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琰心中溢满懊悔。
他怎么能因为爱上她而伤害她?
他怎么能如此懦弱不堪?
若她是司国派来的奸细,若她所有的柔情深爱都是假的,那么他就让她爱上他,离不开他,忠诚于他,这样不就好了吗?
穆琰攥紧拳头,恨不能自己揍自己一顿,他甚至忘记传唤太医,直到守在门外一直听着动静的炎安斗着胆子提醒了一声儿,他才命人去唤太医。
掀开被子给昏迷过去的沈瑾萱穿衣服,期间,他又仔细检查了一下她的身体,还好没有出血,不然他一定得把自己给揍一顿。
将裹着被子的小人儿搂在怀里,穆琰感到如释重负。
方宇说的不错,他爱上她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
第25章有孕
翌日,宫中传出两件大事,其一:皇帝陛下因为崇德殿缺个太监,就把一个宫门侍卫变成了太监,而且,耿贵人侍寝时惹怒陛下,陛下一怒之下把耿贵人赏给那个太监了。其二:盛宠当今的萱贵嫔有孕了,而且,差点因为皇帝陛下的过失导致滑胎。
明显第二件大事比较引人注目,所以耿贵人和太监一事几乎连兴起都还没来得及兴起,就被萱贵嫔有孕一事给压下了。
此时,长乐宫正殿。
怡昭媛已经摔碎好几只茶杯,连带着扫落三小盘精美可口的点心,如果她继续用力绞她手中的帕子,恐怕还要再加一条被绞成碎步的丝帕,哪怕如此,都不足以让她的内心平静下来。
圣宠、容貌,现在连皇嗣都有了!
老天为何如此眷顾她?
“刺啦”,怡昭媛手中的帕子终于被她撕烂了。
在一旁伺候的宫人心惊胆战的,碧玫招了招手,两个小宫女迅速把地上的残渣碎片收拾干净,然后退下了,屋子里就剩下碧玫与怡昭媛:“娘娘,莫要气坏了身子,不值当的。”
碧玫是怡昭媛的陪嫁丫鬟,主仆两个也有十好几年的情分了。
“碧玫…”怡昭媛将手捂在小腹上,脸上愤怒嫉恨的表情渐渐松垮下来,“你说,为什么我总是怀不上孩子?”
入宫一年半,皇帝也是好一段时间宠爱她,每个月肯定都有大半时间是留宿在长乐宫的,萱贵嫔进宫之前,最得宠的就是她怡昭媛了,为什么,为什么就是没有孩子?
“娘娘,您放心吧,孩子一定会有的。”
五指蜷缩,抓紧了掌下的衣服,怡昭媛缓缓摇了摇头:“你难道没看到陛下对她的态度么?他那样看着她…就像,婉容华看着他时的样子相同,或许…我也是那样看着他的。碧玫,没有机会了,没有了…”
碧玫鼻头一酸,险些落下泪来,她半跪在怡昭媛面前,伸手握住她的手,否认道:“不会的,娘娘,萱贵嫔就算有了皇嗣也不能怎么样,她始终都是司国人,就单凭这一点,她生出的孩子陛下定不会看重,娘娘,千万好保重好身子。”
怡昭媛含着泪,仍是摇头。
就算她是司国人又能怎样呢?陛下若是介意,早就介意了。
同样糟心烦恼的还有永安宫刘皇后。
神游出外,刘皇后手里绣针一偏,直挺挺扎进她的指肚里,刺心疼痛让她眉头拧在一起,即刻,指端冒出一颗圆润鲜红的血珠。
她是祁国皇后,断断不会做出把手指往口里送的行为,只举着手,静心等宫女伺候。
刘皇后看着她的贴身宫女树莓,她正仔细着给自己擦去血珠,睫毛垂下来,神情动作都透着一丝不苟的仔细,可终究不是关心与心疼。
自家姐夫对姐姐,那可是好的没话说,当时她还年幼,姐姐满脸温柔幸福的为姐夫缝制荷包,一不小心刺破手指时便会惹来姐夫暗含心疼的指责,明明是指责,可姐姐听了进去,不伤心不委屈偏偏羞红了面颊,躲闪着不许姐夫为她查看伤口,夫妻二人,相爱甜蜜。
他呢?
明明她才是他的妻,明明他们一起长大,为什么他可以对后宫里任何一个妃嫔温言软语好脸相向,对她却总是疏离万分,与她相敬如宾?小时候他也曾亲昵的抓着自己的手,说要带她去玩的。
难道,就因为她成了他的妻,所以他才如此对她吗?
