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琰并不继续出言阻止,他站起身送端王到门口,然后才回身坐回椅子上,与沈小王爷聊了起来,话题无非是围绕着沈瑾萱的。
聊着聊着他忽然想起来好像沈瑾萱有孕一事忘记告诉端王了,暗自笑了一声,他在心中想自己真是乱了方寸,乱了一颗心,竟然慌里慌张的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遗漏了,不过倒也不必着急,时间还很多。
不让沈瑾萱帮忙,端王与端王妃夫妻俩一先一后进了大宅的厨房。
被留在厨房门外的沈瑾萱无奈,只好去正房找穆琰与她弟弟。
父母的爱情故事一直都是沈瑾萱羡慕与向往的,父亲虽然身为端王,可是王府中自始至终都只有母亲一个人,他们是真正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当年,端王妃年芳14,一日坐马车去姨母家做客,结果快到时偶遇路边新店开张,鞭炮声突然响起惊了马匹。
受惊的马长啸一声在街头狂奔而起,车夫被帅下马,端王妃真是吓坏了,一张小脸花容失色,苍白无血,她在车厢中被颠得东摇西晃,还撞破了额角,好多次险些被甩出车厢,唯有双手紧紧抓住窗户边缘,才能保证不被甩出去。
车帘被急速的风高高吹起,车厢中的少女早已惊慌失色,然而就在这紧要关头,路中央赫然立着一个小男孩儿,这可吓坏了端王妃,若是马蹄无情踏过,小孩儿如何还有命活?
她战战栗栗,从摇晃颠簸的车厢中跪着,一点点往外面蹭,最终站在车厢外面,车夫驾车的地方。
车帘扬起飘荡间的声音与“呼呼”风声一起传进端王妃的耳朵里,她紧张又害怕,咬着苍白的下唇,跪趴在车夫坐板上,咬紧牙关伸手去够缰绳。
一次两次够不着,她只好松开扒着车厢边缘的手再往前移动,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剧烈地摇晃让端王妃连尖叫都来不及发出声儿来便向一侧狠狠倒去,而眼前就是被吓的跌倒在地嗷嗷哭泣的小男孩儿,端王妃紧闭双眼等待疼痛到来,却不成想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年轻的端王几乎可以说是从天而降,他稳稳踩在马车的坐板上,先是弯腰捞起温软颤抖的小姑娘,然后迅速抓住缰绳,用力勒马。
马儿受力前蹄扬至半空,张嘴啸嚎一声,然后“啪嗒”落下前蹄,四肢“哒哒”着左右踩了踩,稳稳停住。
端王妃吓坏了,被拥住后她本能的抬手紧紧揪住那人胸前的衣襟,尽可能的把小脸埋进那人的怀中。
折磨人的颠簸戛然而止,吸入鼻中的是一股陌生却好闻的味道,端王妃暮然抬起苍白的小脸,便跌进一双漆黑一点的眸子里。
端王意识到自己唐突了受惊的小美人儿,连忙松开那只环在她纤细腰间的手,哪知美人儿浑身发软,根本无法站立,竟直接向下跌去。
他只好又给捞了回来,这次她的额头撞在他刚硬的胸膛,恰好是那碰破的伤处。
低低的呜咽一声儿,端王妃眼泪在眼中打圈转,周围围观喝彩的人越聚越多,她已经十四,不能随便叫人瞧去面貌,更何况是哭颜?她揪住那人的衣角,有意埋住她的脸。
察觉到这个勇敢的小姑娘动作,端王勾唇如她所愿。
略微弯腰,有力的胳膊自她双腿后环住,再用力,便将小姑娘打横抱起:“你只管放心藏住,我带你去医馆。”
低沉的嗓音响起,年轻的端王妃当即红了两只莹白如玉的耳朵,鼻尖再一次蓄满了他的味道,她只闷闷的“唔”了一声,便顺从而娇羞的往他的怀里埋。
后来,端王提亲而去,却在订婚后三天便成为御封的大将军,需即刻前往边疆,保卫国家土地、守护边疆人民。
一战,便是五年。
年轻时的端王妃从14岁坚持等到19岁,等到端王得胜归来。
那一年,十里红妆,举国同庆。
端王与端王妃的故事是司国人民最津津乐道的话题,也是天地间不知道多少人羡慕渴求的爱情。
沈瑾萱想起那些被人讲述过无数遍的起因经过结果,关于她父母的故事,她都可以倒背如流了。
温暖如阳的笑容自她脸上绽放,旋即,她又想到了穆琰,心头甜蜜更甚,仿佛抹了蜜一般。
手轻轻抚上小腹…
哎呀!都忘记把自己怀有身孕的事情告诉母亲了!
