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尚彤见祖母点头,也接着说:“况且,我师父可不是一般人,能给他磨墨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这话一出口,余娇先就“噗嗤”笑了,好像在笑堂堂相府大小姐自甘堕落,给人去当磨墨丫鬟,还觉得是福气!
苏老夫人也一脸不赞同的皱眉。
苏尚彤也不解释,只对苏老夫人说:“对了,祖母,师父说我帮他磨了一下午的墨也辛苦了。他一共作了两幅画,便送了彤儿一幅。我见祖母素日爱画,便借花献佛了。”说完便让身边的小丫鬟去她房里找朱纱,让她带上昨日那幅画过来。
在那幅画卷打开的时候,老夫人就一下站了起来盯着那幅画许久,最后嘴唇翕动,才颤颤的说出四个字:“无为居士!”
这幅画画的是一只仙鹤,临水站着,一只脚抬起,似乎只是闲庭信步。不过那一双眼睛却透着精光,好像在观察着那水中的鱼儿。而那水、那鱼都好似活了一般,似乎都能听到潺潺的水流声,似乎能看到鱼儿在水中追逐、嬉戏。而那鹤似在画中,又好似不在。虚虚幻幻、似真似幻。无为居士才有的水准,无为居士一贯的风格,这画定是无为居士的真迹无疑!
老夫人这才回过神来一般,对着苏尚彤,眼神中充满了不可置信:“彤儿,你那师父竟是无为居士?祖母能见见吗?”
苏尚彤点点头:“是啊,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可是我师父更喜欢医术一途,不大爱作画,所以我不敢跟祖母提起,怕祖母失望。正巧师父他昨日兴起,彤儿自然得在一旁陪着,果然师父说我磨墨墨的好,送了我一幅画。外祖母,你可喜欢这幅画?”她故意问了一个问题,挡住祖母要见师父的企求。
苏老夫人的眼中闪耀着少女见到心爱的情人一般的光芒,亲自走过去把那幅画卷好,好生收好了,才对苏尚彤说:“喜欢,祖母喜欢!彤儿真是祖母的福心!”
苏尚彤眨着大眼睛,似乎是想悄悄的说什么,可是声音没控制好,整个屋子里的人都能听清楚:“祖母,其实是娘亲告诉我你喜欢师父的画。听我说师父今日有兴致作画,就让我今天早起去帮师父磨墨,再央着师父给我一幅,带回来送给祖母的。可是,娘亲不让我跟祖母说是她教我这么做的。祖母,彤儿悄悄的告诉你,你不许告诉别人哦!”
苏老夫人面色一僵,不过很快就恢复过来,搂着苏尚彤“乖啊、宝啊”的叫个不停。
苏尚彤看着底下气的脸色发青的余娇,好不得意。昨日她兴冲冲地给他师叔买完糖炒栗子,也在他的破药房逛了一圈,却看到了一副画,新画没多久的画。那画的感觉跟她上次看到的那幅《九梅图》一模一样,她仔细看了良久,忽然觉得画上的字迹有些熟悉,这才发现这明明是她师父的字。她盘问了她师叔,果然发现,她师父就是顶顶大名的“无为居士”。谁能想到被先帝御赐“书画双绝”之名的无为居士居然是个大夫?
镇国将军回城,她又出门这么久。而祖母对镇国将军府的又有心结!她直觉余娇会拿这个做文章,所以威逼利诱的从他师叔这里拿走了这幅画。还保证,余娇如果没有拿这个说事的话,就把这幅画还回来。
可是,如今看祖母那爱不释手的样子,她师叔只怕是要不回这幅画了。
19途中救人
自从苏尚彤献上了一幅无为居士的画,苏老夫人对这个孙女是越看越满意,连带着对宁氏这个儿媳妇也没有那么讨厌了。原本她看苏尚彤一日日的大了,再跟着她师父呆在山谷里有些不大好。虽说她师父已经老了,可毕竟男女有别。之前孙女还小,不在乎这个。如今苏尚彤十三岁了,老夫人原是准备让她这次就别去她师父那了,留在家里好好做些针线,也好为今后嫁人作准备。可如今,一看苏尚彤的师父竟是她自己崇拜多年都得一见的无为居士,自然不会再有让孙女回来的心思了。
苏尚彤也依稀知道她师父这次来上京城中不是带她下山历练这么简单。不然也不会把她丢给师叔,几天都不露一次面。她忽然一拍脑袋,昨日为了应对余娇的挑拨,她直接让朱纱当那么多人的面打开了师父的画,祖母又喊出了师父的名号。相府从来不缺嘴碎的丫鬟,恐怕明天他师父就是无为居士的事情整个上京都要知道了。虽说她明天就会跟着师父回山谷了,师叔和师父的关系又没外人知道。可是无为居士毕竟是先皇找了一辈子的人,如果皇帝知道无为居士就是她的师父,说不定以后会找她的麻烦。
正在垂头哀叹之际,朱纱掀帘进来说:“小姐,余小姐来府上了。”
苏尚彤一时没反应过来时哪个余小姐。朱纱才又补了一句:“余姨娘的侄女。”
她这才知道余小姐就是余盈盈。苏尚彤冷哼一声,余盈盈这次进相府的时机可没挑对。若是平时,父亲罢朝了这么久,这才刚又入了朝堂,相府也没什么访客。余盈盈若是来了,祖母只怕还能对她有些好感。可是,偏偏昨天自己刚送了祖母一幅无为居士的画作。只怕,现在祖母一见着余盈盈就会想起她在寿宴当日送的那幅假画,想起她的虚伪,哪里还会让她在这相府多留?
