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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前,王宫里举行了新王的加冕典礼。无论什么时候,这种“面子工程”总是盛大而隆重的,全体贵族和外国使臣都被邀请观礼,我也“应邀”出席了仪式。
一切都准备得很好,正好符合一个新任君王的威严和华丽。但是弥漫在人群中的气氛,与其说是严肃,不如说是压抑更恰当些。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装出来的虚假笑容,用刻意压低的交谈声小心翼翼的掩盖着内心的惶恐和不安。
我站在首席贵族中间,紧挨着外国使臣和他们的贵族。玛特尔公主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看着我,递过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我立刻明白了。于是,我一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把目光从玛特尔公主身上挪开,一边慢慢的向着她的方向移动过去。
仪式开始了,沉睡中的婴儿被人抱到了王座之上,由两位贵族捧出了象征着王权的王冠和权仗。
我悄悄踱到了玛特尔公主身边,不动声色的把目光投向正在举行仪式的大厅中央。玛特尔公主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关于您的委托,我已经办到了。”
我的心砰砰的跳起来:
“是吗?”我竭力使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无波,“他在哪里?”
“我不能告诉您。”玛特尔公主飞快的说。
“您这是什么意思?”
“告诉我,您希望救他吗?”玛特尔公主眼睛直直的盯着前方,阿玛克尼亚公爵正伸手捧起放在红色天鹅绒垫子上的王冠,要把它虚设在婴儿的脑袋之上,“如果是的话,您就必须放弃他。”
我猛地扭过头来看着玛特尔公主,用不可置信的语气说:“您在欺骗我?!
“当心,蓝基娅,不要引人注目。”玛特尔公主保持着一种自然的神色,眼光依然看着前方,语气中却有一丝焦躁,“不是欺骗,是交换!我救他,您答应我不再见他,就这么简单。”
我勉强克制住自己,再度将目光投向大厅中央:“……为什么您要这样做?”
玛特尔公主终于微微侧过头来看着我:“……您爱他,您会因为爱情而抛弃了本应由您给予他人的权利。”
“他人的权利?!”我冷笑着反问了一句。
“您明白我在说什么,”玛特尔公主固执的说,“您知道,为了布朗坡家族我什么都做得出。”
我抿紧嘴唇,死死的看着前方,阿玛克尼亚公爵跪在王座面前,宣誓永远效忠于国王和国家……
“您可以选择……”
“没有选择,”我打断她的话,用一种沉稳而坚定的语气说,“请您救他。”
一丝惊异的眼风迅速掠过我的脸庞:“您答应我不再见他,也不再寻找他吗?”
“是的,我答应您。”
“好!我同时也给您我的承诺,我会救他,并把他安全的送走。”
“您很公平,”我冷冷的说,“我相信您能够做到。”
我旁边的身影沉默片刻:“我知道您会恨我,但是请想想您的身份,是不被容忍的……”
“得啦,您的要求太多啦。”我微微一笑,把目光从快要结束的仪式上收回,投注在身边的这位“瓦尔基里”身上,“我只请求您记住一点,别违背您对我的承诺,否则……您知道我不想伤害任何人,尤其是那些被您所重视,而又喜欢我,对我很好的人……”
典礼官敲击着权仗,喊道:“国王万岁!”
整个会场齐声相应:“国王万岁!万岁!万岁!”
在一片如雷的欢呼声中,我和玛特尔公主什么也不说的互相望着,她的脸色有点发白,如同一个英勇的战士遭受到了意外的抵抗和障碍,在短时间内显得茫然无措。但很快,她就振作起来,不再用怀疑和震惊的目光看我,我知道她已经明白且相信,并打算不顾一切的实施她的想法。
仪式结束了,婴儿的襁褓外面披着一条织着金线,绣满珍珠的斗篷,被一群贵族簇拥着,缓慢而郑重的退场了。我转过身,再也没有看一眼玛特尔公主,便一言不发的跟着走了出去。
一连几天,我都很正常,一点也不表露出心中的悲喜。
好啦,我对自己说,菲拉斯可以自由了,可以从某个该死的监狱里面出来了,可以不必被阿玛克尼亚公爵掌握了,这正是我所希望的,不是吗?至于以后如何……谁知道呢?