沈瑾萱驻足回头望了一眼厨房的方向,心想还是等会儿用膳时再讲吧,反正,时间还很长啊。
这边,正房中的气氛多多少少有些怪异。
穆琰与沈小王爷毕竟还是初见,两个人又都不太擅长如何找话题活跃气氛,两个男人濒临在尴尬的边缘,谁都再想要说些什么才好。
“小轩比萱儿小几岁?”穆琰捏了捏茶杯,问道。
坐在对面的沈小王爷手肘撑在椅臂上,食指抵在鼻尖下方左右滑了滑,回答说:“姐姐比我大一岁。”
“哦?”放下茶杯,穆琰又问:“将来有何打算?”这算是帮他的小人儿套话了吧?
沈小王爷不假思索又回答:“以后想去参军。”
司国一直都战乱难止,建国时根基便不稳,经过差不多八十年仍是不稳,参军保卫国家疆土差不多是司国热血男儿的统一梦想。
穆琰想了想,参军啊。
祁国几百年来浩瀚大国,乃五国之首,已是常年无乱,若是沈小王爷今后在祁国参军的话,大概也不会有仗打。
“你姐姐可知道?”
沈小王爷摇摇头,心说他这个姐夫还真是五句话不离他姐姐。
好像…突然没话题了?
穆琰手又捏在小桌上的茶杯边缘,准备喝口茶再继续没话找话聊。
就在此时,沈瑾萱走了进来,屋内两个男人齐齐站起身迎了过去,心中都对她的突然出现十分感激。
沈瑾萱走到迎她的沈小王爷身前,抬起一只手比了比两个人的额头,笑意染上眼角,说道:“小轩长高了。”她小声温温柔柔的说着,还点起脚尖扬起小下巴想要看看这样做她与沈小王爷还差多少,弯弯翘翘的睫毛眨啊眨,“都这么高了啊…”
她看到了,即便如此还是差着一小点点的距离。
沈小王爷用两只手托住沈瑾萱的胳膊,免得她万一一个重心不稳摔倒,听到她说的话后抬起右手拍了拍她的脑顶,笑着打趣道:“姐姐怎么不长了,好像还缩了不少。”
“哪有缩啊,是你长得太高了,唔…倒是与陛下差不多的。”
这时,被提名的穆琰才靠近俩姐弟,他刻意站在沈小王爷的身旁,与之相比高了两指。
沈瑾萱从他的头顶将视线移到他的脸上,便与他的视线望在了一起,四目交接,是说不出的柔情甜蜜、含情脉脉。
姐姐能得到幸福,沈小王爷这个做弟弟的自然也觉得开心而且放心,虽然到现在一家人还是不知道当初到底为什么沈瑾萱会心甘情愿遵从圣旨,嫁给她从未见过面的祁国皇帝,但是现在只要结果是好的,那么他们也就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有了沈瑾萱的插入,屋内的气氛顿时活跃许多。
三人相谈甚欢,直到端王妃过来唤他们去膳厅用膳才都停了大开的话匣子。
天色微红,沈瑾萱环着端王妃的手臂,母女两个走在前头,而穆琰则是与沈小王爷两个走在后面,穆琰的眼睛一直黏在沈瑾萱的背后,沈小王爷嘛,哪儿都看看。
膳厅,已经摆好了标准的六菜一汤,饭菜飘香,引人食欲大开,这些都是端王夫妻忙碌了一个时辰左右的成果。
沈瑾萱连最后一次吃她母亲做的饭菜是什么时候都记不清了,总之,那是非常非常遥远的记忆,她无法想起来。
五个人纷纷落坐于饭桌前自己的位置,用膳期间没有繁冗复杂的礼节,只是如同普通人家一样,其乐融融。
饭毕,丫鬟婆子手脚利落有序地收走桌上的盘子碗筷。
穆琰清了清嗓子,伸手捏住他身侧沈瑾萱软嫩的小手,浅笑着宣布道:“岳父岳母,经宫中御医诊断,萱儿已有身孕。”
端王夫妻闻言大喜,正想要说些什么,只是嘴还没张开便被沈小王爷抢了先:“那我岂不是要做舅舅了?”