“昨日余姨娘也在场,余盈盈怎么偏赶着今天来了?”照理,余姨娘应该劝余盈盈晚几天再来才对。
朱纱听她这么问,也知道苏尚彤想的什么。悄悄在她耳边说:“她这是等不及了,据说她自小定亲的那家人昨日已经到了上京。”
苏尚彤任由朱纱把她的头发打散,梳了个分肖髻,轻轻应了一声,眼帘垂下,遮住了眸中的厉色。
余盈盈前世借着老夫人的宠爱,和原先那户人家退了亲。之后又在百花宴上一舞倾城,引得众多高门子弟争相求娶。那个时候,余盈盈被祖母留在相府。而那些倾慕她的男子纷纷跑到相府门前转悠,想尽一切办法要见美人一面。其中更是有很多纨绔子弟,其中就以安王世子李念最为无赖。
安王并不是当今圣上的亲兄弟,而是先帝同胞弟弟的儿子。而先帝这个弟弟子嗣不旺,到了李念这儿,已经是一脉单传。安王上面几个都是女儿,直到安王妃所出的第七个孩子才是个男儿,所以安王夫妻对李念极是疼宠,才养成了这么个性子。
那时,苏尚彤因为老夫人在寿宴之上发火而破了面相,留了疤,不好再去参加这类似选美性质的百花宴。所以相府嫡女参加百花宴的帖子便由祖母作主,给余盈盈用了。余盈盈在百花宴上大放异彩之事,苏尚彤并未听闻。她额上受了伤之后,便不大喜欢出门。那一日,紫玉看她在房里闷了许久天,实在看不过,便劝她出去走走。谁知苏尚彤正走在路上,前面的树上却跳下一个人来,是个男子,高大俊朗。苏尚彤一向没有见过外男,乍见到一个,不免有些惊慌。刚一回身,准备避走,却被那男子大步逼近,生生扳正她的身躯,嘴上叫着:“余小姐!原来他们所言非虚,小姐果真是有天人之貌啊!”
苏尚彤讷讷不能言语,只想着赶紧推开他。正巧来了一阵风,吹起了苏尚彤额前的刘海。那男子也看到了她额上的伤疤,一脸惶恐的推开她,嘴上不住的说着:“还以为是个天仙呢!原来是个丑八怪!他们居然敢骗我!害的我为了看美人爬了那么久的树,结果看到一个丑八怪!那几个臭小子死定了!”说完还把手在衣服上抹了抹,似乎是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
苏尚彤被他一下子推到在地,也没了反应。好不容易下了决心走出房门,见着的第一个人就骂她丑八怪,还是那样惶恐、嫌恶的样子。苏尚彤从那以后,就几乎没怎么再出过房门,给老夫人的请安都不再去了。
反正每次去请安的时候,总是闹得不愉快。那时,余盈盈住在相府,每天都在老夫人身边言笑晏晏,每日梳的发髻都会露出光洁的额头,只要一见苏尚彤进来就亲切的到门口迎她,像个姐姐一般替她整理头发,可余盈盈似乎总是不经意间碰到她的那块疤,然后又触电式的缩回手,但脸上总是一脸鄙夷的样子。苏尚彤知道她有心嘲笑,不想理她,往往会推开她的手,余盈盈却总是“哎呦”一声,一脸受伤的样子。从老夫人那里,就只能看到苏尚彤面色不善的挥开余盈盈的手。老夫人愈发觉得苏尚彤没有规矩,对她也没什么好脸色。
而余盈盈最后果真如愿攀了高枝,嫁给了安王世子李念。而苏尚彤嫁给萧天辰之后才知道原来李念就是当时一把推开他的登徒子。萧天辰和李念都是素爱眠花宿柳之人,自然关系非浅。李念便把那天的事情当玩笑告诉了萧天辰,还特意说明了那丑八怪是丞相府的。李念说这话的时候,周围还有一群狐朋狗友。萧天辰深觉丢了面子,回来便对苏尚彤狠狠发作了一番,还将她手中的管家权利交给了叶慕离,所以在将军府最后的那段日子,苏尚彤过的很是幸苦。
李念会好好的把这事挑出来跟萧天辰说,里面少不了有余盈盈的功劳。虽说余盈盈并没有直接伤害她什么,可是她的悲剧、她娘的委屈,每一桩、每一件都有着余盈盈的功劳。纵然,要了她们命的是她那个爹,可让她娘和她活着的时候处处受气的人,苏尚彤也无法原谅!如今,风水轮流转,余盈盈的命运握在了她的手上,苏尚彤自然不会心软。
“朱纱,这几日花都开了,听说宫里要办一场百花宴?”