可是感情,是如此软弱的东西,终于在不经意之间——在看到了某种色彩,想起某句诗歌;在某个转身,某次回眸的瞬间,逼出了我的眼泪。
我在花园中长久的徘徊着,压低声音哭泣着,直到精疲力竭……
太阳渐渐收起它金色的光芒,预示着一天中的黄昏即将来临。我叹了口气,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顺着石子的道路慢慢往回走去。
前方,爱迪斯惊惶的向我跑来:
“战争!”她喊着,“殿下,要打仗了!”
“打仗?”我重复了一句,思绪还恍恍惚惚停留在不知名的某处。
“啊,殿下,刚才宫里有人来了,说是一早就收到了战报,现在包括公爵在内的所有大人物都聚集在国王的议事厅里商量对策呢。”
“是吗?”我不为所动的挑了挑眉毛。
“您一点也不惊讶吗?”爱迪斯的脸颊因为激动和奔跑而沁出细小的汗珠,“多么惊人,多么可怕的消息啊!天啊,战争!”
是的,天啊,战争!我不由笑了,终于来了吗?终于到了这一天……
我挽起爱迪斯的手拍了拍:“傻丫头,你要我怎么办呢?吃惊、尖叫和晕倒吗?不,不,这不是我们应该做的…我们只需要……”我望着天边逐渐下沉的夕阳,陷入沉思,“等待而已……”
“……至于战争,”我轻轻的说,让一丝不可捉摸的表情爬上我的面颊,“那是男人们的事,我们就别瞎操心啦。”
事实上正如爱迪斯报告的那样,真正的战争已经于四月十五日的凌晨开始了,瑟基公爵的军队从北方的阿尔代什出发,在短短一个星期的时间内连续攻占了阿登、阿列日和奥布三个省。
宫廷似乎对此措手不及,国王的议事厅通宵达旦的灯火通明,最终任命弥撒尔亲王作为大元帅,带领二万人马前往卡尔瓦多斯地区,对抗瑟基公爵的军队。
对于这个决定,我是意外的,因为我半点也不相信阿玛克尼亚公爵会对战争的到来毫无准备;而且他还派出了弥撒尔亲王,让这样一位和布朗坡家族有着密切关系的王族统率大军,无异于放任他的背叛。在阿玛克尼亚公爵的决定背后,必定是有什么可怕的计划和企图。
然而,事情在加速发展着,逐渐把所有的一切卷入深不可测的漩涡中。四月底,弥撒尔亲王率领的二万大军和维歌元帅的一万人马在卡尔瓦多斯地区的卡迭什相遇了,经过短暂的接触,亲王稍稍撤离到卡迭什山区,双方僵持不下。就在这个时候,传出亲王被暗杀的消息,几天后,阿玛克尼亚公爵任命弥撒尔亲王的副手詹姆斯伯爵顶替亲王的职位,向维歌元帅的军队发动反攻。
弥撒尔亲王遇刺的消息的传到安布瓦,原本摇摆不定、惶恐不安的宫廷贵族似乎被这个消息所预示的含意震动了,即使是原本最胆小的人,如今也被迫行动起来,仿佛一群了无退路的猎物,不得不回过头来,做最后拼尽全力的一搏。
我这时候才明白了阿玛克尼亚公爵最初的用意,即使我早已应该麻木,却还是为了他控制人心的手段而惊悚不已。
然而,事情也并非永远如阿玛克尼亚公爵所愿那样发展下去。
阿玛克尼亚公爵并没有看错人,詹姆斯伯爵向来谨慎,虽然占据优势兵力,而他却并不急于和维歌元帅展开正面战争,而是指挥人马把整个卡迭什包围起来,打算围困住在人数上远远小于自己的对手。
而詹姆斯伯爵的副手诺尔丹子爵,却是个急躁、轻率、粗心大意的人。在一次小规模的战斗中,他损失了一位亲密的伙伴,为了报仇,他私自带了两千人的卫队,抛下主力部队,绕到卡迭什山区后面,打算偷袭维歌元帅的营地。令他大失所望的是,在半路上,他和他的人马就被德·拉特方斯伯爵的部队伏击。他的士兵,由于死亡和逃散,最后只剩下三百人左右返回了营地。
