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愿不愿意,身家性命都掌握在这位南王的身上,富裕当下翻身下马,跪地道:“王爷慈悲为怀,时刻不忘我定北的灾民,小人感动之余,愧疚不已,王爷千金之躯,又刚经历昔阳之战,实在不宜劳累过度,再说如今天色已晚,翻越云连山定然已经黑了,小人不才,但求为王爷解半分的劳累。”顿了一下,又道:“小人愿意捐出祖辈积攒下来的家财,只求能够助王爷一臂之力。”
众人虽然不明就里,但是看得定北商会的会长副会长都被宰了,皮之不存毛将安附,当下立刻纷纷表示愿意倾家荡产,只求能够为同心协力帮助南王完成赈灾的任务。
很快,第二日,益州官邸立刻堆满了各种物资和捐献所得的银两,赈灾工作也立刻有条不紊地在各地开展起来,所有的富商惊异地发现,清点物资和银两数目,主持赈灾具体工作的人,正是那日那个说想要结交南王的纪旭,当然,到了此时,如果还看不出纪旭是南王的耳目,那就真的是白痴了。
而阴夜辰,只是走到沉熏的身边,双手环住她,指着窗外几乎化尽的积雪:“娘子,春天就要到了,我们该回家了。”
沉熏盈盈的回过头,温婉一笑:“恩,回家,回到家里,花园里的花定然已经开了。”
千里之外的清王府,阴夜冥看着窗外树上萌生的一抹绿意,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万物争春的季节就要到了。”


第十六章:闲看庭前飞絮飘 1

二个月后。
京城南王府。
今日是南王的生辰,从早晨开始,王府门口来祝贺的人便是络绎不绝,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南王便从一个人人不会去巴结的痴王爷变成了当朝炙手可热的人物,这半年多的时间,太子依然被软禁,名存实废,丝毫没有半分会得势的迹象,太子党的人顺理成章就转化成了南王党的人,也许有人会觉得奇怪,当初太子党的人请出南王只想把他当成一个傀儡,如今反被掌控,又怎么转化成南王党的人,其实一点也不奇怪,本来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永远的敌人与朋友,有的只是永远的利益,如今太子无望,而那些人又大都得罪过清王,加上冬末的时候南王完美完成赈灾任务归来,一时间荣宠无双,竟然压过了长久以来深受皇帝宠爱的清王,权衡利弊之下,加入南王的阵营,是一条最好的出路。
管家严枢领着一溜儿下人在门前迎接来祝贺的众人,周到有理,既不多亲热半分,也不会让人觉得被冷落半分,众人心里不由感叹南王府的管家进退有理的同时,心里无比浮起一丝纳闷与好奇,纳闷的地方是按理说,这样的大日子,南王妃也该亲自主持,竟是连个人影儿也没有。好奇的地方,则是当初南王妃居然能够和驸马配合无间,重挫乌真大军,心里都有些敬佩,尤其是那些养尊处优的夫人们,更是攒了一肚子的话想要问一问南王妃。
这些人当中,又以阴夜姬最是好奇,那好奇中又添加了一点难以说明的什么东西,这两个月都没有机会见到,此时便是趁着这个机会来。
严枢见到是公主,赶紧命人去请王妃,阴夜姬却止住了,含笑道:“南王妃在哪儿?我自己去找她就成。”严枢知道这位公主向来率性而为,当下也没有坚持,只告诉了公主王妃所在之地。
阴夜姬便自行穿过长长的回廊,碎石铺就的小道,向花园走去,因为南王府是在前朝一个亲王的府邸之上修缮而成,这花园更是有些年头,园中树木深深,远远就看见沉熏和两个丫环站在一片梨树林之中,不由加快了脚步走过去。
