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孽债深沉,道上出众的枭雄,竟多是膝下无子,老来孤苦之命。季云卿五十有三,已迈过了天命年,虽名利双收、风光无限,却是后继无人,令人黯然神伤。
他早年间曾“栽过一次水”,避到北方待了些日子,这位并不风liu的枭雄,竟在落难之时心性大变,不但流连于温柔乡,还买了两个妾侍回来,左右相伴。
风波过去之后,他一心回上海东山再起,给了些许银两,安置了两个女子,独自返沪,一头扎进了昏天暗地的争斗中,一晃几年过去了,待他站稳了脚跟,再想起那桩事来,派人回北方去找寻,却已物是人非找不着人了。
是年初,季府来了一位乡下孩子寻亲,仅凭一封遗书就变成了季府的少公子。
据说季云卿当年的妾侍之一,在他离开之后,才发现怀有了身孕,只好让孩子随自己“姓史”将其生了下来,病逝前才告知了他原委,让他到上海来寻亲。
算年岁看相貌,皆八九不离十。这个亲就算是认下了。可季云卿做了一辈子孤家寡人,性情已异于寻常之人。
欣然之余常显焦虑,至于他焦虑什么,就连季府的师爷,也未曾到探知一二,且当他是“老来得子”,欢喜得过头,显得患得患失罢了。
白九棠对季云卿几起几落的极道生涯,可说是知根知底,早有耳闻,唯独对他的风liu债一无所知。与季门弟子一番品茗,也只是知其然,获知了一个表皮。
那位大胡子显然受他一句“系出同门,本是兄弟”所动,确然面带诚挚,有心言和,只是谈及老头子的私事,尚有所保留,未曾言明。
关于季云卿认子这桩事,白九棠还是从祖爷黄金荣口中得知的。想来督察长在聚宝楼一座,发生在上海滩几位大人物身上的事,必然能尽收眼底,几乎无所不知。
“两只筏子”平稳的放在桌上,黄金荣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侧目打量了徒孙半饷,耐不住敲了敲桌子:“干什么?心思窜到英租界的马场跑起马来了??我在问你话呢!”
“噢··”白九棠抽思而回,正色应道:“祖爷实在是多虑了!去英租界‘抱台脚’确然是老头子的意思,这么大的事情,九棠怎么敢恣意妄为!”
黄金荣闻言大不了然的鼓起了眼睛:“你老头子是不是疯了!在法租界待得好好的!去英租界干嘛!?”
“兴许···兴许他是想挪挪窝吧··”抬手摸了摸脑袋,白九棠视线迷惘,不比祖爷的疑虑少。
“挪窝?!”黄金荣挺直了身板,靠向椅背:“老子在法租界待了一辈子了,何曾不想挪窝!?手要有这么长才行!!”说罢长叹一声,也摸了摸脑袋。
“长江后浪推前浪,说不定老头子办得到呢?”白九棠若有所思的低语。
“你的意思是说,你们师徒二人,一浪高过一浪,他妈的几浪就把老子给盖在里头了?”黄金荣生性多疑,顿时阴霾起来。
白九棠猛然一惊,眨了眨眼,灵光一现,抬手拿起桌上的礼帽说道:“您不是坐在筏子上掌舵吗?若徒子徒孙能掀起大浪来,岂不是就把您推上顶了!”
黄金荣愣了半饷,爆发出了轰天大笑:“哈哈哈!脑袋够用!”乐呵完了,脸再度一沉,低声揶揄道:“你要是把老子给推上岸,搁了浅,老子就把你丢进江中喂鱼!”
白九棠一身冷汗,赔笑道:“是!祖爷不必多虑,九棠步步为营,不会惹出麻烦的。”
“罢了,说你和苏三的事”黄金荣话锋一转,瘪着嘴瞄了瞄徒孙:“昨日我派人去堂子里问了,院娘说给苏三赎身,要五千个大洋,你怎么看这个事?”
“当给则给吧。”白九棠颔首应道。
“放屁!”黄金荣突兀拍响了桌子:“你有几个钱摆这种阔绰?娃一落地,吃什么穿什么,娘俩用什么,都他妈系在你身上,轻轻松松就给五千大洋出去,你成什么家啊?信不信老子劈了你!”说罢愤愤然瞪了瞪眼睛。
白九棠被吓得一震,不禁迷茫的眨了眨眼,大条的问道:“祖爷对苏三好,那是有目共睹,令九棠不甚感激,可祖爷就跟嫁女儿似的,九棠就不明白了。”
如此直白的置疑,令黄金荣大感窘迫,一字一句骂道:“你个小瘪三,苏三怎么会选你?”
