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才会频频和他较劲,才会洋洋得意地向他炫耀自己知道,而他不知道的东西。
雯夏没有认真想过自己为何如此,也许是她潜意识里根本就不愿意承认,对于面前这个眼下自己无法看清其容貌的少年,她已经怀有了一份不一样的感情。
雯夏在现代活了二十二年,虽然也被人追求过两次,但都是草草结束,真正算的上恋爱的却一次也没有。
现代的人,心太浮躁。对于感情,早就没有了纯真的感觉,在一日日忙忙碌碌的现代生活中,心早已经被磨砺地失去了感知感情的能力。就算是转世以后,生在司马家那样一个环境里,雯夏也从未曾奢望过爱情,她只盼着有一天能随心所欲的活着。后来做了皇妃,雯夏更是不敢指望会有爱,那个时候她只一心盼着能走出皇宫,走出洛阳,走出这个禁锢她的笼子。
却不知在何时,心违背了自己主人的意思,去倾向了一个孤僻冷漠的少年。
这样的感情压抑不下来,硬要去逃避,却只会越陷越深。雯夏虽然在有些方面可以算的上成熟,但是对于感情,她绝对是个新手。她不愿去面对。所以一直不明白自己的情感,她一直在逃避,所以心中日益感觉到为难。
终于有一天,这种感情冲破了主人强加给他的束缚。犹如春日的小草。破土而出。
“你----拽着我干嘛?”虽然感情是破土而出了,但是雯夏却依然在逃避,在压抑内力暗流涌动的感觉。雯夏感到自己脸上烫烫地,猜也猜得出自己脸上一定是红透了,比那正徐徐落下地夕阳还要红。
“今天的落日,很漂亮。”王弼做起文章,解释起诗书来,绝对可以滔滔不绝。但是遇到有些事情,他却是个笨嘴笨舌结结巴巴的孩子。本来心中有一堆话想要说的,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心中满溢地话语,此刻却不知去了哪里,憋了半天,也只憋出这么一句。脸上地热度却升地绝对不会比雯夏低。刚才那一股子劲儿退了,王弼顿时有些后悔自己的举动,讪讪地松开雯夏的手,不知再说些什么合适。
“是很漂亮,可惜我看不到。”雯夏只能通过光线的变化。感知时间的变化,现实是最真实最残酷的,如今的她,又有什么是可以奢求的?
雯夏将自己地手收了回来,继续向前走去。虽然这一次雯夏依然走的很慢。却没有伸出手来摸索探路。她的背挺直了些。步子也比先前迈的大了些,依稀有些从前那个她的影子了。雯夏不想让王弼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就算现在看不到了,依然不想。
雯夏从王弼身边进过,又继续向前走。
王弼站着没动,雯夏虽然走得慢,两人之间的距离,还是一点一点拉开了。本来胶着在一起的影子,此刻也变成了孤零零地两道,渐行渐远。
夕阳逐渐落下,拖在地上的影子也变得模糊不清,远处的青山此刻也渐渐影藏在深深浅浅的阴影之中,不辨模样,只能看出那剪影一般的轮廓。
雯夏走偏了方向,没有回到屋子里,反倒是走进了林子。雯夏倒也没想着要回屋子,她只觉得自己心里很乱,需要马上离开王弼,让自己好好安静下来。
冷风吹拂着雯夏发热地脸庞,让雯夏随同脸颊一样发热的头脑慢慢冷静下来。
喜欢----么?
不知道。
雯夏是真的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对于如今自己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触,她无法说明白。
雯夏觉得有些烦躁,她想要让清凉地风将自己身体里地燥热带走更多,步子便更急了些。
从前的她,不能求,现在地她,不敢求。无论她走到哪里,都是皇妃,顶着个皇妃的身份,还有哪个男子敢喜欢她?就算那男子不怕,雯夏却怕。
她的身份,是她一辈子都没法摆脱掉的包袱。这个身份不仅给她带来了麻烦,也给她身边的人带来了灾难。越是亲近她的人,就越是倒霉。
继续在这里呆下去,会不会也给蔡文姬带来灾难?雯夏忽然想到这么一点,那些杀手说来便来,如今她的所在已经不是秘密,司马炎想要找到她是如此容易,想来这一次的杀手不过是个开头,第二波,第三波,以后还不会间断地来,雯夏不想再因为自己的关系,而给旁人带来灾难。
不如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走了好,消失地无影无踪,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将要去何处,旁人就更是无法知道。当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便是无声无息,也许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走了,才是最合适的。雯夏仔细回想起来,自从她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就是多灾多难的开始,既然有人想要至永嘉郡主于死地,况且已经成功了,她又为何要来扭转这一切?
