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夜辰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莫名地有些担忧,他是有几分了解父皇的脾气的,可以是温和慈爱的父亲,也可以是冷血无情的皇帝,端看你的行为是不是顺了他的意,如若……每当想到这儿的时候,他总会停止想下去。
沉熏觉察道阴夜辰的失神,不由暗怪自己口不择言,早就决定夫君要做的事情她绝不干扰,这会子却这样说,惹出一些不该有的忧思来,当下摇了摇他的手臂道:“我随口胡说的,时间也不早了,是不是该出发了?”
阴夜辰被她一摇,回过神来,无意识道:“娘子,如若我是真的得了痴疾,那就是真的闲王了,说不定你还要快活一些。”
“痴也好,不痴也好,反正都是我的夫君。”沉熏含笑看着他,道:“是不是最近政务太多了,反而生了退却之意?觉得还是当一个痴王爷的时候轻松。”
“呵呵……有的时候确实会有这样的想法,不为别的,只因为陪娘子的时间少了。”阴夜辰感叹:“春季都快要过去了,我都还没得个空儿带娘子出去真正的游玩一番。”
“谁要你陪?”沉熏整装站起身来,打了个响指,立刻,一个青色的影子飞奔而来,豁然是暖暖,才过了半个月,暖暖已经长大了一圈,沉熏笑道:“看到没,我可不缺伴儿。”话音落下,暖暖跟着叫了一声,仿佛是答应,惹得两人齐齐笑起来。
一夜风雨满地残 9
傍晚。
御花园。
沉熏方才进入园中,远远就见得有人招手,是阴夜姬,沉熏微微一笑,走过去,阴夜姬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道:“虽然知道以你聪慧定然不会着了人家的道儿,但是心里还是有些担心,如今见到你,我可算是放下心了。”顿了一下,又笑道:“不过我们南王妃不用盛装都能够艳压群芳了。”
沉熏心里一暖,道:“公主过誉了,谢谢公主的关心。”
阴夜姬的担心其实还有另外一层意思,见她这样,仿佛没有受到赐婚的多大影响,转念一想,她和夫君感情深厚,怎么会不受到影响,只是强颜欢笑罢了,要是表现出来还好,能够开解,像这样不表现出来,她反而无从开解,阴夜姬心性爽直,一时间不由有些无措。眼光一闪,忽然看得一群受邀的千金小姐正向这边走来,中间的一个人,便是被赐婚南王的崔白樱,和周围的人有说有笑,时不时地温婉一笑,其实崔白樱笑起来十分好看,但是阴夜姬因为沉熏的关系,只觉得那笑容十分惹人讨厌,看着就十分的来气。
沉熏听到说笑声也回过头去,这是她第三次见到崔白樱,第一次在红枫山偶遇,当时没有注意看,只觉得这个女子长得十分温婉动人,第二次是自己请她出来,初次见识了她温婉中的心机,这一次,则是同处于一个宴会当中,会碰面是一定的,只看了一眼,沉熏不由微微赞出声,道:“崔小姐还真是会装扮。”如若不是因为两人这样尴尬的关系,沉熏的这句话里应会多加几分真心。
当然,所谓的装扮,不会是如同凝碧说的那样,准备在群芳会上艳压群芳,而是能够低调素雅的同时,又恰到好处地展示自己的美,这位崔小姐显然是各种翘楚,一袭绿色的衣衫,简单而素雅,配合着堕马髻,显得身姿楚楚,绿色本来就给人非常柔和的感觉,加上崔白樱笑起来的时候十分的柔美,整个人把温婉两个字展示到极致,这样的女子,最是讨得长辈的喜欢吧。
肩上被人轻拍了一下,沉熏神思被拉回,看见阴夜姬向她眨了一下眼睛,还没反应过来,阴夜姬已经自顾朝走过来的那一群小姐们走去了。
沉熏瞬时间明白了她想要做些什么,心里有些感动,长公主是故意要去给崔白樱难堪,明明知道应该去制止,沉熏却任由自己站在原地,偷偷想,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况且,她也想看一看崔白樱对这样的状况会怎么样来处理。
“见过长公主,长公主金安。”众千金见到阴夜姬,慌忙盈盈行礼。
阴夜姬嘴角扬起得体的笑容,玉指一点,道:“除了她,都平身吧。”
众人闻言脸上无比闪现出讶异的神情,平身的同时,齐齐把视线看向被长公主手指点住的那个人——崔白樱。