詹姆斯伯爵责备他毫无意义的拿兵力去冒险,关了他的禁闭。而错误已经酿成,籍由这个契机,维歌元帅指挥军队以勇往直前的精神突围出来,配合德·拉特方斯伯爵的援军,反攻詹姆斯伯爵的军队,迫使詹姆斯伯爵撤围,因而在卡迭什一役中大获全胜。
一场战争可以用来平息流言和内部动乱,也正好可以用来演绎一场新的传奇。对于年轻的瑟基公爵来说,五月,他才刚满了他十六岁的生日,就在这场辉煌的战役中崭露峥嵘。听说他在战斗中奋不顾身,持械杀敌时勇往直前,作战非常英勇。
在卡迭什战役之后,瑟基公爵引人注目的功绩立刻为他原本的尊荣增添了新的含意,他崭新的光芒照耀着天空,带来新的变化。
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
对于卡迭什战役的失败,整个朝廷如同一个突然遭受寒热病侵袭的人,一下子灰心丧气了,对每一件事情都感到心烦意乱。
然而,这种局面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有一个人不会受到失败带来的阴影的摆布,不会允许流言和沮丧的情绪扩散。他有的是威逼利诱的手段,完全懂得怎么叫那一帮人俯首听耳。
而在此之上,我也知道,他有绝大的勇气和决心,敢于接受瑟基公爵正面的挑战。他决不会畏首畏尾,犹豫迟疑,除非为了麻痹他的敌人,或者迂回的痛击对手。这一点,我看得很清楚。而且,长久以来的各种事实表明,这个深不可测的可怕心灵,它几乎总能赢得最后的胜利。
军队在有条不紊的调度,各种封赏和任命雪片一样的从王宫里发出。战争,一个总是在纸上被描绘,在言语中被谈及的遥远词汇,也许在不远的将来就会呈现在我的眼前。是的,我知道,它现在就确确实实在某处发生着,血腥而残酷;个人在它的面前,是何等的渺小而微不足道啊。
在看似平静的公爵府邸,我照常过着无聊的生活。然而,我的内心并不像我表面显现的那样沉静,对于这场争夺王权的战争,我有着巨大的不安和恐惧,那是对战争结局的隐隐惧怕;而另一方面,在隐秘的内心深处,却存在一种战栗的渴望,那是一种必须发生些什么的疯狂念头,是的,必须有什么来打破现在的局面,必须!
我提着一篮新鲜的、刚刚从花园里剪摘下来的百合花从小径往回走着。无聊的日子,为了消磨时间,我对某些事情开始亲历亲为。阳光很明媚,我觉得有点热,不由放慢了脚步。
我一边走,一边发呆,最近我常常这样,思绪总在不经意之间跳脱开来,大脑自动调整至空白状态,简直令人怀疑是幽闭型神经质的初期表现。直到我看见一丛青翠的小苍兰下面露出的黑色皮靴,惊觉的抬起头,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得太近了。
阿玛克尼亚公爵抱着双臂倚在一颗栎树前,微微扬起头靠着树干,眼帘微闭,俊朗的面孔沉静得一如大理石的雕像。
两三片树叶散落在他的肩膀上,混杂在他漆黑的发丝之间,他恍若未见。
我轻轻的转身,试图毫无声响的离开。
“您到哪里去?”一个低沉的嗓音如期在背后响起。
“您在这儿?”我用另一个问句代替了回答。
“我在等您。”
等我?我抬起询问的眼睛看过去。
阿玛克尼亚公爵倚在树旁,静静的看着我,就这样直接的,毫无遮挡的望着我,似乎要一直看到我的心里去,看透我的心灵。
他的眼神逐渐变得浓烈而深沉,毫不掩饰其中的渴望,我动了动,承受不住的别开眼睛,看着他脚下的那一簇花团锦绣的小苍兰。
“您害怕我?我爱得真的有那么残酷吗?”