“苏三为何不能选我?!”言及于此白九棠骤然凛冽:“袁克文有妻有妾,在外头尚还有女人,亦抱着‘才子’之名,挥霍无度不务正业,千金散去不见复来!祖爷凭什么就认为苏三跟他,会比跟我强!?”
黄金荣瘫在靠背上怔了怔,忽然倾身而上,敲了他脑门一记:“说人家倒是轻松,一套一套的!你在外面没睡过女人吗?啊??”
“那即便是睡——”白九棠理直气壮说了一半,摸了摸额头低语道:“也是睡完了便走人。”但见那边厢就要发难,顿时抢白道:“再说我跟苏三都保证过了,将来不睡便是,有什么大不了的!”
目不转睛的审视了徒孙半饷,黄金荣突然眯着眼笑了:“奶奶地,敢跟我横?唉···算了算了,苏三选你总有她的道理吧···”
语落拍了拍头顶,凑近身子低语道:“其实外面的女人也没什么意思,我这是经验之谈,灯一关,都一样!还是家里的好!能回家就睡,就回家睡,知根知底的,多好!!”
白九棠掠了祖爷好几眼,有疑虑也不便再追问,只好颔首说道:“是。”
“再说给苏三赎身的事”黄金荣端正身形,沉吟了片刻,发话道:“你带两千个大洋去,告诉院娘,就说我说的,她爱要不要!这两千个大洋是看得起苏三,不是看得起她,若是嫌少,那就分文也别想拿到!”
“是。”白九棠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继之一顿,请示道:“近日公事堆积如山,九棠··就不多陪了··这就告辞吧。”
黄金荣蹙眉挥了挥手:“走吧、走吧!整天瞎忙!”
白九棠应声起立,戴上礼帽撩起了布帘,但闻身后唤道:“九棠啊,那些没收益的事,就先放一放,时间不等人,肚子大了办婚事,多难看啊!!”
“是!”白九棠转身站定,点了点头,继而一愣:“您叫我什么?”
“我叫你什么!”黄金荣憋屈的瞪起了眼:“叫你老头子取的那个娘们儿名字!”语落郁结的再度挥手:“罗嗦什么?走走走!娘们儿就娘们儿吧!居家过日子,还是少点杀气好!你把事情安排好了,给我个话!差钱差人差宅子,我一样都不会给你落下。”
“是···”白九棠懵懂的抬了抬眼帘,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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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 『第46话』 戒烟-惊喜
潇湘馆的上房中,罗汉榻上香云密布。袅雾架着苏三凌空而起,甜腻的芬芳携着她漫游云际。合目时,如星星仙语人听尽;混沌中,便已是五云翻翅飞。
一直以来,苏三皆在面对烟毒时,有颓丧有抗拒,也有沉沦有迷离。仿佛感到自己是放飞于天堂的风筝,线却在地狱的魔鬼手里。罂粟花开,朵朵瑰丽,多少君子,折腰于此。
此时亦在浮沉中秀眉紧蹙,翻来覆去想要摆脱和抵御,可是下一秒,还是耐不住凑近烟嘴,长长的吮吸一口,继而再次郁结不已,周而复始的被矛盾情绪,玩弄于鼓掌里。
猛然间她浑身一紧,惊觉“燕子争舍”的威胁,似乎渐渐在身旁聚集。胸口上像坐着一尊冷眼凝视的恶神,身体开始麻木,意识开始涣散···说不定··就要再度迷失。
那些美妙的感觉顷刻间被恐惧替代,那些对烟毒的抗拒,开始铺天盖地转移阵地,她几乎能听到“前苏三”那恣意的笑声,和炼狱拉开大门的轰鸣。
求地无门的绝望感,疯涨着水位,从毫无知觉的脚踝,爬到了越发僵硬的上身,眼见着就要漫过胸口,所幸房门砰的一声乍然洞开,伴着中气十足的呼喊,一举将她拉了回来:“苏三——”
她满头大汗的睁开眼睛,轮得滚圆滚圆、空洞无神。
白九棠兴冲冲的推开门扇,扫视了一番,疾步而来。刚一坐下身,还未开口,便感一团软玉扑入了怀。
“九棠··”心有余悸之人,微微哽咽:“我真是不该一个人来··”
“撒··”懵懂之人呆了过去,半饷之后才抬手揽紧了那腰肢:“这不是来接你了吗?!”