正是初春,梨花开得正胜,满树纯白如雪的梨花开满枝头,梨花的香味一向清雅浅淡,风一吹,若有若无,让人的心瞬间沉静下来,阴夜姬忽然有些明白了为何沉熏不去前厅,反而躲到这里来,比起热闹吵杂的前厅,这里确实怡人的多了。
沉熏却不是故意躲到这里来的,只是今晨听得凝碧说花园里的梨花一夜全都开了,沉熏素来喜欢清雅浅淡的香味,如同梅花梨花的香味,往常的每一年,都会和凝烟凝碧一起把花瓣收集起来,酿成酒,因为今年整个冬季几乎都处在奔波的状态,根本就没有那等闲心来收集梅花,如今到了梨花的花期,却是不能耽误了,一则梨花的花期很短,二则刚盛放的梨花那份清香最是纯净沁人,况且严枢做事,她是完全放心的,是以,便携了凝烟凝碧自顾自到花园里去采摘梨花去。
摘了一阵,凝碧忽然间没了耐心,眉间一动,道:“小姐,这样子太费力了,不知道要何时才能摘满一篓呢,我想到了一个可以快速摘取的好办法。”
沉熏闻言只是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凝烟直接敲了敲凝碧的头,道:“又想到什么鬼主意?我可还没忘记上次你所谓的好主意,结果好的花朵没采摘道,却差点儿把一片梨花林都毁了。”
凝烟说的是前年的事情了,也是主仆三人在一起采摘梨花,凝碧向来性子急,结果突发奇想,找了块绸布铺到梨花树下,想用掌风把梨花吹落了,可是她内力不够,掌风吹下来的全是快要谢掉或是坏掉了花朵,凝碧向来不服输的个性,干脆使蛮力去摇,结果一树的梨花几乎都被她摇掉了,幸而雪澜发现得早,用了幻术才恢复原状。
凝碧撅了撅嘴道:“那是因为那个时候我功力还没到达可以飞叶催花的程度,现在到了,不信我试给你们看。”说罢,一脸跃跃欲试的的表情。
“行了行了,现在可没有一个雪澜少爷来帮你收拾烂摊子,小姐可是不能再费心力了的,我的幻术还达不到那种程度,你就饶了我们吧。”凝烟一面止住凝碧的动作一面道,忽然视线看到一抹走过来的人影,抬眼看去,脸色不由一变,讶然出声:“长公主——”
沉熏原本含笑听着她们两人拌嘴,听得凝烟的声音,神情亦是一愣,抬头看去,只见阴夜姬正朝这边走来,神色倒还如常,甚至带了点微微的笑意:“你们方才说什么呢?”
凝烟想起方才自己的失言,绕是她聪慧过人,这下也有些慌乱,只有凝碧没反应过来,笑呵呵答道:“姐姐在说我以前的糗事呢。”
“哦?什么糗事?我也想听一听。”阴夜姬脸上浮起好奇的神色,脸上的神色如常。
沉熏细看了她一下,不知道她究竟听到方才凝烟说的话没有,却知道不能让凝碧说下去,这丫头素来单纯无知,可能什么时候不自觉说漏嘴了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当下含笑接过道:“这丫头跟了我这么多年,别的本事没有,糗事倒是顺手可以拈来,公主想听的话,可能一整天都听不完。”当下瞪了一眼凝碧道:“我们正说她整天就想偷懒,让她陪我摘点儿梨花,她净在那儿想些旁门左道让梨花掉得更快呢,公主你来评评理,这样的丫头是不是该惩罚一下?都怪我平素爱惯着她。”
凝碧不依道:“我哪儿是想偷懒,我是害怕小姐摘久了手臂发酸,小姐的手被箭射伤,得好好休养。”
阴夜姬方才也只是隐约听到那个熟悉的人名,心下也十分的不确定,被沉熏主仆两这么一打岔,也就丢到了一边,当下笑道:“你们主仆两分明就是故意在我面前上演一出和睦友爱的戏码,是真的想要我评理还是故意欺负我没有一个贴心的丫头?”


闲看庭前飞絮飘 2

“欺负公主,就是给了我天大的胆子,我也不敢的呀。”沉熏笑出声来。
“你有什么不敢的?”阴夜姬斜睨她,“连战场都敢上了,胆子恁大了。”说罢,一脸好奇起看着沉熏:“怎么样?在战场上的时候会不会怕?”