如果一切都结束在永嘉死去的那一刻,不就好了?
自己这一切一切的努力,究竟是为了什么?想要得到自由就这么难?其实是天命早就注定,她不应该逆天而行的。
雯夏的心中不仅没有静下来,反倒是越来越乱,心理面就像是有千头万绪,越理越乱,她也越走越快,快的几乎要跑起来。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若是白天的时候,雯夏还能模糊看到些许轮廓,但是到了晚上,她就什么都看不到了。雯夏不知道自己跑到了何处,只觉得地上纠结的树根多了起来,她也被绊倒好几次。
又一次摔倒,雯夏的额头狠狠地碰到地上硬硬的树根,一阵头晕眼花。
已经够了,这里不会再有人找到她了吧?就让她如此自生自灭吧。
下一辈子,她宁愿从头活起,宁愿去喝孟婆的那碗汤,忘掉往昔,忘掉烦恼,重新来一次普通人的生活,就算平淡,却不会有这么多烦恼。孟婆汤的确是有道理的,人生多忧愁少欢乐,想要的东西永远得不到,这样的记忆,又留着干嘛?
重生或许本来就是个错误,前世的记忆,加上强要扭转命运的今生,只会将自己的生活搅地一团糟。
爱也罢恨也罢,欺骗也罢谎言也罢,一切都随风而去好了。永嘉应该早就死了,这一世,不过是一场梦,苦涩的梦,这样的梦越早醒来越好。
第一百三十四章 曲名广陵散
林子里似乎有琴声响起,若有若无,却从耳膜一直钻到人心里去。
那乐曲有着感动人心的力量,声音似乎是有灵魂的,会说话的。乐曲似乎是在讲一个故事,一个悲壮而萧杀的故事。
战场之上戈矛杀伐尸横遍野,妻失其夫子失其父,但是在如此凄惨的状况下,却有人站了起来,在乐曲中,那似乎是个未成年的孩子,瘦弱矮小,却有着坚定的意志。失去亲人的痛苦,无法忘记的仇恨,让孩童早熟。
雯夏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听懂曲中深意的,对于乐曲,她本是不谙此道的。但是这首曲子,雯夏却能从其中听出深深的悲切和隐藏在那悲切下的决心。
曲调忽然一转,昔日的少年已经长大成人,悲壮决绝的地踏上自己的不归路。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雯夏低声念着这两句,曲中的意义化成了这两句诗,落入雯夏脑中,让她不由自主便吟诵出这两句。
琴音猛然拔高。
曲子不再像先前那样弥漫着一股伤感之气,而是有了一种潇洒决绝的气概。
毅然出剑,慨然赴死,没有丝毫的犹豫,有的只是目的明确的前行。不为任何别的事情而耽搁自己的行程,不因为这是一条不归路而犹豫后退,只是为了能完成自己的心愿,达成自己的目标。
从没有黯然伤神的一刻,从没有后悔害怕的时候,从没有失望放弃的念头。
那是一种放达的洒脱,那是一种无谓的态度。
既然目标明确,何不笑着上路?就算明知必死,却也不会放弃追寻的脚步,因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经历再多波折,有再多的困难。也绝不后退。
雯夏笑了笑,闭上那睁开也看不到任何东西地眼睛。曲中的意境只是美好的寄托,怎么可能是现实呢?雯夏不认为自己是软弱的,但是在经历了如此多地事情之后。她已经累了。她不想再站起来,再奋斗。雯夏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地目标是不是错了?自由这种东西,不过是人类自欺欺人的想像而已,终究是不可能实现的。
人活在世上,总会受到这样那样的束缚,无法摆脱,所以人才会有这样那样的烦恼,烦恼伴随着每个人的一声。她怎么会寻找到那种自由自在,逍遥无忧的生活呢?
太天真了。
太阳落下了山,也带走了温暖。林中的湿气寒气从地下升起,雯夏已经没有力气再站起来了,寒气侵袭着她地身体,让她瑟瑟发抖。
“雯夏,雯夏?”
