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定然是来找我们的。”阴夜姬含笑站起身,迈出去的脚步却忽然一顿,回头对沉熏道:“咦?你有没有发觉他们两个人长得很像?看起来有点儿像是两兄弟的感觉呢。”
沉熏刚放松下去的心又是一紧,随即语带笑意道:“哪儿像,我可看不出来,还是我家夫君长得俊一些。”
阴夜姬闻言思绪果然被转移开了,立刻反驳道:“三弟虽然俊,但是还是及不上我家驸马。”
此言一出,两个人都撑不住笑起来。
“你们在这里偷着乐,害得我们两个人好找。”阴夜辰见得亭子里两个笑得开怀的两人,侧头对一旁的雪澜道:“我猜她们两人在争论咱两谁长得好看一些。”
雪澜面色不动半分,语气清润,道:“这么明显的事情,根本就不用争论。”
阴夜辰错愕,这本是他故意玩笑的一句话,不曾想这个向来稳重的驸马居然会来这样一句,还是一本正经的话语,一时间忘了去反驳。
亭子里的两个人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阴夜姬捧腹笑起来,“我还以为只有女子才会在意自己的容貌,没曾想你们男子也一样。”
沉熏亦是抿嘴一笑。
一时间气氛非常的融洽,小小的一处亭子,嫣然绽放的紫色杜鹃,每个人的脸上都带了笑意,四人并没有很快就分开,而是依旧坐在亭子里,沉熏和阴夜姬随意聊着女子喜欢的话题,阴夜辰和雪澜继续方才未聊完的朝廷政务,远远看着,像是和美的一家人一般,后来回想起来,群芳会上的这次会面,温馨的场景,都如同昙花一样,只一现,就消失无踪了,并且,再也不会回来。
因为秘密,不可能永远都是秘密,秘密存在的价值,就在于揭穿。
随着暴雨的突至,夏季来临了,雷声轰鸣,仿佛是在预示着今年夏天是一个不平静的夏天。
沉熏抱着暖暖站在窗前,窗外雨声已经渐渐小了,这场雨从今晨一直持续到现在方才渐渐歇下来,庭院里依然是水雾磅礴,唯一看得清的,就是不远处池塘边上的美人蕉,大红的颜色,穿透水雾直直映入人的眼底,无端的让人觉得触目惊心,像是感应到主人心里的不安,暖暖轻轻叫了一声,沉熏慢慢收回视线,手指拍了拍暖暖的头,安抚它也是安抚自己:“没事的,不会有什么意外的。”
敲门声响起,进来的人是凝烟,因为刚从外面进来,发上还残留着晶莹的水雾,凝烟一贯端然的脸上掩不住喜色,道:“小姐,事已经成了,鲁先生答应联合众学子准备上书皇上,请皇上收回成命。”顿了一下,奉上手中的画道:“不过先生说这份礼他不能收,先生说他虽然深爱我们老爷的画,但是这次的事情,并不是单纯的帮小姐的忙,而是为民请命。”
凝烟口中的鲁先生,名叫鲁敢言,是落霞书院的掌教,名满京城的饱学之士,即便是当今的皇上,也不得不敬重三分。
为民请命者四个字一点儿也不假,自从《挫姻缘》面世以来,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席卷了整个京城乃至全国,如今走在京城的大街上,满处都是议论这本书的人群,茶楼酒楼说书人说的内容,也是这本书,如同《选妃记》一样,这本书托了的某朝的名,但是所有人都明白,书中的男女主角原型分明就是当今的南王和南王妃,而书中的那个狐狸精,就是崔白樱。
张俊本身就是才子,文采斐然,加上竭尽心智,句句珠玑,凄婉动人,看过听过的人无不泪流满面,同时对书中的狐狸精憎恶到无以复加的程度,折射到现实,对即将成为南王府侧妃的崔白樱厌恶至极,许多的商铺见到崔家的人,直接毫不客气地关上商铺的大门,在众人都把矛头指向崔白樱的时候,有人提出这样的看法,如若皇上收回成命,那么南王和王妃就不会酿成书中的悲剧了,此言一出,立刻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
而此时,如若有人牵头,上书皇上,那么定然会得到天下人的支持。
牵头的这个人,就是鲁敢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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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另一边的清王府。
“南王妃的这一招正面妥协,侧面攻击用得不错。”沈立寒拿着好不容易方才买到手的书籍,道:“王爷会不会觉得不甘心,这本书可是比当日那本《选妃记》影响大得多,达到自己目的的同时,还顺便塑造了南王深情专一的形象,等于是为南王做了一次普及全国的形象宣传,一举两得。”顿了一下,道:“听说崔御史那边都快要顶不住舆论的压力,想要请求皇上收回成命了,加上德高望重的鲁先生的上书,悠悠众口之下,皇上这一次多少也得顾虑天下人的非议,不然以贤治国的名声会受到损害。”
“顾虑?”阴夜冥眼底闪过一丝冷意,“我们那位伟大的圣上当然会顾虑他的贤名,他也会顾虑天下人的非议。”他眼底的冷意忽然转为叹息:“但是他更会的是维护自己无上的权威。”
沈立寒一愣,道:“王爷的意思是这次南王妃不能得偿所愿?”
