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开披风,扔掉帽子,我一屁股坐在床头的箱子上,伸手无意识的扯下束发的丝带,在指间拉扯缠绕着……疑虑在心中扩展蔓延,几乎使我不得安宁。
突然,我站起来,稍微踌躇了一下,便伸手掀起门帘走了出去。  眼前晃过几张些微讶异的面孔,径直从几个呆愣的身体旁边掠过,我不耐烦的皱了下眉头,怎么,没见过长发美女么?  我走得很急,似乎有什么在催着我一样,到了阿玛克尼亚公爵帐篷跟前,甚至不等通报便掀起门帘走了进去。  公爵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色衬衣,从水盆边上抬起头来看着我,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
几缕黑发湿漉漉的贴在脸侧,浸湿的面孔上,清亮的水珠顺着他深刻的轮廓流下,带着一种几乎叫人心惊肉跳的魅惑之力。
我后退一步:“我打扰你了吗?”  “不,……恰恰相反,”阿玛克尼亚公爵丢掉手中的丝巾,慢慢走过来,“我在等你。”
等我?我重新抬起眼睛看着他,这么说,他已经猜到了我的行动和意图……
“瞧,”阿玛克尼亚公爵伸出手来,拇指在我脸颊上摩擦,“你的小脸都快被灰尘和汗水弄花了。”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既没有换下汗湿的衣服,也没有清洗一下脸上的汗水和灰尘,一丝窘迫冒了出来,随即便被我努力地漠视掉了。  “……那封信,说了些什么?”我迎着他的目光,直截了当的问。  他的嘴角扬起一丝嘲讽的笑容:“那封信?……哦,是的,你有权利知道,毕竟,那里面提到了你。”的 “我?” 阿玛克尼亚公爵转身从桌子上捡出一封信笺,夹在手指之间微微摆弄着:“亲爱的蓝基娅,你要看吗?拿去,拿去吧。” 的  我没有丝毫迟疑的接过那封信,火红的印章上环绕着王家的花纹,确实是艾尔文的标志。我展开信纸,扫过前面的两三行字……很快,目光就变得急切起来,想要迫不及待的往下看去……
“……公爵,我怀疑我的这封信将给您带来巨大的烦恼,但是相信您已经知道我的祖父病入膏肓、恐怕不久于人世的不幸消息。奥格瑞玛恰逢如此巨大的变故,已经无法提供给您曾经向您承诺过的帮助;但是,我满怀敬意的向您指出,您依然有许多忠实的朋友和坚定的支持者。……我相信您,相信您正在进行的事业有资格得到所有人的帮助和声援,我愿意为您尽自己的一点微薄的力量。……对您,我决定开诚布公,不作丝毫无益的隐瞒。也许您还记得我曾经有幸同您一起向一位萨克维撒公主求婚,至今,我的愿望依然没有改变……我希望这次婚约,能作为两国交好的证明。我已经命令我的人集结在边境线上,随时听候您的差遣。……您的决定,请交由我的仆人佛莱明带回,他是我宫廷中第一忠心的贵族,完全能够匹配您的信任。您的……” 我从信纸上抬起头来,极力掩饰着内心的波澜:“一封很有价值的信。”
“的确如此,”阿玛克尼亚公爵注视着我,“一个美丽而价值非凡的战利品。”
我猛地转过身去:“……看来是…您说对了,一件…满足所有人虚荣心的战利品……”
我的话被打断了,一双有力的手臂阻止了我——
“你是个多大麻烦啊,蓝基娅,”耳边回荡着深沉的叹息声,“可是,不用担心,因为我……我绝对不会把你交给其他任何人!”