“上战场的时候不会怕。”沉熏顿了一顿,轻笑了一下,嘴角的笑意却如同昙花一现,只一下便消泯,忽然转过头去,指尖无意识地抚弄着梨花瓣,洁白的花瓣,和艳红是两个完全不同的颜色,白色给人宁静和安详,艳红却给人惊惶而想要呕吐的感觉,即使过了这么久,想起那一场大火,沉熏依然有种全身冰凉的感觉,那场大火,烧了两天两夜,她的心也跟着烧灼了两天两夜,那场火烧掉的不仅是乌真大军的粮草,她心里的某种东西也被一起烧掉了,或许,是天性里的纯良吧,变得可以为了某种目的而不择手段。
沉熏慢慢的闭上眼睛,声音轻轻的:“怕的是战争过后的梦魇。”她有些苦笑出声:“那样的经历,我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阴夜姬呐呐说不出话来,她从来没有想过战争残酷的一面,只想着能够和驸马并肩作战,在喊杀声震天的战场上,乱箭如雨间,偶尔两个人回头示意一笑,会是何等的动人而隽永,她其实内心有着强烈的不安全感,因为看不到驸马的眼底,所以不确定,常常幻想如若两个人一起经历了生死之后,那么,她会不会真正的被他看尽眼底,可是吧这个幻想实现的人,却是南王妃和驸马,她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南王妃是为了去救她的夫君,可是每每听到有人议论南王妃和雪澜的配合时如何的天衣无缝的时候,心里不由自主升起酸意,为什么跟他相提并论的那个人不是她?
现在,听得沉熏这样的语气,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小心眼,为了自己那一点儿的私心,勾起沉熏不愿回想的记忆,她心里浮上愧疚的感觉,道歉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一声含着薄怒的声音打断了。
“姐姐原来对战争敢兴趣,哪天招一个说书的到公主府去,姐姐想要听什么都成,何必在这儿为难我的王妃呢?”
来的人,正是阴夜辰。
阴夜姬听得这话,虽然听说了这个弟弟宠妻,没想到竟然到了这个地步,虽然两姐弟不亲,但是好歹也是姐弟,他竟然这般不留情面地说话,一时间下不了台面,脸色微红。
“公主也只是一时好奇而已。”沉熏见状,忙含笑着道:“要是这事情的主角换成别人,我定然也会十分的好奇。”顿了一顿,斜睨了他一眼,道:“但凡女子都压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又小心眼,装不下东西,当然不像你们男子一样宽容大度,什么东西都可以往里面装。”
一番话帮公主接了围,同时又带了点酸味,意有所指。
阴夜姬知定然是为了南王的生辰,皇帝特意赏赐了两个绝色的女子给南王,心里暗自觉得好笑,知道这两人定然有一番纠葛,正要寻个借口走开,听得凝烟道:“王爷你可来了,摘花这种风雅的事情就由您来陪小姐吧,公主第一次来南王府,我和碧儿陪公主游览一番去。”说罢,把竹篓塞给阴夜辰,三人借机就走了,林子里就只剩下两个人。
阴夜辰走近了沉熏旁边,方才听得她微酸的语气,嘴角忍不住笑开,倒也不忙着解释,只道:“摘花这种事情交给下人去做就好,何必自己来呢?”
“你懂什么?”沉熏看了他一眼,视线又回到花枝上,指尖细心地采摘下花朵,道:“这梨花酒要想酿出理想中的效果,每一步都得自己动手,稍微差池了一点,酿出来就不是那个味儿了,有些事情是不能假手他人的。”
“哦!”阴夜辰了然地点头,装作没听懂她的言外之意,不再说话,只细心看了看沉熏的动作,然后专心地采摘起来。
沉熏没曾想他居然这样若无其事的样子,有点儿心浮气躁,又有点儿气闷,偷偷瞥了他一眼,他视线也正往这边看来,眼底透着一点狐狸般的笑意,沉熏瞬间明白过了了,他分明就是故意的,故意看她吃醋,这人,沉熏狠狠瞪了他一眼,干脆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竹篓,自己走到另一株梨树旁摘花去。
孩子气的动作,阴夜辰撑不住笑起来,心里的愉快又加了几分,暗想但凡世间的男子大概都不能免俗吧,即使得到了心爱的人,但是看见她为自己吃醋的样子,也还是开心。
“真生气了?”阴夜辰凑到沉熏的面前。
“哼!”沉熏别过脸去,不睬他。
“好了好了,娘子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可不好。”
沉熏又哼了一声,这人,明明知道她想听的是什么,却不主动开口,非要她问是吧,她偏偏就不问,他如果一直不说,她就一直哼。
“娘子,我发觉你哼起来的神情好可爱,你是不是故意这样子引为夫垂涎的,你在哼下去,为夫可就忍不住了?”阴夜辰又转到她跟前,脸上还带了点期待。
“哼——”沉熏继续不睬他,一声还没完全发出,忽然间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一只手慌忙捂住嘴巴。
“哈哈哈……”阴夜辰看她如同小兔子般的动作,大笑出声。
沉熏气不过地直接用手中的竹篓打他,眼睛瞪圆:“阴夜辰,我警告你,你别太过分。”
好不容易止住了笑,阴夜辰长臂一伸,把沉熏连同竹篓一起揽入怀中:“娘子,你好可爱。”


闲看庭前飞絮飘 3

沉熏挣脱不开,干脆一只手拾起他的一缕头发,不耐烦和他玩捉迷藏的游戏,凶巴巴地威胁:“给我从实招来。”
阴夜辰饶有兴致地反问:“如若不然?”