“不是这一次,是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她不会得偿所愿。”阴夜冥指尖随意翻动着书页,看着扉页上的题记,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真爱的化身,爱情的信仰,那又怎么样,那人最擅长的就是摧毁别人的信仰。”顿了一下,他淡淡扫了沈立寒一眼,道:“你今日来就是为了跟本王说这个?”
“当然不是。”提起正事,沈立寒神色一正,道:“张御医已经不小心把当初南王吩咐太医令好生关照太子饮食的事情说与了皇后听,相信依皇后的聪明,定然会明白其中的意思。”又道:“群芳会的时候,皇后无意间走进景和宫,看到了景和宫庭院里的美丽异常的杜鹃花名品——舞魅。”
阴夜冥微微颔首,视线看着桌上的一盆舞魅,语气带了点自嘲的味道:“现在想起来,那位皇后确实是有几分聪明的,至少眼力不错,在对付我的这些年里,还一直不放松对付南王,她根本没有相信过南王所谓的痴疾,而这些年本王却一直被蒙在鼓里。”阴夜冥指尖漫不经心地抚弄着杜鹃花的花瓣,明黄的杜鹃花,娇艳欲滴,花瓣儿密密匝匝,美丽不可方物,尤其是风吹过的时候,花朵摇曳多姿,像是绝美的舞姬在跳舞一样,是以名叫舞魅,可是有谁知道,这样美丽的花朵,却是能够让人毙命的毒药,每天只要一小片的花瓣,不会让人觉察得出,但是要不了几个月,就能让人暴病身亡。
“可惜她精明又有什么用,生了那么个无能的儿子,恩威并施拉拢了那么多人来跟本王分庭抗衡,到头来半生的谋划也只是一场空,为他人做嫁衣裳,南王不过稍微的花点心思,就把太子党的人尽数转化成了南王党。”他这些一朵粉灿的舞魅,眼尾轻挑,微笑开来,阴夜冥本来长相阴柔,映衬着艳丽无双的舞魅,那笑容邪魅而又冷酷:“痛失亲子的能够有多痛,那么恨意就会有多强烈。”
“这一招虽然会引得皇后对付南王,但是如今太子去世,皇后也没有可以笼络人心的筹码,在势单力薄的情况下,皇后也不可能对南王照成多大的威胁。”沈立寒神情有几分郑重道:“反而是太子之位空出来之后,对于得到皇上支持的南王更加有利,也就是对王爷不利,还是——”沈立寒顿了一顿,道:“还是王爷此举还另有玄机?”
阴夜冥不答反问:“你知道为什么父皇一直都不喜皇后,也知道皇后的各种手段,但是从来没有想过要废掉他?”