苏三藕臂交叠,死死的扣住他的颈项不放,重重的闭眼,再重重的开眼,确认自己尚还清醒。
急促的呼吸吹在白九棠的耳际,他念想了片刻,一本正经的问道:“你··发春了?”
苏三那紧绷的身子应声瘫软,松开了手臂,一头埋在他胸前,低声抱怨:“你才发春了。”
白九棠未觉有异,好颜推开了她来,弯腰拾起一只鞋:“我都忙得昏头了,发什么春啊!走,我们先去吃饭。”
倚在怀中寻求慰藉的人,不但被迫离开了怀抱,还被武力的拽出了纤足,顿时重心不稳,眼帘一翻,倒在了罗汉榻上。
套上一只高跟鞋,白九棠侧目一望,见那边厢傻乎乎的瞪着天花板,一点反应都不给,当即便收起了笑容,抗议道:“喂!我给你穿鞋,你也不说声谢谢!还不快起来?”
“我没力气···”苏三郁结的嚅嗫道。
“没力气?”白九棠顿了一顿,眉心舒展的俯下了身去:“在撒娇吧?”不等佳人反驳,即刻正色说道:“勾住脖子别放。”
“干嘛??”苏三掠了他一眼,更没好气了。可说归说,还是照做了。
只待藕臂在颈后一扣,白九棠便撑起身子,将她拉了起来,戏谑的笑道:“青天白日的,我能做什么!拉你起来罢了!”
重新回到这令人安然的怀抱,苏三顺势紧了紧手臂,将那毛躁躁打算立即起身的人,惹得一愣,终是凝重起来,认真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安全感匮乏的人,手臂越收越紧,沉寂了片刻,茫然的问道:“你爱不爱我?”
但闻此言,白九棠犹似被一口铁锅砸在头上,眼冒金星的低吼道:“你答应过我只问一次的!!”
“我现在反悔了,你爱不爱我?”悔约悔得如此顺口的人,必然是赖皮到家的人,此局流氓败北,淑女胜出。
“···我爱···”无情的雨洒向有情汉,英雄有泪不轻弹。
“你爱的是哪个我?”苏三怔怔问道,已然粉拳紧握,咬紧了牙关,似乎在向谁叫嚣,亦似乎在向谁示威。可是转念一想,两缕香魂争夺的是娇躯一副,并非同一个男人。于是,那沮丧的情绪便开始在心底蔓延、泛滥、决堤了。
白九棠在悲愤中挣扎了良久,终是举了白旗,脑袋垂在香肩上,几欲泪流满面:“···白苏氏···你这么折磨我···内疚过吗····”
“你称我什么??”苏三诧异的推开了他来,透亮的眸子里,尚还浮着丧气的眼泪。
愤然的男人抬起头来,发狠的答道:“白苏氏!我白九棠未来的太太,我的妻!”
怔怔相望中,苏三的眼底燃起了一丝希翼,要抵御“前苏三”的骚扰,看来势必得排除精神涣散导致的隐患,有了赎身这个前提,才能保证戒烟的大环境。
“你若要娶我,岂不是要先给我赎身??”
“是。”
“我以后不用出局,不用应酬,不必应邀去侍奉某人抽大烟??”
“是。”白九棠恢复了常态,有一丝莫名的情绪,悄悄在心间满溢。
“什么时候生效?”苏三眼波流转,不敢置信的怯怯问道。
“即刻!”有人立即送了她一记坚定的凝视。
“那我再也不用回堂子里了??”那边厢仍是不太确定。
“你的东西,我去收拾也行。”有的时候,无限的溺爱,仅藏在有限的几个字当中。
“白九棠···”终是接受了这一盛大的喜讯,苏三铿锵的唤道。
“在。”某人唇际带笑,等着佳人入怀。
“我要戒烟!!”
白九棠诧异的扬起了眉梢,继而扩大了笑意,长吁一口气说道:“有气魄!像我白门的当家主妇!不过这件事,不能赖皮!说了便要执行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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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的正午,太阳依旧不遗余力的烘烤着大地,显摆着秋来之前最后的威风。
苏三跟着白九棠穿了几条弄堂,却不知目的地在何处,不禁抬手挽住了他的胳膊:“我们这是上哪儿去吃饭啊?”