看不见风景的房间

  这一次军事行动取得了莫大的成功,维歌元帅设置在埃尔松的驻军营地受到了致命的打击,几乎全军覆没。连同马赛侯爵在内的一百二十名将官全部被俘,还遗留下大量的战备物资,悉数归于阿玛克尼亚公爵囊中。至此,以本次战役作为转折点,阿玛克尼亚公爵夺得了对埃尔松地区的绝对控制权。的
无可争议的巨大成功也为阿玛克尼亚公爵本人带来莫大的光荣,成就他军事天才的美名——虽然公爵一再谦虚的把成功归于所有将官的努力,但是荣誉依然直奔他而去,犹如河流汇入大海,显得非常自然而且必然。  与此同时,被第一场胜利刺激了的虚荣和骄傲蔓延在整个营地中。激动人心的战场消息,胜利的光荣,闪光的勋章,浮现在每一个士兵的想象中,胀满了那些浮躁而狂热的心灵。
紧接着胜利而来的,是更加鼓舞人心的消息。原先,公爵一直担心奥格瑞玛和瑟基公爵结成了联盟;然而,来自艾尔文的特使被俘虏后,人们得知,目前这个脆弱的联盟因为奥格瑞玛老国王的垂危而面临崩溃的局面。于是,所有人就更加有理由欢呼并且信心百倍起来了。
但是,显然阿玛克尼亚公爵并没有过多的沉浸在对他的胜利的欢呼声中,他谨慎深远的目光越过狭小的埃尔松地区,越过卡尔瓦多斯山脉,看着整个世界。  他深知维歌元帅的作战和指挥能力,深知对于整个大局来说,一场或者两场中等规模战役的胜利并不能成为最后赢得战争胜利的关键,所以除了锋利的剑和无畏的勇气,他还要依靠他睿智的眼光和精明的头脑,掌控一切细微的变化,直到将最后的胜利握在手中。
所以,看到他用微笑的面容和无动于衷的眼神接受贵族们的称赞,看到他宛如大理石雕像般旁若无人的深思和沉默,看到他眼里偶然闪过的狂热和绝决的光芒,我知道,他只是在等待——等待呈献在他脚下的更大的胜利,具有决定性的非同一般的胜利,能够满足并匹配他的野心的胜利。
同样,他可不是充满英雄主义的骑士,会与瑟基公爵来一场名正言顺的决斗来解决一切。他需要的,是一场席卷一切的风暴,彻底的击溃对手,在洪水退却的土地上,重新建立起属于他的王国。
我不知道在他的心底是否想过失败,我唯一能够肯定的是他应该比谁都清楚失败者的下场。对此,命运女神早已经做出了宣判——要么赢得世界,赢得一切;要么彻底破灭,甚至赔上性命。再没有第三条道路可以选择……  他只看着胜利,执着的去获取胜利。如同放手一搏之前的深呼吸,他慢慢的聚集起他全副的精力,为即将到来的决战做全面而充足的准备。  他的身影在卡尔瓦多斯的总营、埃尔松、以及南部的罗丹频繁交替出现。巡视营地,部署各种战略,与上至统帅,下至间谍的各类人群打交道,精力旺盛,不知疲倦。
这也就给了我机会,让我得以稍微远离他的控制。于是,和阿玛克尼亚公爵相仿,我的大脑和心灵也在殚精竭虑的运作着,决定抓住这短暂松动的间隙,孤注一掷。    在离营地大约一公里光景的地方,有一家小酒馆,就矗立在尘土飞扬的大路边上。尽管肮脏邋遢,饮食粗鄙,老板还老是用一些劣质烈酒代替葡萄酒卖给客人,但这座低矮歪斜,甚至连名字都没有一个的小酒馆,却是各级将官以及士兵们喝酒聊天,发泄情绪,打发时间的好地方。
差不多两天前,我跟随阿玛克尼亚公爵来到这里——他有时也让我跟在他身边,陪同他巡视营地,或者参与一些重要的会见和谈话。虽然我对他们的谈话毫无兴趣,表情冷淡,眼神漠然,但阿玛克尼亚公爵依然让我留在他们中间。有时,在无聊的望着窗外或者出神发呆的空隙,我察觉到他注视着我的目光,会忍不住想,也许,他只是需要我在这里,在他面前而已……
在这间肮脏破旧的小酒馆里,阿玛克尼亚公爵把我和莫萨克留在一个勉强可以称之为大厅的地方,自己则上楼去进行一次秘密的会见。  莫萨克要了一大杯“葡萄酒”,坐下来慢慢的喝着,我坐在他的旁边,不动声色的打量周围的一切。