沉熏忽然收敛了凶巴巴的表情,笑盈盈凑近他的耳畔,刻意压低声音,道:“夫君,听没听说过一个词叫做牵一发而动全身。”说罢摇了摇被她握在手里的头发,表示自己非常的有威胁性。
阴夜辰遗憾地摇了摇头,眼底闪过流萤般的笑意:“我只听说过一个词叫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话音落下,头侧过去,唇恰好落在她的唇上,手顺势滑到她的腰上,嘴里含糊地吐出几个字:“偷鸡……不成……蚀把米。”
花园的入口处。
沈立寒目瞪口呆,过了一会儿方调侃道:“早就听说南王和王妃很情谊深厚,今天可算是真正见识到了。”
“情深义厚?”他的旁边,阴夜冥嘴角微沉,视线看着花园深处的那两个浑然忘我的两个身影,一阵风吹过,纯白的花瓣随风而落,那对人影唯美得就像是一幅画,美得让人生出一种想要破坏的***,阴夜冥眼底却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本王这次的收获还真是不小。”说罢,仿佛忘了他此行是来道贺,就转身离去。
沈立寒一愣,随即明白了些什么,跟随清王的脚步而去。
花园里。
阴夜辰终于放开沉熏,唇角勾起,“娘子放心吧,我已经回绝了父皇的好意。”
“好意,不怀好意差不多。”沉熏皱了皱鼻子,道:“希望下次别再有这种好意了。”说是这样说,但是语气里却透出担忧来,皇帝的好意,且是这么容易回绝的,
果然——
第二日。
养心殿。
沉熏端正立于殿中,安得公公领了她来便悄声退下,宽阔的养心殿就只有她和皇帝两个人,显然是皇帝单独找她谈话,但是此刻皇帝坐却在御案前,手中朱笔不停地批阅着手中的堆放在案头的奏折,像是没有意识到有人进来,当然,只是像是。
龙涎香的香味的香味静静弥漫,沉熏忽然觉得这种香味香得让让人非常的压抑,这是她第二次站在这里,全然没有了第一次的轻松姿态,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她已经没有了当日初入宫门那种的轻松心态,第一次的时候,虽然置身宫门,但是却是抱着一种置身事外的心态,可以轻松地面对皇帝的试探,可以肆无忌惮地辩驳皇帝的话,果然,无知者无畏,在知晓御案前这个皇帝的另一面之后,沉熏对于这个人,就只有恐惧了。
是的,恐惧,很多事情并不是她想要知道的,可是她机缘巧合之下,偏偏知道了,每每想起当日皇帝离开的时候回头的那一眼,冰冷彻骨的眼神,沉熏都会有种手脚冰凉的感觉,同时大脑里浮起另外一个有着同样眼神的人,不由心里暗叹,不愧是父子,一个表面上温和慈爱,一个表面上玩世不恭,骨子里却是一样的。
如若没有中秋节那夜的场景,沉熏还能把真心的唤一声父皇,如今伴随着唤出口的那一声父皇的,就只剩下畏惧了,表面上温和慈爱,其实每一个温和慈爱的笑容之下,暗藏的都是如何利用每一颗棋子来达到朝廷的制衡,蓉妃说的没有错,皇帝或许真的对她有不同之处,做了一些事情也是为了她,但是,他做的每一件事情,同时有着很多的目的。
就像这次,明着是想要慰问她当初在定北的所作所为,其实是另有目的吧,如若真的是慰问,就不会让她呆呆站在殿中,像是惩罚一般。
沉熏心里暗自思索,皇帝召见她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两个月以来她没有任何出格的行为,平日里都是呆在南王府甚少出门,如果是追究中秋那晚的事情,也不会等到今日,眼底忽然一震,难道是……难道是……
想到什么,沉熏藏在袖中的手忽然间微微颤抖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沉熏两腿站得酸痛的时候,皇帝方才放下手中的朱笔,抬起头来,语气十分的温和,道:“小薰,你手上的箭伤好了吗?”