是啊…他一直都不愿娶她的,当初成婚时他就说了,母命难违,只是母命难违而已。
不想其实也还好,绣绣花,赏赏景,再听听后宫那些愚蠢女人们又闹出了怎样好玩有趣儿的事情,日子一天天的便也过去了,可是一旦想起有关那人的事情,尤其是他与她的,刘皇后就再也止不住心中的思绪。
她想皇帝与萱贵嫔相处时的样子,他是否改了他虚伪的温和如玉,对她真情相待?
刘皇后不确定了,曾经,后宫佳丽再多,都被他一视同仁,她也就没什么好慌张的,现如今她才明白,他哪里是薄情无心,只是除了萱贵嫔以外的女人,他才一视同仁的罢。
悠悠叹口气,刘皇后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些徒惹人悲伤的画面场景,若要再如此想下去,她心口疼的毛病怕是要犯,那样连呼吸都不忍的疼痛,她不想一个人孤零零的经受。
只是…
我的皇帝陛下啊,既然您的幸福与我无关,那么,就一定要毁掉。
沈瑾萱靠在床上,面带微笑,她身上拦腰盖了一层小被子,两只莹白纤细的手隔着被子捂在小腹处,她仍然觉得不可置信,这样惊喜,她居然有孩子了!
“明燕,太医不会误诊吧?”
一旁正在整理东西的明燕听了,失声笑了起来:“郡主,您想什么呢,肯定不会的,放心吧啊。”
那就是真的了,她真的要做母亲了?
沈瑾萱喜笑颜开,掌心来回抚摸小腹,虽然现在还什么感觉都没有,但是一想到她就要做母亲、她正在孕育她和他的孩子,她就觉得好开心。
回想起昨晚那些过程,她觉得好庆幸,还好,还好她的小宝贝没有出事,不然她真的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她肯定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和他…
“娘娘,婉容华与叶芬仪来看您。”花彩走进来,一向不苟言笑的脸上也染了几丝笑意,唇角轻轻的扬着。
沈瑾萱闻言朝她看过来,咧着唇笑得眉眼弯弯,“快让她们进来。”
“瞧瞧,快要做母亲了就是不一样。”叶芬仪走过来牵住她伸过来的手,坐到床边笑着接着打趣道,“不过还真别说,婉容华用了五年才生下一子,你倒好,一个多月就有了,老天可还真是偏袒你。”
“姐姐!”沈瑾萱含笑娇叱一声,倒不怕婉容华听了这话会不高兴,她那样知书达理宽容大度的一个人,断不会因此便心生芥蒂,不然,她也不会对她尤为愧疚,想要补偿。
婉容华坐到明燕搬过来的椅子上,对于她们两个之间斗嘴打趣早已习以为常,并不多说什么,只是温婉的笑着,嘱咐沈瑾萱:“今后可一定要好生注意着,叫明燕花彩一刻都不能松心,你也不要总出去转了,好好在茗萱阁养胎,我和叶儿会常来看你,你以前说的那些与旁的宫中有联系的人都得清理了,在这方面断不能大意。”
婉容华是后来才知道她分娩那晚有人蓄意要害她的孩子,是沈瑾萱阻止了,她救了她一命,更是救了她的孩子一命,说沈瑾萱是她的救命恩人一点都不为过,既然她肯认自己为姐姐,那她定会好好待她,将她当做妹妹一样好好对待:“可都记住了?”
沈瑾萱点头,“记下了,都记下了。”
单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肯定是一耳朵进一耳朵冒,婉容华无奈,转脸吩咐起明燕与花彩,把刚刚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好像较之前的还多了些,明燕花彩一一铭记于心。
沈瑾萱只是微笑着看婉容华,待她说完了,忙让明燕给她倒水润喉。
“姐姐,若以后我做了母亲,难道也会想婉姐姐一样吗?说话像倒豆子,都不停的。”
叶芬仪听后若有所思,而后点点头认真道:“还真有可能。”
三个姐妹又东扯西聊好一阵,直到晌午时分叶芬仪才与婉容华离开茗萱阁。
外面又是个太阳天,午后的阳光透过支起来的窗子照射进来,亮晃晃、暖洋洋的。
沈瑾萱坐在床上坐了一天,感觉屁股都坐疼了,不顾明燕与花彩的劝阻,掀被子下了地,硬要出去走走,哪知她还没出屋呢,就有人大跨步进来了,是穆琰。
他早晨走的时候她还没醒,早朝不得耽误,虽然他又心疼又焦急,却也只能让明燕好生照看,便去上朝了。这一忙,就忙到现在才有了空闲
沈瑾萱眨了眨眼睛,旋即又垂下来,不再看他,就呆愣愣站在原地不动了。而明燕与花彩一见皇帝来,早早便退了出去。
往常他一到茗萱阁,无论她正在做什么,肯定立马放下手头上的事儿迎过来。
看着她木讷的站到那里,穆琰心一沉,他昨晚失控的无头无尾甚至无理取闹,差点弄没他们的孩子,她可是在怪他、怨他?
