,对那个被一系列的变化惊住的禁卫道:“你就去帮南王妃把她所要的东西拿来。”
“是。”这个禁卫名叫秦尚,方才被南王妃拦住之后,心下大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听得皇帝的这句话,如蒙大赦,赶紧疾步退下了,刚退出慈宁宫,却忽然想起南王妃并没有告诉他该拿什么东西,该去何处拿,但是经历过刚才那样的场景之后,此时皇帝定然心绪不佳,他是皇帝的贴身禁卫,自然知道这个皇帝真正的脾气是怎么样的,如今事情进展得不顺利,皇帝的心里早就积压了一肚子的火,保不准发泄在他的身上,再也鼓不起勇气回身去问,正急得冷汗直流的时候,忽然听得一个清润的声音传来:“秦大人可是在踟蹰要去哪里拿东西?拿什么东西?”
一句话点到了心坎上,秦尚回头,原来是驸马雪澜,秦尚知道这位驸马爷聪明过人,当下赶紧作揖道:“请驸马大人指点一二。”
雪澜微微一笑,“南王妃的东西,自然是要去南王府拿,至于拿什么东西,你只要说是南王妃命你去拿的,南王妃那两个聪明伶俐的自然明白。”
秦尚心里豁然一亮,道:“卑职谢过驸马指点。”说罢,也不耽搁,立刻向南王府奔去。
他的身后,雪澜慢慢仰起头看向天空,盛夏的清空蓝得非常的纯净,空无一物,然而,在修行术法的人的眼中,深蓝色的空中却是遍布了星辰轨迹,他仰头看着天空良久,温和的视线在看到某处的时候,忽然微微一滞。
天边,一颗早就黯淡的天女星居然闪出了微弱的光芒。
雪澜定睛一看,却没有任何的异样,他摇了摇头,悄然走回原来的位置,或许是看花眼了吧。


凤焦琴上听凤舞 3

南王府。
“你说什么?我们小姐让你来拿东西。”凝碧疑惑看着前面的那个人,“来拿什么东西?”
秦尚错愕,怎么跟驸马说的不一样,一定是自己没有表达清楚,当下重复道:“南王妃让卑职来拿东西,说是南王府的人自然知道拿什么?”
凝烟正挑帘子走进来,闻得这句话,神思一动,止住了凝碧的话语,道:“大人稍等。”说罢,凝烟走进内室,拿出凤焦,用上等的绸布包好,交到秦尚的手上。
秦尚见得原来是一把琴,心里忍不住叹息,不就是一把琴吗?南王妃是故意卖关子还是拖延时间,区区一把琴,又怎会对皇帝的计划产生威胁,南王妃这一次这个欺君之罪,定然是跑不掉了。
慈宁宫的庭院。
正午的太阳火辣辣地落下来,皇帝和太后的身旁,执着皇罗伞的宫女静静独立,目不斜视,为皇宫中最尊贵的两个人挡去炙热的阳光,只是苦了在场的文武百官,平素都出坐轿的达官贵人,如今却在这大太阳地下生生暴晒着,但是无人敢发出一个字儿的不满,现在这样的时候,敢发出不满的,就等着当炮灰吧。
太后的旁边,沉熏悠然独立,神情淡淡的,看不出悲喜,最初满心激动的情绪已经渐渐地退却了,大悲大喜之后,现在余下的,只是淡然,尽管方才的行为是在一时的冲动之下,欠缺理智的考虑,但是她一点儿也没有后悔。
有风轻轻吹过,但是那风里也是无尽暑气,丝毫不能吹去满身的热气,更吹不走庭院里凝滞的空气。
终于,待秦尚的身影出现时,所有人都趁机深呼吸了几口,让提起的心脏赶紧放松放松,因为接下来的事情,可能会比之方才更加的惊心动魄。
“南王妃,你要的东西带来了。”皇帝视线看了秦尚手中的东西一眼,唇边漾开一抹冷然的笑意:“接下来,朕和母后,还有在场的众位大臣久拭目以待你的绝技,看你如何引来凤凰,看你的这出闹剧如何收场。”
沉熏没有被那句明显带有厌恶之意的话语影响,反而是微微一笑,从容接过秦尚手中的琴,语气淡淡的,说不出的挑衅意味:“皇上放心,定然会以皇上满意的结果收场。”
众人的心因为这一句话便紧紧的提了起来,一是因为南王妃竟然胆敢公开用这般挑衅的语气和皇帝说话,第二个方面,则是所有人都意识到了南王妃称呼的改变,她叫皇上,而不是父皇。
皇帝当然也觉察到了,眼眸里的冷意更胜,心里翻飞的怒气几乎冲破自制力的防线,从来没有人敢这样跟他说话,也从来没有人敢反抗他,就是当初那个惊才绝艳的前朝余孽雪璟,他也只是用了丁点儿的力气,就让那个人妻离子散,让他承受了比死还要痛苦百倍的滋味。
如今一个小小的南王妃,还是他亲封的,南王妃的位置,随时都可以废掉,力量比一只蚂蚁还微不足道,凭什么能够一而再再而三地跟他作对?
皇帝深吸了一口气,勉强维持住了脸上一贯的神情,不用着急,反抗他的人,都会得到应有的惩罚,欺君之罪四个字,就足以让她万劫不复。
“那么你还等什么?”皇帝微笑开来,任是再迟钝的大臣也清楚的感觉到了那个笑容里翻腾的怒气:“朕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你口中那个朕想要的结果了。”
满朝的大臣心底都微微的发颤,即使平素狂妄嚣张如同阴夜冥,这会子也觉得气氛太过于压抑,压得人喘不过起来,而阴夜辰,幽蓝的眼眸看着场中不被皇帝的气势所折损半分的沉熏,他的娘子,心里的某个决定瞬间形成,所有的担忧和思虑忽然就烟消云散了,他甚至微微的笑起来,如此,也好。
御座旁,太后听得两个人的对话,看了看皇帝,她唯一的也是最在意的人,她的儿子,又看了看沉熏,她最欣赏和喜欢的孙媳妇,历经风浪的太后忽然心里忽然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心惊。
听得皇帝掩不住的充满怒气的话语,沉熏脸上的笑意益发的深了,在明亮灿烂的阳光下,那光芒亮得让人不敢逼视。
“沉熏遵命,定然不负皇上的厚望。”话出口的同时,她身子一个旋身,随意自如地坐在庭院的石墩子上,只手掀开名贵的绸布,绸布如水一样流泻在地面上,露出里面的一把琴来,非常普通的一把琴,甚至可以看见琴尾被烧焦,众人原本对南王妃所说的能够引来凤凰的东西好奇之极,如今见得竟是这样一把普通得近乎破旧的琴,都忍不住露出失望的神情来,只有清王阴夜冥狭长的丹凤眼微眯。
皇帝哈哈笑出声:“你别跟朕说你要用这把烧焦的琴引来凤凰,朕知道你琴艺无双,但是如果你想要曲声引来凤凰的话,那不如用母后的绿绮,免得到时候你找借口说没能引来凤凰,是因为琴的音质不好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