“哈哈,好!”小儿子的话使得端王朗声大笑,一时间,屋内的气氛变得喜气洋洋。
第28章遇刺
用过晚膳后,红霞褪去,黑幕渐渐降临,穆琰是时候回宫了,端王夫妻与沈小王爷一直相送到大宅门口。至于沈瑾萱,她执意留在此处多陪陪父母与弟弟,那么只需向宫中传出萱贵嫔要专心养胎的消息,便可回绝所有去茗萱阁探望的人,而妃嫔每日需去永安宫请安也是穆琰一句话就可以解决的事。
端王夫妻和沈小王爷都只是简单说了两句就退到了一旁,把空间与时间都留给了沈瑾萱与穆琰。
“陛下,每日看折子都不要太晚,要按时用膳…”
沈瑾萱的小手被穆琰捏在掌中,她说着话,手指尖轻轻挠他的掌心,心中渐渐涌出不舍,她仰着一张精致美丽的小脸仔细看他,红艳艳的小嘴唇上下开合间吐露出甜腻腻的柔声细语。
穆琰从她的眼睛看到她的红唇,再看回她的眼睛,对于她的各种繁琐叮嘱,他都不厌其烦一一应下:“嗯、好…”
他的父皇与母后去游历祁国山水已经多年有余,临行时也是对他这样百般叮咛万种嘱咐,现在他从他的小人儿身上,隐隐约约竟然看到了他母后的影子,穆琰觉得这是件非常暖心的事。
忍下想要把这小人儿揉进怀中的冲动,穆琰只是低头把额头点在沈瑾萱的肩上,两片薄唇靠近她的小耳朵,压低了声音说:“我现在好想抱你…”
他一定不知道现在他的声音有多低沉性感,暗含着细细的沙哑,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轻飘飘绕紧沈瑾萱的耳朵里,让她蹭一下红了面颊与耳朵,心脏也漏跳一拍。
“陛…陛下…”缩了缩脖子,沈瑾萱想说她的父母弟弟都在看着呢,张口后却只是柔声唤他。
深深吸了一口她的脖间带着淡淡香气的味道,穆琰站直身体,而后在沈瑾萱的额头印下轻轻一吻:“好了,我走了。”
他说完后松开沈瑾萱,朝着一直尽量回避的端王夫妻与沈小王爷抱拳作揖,刚刚已经言语告辞过,所以他这次并未说话,见端王朝他点了点头,穆琰便转身一脚踩上马车,撩开车帘后坐进车厢。
车夫扬鞭,马蹄声起,沈瑾萱无意识向前跟了两步,而后站住,直到马车拐进另一条路看也看不见时,她才收回视线。
端王妃握住她的手,拍了拍。
沈瑾萱回握,扬起一张笑脸,桃花眼弯得就像天上的月牙儿似的:“娘,咱们快些进去吧。”
也就是瞬息之间,宅邸前忽然闪出数名蒙面黑衣人,个个手拿长刀,锋利的刀片在清凉苍白的月光下耀出明晃晃阴森森的白光,人数之多,难以一时数清,只是把沈瑾萱等人一层层包住,再看宅门大开的宅院中,竟也立着好些个黑衣人。
端王一把扯过妻子女儿护到身后,沈小王爷则是立刻挡到母亲与姐姐的另一端,与他父亲呈一种背靠着背的姿势。
只是他们两人手中空无一物,唯有握紧双拳,气氛凝滞一时,敌我均是不动。