这里还真是热闹非凡,充斥着几乎可能的所有兵种——傲慢的近卫军趾高气扬的彼此高声交谈,轻骑兵和步兵混在一起插科打诨,少数的几个外国雇佣兵围在桌子边上,一杯接一杯的大口喝进深褐色的液体。  不错,足够混乱,足够人多,足够喧嚣,没有人会注意到一个或者两个面目模糊的陌生人,这里应该是一个绝佳的会面场所……我在心底慢慢盘算着。
突然,莫萨克站起身来疾步朝外走去。但显然因为意识到不能把我单独留下而在中途折了回来。
“怎么啦?”我问。
“没什么,”他回答,“……不过,也许是我看错了吧。”  “是吗?”我瞥了一眼楼梯,那里出现了阿玛克尼亚公爵的黑色披风,“看来,我们可以离开这个讨厌的地方了。”  那一天之后,我对这个地方上了心。隔了一天,我乘着外出“放风”的机会,带着一大票侍卫游荡到酒馆附近,然后借口身体不舒服,要找个地方休息一下。这一次,我是有备而来,腰间揣着钱袋,里面有几十个金币在叮当作响,个个跃跃欲试,迫切的想要发挥用场。  大厅内还是一如既往的脏乱差,给每人叫了一大杯酒之后,我招手叫来店主人。
这个可敬的店主人照例长着一张他们这个行业惯有的脸孔,只是显得更加小气而市侩,我猜测他必定也有一副同样属于行业特征的、对金钱和客人的身份地位特别敏感的神经。
我摸出一个金币放在桌子上:“请给我一个房间,最好是安静一些的,这里可是太吵了。”
金子的闪光立刻使他的眼睛亮了起来,他看着我,满面笑容的搓着双手:“当然,我马上为您准备一个上好的房间,绝对安静,您绝对会满意的。”  “还有,”我阻止了他迫不及待伸向金币的手,“请照顾好我的同伴,”我扫了一眼左右,笑吟吟的说,“酒钱我会另外付给你的。”  “请您放心,”店主人笑得更加谄媚,“先生们尽可以敞开喝酒,完全不用担心分量的问题。”
我点了点头:“那么,带路吧。”  几个“眼睛”兼“保镖”跟着我站了起来,我瞥了他们一眼,冷冷的说:“先生们,我知道你们身负重任,但是我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呆会儿,何况,”我抬眼看着歪斜的楼梯,“这里似乎只有一个楼梯通往二楼。”  几个人迅速交换了一下眼色,一个人站出来,几步跨上吱嘎乱响的楼梯消失在拐角处,很快,他回来了,轻轻对着同伴点了点头。  “请原谅,大人,”领头的一个侍卫对我鞠了一躬,“现在,您可以上去休息了。”
我什么也没有说,转过身踏上楼梯,不紧不慢的跟在酒馆老板的后面,把喧闹的声音和恼人的视线都留在了身后。
闪过楼梯尽头的拐角,我谨慎的向后看了看,确定没有人跟来,好,就是现在!
我把手放在腰间的钱袋上,正准备开口叫住酒馆老板——他突然回过头来,脸上带着绝对不应该出现的庄重神态,在这片脏乱的背景下显得如此滑稽可笑。  “跟我来,尊敬的先生,有人想见您。”他压低声音对我说。  “见我?谁?”我脸上的表情不比听到国王驾崩更加吃惊了。  “来吧,请跟我来。”他没有理会我的问题,而是径直走到右手的第三个门边,用钥匙打开了门。  他站在门边,示意我进去,我心中闪过瞬间的犹疑,还是走了进去。  门在我的身后合上了,房间里光线黯淡,角落里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我眯起眼睛——
“拉特方斯?!”我后退一步,惊讶得几乎叫了出来。  “是的,殿下,”德·拉特方斯伯爵摘下帽子拿在胸前,走上前来,快速而有礼的鞠了一躬,“是我。”  “你怎么在这里?瑟基呢?”我迅速扫了一眼他的身后,摆着一些破旧家具的房间很小,不可能再隐藏住其他人  “我的时间不多,殿下,请允许我长话短说。你知道,我现在冒着巨大的危险出现在这里,只是为了来见您,请求您的帮助。”  “我的帮助?”