崔白樱眼睫微垂,脸上温婉依旧,神情不变半分,对于这样的不平等待遇,连一声疑问都没有发出,只是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双腿微曲,双手相扼放在右侧,视线斜斜下垂,落在前方的地面上,对投在她身上的各种视线视若未见。
阴夜姬咯咯笑出声来,道:“你们看,崔小姐真真是大家出身的人,连行礼的动作都是标准而柔美,是以我特意指出来,就是想让大家一起看看。”
原来是这样。
众人心里的疑惑得到解答,公主是夸她,不由都认真看气崔白樱的动作来,一面七嘴八舌地附和起来,一个说:“崔小姐出身于诗礼大家,礼数周全,礼仪规范,是我们学习的榜样。”另一个说:“不仅是我们,还是天下女子学习的榜样呢。”
崔白樱听得众人的夸赞,脸上的笑容更是温婉了,道:“是公主谬赞了,白樱愧不敢当。”心里却是怒火滔天,她当然不会如这一群蠢人一样,认为长公主是真的要夸她,崔白樱生为家中的大小姐,自小父亲视为掌上明珠,何曾受过这般的刁难,但是对方是公主,身份尊贵,她是聪明人,知道何时能够撒泼何时不能够,只是心里恨得牙痒痒,奇怪自己究竟是何时得罪了这个长公主。
双膝正发软间,听得阴夜姬道:“南王妃,你也过来悄悄崔小姐的标准动作,等会儿皇奶奶来了,我们也可以借鉴借鉴。”一面回头对准备借着给南王妃行礼的时候起身放松一下双膝的崔白樱道:“你别起身,让旁的人好照着你的动作给南王妃行礼。”
崔白樱噎得差点儿双膝没软下去,这会子她明白了长公主为何刁难她了,长长的眼睫覆盖下,眼底闪过恨恨的眼神。
对于这位第一王妃,众千金心里都是有几分好奇的,忙照着崔白樱的动作行礼,行礼的同时,都各自偷瞄了几眼,这些千金小姐自小都是有几分见识的,见此情景,明白了是长公主在故意给崔白樱难堪,一时间有些害怕受到崔白樱的牵连,也被这么展示着所谓的‘标准行礼姿势’。
“都免礼吧。”众小姐心思各异间,听得一个温和的声音道,不由松了一口气,幸好没被迁怒,又有些怜悯地看向崔白樱,双膝微曲这么久的时间,一下子免礼站起身,反而可能跌下去,一看之下,不由微怔,南王妃居然亲自去扶她。
“崔小姐为了帮我们做示范辛苦了。”沉熏含笑伸出手去,虽然她不喜崔白樱,也知道长公主的目的就在于等她让众人起身的时候,崔白樱因为之前一直保持那个姿势,骤然起身双膝会出现暂时麻痹无力的状态而软下去,跪倒在地出丑,为她出气,但是不忍崔白樱一个名门小姐在众人面前出丑,是以,伸手去扶崔白樱。
一夜风雨满地残 10
“是公主和王妃看得起白樱。”崔白樱心里恨极,脸上的笑意却是恰到好处,视线看到某处走过来的人群时,伸出去准备借力起身的那只手忽然一缩,牙齿暗咬,骤然起身,眼底闪过怨毒的神情。
沉熏心下一惊,下意识回头,只见到太后领着皇后等人从后方走来,电光石火间明白了崔白樱的意图,故意想要跪倒在她的面前,让太后一等人看见,造成被她欺辱的状况。沉熏眼底凝了一层薄冰,指尖迅速拈了个奇特的手印,一缕白光迅速从指尖弹出,随即消泯。
崔白樱因为没有借力骤然起身而软下去的双腿没有如愿地跪倒在地上,反而是像被什么东西隔在半空一样,跪不下去,也没办法起身,但是明明什么东西也没有,心下猛然大骇,慌忙抬头看向眼前的人。
沉熏眼底神色冰冷,脸色却是温和的,语气淡淡,甚至带了点笑意:“崔小姐铁骨铮铮,不愿意让人帮忙,真真可敬可叹,那我就不多此一举了。”说罢,侧身站到长公主的身边去。
众人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崔白樱是气恼受到折辱,但是这样的场合,未免不识抬举,看的太后一群人过来,当视线都往太后一群人看去,因为事先太后已经吩咐过不用行大礼,各自忙展颜相迎,都没有注意到崔白樱的异样,只有阴夜姬由于位置的关系,看到了崔白樱和沉熏两人之间的全部动作,阴夜姬自小在宫中长大,对于崔白樱这种伎俩自然是一看便知,正担心沉熏要着了她的道了,却见崔白樱身子像是定住一样,不由诧异,心神一转,因为定北之行,她知道沉熏武术也十分的了得,悄声笑道:“你使了什么手法?”