沈小王爷从腰间抽出一支飞禽胫骨钻孔的骨笛,放至唇边吹之,悠长响亮的笛音刺破寂静夜空,由风声传出很远。
这时,原本潜在宅邸周围的十三名护卫纷纷现身,他们拿出各自别在腰间的骨笛,与沈小王爷一样放到唇边吹起笛音,一时之间,笛音大作。
人数颇多的刺客知道他们这是在传递信号,或不多时援兵即来,便也不愿耽误,其中为首四人一齐打下手势,其余刺客迅速执刀出招,过程间无声无息,再听刀剑碰撞,入眼的黑夜里不时闪出细碎火光。
端王与沈小王爷只管护住沈瑾萱和端王妃并不出手,十三个刺客你我左右相贴,以他们为中心围出一个小小的圈,刀光剑影,人倒地声绵延不绝。
端王带来的护卫一共三十三人,现有二十人分散入住宅邸周边的四家客栈,这些护卫都是端王精心挑选仔细训练过的,均是一人可抵三人,若三十三人集齐,护他们周全绝不在话下,现在只需再撑一会儿,便可。
沈瑾萱知道自家父亲带来的护卫们的实力如何,所以她其实并没有过多的担心,只是把端王妃紧紧护住。
这些人是谁派来的她心知肚明,想来也是傅熠派来一路从司国尾随至祁国的死士,这些死士若能杀死端王,一来除掉了他的心头大患,二来可以嫁祸栽赃给穆琰。
真是好巧的打算。
沈瑾萱搂在端王妃胳膊处的手渐渐握成拳头,她的眼眸幽深,转念又想到一旦刺杀不成功,死士的真实身份暴露,那无疑傅熠是歪打正着帮了她一把。
端王被自己效忠的年轻国君所疑,想要将他全家先除之而后快,那么,得知真相的端王会怎么做呢?
如果这些不足以让其寒心,那么若是刺客伤到了他的女儿呢?
沈瑾萱暗自思量着,觉得实在有必要给他父亲头上下点猛药,可也就在她思考的时候,三十三护卫集齐,或多或少或轻或重都有受伤的十三名护卫退至最里,新来的二十名当即补上,现场一片混战。
看来傅熠也是下了血本,知道此行端王带了三十多名护卫,硬是把刺客的人数翻了一个倍,幸而穆琰所选的宅邸偏离帝安城中心地段,较为僻远,周围住户不多,倒也没有惊动旁家。
混战持续不断,如此声势浩大想必傅熠也想把这件事情闹得尽可能大,司国端王在祈遇刺,只要这消息传出去那么便会对祁国声誉造成极大的负面影响。
祁国皇帝弑杀司国兵权在握的王爷,谁知祁国到底会有怎样的打算,此事一旦以讹传讹,四国必定君心不稳!
果然是好巧的打算。
沈瑾萱狠狠咬牙,眼看刺客越来越多接二连三的倒下,三十三铁军护卫果然不容小觑,她想要故意受伤以此刺激端王的计划临近落空,然而箭雨突袭,敌我不分的箭支密密麻麻落下,她心中大惊!
看来傅熠早有下令,第一波刺杀不成,后一波藏起来的弓箭手紧接而上,混战之中无法分清敌我,那么便统一射杀,势必不留活口啊。
没有盾牌如何抵挡箭雨?