“因为当今皇后是先帝亲封的。”沈立寒话音刚落,就自顾自摇了摇头,不对,依现今皇上这种唯我独尊的脾气,先帝亲封者四个字的分量还不够,想到什么,他忽然明白过来:“对了,现在的皇后娘娘是太后亲自为皇上挑选的。”
沈立寒瞬时明白过来。
是的,先帝亲封者四个字不够分量,那太后亲自挑选这个分量就足够了,太后,不仅是一个身份的象征,更是一个伟大的母亲的象征,是当今皇上唯一能够听得进任何劝谏的人,皇帝对于母亲的孝顺,并不是做出来的,而是真心真意的,太后也确实能够担得起,今上还是太子的时候,时还是皇后的太后毅然出宫,找到了圣泉之水来救治太子的恶疾,他方才有了今日的九五地位。
而太子去世,最伤心的人是皇后,那么太后排在第二位,因为是皇长子,太后对于太子喜爱非常,是以即使太子在伪胜案中犯了这么大的错误,在太后的保驾护航之下,软禁在东宫,太子之位并没有被剥夺,太子去世时,向来温和慈善的太后却大发雷霆,太医院人都被以失职之罪各降职一级,太后更在慈宁宫整整一个月没有出门,日日吃斋礼佛,超度太子的英魂。
如若此时皇后耳语一番,虽然今时今日人死灯灭,也没有能够真切证明南王是凶手的证据,太后定然不会相信,但是加上南王十多年的假痴不癫,连太后都隐瞒在内,太后心里定然早就存了几分不舒服和冷淡之意,那么,在众位大臣联名上书新立太子的时候,南王就不会是太后赞成的人选。
想通这里,沈立寒眼眸一亮,“我明白了,王爷这一招最主要的目的不在于引得皇后对付南王,而是为了通过皇后的影响,让太后对南王生厌,那么,在立太子的问题上,南王有皇上的支持,而王爷却有太后的隐形支持,就能摆脱弱势的地位。”
阴夜冥淡然一笑,并不接过话,视线看向窗外,雨已经停歇了,雨后的天空益发的碧尘如洗,蓝得纯净异常,阳光灿烂炫目,他伸手微微挡住炫目的阳光,笑意益发的深了:“看来今年的夏天将会是一个精彩纷呈的夏天呢。”
连雨方知春去也 4
嘉明王朝圣光九年的夏天确实是一个精彩纷呈的夏天。
首先,原本定于七月初举行的南王和崔御史千金崔白樱的大婚因为六月初一场由落霞书院掌教鲁敢言发起的学子上书运动被搁浅,成千上万的学子们纷纷指出,南王和南王妃是真爱的典范,身负世人关于爱情的信仰,希望皇上能够收回成命,成全南王和南王妃,同时,有人专门列举了崔白樱的种种不足以堪当女子典范的德行,崔家也迫于民众的压力,请求皇帝收回成命,皇帝允,为安抚崔家,皇帝收崔白樱为义女,封静然公主。
其次,立太子的事情成为朝堂的大事,朝堂上,清王党和南王党的人争论不休,势均力敌,后宫中,向来不参政的太后明确表示,长幼有序,皇帝迟迟不下决断,最后,皇帝和太后密谈了一夜之后,终于达成了一致的决定,没有人知道那个决定是什么,只是第二日,朝廷的文武百官,清王,南王,清王妃,南王妃都被请总管安得公公派人请到了慈宁宫东苑的梧桐林。
六月底的清晨。
梧桐林前。
文武百官按照上朝的秩序站立,能够在朝堂上立足的人,每个人都有几分城府,但是此刻,即便是城府深得如同当朝宰相之流,也都忍不住把疑惑的视线投向一旁的安得公公。
这一大早上把所有人请来这里,究竟是要干什么?更奇怪的是,连南王妃和清王妃都叫来了。
沉熏和画衣也是半点也摸不着头脑,各自看向对方,视线相撞,又忙错开,都有些无错,很难得才建立起来的姐妹情谊在两王斗争的愈演愈烈中不知道该如何自处,只能不去想,只能逃避着对方,双双如同文武百官一样,把视线投到安得公公的身上。
安得面对各方的疑惑眼神,只是露出一贯谨慎的模样,眼观鼻,鼻观心,不是他不想说,是因为他也不知道皇上和太后存的究竟是何种心思。
随着一声太后,皇上驾到,众人暂时放下了心中的疑问,跪地行礼。
礼毕,太后看得众人满脸疑惑的样子,首先笑起来:“众位大人可是奇怪为何今日哀家和皇上把你们叫到这里来?”
众人听得这句话,纷纷点头。
太后又是一笑,却没有为众人解惑,而是指着梧桐林道:“各位大人可知这片林子有何不同?”