慈爱的语气,仿佛一个父亲关心儿女一般,沉熏却不敢有半点的大意,忙恭谨道:“儿臣谢过父皇关心,已经痊愈了。”
皇帝点了点头,话锋一转,道:“想明白了吗?想明白朕今日为何召见你”
沉熏心里突地一跳,眼睑垂下,忙跪下去,道:“儿臣愚昧,不知道父皇今日召儿臣来所为何事。”
“不知道?”皇帝声音淡淡,甚至带了点笑意:“怎么定北一行,让朕这位聪慧过人的儿媳变得不那么聪慧过人了?”
明明是清浅温和的声音,和着屋内弥漫的龙涎香的味道,却让人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这种压抑比起面对清王的那种压抑更甚,内心更是多了一种无言的恐惧,面对清王,虽然心里有些害怕那个人,但是知道他并不能把自己怎么样,所以还能应对自如,而在养心殿,是恐惧,直到这一刻,沉熏才真正意识到前方的这个人——皇帝,他是这个皇宫的主宰,更是这个天下的主宰,这个人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可以改变多少人的命运。


闲看庭前飞絮飘 4

气氛一下子僵住。
皇帝也没有让沉熏平身,过了一会儿,道:“昨日朕赏了辰儿两个丫环,哪知辰儿不知好歹,竟然一口回绝了,还说什么南王府地窄人绸,容不下这么多的丫头。”他顿了一顿,道:“你也这么认为吗?”
沉熏心跳如擂,本以为方才她装作不知道,这一关已经险过了,不曾想她不说,皇帝竟然开门见山的问,一时间不知作何应对,沉熏深吸了一口气,收敛了心神,恭敬答道:“儿臣当然不这么认为。”
“哦?”皇帝挑了挑眉,视线看向沉熏。
“南王府是父皇赏赐的,占地广阔,气势恢宏,别说是两个丫头,就算是十个百个也容得下,只是——”沉熏面露愧色,“父皇恕罪,夫君会这么说,都是因为儿臣没有能力,管教无方,如今光是管教府中那些个下人丫环,儿臣都觉得甚为吃力,再加上两个,儿臣就真的是力不从心了。”
“既然力不从心,那朕赐你一个好帮手如何?”皇帝口气依然的温和,甚至可以说是关怀之极,只是眼神微冷。
沉熏心跳更甚,额头上沁出细小的冷汗,两只手无意识地撑在地面上,初春的天气,养心殿地面上是大理石铺就而成,冰凉的大理石,和手指一样的温度。
如果说方才意识到这个人是皇帝而恐惧,那么此刻,是因为皇权的压迫而使得那种恐惧到了一个高点,温和无比的一句话,可是那句话里蕴含的重量却是千斤一般,她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无以言喻的慌乱,非常的无能为力,大脑里想起她在南王府的红木亭里对夫君说的那些话时,忽然觉得非常的可笑,为自己的无知而可笑,在皇权面前,什么勇敢,什么坚强乐观,根本都不必谈,根本就不堪一击,个人的力量就如同一只蚂蚁一样,御座上的那个人,只要轻轻松松的一句话,就能毁掉所有的一切。
而这样询问的语气,在皇帝的心里,认为已经是对她的厚爱了吧,皇帝说的话,向来都是言出必行的,哪儿需要去问别人的意见,更别说是给她铺了台阶。
可是这样的厚爱,即便是粉身碎骨,她也不愿意要,沉熏不是不怕死之人,明知道危险还要一股子往里冲,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如同世间所有的女子一样,希企有一个一心一意宠爱自己的夫君,本来以为这样的希企已经得到了,可是如今,老天似乎要把厚爱收回了。
手指无意识握紧,沉熏垂下头,语气却奇异地平静下来,一字一句,说得极是清晰:“儿臣谢过父皇的关爱,但是南王府的事情,当然是由南王府的主母来打理,这是儿臣义不容辞的责任和义务,且能假手他人?”她顿了一顿,抬起头来,视线毫无畏惧地看向皇帝,语气坚定:“儿臣相信,夫君也是这么想的。”
“好个义不容辞的责任和义务——”皇帝霍然起身,眼神凌厉看向沉熏,语气微怒:“那朕问你,一个王妃最重要的义务和责任是什么吗?”
沉熏眼神不避不闪:“打理好府中的事情,让夫君没有后顾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