沉熏嘴角微扬,道:“定身咒。”
“你呀,就是太善良了。”阴夜姬忍不住道:“这回要不是你会这个定身咒,铁定着了她的道,到时候皇奶奶铁定认为你这个南王妃在给未过门的新人下马威呢。”顿了一顿,又语重心长道:“在皇家,善良是没有用的,只有让别人怕你才行。”
沉熏微微一怔,随即笑起来,朝阴夜姬眨了眨眼,道:“哪儿说没用,我这不是用善良拐了你这么个朋友吗?”
阴夜姬闻言一愣,随即也笑起来,重复道:“对,朋友。”停了一下,斜了斜设定住满脸惶恐的崔白樱道:“但是对有的人,你对她善良,她只会反要你一口。”
沉熏眼底的笑意退却,道:“公主说得是,这样的人,应当成全她的心愿。”
阴夜姬奇道:“什么?”
沉熏眼底闪过一丝调皮的笑意,道:“她既然那么想跪的话,当然要成全她了。”
阴夜姬会意,忍不住笑起来。
正说着,太后领了一群人已经过来,虽然说不用行大礼,众人还是敛袖行礼,一群人行礼的动作中,崔白樱定住的动作就显得十分的突出,太后免礼之后,她也还是一动不动,太后不由道:“那个是谁家的小姐?”
太后身旁的太监心下也有几分奇怪,作为太后身边的太监,自然是对今天来参加群芳会的人了如指掌,忙道:“是崔御史家的千金,小名白樱。”
太后自然也知道赐婚的事情,她虽然喜爱沉熏,但是作为一个奶奶,最希望的就是皇家的人能够开枝散叶,孙子多一个媳妇,未免不是好事,闻得这句话,不由道:“原来即将成为辰儿侧妃的孩子,抬起头来,让哀家好好瞧瞧。”
崔白樱这会子心里是真的骇到了极点,调动全身的力量想要抬起头,忽然双膝一软,被定住的身子恢复了知觉,猝然不及,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结结实实给太后行了个大礼。
一群人都愣住,太后奇道:“你这孩子,哀家不过是要你抬头让哀家好生瞧瞧,何至于行这种大礼?”
崔白樱双膝针刺一般的疼痛,不过她顾不得,面上扬起一个羞郝的笑容,低眉恭顺,身子微微颤动,仿佛非常的紧张:“白樱三生有幸,得以见到太后,太后千金之躯,贵气逼人,白樱被那贵气所迫,双膝不知怎么就软下去了。”她盈盈一拜,道:“白樱失仪,请太后责罚。”
一番话倒也合情合理,也称得上是急智了,太后呵呵一笑,道:“这孩子嘴巴真甜。”一面语气淡淡道:“扶起崔小姐。”
太后身边的太监忙过去扶起崔白樱,崔白樱本意是想要在群芳会上谋得太后的喜爱,让太后对沉熏的喜爱淡去,第一步就没有成功,如今这一招也失效,虽然她急中生智补救了,但是听得太后淡淡的语气,拿不准是何种意思,当下有些惶然,心里对沉熏的恨意又增加了一分。
阴夜姬自小在太后身边长大,对于太后的想法能够猜中十之八九,太后只道是崔白樱在借机讨好,虽然话说得讨巧,但是未免给人小家子气的感觉,见不得大场面,心下有几分不以为然吧,当下拉了沉熏,道:“方才我和南王妃正在这儿说皇奶奶和蔼可亲,每每给人如沐春风之感,没曾想给崔小姐的竟是贵气逼人。”说罢,有些疑惑道:“南王妃,你说这是为什么?”
沉熏不知长公主何意,诚实道:“个人有个人的感觉,沉熏哪里知道为什么?不过第一次见到身份如此尊贵的人,有点儿紧张是在所难免的。”
“哦?”太后被这话挑起兴致,招了沉熏到身旁去,含笑问:“小熏第一次见到皇奶奶也紧张吗?”