众臣均是面面相觑,只有宰相沈恬郁有所了悟,道:“回禀太后,此处为梧桐林,梧桐高大挺拔,是树中的佼佼者,常言道凤栖梧,梧桐林,便是凤凰所歇息的地方。”
太后含笑点了点头,抛出了一句让众人惊呆的话语:“当初送哀家来的那只凤凰,就歇在这片林子里。”说罢,转头看向皇帝:“皇帝,接下来的事情你来说吧。”
“儿臣遵命。”皇帝应声,转头看向众臣,道:“昔年朕是太子的时候,身染恶疾,全得母后毅然出宫,不辞千辛万苦找到传说中的圣泉,取圣泉之水,乘凤而至,朕方才得救,送母后来的那只凤凰歇息于梧桐林,朕的姓性命是母后所救,也是凤凰所救,当初如若没有那只凤凰松母后到达皇宫,朕只怕早已不在人世。”皇帝视线看向两个儿媳,话却是对百官说的:“今日让众卿来这里,就是想要让众卿公共见证未来的皇后是谁,朕和母后决定顺应天命,得凤者为后。”
得凤者为后。
此言一出,众位官员全都反应过来,视线齐齐看向静立一旁的南王妃和清王妃,难怪两位王妃会在场,得凤者为后,表面上是一场后位之争,实质上是帝位之争,两位王妃中,能够找到凤凰的人,就是天命注定的未来的皇后,因为凤凰只有在人中之凤的前面,才会现出它的本来面目,那么,找到凤凰的人,她的夫君就是天命注定的未来的皇帝,也就是现在的太子。
这样的结果,是皇帝与太后的共同妥协,也是顺应天命的结果,不管最后太子之位落入清王还是南王之手,都是天命。一时间,清王党和南王党的人都怔住,不管对这个结果存了何种的心思,但是没有人能够提出质疑,最高兴的,莫过于中间派的大臣,在清王和南王在表现出来的各方面能力都旗鼓相当的情况下,如此一来,就可以避免两王之争,避免两败俱伤的场面,是朝廷之福,天下之福。
是以,在皇帝问出‘众卿有何意见’那句话时,所有的文武百官都跪下去,在太子之位的选择上达到了从未有过的一致状态,齐呼:“太后圣明,皇上圣明,臣等附议。”
清王阴夜冥和南王阴夜辰亦是异口同声:“儿臣附议。”
所有的焦点,一下子都集中到了清王妃和南王妃两个人的身上。
众人齐声的应和声中,沉熏只是觉得蒙,像是午睡起来,虽然睁开了眼睛,但是整个人处于懵懂的状态,大脑空空的,一点儿也转不过来,下意识抬头往黎画衣的方向看去。
夏日的阳光非常的耀眼,耀眼到炫目,白花花的太阳,照在人的身上,却不会让人有半分温暖的感觉,反而是冰冷冷的,有种沁入心骨的寒冷,姐姐黎画衣嘴角的笑意也是冷冷的,映在白花花的阳光里,如同深秋夜里凝成的白色霜花一样,又掩不住的凄凉与哀伤,姐姐掩不住悲哀的话仿佛穿透时光的阻隔,回响在沉熏的耳旁:
“小薰,如果爱情和亲情发生冲突,你会做怎么样的选择?”姐姐说。
“小薰,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两全其美。”姐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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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两全其美,上天创造这个世界,创造美丽的同时,也创造了残忍,他不停地给你一个又一个的美好的梦境,同时又不停地让一个又一个的美梦幻灭掉,到头来,什么也留不住,就像是她和姐姐,从小时候的真心为自己有一个姐姐而开心,到长大后姐妹情谊的破裂,及至后来,好不容易才真正有了姐妹的情谊,可是如今,却再次面临着破裂。
因为她们选择的人,她们所爱的人站在对立面,所以,她们不可避免地也站在了对立面,这其实是很早之前就本应该有的知觉,在定北之行之前就就已经明白了的,可是却骗自己,骗自己那一天其实没有来,对立的人只是夫君和清王,她和姐姐可以置身事外的,到了今天,才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而且是以这样直接而惨烈的方式拉开序幕。
“南王妃,清王妃,朕的话你们明白了吗?”皇帝温和的语气淡淡的传来,在这个仲夏的清晨里,沉重的让人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儿臣明白。”画衣率先回复,话出口的同时,眼底渐渐凝成了某种坚定地神色,心里的那一点软弱转瞬即逝,从很早就知道的事情,根本没有必要难过,从她叫沉熏去书房的那一刻起,已经做出了选择,她选择爱情,现在所要做的,就是顺着这条路走下去而已,得凤者为后,她一定会是找到凤凰的那个人,黎画衣视线往人群中看去,看到那个绝美而魅人的身影,他微微地向她点头,嘴角露出了一抹近乎于温和的笑意,那笑容仿佛会穿透清晨阳光的阻隔,直直抵达人的心里去,她心跳不由自主加速,继而心里的那个信念更加的坚定了,是的,她会找到凤凰,因为她是那个有资格站在他身边的人。
久久听不到另一个人的回应,众人无不把视线投到南王妃的身上,沉熏微微的闭上眼睛,过了许久,方才说出话来,声音细若蚊蝇:“儿臣明白。”
良久,沉熏豁然睁开了眼睛,既然从未真正得到的话,就谈不上真正的失去,那么她又何必被那些软弱的情绪所累,是的,不能两全其美,那么,就尽自己的全力去守护住自己从一开始就决定守护的人,去帮那个人得到他想要的那个位置。
沉熏深吸了一口气,回头往某个方向看去,人群里,身着华丽玄色王爷服饰的阴夜辰轩昂而立,意识到她的视线,他回过头来,在人群里远远地看着她,幽蓝的眼里慢慢浮上了灿烂温暖的笑容,熟悉而安定人心,在那样的眼神里,沉熏的心慢慢平静下来,展颜一笑,那笑容在清晨的阳光里,如同盛开的花朵一般。
“既然都明白了,那就开始吧。”皇帝手指向梧桐林的方向,“你们谁先找到凤凰,谁就是天命注定的未来皇后。”
天命!皇后!