一想到她还有可能恨他,他就觉得心脏痛得不能呼吸了。
“萱儿。”他走近她,想要伸手揽住她。
沈瑾萱垂眸看着他衣角摆动,忽然抬起小脸,桃花眼中蓄着清亮的泪水,咬咬唇,她皱眉问道:“陛下,可是不喜欢臣妾?不想要我们的孩子?”
小手捂在肚子上,两颗滚圆的泪落下。
穆琰的心都快被她哭碎了,他将她搂紧怀里,脸埋进她的颈窝,深深吸了几口气,她的发香,她的味道,一直被他吸进了胸膛里:“怎么会,萱儿,我怎么会不想要他?我简直爱死他了。”
沈瑾萱的手还叠在她的小肚子上,她没有意识到穆琰的自称变了,她只知道心中最后一丝“不确定”终于变成了“确定”。
她终于可以确定穆琰真的已经爱上她了。
将被夹在他与自己之间的手抽出来,沈瑾萱环住穆琰的腰,呢喃道:“陛下,我们有孩子了…”
“嗯”。
穆琰低低应了一声,抬手轻轻抚摸她披在背后乌黑顺滑的长发。
晚膳时,穆琰不停往沈瑾萱的碗中夹菜,他忽然想起早上时有人禀报的事,不由勾唇一笑,告诉了她:“你家人后日便到帝安城。”
“当真?”沈瑾萱喜得灿然一笑,桃花眼弯成一弯柳月牙,招人喜欢,她放下碗筷站起来,有些心慌地前后走了两步,直到穆琰站到她身侧扶住了她的胳膊她才停下来,看着他的眼睛又问了一遍:“当真?”
穆琰真的不知道一个人牵挂家人能牵挂到如此地步,看着她泛红的惊喜的不知如何是好的眼睛,他忽然觉得以往所有的猜忌都是多余的,如果她不怀好意,怎么会让她的家人来祁国涉险呢?
将小人儿再次搂紧怀中,穆琰反复回答:“真的,朕怎会骗你。”
沈瑾萱笑了又想哭,没有人能理解她现在的状况,她也无法跟任何人分享,唯有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感谢上苍。
第26章相见
帝安城外的一条乡野路上,一辆马车正在行驶着,马车由两匹高头大马拉着,车厢装修的精美华贵,里面坐着一位貌美妇人,她面色憔悴,秀眉轻蹙,目光悠远而担心。
马车后面,三十多位整装护卫时刻警惕着,前头,有两个男人各骑着两匹好马,其中年纪稍大者面目温润,仔细看眉梢却暗含肃杀戾气,而他身旁年纪较小者也是好一副相貌堂堂,与之有七八分相似。
不稍多时,帝安城出现在众人视线里,车厢中的美妇人察觉到行进速度缓慢下来,便轻声唤道:“楚轩?”
前面行着的少年郎听见了,立刻勒马减速,靠至车厢一旁,这才应了一声:“母亲。”
“可是到了帝安?”美妇人伸手撩开车帘,看向她的儿子,一双美丽的桃花眼中染着焦急。
“是,母亲放心,很快便能见到姐姐了。”
“好好、那就好。”
沈楚轩看着车帘轻轻落下,眉头骤然拧起,夹紧马肚回到他父亲身侧,沉声道:“父亲,若是姐姐身有万一…”
司国端王闻言双手一紧,缰绳发出轻微“吱”的一声响。
帝安城近在眼前,他的女儿身处于内,他简直忍不住想要策马飞入,他几个月未见的宝贝女儿,可还安好?
皇宫内茗萱阁,沈瑾萱无比难得的醒了个大早,她让明燕给她梳了个好看的凌云髻,但随后她又想到在信中扯谎说的病危,这下该怎么好,要怎么同母亲说清楚呢?
看着小人儿激动地手足无措,穆琰将她一把拉过来搂住:“好了好了,不要慌,乖,他们不会责怪你的。”
“真的吗?”真的不会责怪我么…
沈瑾萱像犯了错的小孩儿惧怕见到父母一样,她明知道前世的事情只有她一个人知道,但她还是好害怕,害怕被他们厌恶。
“真的,而且,你有了他啊。”抓住柔软的小手贴到她的肚子上,穆琰微笑着哄她:“这可是你的‘免死金牌’,他们一定会非常高兴。”
哪有当父亲的这样比喻自己孩子?