“是啊,小姐。据说各个府里的小姐都在赶着定做衣裳、首饰,那一天肯定很热闹。只是小姐你只怕是去不了了。”
“可是帖子依旧会下。到时候你去禀明祖母,就说我不在府中,帖子自然是三妹妹的。若是三妹妹实在不喜热闹,就让祖母看着把帖子给别家的小姐吧。”苏尚彤和苏璃经常一起说话,自然知道苏璃最不屑去人前表演,让人评头论足的。
这次的百花宴,对嫡庶身份要求并不严格。相府只有一张帖子,是因为苏璃不出院子,外人都不曾听闻任何有关相府三小姐的消息。而百花宴的目的其实只有一个,就是给镇国将军萧天澈选妻。萧天澈今年已经二十有二,却连个侍妾都没有。皇上怕他为了国事耽误了成家,这才赶着他班师回朝的时候,召集一些适龄女子进宫展示些才艺,好让萧天澈选到自己喜欢的夫人。因为事先不好明说,也不好只让萧天澈一个外男呆在宴会上,所以倒是很多高门子弟也收到了百花宴的帖子。宫里办事的无不是人精,一看男子那边发的帖子,也知道女子这边身份不能太低,故而父亲只是从五品郎中的余盈盈并未收到帖子。而这次百花宴招的都是未婚男女,故而帖子上未写姓名,所以转给别人也是可以的,只是谁会愿意放弃这样的机会呢?
苏尚彤知道余盈盈长的不错,又会说话。虽说上次祖母寿宴的时候丢了脸,可那时来相府贺寿的人本就不多,好多高官家的夫人都没有来。所以她们对余盈盈的印象倒还不算差。与其直接拒绝余盈盈,让她通过其他渠道去了百花宴,还不如由自己来成全她!
不得不说,余盈盈有些本事。苏尚彤梳洗完毕,去祖母那里请安的时候,祖母已经和蔼的对着余盈盈笑了。虽没有像第一次那样,招呼苏尚彤和她见礼,却也比之前几次好了许多。
祖母不让她见礼,苏尚彤自然懒得搭理余盈盈。直接上前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跟祖母说她要走了,让祖母珍重。苏老夫人一想她孙女要跟无为居士继续学医了,立马全身都有了精神,一遍一遍的嘱咐苏尚彤要好好的照顾她师父,绝对不许闹她师父生气之类的话。苏尚彤自然一一应了。祖孙俩说话的时候,都当余盈盈不存在似的。
苏尚彤快要走出房门的时候,好像忽然发现了一直坐在左侧椅子上的余盈盈。走过去问了好,还拉着余盈盈,夸了她的衣饰一番才离去。
苏尚彤一见着她师父,自然赶紧把她闯祸,透露了师父说行踪的事情说了。谁想,她师父一丝惊讶的神色都没有,还是那副温温而笑得样子,只说了两个字:“无妨。”
回程的路上,苏尚彤又遇上了一个昏倒在路边的人。
这人穿了一席宝蓝色的暗纹袍子,腰间还挂着一块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玉佩,应该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哥。苏尚彤把了好久的脉,也没探出此人是什么病症。她师父只瞧了一眼,神色就有些凝重,让她把人拖进车里带回谷中治疗。
苏尚彤一开始不明白师父为什么要用“拖”这个字。因为她经常服用神龙鼎里的药丸,自认为体力也不比一些彪形大汉差。可她想抬起那个少年的时候,却怎么都抬不动,最后只能和师父合力,把他拖到了车上。
“师父,这个人看起来也不高、也不胖,怎么这么重啊?”苏尚彤揉揉发酸的手腕,有些抱怨。
无为居士眉头紧锁,半晌才说:“三十年了,奇毒‘千金’居然又出现了。师父若是知道,必然会伤心。”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 更晚了
20奇毒千金
苏尚彤有些不解:“师父,这个奇毒千斤,就是人中了之后会有千斤重吗?”说着还不停的转着手腕,刚刚拉那个人的时候,要不是师父最后帮了一把,她的手腕都要掉下来的,可不是有千斤重吗!