远远地,似乎有人在呼喊她的名字。
雯夏懒懒地笑了笑。还找她干嘛?现在的她就是个大麻烦,大包袱,大拖累,没了她,每个人都要轻松地多。何必还要来找她回去?
“你叫雯夏?”
没有一点先兆,直到这个声音出现,雯夏才发觉有人站在了自己面前。
“你是谁?”
代替回答的,是一串琴音。
“刚才弹琴的人,是你?”
“那刚才说话的。是姑娘么?”站在雯夏身前的人反问道。
“刚才那琴声听起来那么远。你的耳朵倒是灵敏地很。”
“奏者地耳朵,必须灵敏才可以。”从声音判断。雯夏感觉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应该是个不超过三十岁的男子。
“离这么远,我的声音这么低,你也听得到,还能根据那一句话找到我的位置,你地耳朵的确是够灵敏。”
“离这么远,曲子的声音那么低,姑娘却能听出曲中深意,更是难得。”
雯夏苦笑一声,道:“曲子终究是曲子,不可能变成现实。”
“人心也许会因为乐曲而改变。”
“会变么?”
“有人在找姑娘,姑娘不应一声么?”
“我跑到这里来,就是不想被找到,干嘛要应答。”“但是找寻的人,似乎很焦急。”
奇怪的一问一答就在雯夏和那个不知道从哪儿来地陌生人之间继续着,雯夏看不到那个陌生人地样子,更无法探知他究竟是何人。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但是两人就像是心有灵犀一般,同时重复着相同的一句话。
“姑娘又将去往何处?”
雯夏笑了笑,道:“从哪儿来地,便回哪儿去。”
“有人来寻你,带你回去。”那人似乎是笑了笑,继续道:“你听,来找你的人很急。”
“雯夏,雯夏。”喊声中还带着轻微的咳嗽声,那是王弼的声音。
“雯夏,雯夏。”快要哭出来的声音,那是媚儿。
“雯夏,雯夏。”低沉婉转的声音,是蔡文姬。
还有许许多多的声音,雯夏闭上眼睛,仔细分辨,似乎还有向秀,还有董祀。原来她不见了,会有这么多人来找她,他们都不曾把她当成拖累么?
雯夏的鼻子忽然酸了起来,王弼身体那么弱,这么拼命地喊,不知他身体撑不撑得住。
一瞬间,关于王弼的点点滴滴都涌入了雯夏心头,灯下的少年,单薄的身子撑起一件宽大的衣服,就像是一个剪影般。但是当他回过头来的时候,却能从他的身上感觉到凌厉的锋刃。那个少年恃才傲物,很少将旁人放在眼里;那个少年倔强别扭,宁愿自己忍受痛苦也绝不低头;那个少年孤单落寞,一个人住在洛阳城中的偏僻街巷;那个少年也会激动,激动起来也会结结巴巴。
“姑娘还是骗不了自己的
雯夏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是有人在自己身边坐了下来。琴弦一动,乐声流淌而出。
“就让这曲广陵散,引他们前来吧。”
“广陵散?你是嵇康?”话刚一问出口,雯夏就觉得不对,嵇康的声音他听过,与这名男子并不相同。而且这名男子给人的感觉,同嵇康也并不相同。他们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呢?
“在下不是嵇康。”
雯夏暗骂自己笨蛋,广陵散又不是嵇康自己做的曲子,这曲子早在汉代就有了。虽然雯夏从历史书上得之广陵散是因为嵇康,但是又不代表别人就不会弹奏广陵散。
第一百三十五章 胸怀百万兵
广陵散,是战争,是复仇,是义无反顾视死如归的曲子。
琴音将起未起,雯夏忽然喊停:“别弹!”
“为何?”那人语中带着笑意,道:“姑娘不是想回去么?”
“你是谁?”雯夏转动着眼睛,努力将视线集中在面前那团模糊的影子上。“风萧萧兮易水寒,说的是刺客;这曲子,也是刺客的曲子。你是刺客!”
“风萧萧兮易水寒,说的是荆轲;这广陵散,说的是聂政。而区区在下,不过一介凡人,如何同他们相比?”
“既是不敢比,却也是比了,你是刺客。”雯夏顿了顿,继续道:“你和上一次的人,是一伙的吧?也是来杀我的?他们上回已经要了我多半条命去,这回你是来将我剩下的半条小命也一起拿去的么?”