然而沈瑾萱却还是觉得浮躁不安的心稍稍平静了一些。
其实关于她家里人的问题,沈瑾萱着实苦恼了好一阵子,最终还是决定让她的家人们低调来祁,最好不惊动祁国朝中的大臣,毕竟他们只是来看望女儿的,无关国事。
对于这一点,穆琰挺赞成的。
既然决定了不惊动朝上那些人,那么就不能让端王等直接入宫,唯有沈瑾萱出宫与他们会合才可以。
本来她带着明燕两个人去就可以了,偏偏穆琰还非要跟着同去,说什么不放心她和孩子,沈瑾萱劝说无果,只能和他一起偷摸着溜出宫。
有皇帝陛下同行,倒也算不上偷摸,只是知晓的人甚少。
穆琰安排的马车停在西华门外,已然等候多时。
说实话穆琰还没见过端王以及端王妃,等他坐进马车里,那种要去见岳父岳母的紧张感便悄悄生了出来,他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新奇而有趣,陌生却期待。
车轱辘滚在地上发出来的声音清晰干脆,毫无节奏,让马车里的两个人不约而同竖起耳朵一起倾听,直到那声音渐渐变弱乃至完全消失,两个人忍不住相视一笑。
沈瑾萱深呼吸两次,朝着穆琰点点头。
车帘这时被掀开,穆琰率先弯着腰出去,站好后他回首接沈瑾萱。
莹白纤长的小手搭在他的大掌上,穆琰弯曲手指轻轻握住:“下来吧,萱儿。”
沈瑾萱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好厉害,她弯着腰探出身子,便看到朝思夜想的三个人站在马车一旁,面容并未看清鼻头便是一酸,紧接着眼泪扑簌簌往下落。
“爹、娘、小轩…”
重见家人的喜悦让沈瑾萱再顾不得其他,她跳下马车还尚未站稳,便朝着端王妃扑了过去。当熟悉又陌生的味道萦绕在鼻尖时,沈瑾萱蹭了蹭将脸更深的埋进端王妃的怀中,又一次在心中虔诚由衷的感谢上苍给了她重新来过的机会。
端王妃眼泪几乎与沈瑾萱的同时落下,她抱住她的女儿,抬手不停抚摸她的后背,哭得也是抽抽搭搭,上气不接下气。
她家女儿长这么大头一次与她分开,便是两国之别啊,多少次午夜梦回她都是哭醒的,总是想她吃的可好,穿的可暖,过得可幸福?
明知道那是祁国的皇宫,吃食乃是最精挑细选的,穿用也是最精致昂贵的,可端王妃还是忍不住反复的担心。
她的女儿幸福么?她都不敢去想,女儿嫁的人可是皇帝,五国之首祁国的皇帝,她都不知道为何当初女儿会铁了心要嫁过来,这是遭罪啊。
当端王妃收到那封信时,她简直想要肋生双翅直接飞到祁国、飞到她的女儿身边。
现在好了,终于见到她的宝贝女儿了。
天可怜见儿的,端王妃眼泪不止,她摸着沈瑾萱的后背觉得好像她女儿身上少了不少肉。
穆琰简直吓了一跳,这小人儿倒还真是动作迅敏,他都没反应过来她的手便脱离了他的掌心,要是摔着可怎么办?
眼看着沈瑾萱稳稳当当钻进了她母亲的怀中呜咽出声,穆琰在瞬间紧绷起来的神经这才放松下来,然后他看向一旁站着的中年男人,想到:该…如何称呼呢,端王?岳父?
站在相拥一起的妻子与女儿身边的端王才没想那么多,他先是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他的女儿身上,看到沈瑾萱哭得那么精神奕奕,端王感到稍稍放心后,才转移视线看向穆琰。
两个人男人四目交接,穆琰赶紧拱手抱拳,弯腰作揖:“小婿参见岳父!”