白九棠回眸瞥了那藕臂一眼,不太自然的四下张望了一番,抽出手来低声道:“你在大街上跟我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到了你便知道了!”
“你不也拖着我的手从弗朗宁大堂招摇过市?!”苏三脸一沉,再度缠紧了他的手臂。
“那是在洋人的地方,这是在我们中国人的地方!怎么能相提并论!?”某男神情尴尬、甚是局促,且已有坐在门口聊天的老太太朝他们投来了批判的目光。
苏三不以为然的看了看周遭,狠狠低斥道:“如此说来,咱们今后在洋人面前就能恩恩爱爱,在国人面前,就得形同陌路?!”
“那倒不至于!!”白九棠又抽了抽胳膊,岂料苏三拽得太紧,未果。一时心急,不禁低吼道:“哎呀,也差不多吧!就这个意思!”
“那不行!”苏三跟他卯上了,满面阴云的愤愤道:“你穿西装打领带,怎么会这么迂腐?!早知如此,我还不如跟个洋人。”
“你说什么!!”白九棠闻言大怒:“这不是迂腐,是传统!”语落僵了好长时间,稍事才丧气的说道:“算了算了,你想怎么就怎么吧···”
苏三唇际的下玄月,依言变成了上玄月,笑眯眯的挽着脸青面黑的白九棠,再度迈起了步子。
一票堵塞交通的人,也好歹跟着移动了起来。老太太们的窃窃私语,如非洲雨林中的大苍蝇,成群的在身后嗡嗡吟唱。
在弄堂里辗转了多时,白九棠在一间不起眼的老铺门前,停下了脚步。
那间店面就跟寻常人家的居室似的,狭窄的木门,生锈的铁窗棂,唯有那一方老朽的招牌,令人激动不已。苏三嫣然一笑:“全聚德?!”
白九棠眯起眼睛掠了她一眼,若有所思的翘起了嘴角:“难道你当真是北方人,高兴成这样?!”
苏三不置可否,溜了溜眼珠,兴致勃勃的问道:“铺面这么寒酸,是不是正牌的呀?”
白九棠叼着香烟接过永仁递来的火,欣然一笑,凑近身来点了点她的鼻尖:“酒香不怕巷子深!老字号!”
说罢领着一行人,推门走了进去。
上海的弄堂本是狭长的,居室也宽敞不到哪里去,上楼的梯子多是直愣愣不打折的那种,踩在上面嘎吱嘎吱的很有岁月的丰厚感。
想不到在小东门还有老字号的“全聚德”,苏三一路带笑,牵着白九棠背在身后的手,老老实实跟着他的步伐上二楼。那萦绕在呼吸中的肉香,引人饥肠辘辘,也令人思乡。若不是那只温厚的手,兴许会突生伤感,酸了鼻腔。
小店别有洞天,楼下窄小,楼上合了临近的两家房子,打通墙壁,形成了稍显宽阔的一方店堂。那十张桌子竟然坐满了八张,唯独临街靠窗的两张桌还空着。
一行人分两桌坐了下来,苏三扫视了一番,牵了牵白九棠的衣袖,低语道:“人家生意这么好,我们占两张桌子像什么话?”
白九棠亦贴近她的耳朵悄然回复:“我给的是双倍的钱!老板赚了!”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做老板不止要赚钱,还要赚人气,再说了,我们不能剥夺人家平民老百姓吃烤鸭的机会吧!”
“那你说该怎么才好?”白九棠挂起了玩味的笑意。苏三拿起筷子垂涎的指了指旁边那一桌:“让永仁他们把菜搬过来,我们坐一桌!美食笑纳,桌子还他!”
白九棠闻言沉吟了片刻,扬手唤道:“永仁,把菜端过来,我们坐一块儿吃,告诉老板这张桌空着,还能再坐一桌客人!”
“喔!!”白门子弟应声起立,端菜的端菜,嚷嚷的嚷嚷。待热热闹闹的挤成一团坐下身来之后,老板带着感激的笑容上来招呼了。
“哎哟!这位爷,这怎么好意思啊!!要不,小的退块大洋给您吧?”