沉熏点头道:“当然紧张了,不过看得皇奶奶的笑容,像是平常人家的奶奶,那紧张的感觉就不知不觉散去了,渐渐就忘了皇奶奶太后的这一重身份。”
“咱们太后呀,就想让别人忘了她太后的这一重身份。”阴夜姬从旁插言道,挽住太后的手,道:“皇奶奶您说对吧?”
太后最喜这些孙儿辈的人直把她当成奶奶,闻言笑道:“两个鬼丫头,一唱一和逗哀家开心。”任由阴夜姬挽住她的手,另一只手牵沉熏,道:“哀家说群芳会该开始了。”
第十八章:连雨方知春去也 1
众人在太后的带领下祭拜花神,过后,方才开始真正的赏花活动。
沉熏和阴夜姬本是一左一右跟随在太后的身边,太后不忍拘束了她们,让她们各自赏去,两人遂结伴而游,一路沿着曲折的园中小道随意游玩。
整个御花园都放满了各种品类的杜鹃花,真正的繁花似锦,姹紫嫣红,杜鹃花的色彩很多,司花局的人采用由浅入深的拜访盆栽,先是白色,粉色,渐渐的是红色,紫色,有一种引人入胜的作用,不管是色彩的注意,每一盆花都注意与周围的景致相容在一起,大气中又透出精致来,看得人流连忘返。
因为是春末夏初的晚间,御花园又紧挨着碧浣池,池上的水汽被吹过来,花木扶疏间萦绕着淡淡的雾气,橙黄的宫灯下,每一品种的杜鹃花都别有了另一番的风味,像是美人蒙上了一层若有若无的面纱一样,美得有些飘渺,这样的美,总给人不真切的感觉,仿佛隔着什么东西一样。
沉熏一边用指尖抚弄着红色的杜鹃,本是热烈的颜色,在御花园这样的环境中,那热烈也不觉收敛了几分一般,她轻叹出声,声音带了点惆怅的意味:“我第一次发觉柔美这个词可以用来形容火红色的杜鹃花。”
会说出这样的话,是因为从前在沉星谷的时候,每每这样的季节,漫山遍野总是火红色的杜鹃花,一簇簇一片片,热烈而繁盛,尤其是在太阳底下,那红色像是要燃烧起来一般,引得蜂飞蝶舞,有一种泼辣辣的恣意,天然去雕饰。
可是那般的火红色,到了这深宫之中,也不得不收敛了恣意,化为柔美,又或许,是因为没有了旁的映衬,那红色没有了底气。
阴夜姬没见过满山都是火红色杜鹃花的热烈,她自小处在深宫之中,见到的都是经过司花局的人精心搭配出来的精致景色,当下指着旁边的一丛绿藤道:“这有什么奇怪的,红色虽然热烈,但是衬在这一团绿色之间,那热烈自然就淡去了,给人柔和的感觉,都是陪衬的作用。”顿了一下,忽然抿嘴一笑,道:“那崔白樱今日特意穿了一袭绿色的衣衫,是特意想体现自己的陪衬之意不成。”
沉熏闻言只是微微一笑,不做任何的评价。
阴夜姬本是故意把话题引到崔白樱身上去,见得沉熏不接话,一肚子话反而不知道从何说起,她个性率直,终究还是憋不住,拉起沉熏,道:“你别太往心里去,你这么聪明,崔白樱就算是进了南王府,也定然不会对你造成半分威胁的。”她指尖指向一旁的绿藤,道:“不过是一个陪衬,有了它,反而益发衬托出杜鹃花的娇艳。”
沉熏低头看着亭亭玉立的杜鹃花,淡淡道:“没有它,这杜鹃花兴许还能美得恣意一些。”
阴夜姬从沉熏的话里听出了什么,脸色微变,道:“你千万不要乱来,父皇下旨赐婚,是绝对不会容许人反抗的。”
“要抗旨的话我也不会等到今天。”沉熏有些惊讶阴夜姬的反应,不由道:“你怎么了?”