他看了我一眼,伸手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小的布包放在桌上,在我面前一层一层的打开。
我凑上去一看,立即变了脸色——在深红色的丝绒上,躺着一只镶满宝石的长穗耳环,赫然正是我送给瑟基的那一只!  “您这是做什么?”  德·拉特方斯双膝跪下:“我请求您,让我做您的信使,把它送给艾尔文王。”
我紧紧的盯着德·拉特方斯:“您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  “啊,您懂,您明白一切!您知道只要您说一句话,我们就有希望获得胜利。……为此,我代表王国恳求您!”德·拉特方斯跪在我的面前,深深的低下他高傲的头颅。  “您!代表王国!”我怒极反笑,“为什么不是瑟基公爵?回答我!德·拉特方斯!难道说您是背着您的主人在做这件可耻的事吗?啊,答案是显而易见的,您违背您的良心和荣誉,单独来向我提出要求,是因为瑟基公爵…瑟基他根本不可能答应艾尔文的条件,他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啊,是的!是的!公爵宁愿拼死一战,也不愿意用婚约来换取艾尔文的援助!”德·拉特方斯直起身体,面孔通红,神情激动,“请您饶恕我,如果不是毫无办法,我绝对不会冒险前来向您提出这样冒昧无礼的要求。”  “够了!拉特方斯,您已经说得够多了!”
“啊,殿下,您可以马上叫人来,您可以立刻毁掉我!但是,我请求您回想一下,您曾经对瑟基公爵表现出来的那种最大程度的善意,正是这种善意让我们一次又一次的摆脱了危险的威胁,如今,您要抛弃他吗?您的光芒不再照耀他了吗?”  “德·拉特方斯!德·拉特方斯!你竟然敢这么说!”在我的语气中充满了危险的意味,有什么东西仿佛一触即发,“你竟然敢对我这么说!”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现在,请您离开我吧,我不想再看见您!”  他绝望的看了我一眼,站起身来默默的鞠了一躬,拿起他的帽子和剑朝窗口走去。
“一切都完了……”从窗子边上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伴随着一个重物落地的声音,很快变得安静了。
我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握紧双手,僵硬的站立着。我的目光凝聚在一处,再也看不见周围的一切……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猛地抓起桌上的红色丝绒揉成一团,几步跑到窗口——德·拉特方斯并没有离开,他正等在那里,仰首看着我的窗口,似乎还在期待着奇迹出现。
然而,奇迹确实出现了,他看见我,脸上喜悦震动神情无以复加。  “拿着!”我把耳环抛下窗口,“去告诉艾尔文王,他的愿望会实现,他会得到他想要的,前提是他必须实践他的承诺。”
德·拉特方斯深深对着我鞠了一躬,收好耳环,转身消失在旁边的树林中。
我站在窗口,久久凝视着他消失的方向,心中升起新的惆怅……

蔷薇坠落

  我策马狂奔,仿佛唯有速度,唯有不断的前进,唯有风扑打在脸上的力量——那让呼吸为之停滞的力量,才能回应在我心中激荡的情绪。
这场命中注定的战争,这场男人间的战争,似乎已经理所当然的把我当成附属的战利品,为了王权和…我吗?为了我吗?为了我而战吗?呵呵,多可笑!  一阵不可遏止的冷笑在心中层层跌宕开来——难道他们以为我会柔弱的流泪,然后欣然接受并微笑着服从这所谓的命运吗?难道仅仅因为这一个是我重视的亲人,而那一个对我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吗?仅仅因为某种强大的力量挡在我的面前,试图控制我的思想和行为吗?仅仅因为他们对我抱着所谓的爱情,就可以一再惘顾我的真实想法和感受,把我当作人偶般摆布吗?  谁?谁来决定这一切?凭谁来主宰一切?谁要教会我相信,命运是不可违抗的铁则,我只能跪倒在他的脚下,合掌祈求上天的慈悲和垂怜?谁在高处俯视,用悲天悯人的目光和劝诱的声音叫我什么也不做的等待?这是谁的愿望?谁的命运?谁?凭谁?  血液在我的血管中猛烈的流动,带来沸腾燃烧的感觉。我大口呼着气,拉着缰绳的手却越握越紧。  面对这场战争和它带来的一切,或许我可以有一千条软弱的理由,但真正的行动只需要一条理由,那就是——我,绝对不会是任何人的战利品!除了我自己,没有任何人能够左右我的命运,没有任何人!