“我一共才给你两个大洋,你退给我了还赚个屁啊?”白九棠愕然的抬起了眼皮。
“有有有!有赚的,多的都有了!小的这就跟您拿去!还得谢谢您体谅,腾了个桌子出来!”说罢,老板笑意盈盈的转身就走。
白九棠回过神来,用力敲了敲桌子:“回来回来!给都给了,退什么呀!配菜都齐了,快把烤鸭给我端上来!”
老板感激涕零的回身一欠,扬声喊道:“好嘞——您嘞、坐好了!这就上来!”
“等等!”苏三唤住了老板,眼梢掠过白九棠,犹有询问之意的怔怔说道:“我想吃整只的那种···”
白九棠眼皮突突的跳了几下,呆滞了半饷,镇定的扭头朝老板扬了扬下颚:“听到没有?我太太说要吃整只烤鸭···你给我弄一只来。”
【卷六】 『第47话』 失忆-惊醒
[感谢亲们的章评,给了豹子很多鼓励和指了很多前进的方向!在此叩谢!另要感谢各位作大们的支持!‘精华’兴许不够用,豹子用好好拜读大作和认真章评来弥补,叩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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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北京烤鸭闻名一方,皮焦肉嫩,肥腻酥香。沪人膳食清淡,亦追求饮食格调,岂敢如是吃法。满口京腔的老板,闻声多看了苏三两眼,略显振奋的下楼去了。
八桌食客一片震晕,头顶锅盖,不住窥探。可怜白门子弟芒刺在背,竟是没有底气转过脸去叫嚣两下。
苏三难得大条,秀眉一挑,置身事外的埋怨起白九棠来:“我什么时候变成你太太了?”
两道视线撞了个正着,白九棠悻悻然的收回了注目礼,端正身姿掷出一语:“还不都是早迟的事!”随之沉声喊道:“大家吃饭!”
当家的一发话,众人皆动起了筷子,老板很快呈上了两份切片烤鸭和那万众瞩目的“全鸭”。不多时之后旁边那一桌也来了新客,由老板娘招呼着点起菜来。
烤鸭一上桌,整个楼上都焦香四溢,苏三眼放异彩,直奔主题。掰下全鸭的一只肥腿,放在鼻翼下悠然的嗅了嗅,兴致盎然就是一口。
一桌人掉落了下巴,白九棠单手支头,观赏奇景。
稍事之后,众人艰难的恢复了常态,苏三却空前未有的“奔放”,满手油腻,笑面如花,还耐不住洋溢起幸福的微笑,抱着十之八九的希望,含糊不清的问道:“为什么要带我来吃烤鸭?”
“原本不是想带你来,是我请的那个人,没赏脸。”白九棠气定神闲的喝了一口茶。说到煞风景,这是个奇才。
“你··请谁了?”苏三微微一愣,失望的抬起了眼帘。
“一个男人。”那边厢答得高杆。亦再度沉稳的饮了一口茶。素日里是他狼吞虎咽,小女子痴望在旁,如今只得严于律己,免得别人以为来了群狼。
苏三沉吟了片刻,放弃了诸多无意义的询问,轻声说道:“你请的这个客人,是个北方人?”
“嗯。”
“他对你很重要?”
“嗯。”
“若不是他没来,你中午根本就没法脱身,更不可能来小东门接我吧?”
“嗯。”白九棠起身摘下了帽子,往身后的墙钉上一挂,再度落座,已然是真的没了胃口。
苏三揣度再三,郑重其事的扬起了睫毛:“北方人架子端得大,看似不好接近,其实很好搞定。不外乎是一次两次,多点诚意罢了。”
“嗯··”白九棠诧异的溜过眼珠,抿着嘴角看了看她,虽心情平顺了许多,却仍是提不起劲来。
“嗯什么呀?再棘手的事,也得吃饱了肚子再做吧!”心急的催促了一句,苏三丢掉手里的光骨头,掰了只烤鸭腿递给他。
接过鸭腿,无言相对,白九棠随即收到了各位兄弟仰慕的视线。更甚收到了从旁插进来了一句戏谑:“能一睹白老板啃鸭腿,今日真是不虚此行。”
携着那腔清亮的嗓音,旁边一桌亮出了一张姣好的脸庞,斜斜的抬着下巴,似乎在朝白九棠示威。
“你是··”白九棠腰板一挺,抬首打量,殊不知各位兄弟多看了几眼,便想起了这位女子是谁,唯独这个当家的,和未来大嫂一片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