我沉默不语,一只手伸过来抬起我的下巴,迫使我再次落入到他的眼睛中,漆黑的眸子像是无底的深渊,把我往下拉扯……
“我忘不了您说过的话,”阿玛克尼亚公爵用一种我从来没有听过的语气说,“您认为我会毁了您,我残酷吗?如果是的话,为什么这颗残酷的心也会感到痛苦?”他的语气像是叹息,又像是沉思,“爱我,把您的心给我,对于您来说是一件这么痛苦而困难的事吗?蓝基娅,你多么残酷,一千倍于我的残酷。”
面具似乎就要从我面上崩落,潮水退去,裸露出隐藏的黑色岩石。我听见自己的叹息,软弱而无力。
阿玛克尼亚公爵凝视着我,不放过我的每一丝表情:“蓝基娅,为什么要囚禁你自己的心呢?你要逃避我,逃避自己到什么时候?你想要的一切,我全部都可以给你。”
“我想要的一切……”我喃喃的低声说。
“是的,一切……”公爵轻轻在我额头上吻了一下,认真的看着我的眼睛,“分享,蓝基娅,我是来请求您接受,分享我的权利和生活。”
“您的权利和生活?”我茫然的反问,心却一点一点的清醒疼痛起来。
“是的,现在,什么也无法阻止我,我把一切奉献在你的脚下……蓝基娅,”他眼中流露出热烈的神色,温柔的语气中带着强有力的意志“蓝基娅,你不愿意和我分享我的一切吗?”
“这么说,您要把这个世界上最糟糕的东西推给我,”我轻声说,慢慢的笑了,“还要我表现出一副欣然接受的样子?”
光芒渐渐熄灭了,黑暗又重新回到他的眼中。他阴翳的看着我,一言不发。
我在他手中微笑着,并不打算停止:“您要我接受什么?一顶从头到脚滴着血的王冠?还是一张散发着恶臭的王座?对这些血腥和肮脏的东西,难道我表现得还不够厌恶吗?”
“血腥和肮脏?”阿玛克尼亚公爵漆黑的眼中看不到表情,“即使是这样,你也不能拒绝它,因为我不允许你拒绝。”
“是的,你可以用权利叫我屈服,”我心中涌起一股疲惫感,“就如同你经常做的那样,但是它永远在那里,在我们之间,永远不可翻越。”
阿玛克尼亚公爵抓紧了我,重重的吸了一口气。
“我累了,公爵。”我用一种带着厌倦的声音说,“我想回去休息了。”
阿玛克尼亚公爵沉默良久,还是放开了我。我转身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我始终不明白,”我低下头,望着那一片模糊的紫色,语气中有连自己都预料不到的伤感和迷惘,“为什么你要这样追求权利?难道说王冠对于你来说,就那么有吸引力吗?”
“为什么?”阿玛克尼亚公爵的声音带着奇异的平静,“难道你不明白吗?蓝基娅,你无法逃开它,因为它深入骨髓,流淌在血液中,除非死亡,否则无法和它分离。”
“除非死亡?”我低声说,觉得浑身冰凉。
“是的,死亡,因为我——阿玛克尼亚·德·安其那顿,是个私生子。”
我猛然转过身来,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他脸上的表情中没有悲哀,没有痛苦,只有平静。
“你很好奇?”他笑了,“我的父亲,加德莱·布朗坡——是的,那个最著名家族之中的最臭名昭著者,以残暴和风流号称的国王。”
我惊骇的看着他,完全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了。
阿玛克尼亚公爵摊开手掌,微微倾斜,一朵被揉烂的鸢尾花落到了地上。
“你很惊奇,是的,原本就应该这样,因为这是一个很少人知道的秘密。而现在,几乎已经没有人知道了。”他声调平静,不带丝毫感情,好像他没有在说他自己,而是在说别的人,别的无关的人的事情一样。
“我的母亲,是他结婚之前不计其数的情妇中的一个,也许还是身份最高的一个。从小我就知道,我并不是那个我名义上父亲的儿子,”他停顿了一下,“而直到她死的那一刻,我才半是哀求半是威胁的从她口中得知我亲生父亲的名字。那时我才知道她要拼命保守的秘密是什么。”
“没有人知道,我是国王的私生子,一个见不得光的人,一个注定被利用和摆布的对象。为什么?因为我是不被父亲承认的私生子?仅仅因为我的母亲没有和国王结婚,仅仅因为他们没有世俗承认的结合,就必须要剥夺我应有的权利吗?用这样荒诞无稽的理由来支配我的一生吗?不,我无法接受!”