沈瑾萱骇然失色。
“娘,蹲下。”拉住端王妃的手,沈瑾萱让她蹲下以藏身形,而后她才靠近神经同样紧绷而起的端王,唤了声爹。
端王铁拳紧握,他仔细观察过箭支飞来的方向,周遭的每棵树上大概都有藏匿一人,包括后面宅邸的房顶,一眼望过去一排黑脑袋,他们被死死包围了,带着两个弱女子成功突围出去的成功率几乎为零,他不能拿妻儿的生命冒险,绝对不能随便突围。
端王不知道这些人是谁派来的,有可能是今天下午在他面前自称“小婿”的那个人,不过理由何在?如果他想杀他们方法自然有千千万万种,怎么会采取这种最笨而且还是大张旗鼓的大规模刺杀呢?
另有其人?
是谁?
燕北?
前些年燕北进攻司国,是他领兵打退,并直接导致燕北受降于原本与之平等的司国。
端王暗自思忖,答案摇曳不定,不过这些都不是要紧的,现在重要的是怎样保他一家平安无事。
他的眼睛左右看了看,他们被包围在宅门前方五米远的位置,若是能退到墙根处,以一面高墙为后盾,便可抵房顶那些箭支,只要小心着不被树上那些弓箭手射来的箭所伤,一直撤离倒也并非不可。
所剩人员不多,打定主意后端王不犹豫,直接下令自后方突破一口,残余护卫听令,拨出仅三人开始突围。
距离后方高墙越来越近,前面抵挡箭支的护卫却越来越少,就连起初突破开口的三人都只剩下一人,沈小王爷早已手持一把被某护卫抵来的长刀补上。
然而箭支之多难以想象,一支遗漏的箭直直向着端王妃飞来,凌厉的破风声传入端王之耳,他伸手过去抓箭,终晚一秒,箭支从他握空的手心飞速穿过——
沈瑾萱连想都来不及想便挡在她母亲面前,闷哼一声。
还好。
这支箭有碍端王掌风,力量大减,并未深度入肉。
端王额头青筋暴起,端王妃惊呼一声扶住沈瑾萱,沈小王爷扬刀劈下一人胳膊,他的身上多处箭伤刀伤,血腥味儿弥漫,沈瑾萱眼睛黑了黑,只两只手无意识护住肚子。
眼看自己小儿子再难支撑,端王定夺一二,一把扯过沈小王爷,入手都是濡湿,他大感痛心,若不是为了护住他的妻女,他怎会让小儿冒险顶上,现在妻女儿子都危在旦夕,端王双手持刀,疯狂砍杀,只想护他们平安。
三十三铁军护卫只剩七人,与端王共围一圈,众人心有余而力不足,个个都身负重伤,只凭着最后一丝执念支撑着残破不堪的身体。
忽然间情势大转,箭雨数量明显减少,并不多时,箭支不再刷刷乱飞,人体落地的声音清晰异常,端王左右两手反手执刀同时划破两人喉咙,而后便看到眼前所剩不多的蒙面刺客纷纷倒地。
战事平息。
一人越过众多尸体行至端王面前,跪地谢罪:“属下炎城救驾来迟,还望端王施罪。”
自称为炎城的人跪下,他的身后齐刷刷十二人同时跪下,就是他们用那样短的速度消灭了藏匿在树上以及屋顶上的弓箭手,简直来去无声!