“儿臣遵命。”沉熏和画衣相互对视,又即刻别开视线,随即重重点头,提步往梧桐林里走去,两个纤细的身影,一前一后消失在清晨的微光里,晨雾还没有完全的消散,两个单薄的身影,仿佛踏上的是一条不归路。
其实何尝不是,太后视线看着梧桐林的方向,此次之后,那两姐妹的关系就再也没有修复的可能了吧,太后眼底浮上淡淡的愧疚神色,没有办法,两个都是她的孙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不想再经历一次失去孙儿的痛苦了,所以,把两王之争化为两个王妃之争,用了这样的方法来阻止两王之争的愈演愈烈,天命所归,那么不管最后得到太子之位的人是谁,都不会有人能够反对,就够保全两个人了吧,太后看着人群里轩然而立的两个孙子,轻轻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个嘉明王朝最伟大的太后此时漏算了一点,她所得出的结论,是在人人都相信天命的情况下,她忘记了,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人是不相信天命的,他们相信的,就只有自己而已。
“众卿不必拘泥,两位王妃不管是谁能够找到凤凰,都还需要一段时间,大家可自便在我这慈宁宫的庭院里赏景。”太后回身温和道。
众人忙齐呼谢太后恩典,同时心里都暗自觉得好笑,所有人当中,大概只有太后一个人是真正的听天由命吧,所以对于能够找到凤凰先行出来的人没有多少的担忧之情,除了太后之外的每一个人,可以说都是心急如焚,太子之位,不光是关系到清王和南王的荣耀,同时关系到很多人的身家性命,两党的人自是不必说,中间派的人也想知道自己未来将要效命的主子是谁。
而皇帝,脸色如常的平静,只有伺候了他二十几年的安得公公知道,皇帝的眸子神色比平常要深一些,那是心里冷笑的时候才会出现的神情,是的,冷笑,他发觉有些东西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控制,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没有什么东西脱离过他的控制过,不管是当初宠爱清王让其与之能够与太子相抗衡以维持朝堂的平衡,还是暗中一手扶持南王走到如今。
可是仿佛,什么事情已经渐渐脱离了他的控制,几乎都是,虽然说由太子的去世引发的连锁反应,他素来不喜欢这个儿子,但是总归是他的儿子,年纪轻轻就暴病身亡,心里还是痛的,但是他是皇帝,痛过后,最先想到的是用什么样的方法来修补被打乱的计划,太子的暴病身亡,打乱了他接下来慢慢壮大南王势力的计划,只得采用最迅速有效地方法来提高南王的实力,那就是联姻,好让他能够在新立太子之位时占据优势的地位,可是赐婚却被打乱,紧接着是新立太子的问题,从来不干政的母后明确地表示了意见,如若是别人,他大可以无视,但是是母后,而且她提出的依据是他不能够反驳的:长幼有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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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两个人都是你的儿子,为何你要厚此薄彼,至少,也要给他们一个公平的机会不是吗?”
他无法反驳母后的问题,所以终于作出了赐婚事件之后的又一次妥协,从来没有妥协过的皇帝一连被迫妥协了两次,心里不是不气闷的,第二次的妥协尚能够因为对方是母后而忍受的话,但是第一次的妥协,却是完全不能忍受的,而且,两次妥协心里压下来的气全部集聚在了第一次让他被迫妥协的主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