无论我是谁,无论是这个属于蓝基娅的身体还是赵楠楠的灵魂,这都是我的战争,不为其他,只为了自己而战!   ……而且,和…一样,我也有必须获胜的理由。我追逐的梦想和想要的幸福,不容许任何人来破坏……即使命运是残酷的枷锁,我也要坚守对自己的承诺……  ……那是不能输、不可输,不得不拼却的一战!    “口令!”  远远地,营门口的守卫喝道。  我眯了眯眼睛,不但没有减慢马的速度,反而夹紧了马腹。  “停下!……”  周围响起杂乱的呼喊声,我却充耳不闻,一种不可遏制的绝决和一往无前的勇气充满了我的心——沼泽可以渡过,高山可以飞越,梦想可以实现,命运也可以被掌握……
“吓!”  我猛地一拎缰绳,胯下的马嘶叫着奋力一冲,在一片惊恐呆愣的面孔中,高高跳起,漂亮的跃过高高的栅栏,稳稳的落到地面上,马蹄扬起一片尘土。  是的,我回过头对着那些惊疑未定的人们露出灿烂的微笑,我可以做得到,只要我愿意…甚至……  我扬了扬手中的鞭子,自顾自策马而去,身后散落一地各色各异的目光。
我刚刚回到帐篷,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就接到了阿玛克尼亚公爵的召见。
“告诉你的主人,”我对垂手站立在一旁的克拉克说,“我会在十分钟后过去。”
“是的,殿下。”克拉克鞠了一躬,不声不响的退了出去。  很好,但愿不会又是一个送信的倒霉蛋被抓住了,如果恰好身上还有一封某人许诺我做王后的密信那就最妙不过了!  我一边想着,一边随便的找了件衣服换上,用清水抹了几把脸,又伸手到一大堆匣子和玻璃瓶子中间摸索着寻找我惯常用来别住前襟的珍珠别针。  很快,我找到了它;可是,我马上把它握在手心里,同时下意识的往门口看了看,确定没有人之后,才低头看着手中的饰品——在那泛着微微莹白色柔和光泽的珍珠别针上,别着一朵风干的紫丁香,和它在一起的,是一张折得小小的纸条。  我几乎是一秒钟也没有耽搁,马上用灵活敏捷的手指把纸条解了下来,迫不及待的放到眼前读了起来:  “十九日晚上十点,营地伙房,黑色门帘的帐篷。如果您不能来,就披上您的红披风。”
十九日?明天…后天,那么说还有两天……我沉思片刻,撕碎纸条,平复了一下波动的情绪,换上一副若无其事的面孔,转身掀开门帘,向着阿玛克尼亚公爵的帐篷走去。   我走到门口,突然门帘一掀,詹姆斯元帅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看见我,低头深深鞠了一躬,便步履匆忙地离开了。  我来不及多想什么,伸手撩起门帘,走了进去。  阿玛克尼亚公爵站在桌子边上,全神贯注的看着桌面上摊开的一幅地图。他的黑发垂下来,在肩背上划出非常优美的曲线;俊朗的五官线条在空气中沉寂着,宛如赫斯托那的雕像。
我默默的站在那里凝视着他,不由自主的去揣摩他沉思的面孔上每一丝细微的颤动和变化。突然,他抬起头来:  “你要在门口站到什么时候呢,蓝基娅?”的
“我怕不幸打扰了您的沉思,公爵。”我淡淡的说。  “啊,确实如此……”他朝我注目了一会儿,“看来,你已经观察我很久了,那么,可否请你好心告诉我,你得到些什么了吗?”  我轻轻一笑:“一颗深思熟虑的头脑在寻求他的胜利,除此以外,再没有其他。”
他笑了起来,黑曜石的眼中闪过一丝微光:“不错——尤其是,在有人希望让这场战争变得更加有趣的情况下……”  “什么意思?”  “从边境传来的消息,艾尔文的军队动了,”他安详的说,“我不用向你隐瞒,因为你迟早会知道。”  我注视着他,没有说话。  “瞧瞧,你并没有特别难过,我在你的脸上找不到痛心或者是愤怒之类的表情,这么说,你已经不再象我所想象的那么在乎他…在乎瑟基公爵了吗?我是否应该为此感到高兴?”
“……你把我叫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我答非所问,或者是妄图用一个问题代替另一个问题。
“啊,当然不是,”阿玛克尼亚公爵离开铺着地图的桌子向我走过来,低头看着我,一只手有意无意的撩拨着我的发丝:“进攻将在两天后进行,而在此期间,我想要亲自护卫你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