一时间,在场人都看了过来,就连沈瑾萱和端王妃也抽搭着望了过来,就见那个恐怕是天地间最尊贵的男人正略显无措地向她的父亲作揖行礼、自称小婿。
就连司国见过识广的堂堂端王都被骇了一下,他差点脚后脚跟站不稳要往一旁躲闪开穆琰的礼,但最后他还是负手而立,轻咳后闷哼了一声,算是应下。
其实端王也有点慌,他没想到他居然被祁国皇帝当做了岳父,他还给他行礼,这让他多少有些受宠若惊,却又忍不住的开始赞叹与感到安心。
他的女儿是幸福的,她坚持要嫁的男人也是在意注重她的,所以,身为皇帝的穆琰才会一同在意注重他们、他女儿的家人们。
端王一直紧绷的嘴角松懈了一点,他伸手过去拖住穆琰的一只胳膊,另一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沈瑾萱看着那个男人,他的鼻梁高挺,眼睫长却不弯不翘,直挺挺垂在眼前,这样看起来真的好长,他的嘴角轻轻扬起,正因为被她的父亲亲手扶起而感到愉悦,他不懂这些礼仪,因为他是皇帝,然而他却为了她,向她的父亲弯下他的腰,还真诚的尊称一声“岳父”。
她再次流泪,因为他,只因为他。
“陛下…”沈瑾萱轻轻低喃出口,带有浓重的鼻音与情深感动。
穆琰闻声瞧她一眼,他的小人儿哭得眼泪流了满脸,估计鼻涕也是有的,小巧可爱的鼻尖粉扑扑的,红唇微微扬起了一个漂亮的弧度,她正看着他,他一眼便望进她的眼中,那双摄人心魂的桃花眼中。
可是他的肩膀上还拍着端王的手呢,他也就只能朝着她微微一笑,以示安慰。
一直被忽视存在的沈小王爷终于忍不住了,为了寻回存在感,他大跨一步走上前,脆声喊道:“姐夫!”
穆琰当即把视线移在沈楚轩身上,眼前的少年与端王至少有七八分相像,简直就是年轻缩小版的端王,朗目星眉,好生俊逸,不过最吸引他的还是那一声脆生生的“姐夫”。
他笑着朝沈小王爷点点头,很想说让他再多叫两声儿,不过幸好忍住了,不然可就真的要闹人笑话。
众人在穆琰早就准备好的宅子前耽误许久,还是沈小王爷提出进屋再聊,他们才想起要先进屋,不然可能还要再站一会儿。
三个男人在正房聊天谈事,沈瑾萱和端王妃则挥退伺候的人也在厢房中谈话。
相对而坐,沈瑾萱这才得空仔细瞧瞧她多年未见的母亲,她长得与母亲相似,而她的弟弟则是与她父亲相似,一对弯月柳眉,一双含水似笑非笑的桃花眼,眼角上挑微携醉意,只是现在红着眼眶,眼下也有两朵小小的乌青。
端王妃三十有七,岁月并未在她脸上留有太多痕迹,然而这些天路途遥远,难免颠簸,她心系爱女,深夜入眠也难安,故此憔悴不少。
沈瑾萱仔细的看,生怕有所遗漏,她像是要把端王妃的面目容貌详细刻入心中一样,母女二人频频哽咽,半晌,才双双止住鼻头酸意。
“娘,女儿不孝…”双手依然被端王妃握在手中,沈瑾萱屈膝跪在地上,哑声道:“娘,女儿害您担心牵挂了,女儿不孝,女儿信中所说病重是假的,只是…只是女儿实在是怕您不愿来祁国与女儿相见,才、才…”
端王妃哪儿还顾得上生气,她高兴欣喜还来不及呢,连忙将沈瑾萱从地上拉起来,她含泪微笑着说:“傻孩子,快起来,娘怎么会不愿意来看你呢,只是碍于你父亲的身份,我们不方便来罢了,这样也好。”
说着说着,端王妃便想起在宅门前穆琰的所作所为来,她又一次笑起来,接着说:“娘看他待你可是不错得很,唉…就怕不得长久啊。”
“怎会?”沈瑾萱重新坐回端王妃身边,心中想着那人,面上的眉目都忍不住柔软更加几分:“娘放心,我信他,也信我自己。”
端王妃听着她说的这话,笑得眉眼弯弯直点头:“好、好、好,这才是我的女儿。”
第27章相见(二)
正房中,穆琰当皇帝以后头一次坐在下座,但他却甘之若饴,现在他清了清嗓子,解释信中沈瑾萱病危一事:“因为萱儿实在是思念您二老与小王爷,朕…”他习惯性自称吐出一点点音头,又立刻咽下,转口变为:“…我、才出此下策,还望岳父您莫要责怪。”
就算穆琰改口改得再快,凭着端王的耳力岂会听不出来?
端王轻笑起来,眉目温润而柔和,就连眉梢的肃杀戾气都消减不少,他摆摆手,含笑说道:“此事就此揭过,无需再提。陛下是否用膳?本王思女心切着急进京还尚未用过午膳,不如,让王妃亲自下厨?”
“萱儿也是着急来见您二老,我们也并未用过午膳,只是王妃舟车劳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