他站在那里,寂静的下午,连太阳都消失到厚厚的云层里,光线突然黯淡下来。空气中,湍急的波涛汹涌着,叫嚣着要淹没一切。
“我并不相信命运,失去继承权,失去了我本应拥有的王国、权利和头衔,遭到了背叛和遗弃。命运,是我最大的敌人。”
“我生下来不是为了王座,而是为了远远的看着它。可是,和那些依靠自己的鲜血和眼泪生活的人相比,我和他们不一样!不幸,我并不懦弱,我贵为帝王的布朗坡家族的豪勇和来自我母亲安其那顿家族的高贵血液在我血管里猛烈的流动,他们的骄傲和尊严,教会我不可懦弱的仰人鼻息的生活。如果没有得到正当的权利,那么我就要用自己的双手去夺取。只有真正的,不是虚假的权利才能满足我。”他的眼里闪现着全然陌生的,冷酷而锋利的光芒。
“你为什么而害怕颤抖,蓝基娅?”他突然靠近我,抚上我的脸,手指怜惜的滑过我的脸颊,脸上却满是嘲讽,“如果我双手洁白、灵魂干净,马上就会受到不公正的侮辱和诽谤,也许马上就会死去。而这个追求权利的世界,并不会为我流下哪怕一滴同情的眼泪。”
“……这捉弄人的命运啊,我终于把它掌握在手中。请你告诉我,蓝基娅,这个王冠,谁比我更有能力和权利保管它?即使我只能看着王冠,我也要成为整个萨克维撒最有权势的人。”
他停下来,眼睛穿过我的脸看着更远的地方,仿佛在挖掘我的灵魂,而我只能默默无言地看着他那张深刻的面容。
“您这样看着我,哦,您在想些什么?我用灵魂来交换整个世界的时候还很年轻呢,是不是?……我并不怀疑我将受到惩罚,因为惩罚已经来了。它长着一张美丽的面孔,对,就和您一摸一样的面孔,您被允许折磨我,被我的心所允许和承认;而我,却很高兴您的小手被我的鲜血染红,因为,这样以来,您就再也无法逃开我,永远属于我了……”
他慢慢低下头来靠近我,我不由自主的闭上眼睛,头脑有一瞬间的空白,手中的花篮倾斜着,落到了地上……
我应该挣扎吗?为什么我没有?被他越来越深的吻住,缠绕在腰背上的双手也越收越拢,几乎令我窒息。整个人仿佛漂浮在波涛翻滚的大海上,惊惶失措,除了面前之人,无可依凭……
突然,一切离我远去,我回过神来,望进他的眼睛中。在那里面,暗流汹涌奔腾着,带着吞噬一切的力量,狂野而凶暴。
“不够的,蓝基娅,”他紧紧的看着我,声音暗哑,“你知道是不够的,仅凭一个偶尔顺从的吻是无法满足我的。你知道,我想要从你那里得到什么……为什么摇头?为什么那样看着我?自从我懂事以来,我一直追求的就只有一样东西,那就是权势,好任意摆布这个世界。然后我认识了你,不,应该说当我看清真正的你的时候,我发现我还想要一样东西,那就是你!蓝基娅!……我现在已经站在顶端了,而且你也在我身边了,可是还是不够……”
我的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心不可抑制的狂跳着,我忍不住紧紧的闭上双眼,宁愿不看,好像这样就能逃避开来一样。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心变得更饥饿、更焦虑……蓝基娅,你是你的心灵殿堂中的女王,你远离那些无聊的贵族,尽情用你的想法嘲笑他们,足够坚强,也足够骄傲。从某些方面来说,我们是一样的,一样的冷酷无情。我爱你,前所未有的爱着你,用那种连我自己都感到惊奇的力量爱着你……”
我浑身颤抖着,什么也不能做,只知道自己痛苦,却不知道痛苦从何而来。阿玛克尼亚公爵的表白奇异的在我心中激起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感,混合着各种滋味的、用痛苦包裹的情感。而他的真实比残酷更加叫我害怕,我的整个心灵都在尖叫着,不想再听下去了!
“别再说下去了!求你!……”我控制不住的叫起来,“别再说了,我不想听……”
手被人紧紧握住,一个好像最终审判的声音在我耳边说:
“记住,蓝基娅,同样的话,我不会再对你说第二次。这是我最后一次向你表白,今后,不管你接受还是拒绝,我都会按照我的心意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