“上回鄙人手下那些莽撞之人伤了姑娘,我是来赔罪的。”弹琴的人慢悠悠地解释着,琴音断断续续从他手下传出,弹琴的人道:“让我先送姑娘回去吧。”
雯夏虽然看不见,还是向后闪了闪,“回去哪儿?洛阳么?我不会回去的!死心吧!”
“鄙人会等着的,等到姑娘眼睛好了的那一天。”
“好?”雯夏戳之以鼻,“怎么可能好?”
弹琴的人笑了笑,雯夏只觉得有个温暖的东西贴到眼皮上,缓解了酸涩肿胀的感觉,很是舒服。
“就算你有本事治好我,我也不会回去!”这个人浑身上下让人感觉不到一点气势,亲近柔和的就像是兄长一般,但是偏偏就是这种感觉,更让雯夏觉得不妥。一个杀手,若是有着凌厉的杀气并不奇怪,但是如他这般却有些让人捉摸不透了。这个人是谁?他真的是杀手么?他来这儿,究竟有什么目的?仅仅是为了将自己带回去么?
但是这个人弹奏的曲子不一般,他可以将一曲广陵散中那段战争场面展现地如此恢宏,不是胸怀百万兵甲的人,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曲子里展现出那种沙场征伐地浩大。曲由心生,若是说弹奏这样曲子的人心中没有野心,谁会相信?
可是他给人的感觉。偏偏就是温和地没有一点霸气。寥寥几语就会让人产生亲近感,如此巨大的反差,在一个人身上体现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这个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雯夏,他们找你找的很辛苦,回去吧,也许再过几天,你就能看得到了。”
贴在雯夏眼皮上地温暖物体离开了。有个柔和地声音在雯夏耳畔低语道:“来,睁开眼睛看看。”
这个人的声音,像山涛的声音一样,也有一种安慰人心的力量。但是山涛给人的感觉是温暖的,是可以依托可以相信的;而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却是一种邪魅地,蛊惑的力量,引着人不得不按照他的话做。
雯夏听着他的话,不由自主便睁开了眼睛。眼前模糊的东西居然变得更加清晰了些!她可以看到自己面前站了一个人,也可以看到天空中有一轮明月。虽然她还是无法看清那个人的容貌身量,也没法看清月亮是圆是缺,但是这已经比她方才看到的东西清晰了许多。
这个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耐?蔡文姬费尽了心思为她治疗,用了半个月也不见有多大起色。这个人怎么能在刚才那么短短一瞬间,就让她看到地东西变得清晰许多?
“雯夏,我会耐心等着的,等到你情愿同我一起回洛阳的那一天。”
“我不会回去的!”雯夏用恢复了一些视力的眼睛狠狠地瞪着眼前地人影,“就算是你将我治好了。我也不回去!”
“你终有一天会心甘情愿回去的。我有耐心,可以慢慢等着。”奇怪的男子凑近雯夏。在她耳畔轻声低语道:“在你眼睛还不能看清楚东西之前,就算你想回去,我也不会带你走。好了,找你的人来了,现在,我要走了。”
来时寂然无声,离去的时候也是骤然消失。雯夏一点动静都没有听到,便发觉刚才还站在自己面前,附在自己耳旁说话地男子,已经不见了踪迹。
这个人究竟是什么人?
就在雯夏还没想明白地时候,有人拨开长草走了过来,“雯夏,你在这儿啊!”
“嗯,我走错路了,多亏你来找我。”雯夏通过声音和那个映入眼帘的模糊影子,判断出了来人地身份,找到她的人是向秀,那个有着一张圆圆的脸,笑起来脸上总是有两个酒窝的,长相有些可爱的男子。
雯夏不想让人看到自己这个狼狈样子,更不想被人知道自己刚才的念头。匆匆爬起来,雯夏有些自嘲地笑了笑,道:“我真是不当心,明明看不到,还要乱跑,辛苦大家来找我。”
向秀伸手扶住有些摇摇晃晃的雯夏,他并没有出声示意旁人,只是从袖筒中取出个小小的炮竹,点燃了,一溜金色的焰火升上天空,留下一道痕迹。
当然,雯夏是看不清向秀具体做了什么的,在雯夏的眼中,只觉得黑夜中似乎有什么很亮的东西升起来了,还发出了响声,同时闻到一股火药的气味。
“雯夏,回去吧。”向秀扶着雯夏,提醒她:“小心脚下。”
雯夏微笑着点头表示感谢,同时在向秀的提醒下,抬起脚跨过那些盘踞在地表的树根。“雯夏姑娘,我采了新的春茶,回去之后煮来尝尝?”向秀一字不提雯夏为何会跑到树林里,只是说一些别的不相关的事情。
雯夏走了一段,才忽然想起来,白天的时候向秀并不在,怎么这个时候会来一起寻找她?“向秀兄怎么会来这里的?”