端王暗自心惊后请他们赶快起身,他抱起神智并不太清晰但还没有彻底昏厥过去的沈瑾萱朝宅内走去,端王妃扶住沈小王爷走在后面。
炎城紧跟,小声儿命令一人赶快去请御医过来。
月光铺下,鲜血流成红河。
这、就是阴谋的开始。
第29章施救
笛音响起,穆琰心头一紧,当下想要命令车夫勒马回头一探究竟,却只是两片薄唇动了动,并未出声。
罢了,何必多疑。
待穆琰秘密回到宫后,他即刻命炎城带人去城郊看看,然后便钻进了堆成小山的奏折中,静心批阅起来。
看到一本奏折时,穆琰两道眉毛拧在一起,眉心皱起一道深深的痕迹,灯罩中摇晃着的烛火映在他的侧脸,忽暗忽明。
就在这时,有人急速来报,说端王一行人遇到刺客,萱贵嫔受伤已至昏迷。
穆琰听后拍案而起,问道:“她可有性命之忧?”
“回陛下,以属下目测来看,娘娘并无性命之忧,伤势也并非很重,望陛下安心。”
那支箭他看到了,以露出的长度来估计,入肉并没有多深,肯定不会致死,倒是沈小王爷,身上插着被他自己折断的箭支大概有四支,再加上不明显的刀剑伤口无数,怕是重伤无疑。
崇德殿内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中,令人心生忐忑。
穆琰已经重新坐下,他的右手无意识落在龙案上,食指有一下没一下轻轻点着,“笃笃”的声音轻微而细弱:“详细道来。”
于是那人便把他所了解的事情详细始末尽量简洁的讲述出口。
听完后穆琰仔细想了想,觉得这件事情实在很蹊跷,刺杀端王的那些人是谁派来的?他大脑中一时间闪过许多答案,从中仔细挑选一二,穆琰认为最有可能的是司国皇帝傅熠,其次才是燕北。
刺客人数之多已至百人,就算清理现场都得耗时很久,看来始作俑者是想把这件事情传出去,最好传的沸沸扬扬版本多样,这样,才能让祁国蒙上企图暗杀别国重兵在握的王爷,居心不知是何的罪名。
经此一事,端王一家访祁再不能是秘密。
在崇德殿批了一宿的折子,期间不停被脑中出现的那小人儿打断心思,担心她的安危,担心她肚子里他们孩子的安危,牵肠挂肚的感觉原来这样苦涩难忍,但是,他不能去,朝中事宜不能推迟,早朝不能耽误,而且…
瞟了一眼格外抽出的一张折子,穆琰眉心皱得更深刻。
而且饶浦水灾募粮赈灾更是刻不容缓。
好像所有的事都赶在一起了,好端端的饶浦水库怎么会无缘无故坍塌呢?
穆琰双眼熬出血丝,面露些许疲惫之色,他用冷水洗漱时将成堆的疑问揣进脑中,自己动手整理好仪容后便大跨步走出崇德殿,身后的人紧跟着。
转眼到了皇帝早朝的崇嘉殿,殿中已有零星几个格外早来的大臣接班站着,不知都在说些什么,只是面部表情都很凝重,言语间时不时有‘饶浦’二字流出,看来都在为饶浦水灾所忧心。
城郊端王一家暂住的宅邸,门前横七竖八的尸体在天亮前被清理干净,只是地上的血渍一时间难消,倒水冲过也还是印记颇深,昨夜动静不大不小,就算此地偏远也还是有人家存在,只怕也都多多少少目睹了昨夜的事发过程与结果,这儿发生的事,或许已经成为城内百姓的最新谈资。
大宅内,被就近请来的杨御医正在给床上陷入昏迷中的沈小王爷处理伤势,他的额上布满细细密密的小汗珠,已经连续工作了两个时辰还尚未结束。
床的旁边站着一个面目严肃的人,不停为杨御医用他手中的白布擦汗。
昨夜,本来杨御医一家早就入睡了,突然有人来举着皇帝陛下十二影卫的牌子说什么萱贵嫔娘娘受伤了,等他被人拎小鸡儿似的一路拎到此宅,着实被眼前的景象骇了一跳。
这院中的尸体以及院外的不知道死了多少人,虽然当时夜深,但月光阴森森的照下后还是可以看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