“你没有那种想法就好。”阴夜姬放心一笑,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有些郝然,道:“我没事。”话虽然是这样说,但是脸色有些发白,神情非常的不正常。
沉熏意识到什么,没有追问,只道:“我们去那边坐一坐。”
两个人相携往前方的小亭子走去,亭台上亦是放了各种杜鹃,这处多是紫色的杜鹃花,花盆极其的考究,上面刻有繁复精美的图案,沉熏反是喜欢花盆胜过花儿,指给阴夜姬看,阴夜姬仿佛有些心不在焉,过了一会儿,忽然道:“母妃当年因为一件小事反抗他而招致打入冷宫的下场,他不准我去探望母妃。”
沉熏当然知道那个他指的是谁,一时间怔住。
“后来母妃病重,我跪在养心殿的门口一直求他,求他让我去看一看母妃,可是他连一眼都不让我去看,任凭母妃孤零零在冷宫里去世。”阴夜姬放在桌子上的手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声音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的一样:“他的心真的很狠,所以,千万不要试图反抗他。”
晚间的风微凉,阴夜姬的声音很轻,尾音带了点颤意,那是一种害怕到了极致才会产生的软弱,沉熏第一次在她的身上看到这般软弱的神情,阴夜姬贵为长公主,又深得太后的宠爱,平素总是一副泼辣爽朗的模样,不曾想居然有这般的过往。
又一个他们‘温和慈爱’的父皇造成的结果。
想起那日养心殿的情景,沉熏心里划过一丝恐惧,伸手握住她的手,下意识地安慰道:“没事的,已经过去了。”
阴夜姬听得她的话,神情忽然一愣,过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头道:“你知道吗?驸马跟我说的第一句话,也是这句。”
沉熏眼里划过一丝不自然的神情。
阴夜姬无知无觉,脸上无意识浮起温柔的笑意,视线虚虚的落在空中,那些永生都不会忘记的影像边穿透时光而来:
那一天,是母妃的祭日,每年的这一天她都会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什么也不干,什么也不想,只是安静地坐着,安静地发呆,安静地怀念母亲,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了身后的响声,猝然回头,于是,她看见了那个白衣胜雪的男子。
过了这么久,阴夜姬依然记得,她见到雪澜的那一天,天空飘着细小的雪花,晶莹的雪花,慢慢融化在他宁静祥和的眸子里,她第一次见到有人的眼神会是这般的温润如水,而他向她走来,眼底有种不知名的疼惜,他走近她,伸手拭去她脸上不知何时落下的泪水,道:“没事的,已经过去了,不要哭。”
连雨方知春去也 2
自小贵为长公主,高高在上,能够接触到的男子,就是父皇,让她心里畏惧的父皇,她第一次发现,原来世间的男子可以跟父皇完全的相反,可以全身散发出这般的温暖,他伸出的那只手,仿佛不是拂在她的脸上,而是拂在她的心上。
而心,就此而温暖。
“大婚后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一直不敢相信是真的,不敢相信我真的嫁给了驸马。”阴夜姬脸颊染上淡淡的红色,道:“每次看到驸马,都感觉像是看到一个美梦一样,非常的不真切,总时刻害怕着失去。”顿了一下,她有些羞郝道:“就像是那次宴会上,我不过看见驸马看你的眼神有些奇怪,心里就一直耿耿于怀,现在想来,都觉得自己心胸狭隘,你的琴能弹得那么动人,驸马会惊讶也是人之常情。”她抬起头看向沉熏:“你和驸马怎么可能认识对不对?”
清丽的女声,带了点淡淡的不安,沉熏忽然觉得这亭子非常的窄小,小得让人觉得非常的压抑,沉熏轻轻地别开视线,嘴角却微笑开来,道:“不对。”
阴夜姬脸色微变。
沉熏笑意益发深了,抬头看向阴夜姬道:“惊才绝艳的武状元雪澜公子,在京城的大街上随便拦一个人问,十有八九都肯定说认识,何况认真说起来,我们还是一家人呢,怎可能不认识。”
阴夜姬闻言脸上恢复了一贯的神情,嗔道:“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我可真猜不透公主是什么意思了。”沉熏笑起来,顿了一下,又道:“我只知道曾经听驸马说过一句话,昨日种种昨日死。”
昨日种种昨日死。
阴夜姬愣住。
“我想,驸马的意思是想把过去都忘记了,一心一意的对待公主,既是这样,公主又何必自寻烦恼呢。”
清浅的女声,有种安定人心的作用在里面,阴夜姬心中思量良久,忽然粲然一笑,道:“你说得对。”她的笑容在看见某处的时候忽然多了温婉的味道:“驸马已经是我的驸马了,是我的夫君,我不应该想那么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