“嵇康和吕安都来了,是我们三个一同来的。因我采了新茶,便想要拿来,大家一起品尝。”向秀笑着解释。
雯夏愣了一下,怎么自己最狼狈不过的时候,这些家伙却一个不落全来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水色碧成玉
清水中煮着的,是今春方才采下的茶叶。水中只有茶叶,碧绿的叶子在沸水中翻滚着,水色也随同叶子一般变成碧色,清幽淡雅的香气便随着那沸水中翻滚的茶叶,遍布满室。
雯夏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用她那极为糟糕的视力辨别着在座众人,围坐的屋子里的,只有蔡文姬,董祀,王弼,媚儿,还有正在煮茶的向秀。而同向秀一起来的嵇康和吕安,却愿意在这大半夜的跑到屋外去等着。
恐怕并非不愿意呆在屋内,而是因为自己在这里,所以嵇康宁愿躲到外面去。雯夏无奈地笑笑,虽说那日是嵇康出手救了她的,但是这并不代表什么,对于嵇康来说,那不过是顺手罢了,就算是换了素不相识的人,恐怕他也会出手。
性情高洁的人,会本能地远离那些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就像是喜欢干净的人会远离污垢一般。雯夏想,自己在嵇康的心里,恐怕就属于污点一类的存在吧?这样美好的夜晚,有了自己的存在,就连茶香都会变味儿。
无论雯夏怎么做,都没办法让嵇康改变对自己固有的看法。雯夏暗暗摇头,也不知永嘉郡主从前如何对待嵇康,居然给他留下了如此恶劣的印象。
转了一圈,还是回来了,雯夏嘲笑自己,无论什么事情,都不能下定决心就义无反顾地去做,就连自己到底是生是死这样的问题,也是犹犹豫豫,因为旁人的一句话,就轻易改变了决心。
开始的时候,她之所以下定了决心要离开,更大的原因在于眼盲之后什么都看不到,有些心灰意懒万念俱灰了。但是在林子里遇到那么一个怪人。而且那个怪人还承诺会为自己治好双眼之后,雯夏的想法就又开始动摇,也许自己可以在那个人为自己治好双眼之后再溜走?反正他说过,要自己心甘情愿,才会带自己回去的。
其实雯夏就是个普通人,她没有坚强的意志,也没有超人地勇气。绝望的时候。她会想到放弃一切,但是一旦给她一点点希望,她就会像枯草遇到火花一般瞬间燃烧起来。
双眼能否视物,就是能点燃雯夏的一点火花。
在座众人似乎是心有灵犀一般,都不去提方才雯夏跑入林中的事情。其实谁也清楚。雯夏就算是走错了路,但是她离屋子不远,只要放声高呼,就会有人来帮她,她有何必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但是所有人也都清楚。自从雯夏双目不能视物之后,脾气也变的比从前糟糕了,有时候好端端就会发脾气。和自己生闷气。现在她能安安全全坐在这里,一脸开心的样子,就已经很不错了,万不可再提起方才地事情刺激了她,生出些别的什么乱子来。
雯夏心中犹自如乱云起伏一般犹豫不决,那一端向秀却已经用竹筒直接做成的杯子为大家分茶。屋外的两个家伙只肯留在屋子外面看星星看月亮,向秀便盛出两杯清茶,送出屋去给他们。之后回来,才开始为屋内众人分茶。
将一节竹筒从中间砍断,将边缘稍做打磨,便是两个竹杯。虽然简单,却是别有一番风味。竹杯乃是新制。还带着一股竹叶的清香气息,清茶落入杯中。受了热气蒸腾,竹子地香气愈发浓郁起来。茶香伴着竹叶清香,闻起来,比其中任何一种单一的香气都好闻,清雅的气息从鼻孔已经沁入到心里去,沉淀下来,将人心中的凡尘杂念一点一点清洗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