无为居士似乎觉得她这个说法很有趣,眉头舒展了一些:“此毒极为霸道,无色无味,令人防不胜防。而且,中此毒者,半年之内与常人无异,一旦毒发,便会神志尽失,形如木,重似石。若三日之内没有解药,便会慢慢腐烂,而此时那人的神志便会回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一点一点的化成一滩血水。”
苏尚彤听得全身发痒,刚刚碰过那个人的手更是拿帕子擦了又擦:“师父,你让我把他弄上车,那说明我们谷中有这种毒的解药了。看来,除了毒发的时候痛苦一些,也算不得什么奇毒嘛。”
无为居士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那解药是我师父当年留下的,其他地方根本就不会有。而且,奇毒‘千金’之‘奇’,不在于解药难找,而是即使解了毒,此人也会忘却所有前尘往事,脑力也会有些缺陷。所以,中此毒者即使侥幸得了解药,性命无忧,也再不会对下毒之人有所威胁。此毒只一厘便价值黄金千两,故称‘千金’之毒。”
苏尚彤看了一眼车中的男子,他的头发一缕一缕黏在脸上,头面都覆着黄沙,就连嘴里都含着许多沙子,衣服也经过刚才的拖动变得破破烂烂了。整个人看上去极为狼狈。可即使这样,苏尚彤看着他的时候,都依稀能感觉出他往日一定是一个高傲的人。这样的人,以后就要成为没有记忆的傻子了吗?如果今天不是碰到他们,而是落在下毒之人手上,还被解了毒,那他以后恐怕会被那个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受尽□。那样活着对他而言,该是多么痛苦的事啊!而如果他拒绝这样的结果,不服解药,便会以那样残忍的方式死去。奇毒千金,果然阴毒!
无为居士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此毒阴狠霸道,又不易察觉,自从现世之后在各国都造成了极大的混乱,其中以瑶国为最。所以,我师父当年下山用了种种方法,才逼着造此毒之人将这毒药摧毁,并发誓不再炼制此毒。还特意留下了一些解药,以防有人私藏此毒。而我师父也因为那件事情,心衰力竭,不到半年便故去了。没想到,今日又看到了为此毒所害的人。”
一时之间,车上的气氛有些沉闷。
直到回了山谷,看到紫玉欢快的扑过来,苏尚彤才有了笑容。
“小姐,小姐,你们路上有没有碰到什么好玩的事情?说给我听听吧!”苏尚彤如今也不逼着紫玉学规矩了。之前总想着把紫玉留在身边,不要让紫玉枉死,才对她狠了一些。如今,她已经不再是那个没出过深闺的小姐,身边也不需那么多忠心的丫鬟,她现在只想快些把紫玉的卖身契要过来,让她早日脱离那个相府。
苏尚彤看到她急切的样子,挑眉:“可是紫玉姐姐你自己说不想跟着我回去的,如今又来问什么?也不害臊!”说着还羞了羞她的脸。
紫玉飞快的说:“小姐,我不是不想回去,我也想回去看朱纱姐姐。可是我回去了又会说错话,回头,小姐你和朱纱姐姐又该说我不懂规矩,生我的气了!”说着还跺了跺脚,样子说不出的娇俏动人。
苏尚彤一脸的笑意:“算你还有点良心!这次回去,朱纱还特意问起你过得好不好。我呢,之前去逛了集市,给你带样东西。你看,喜不喜欢?”
苏尚彤献宝似的拿出来的东西不过是一杆竹蜻蜓,只是上面加了一些纹饰,更为精致好看一些罢了。她认为紫玉一定会说喜欢,因为前世紫玉老是念叨着要是能去集市,就一定要去买一根竹蜻蜓。可惜,那一世,紫玉到死都没有见过竹蜻蜓的样子。
谁知紫玉接过竹蜻蜓之后,竟丝毫不见欣喜。只是低低地说了一声“谢谢小姐”,便捂着脸跑了。
苏尚彤不明就里,正准备追过去问问紫玉,却听她师父叫她过去帮忙。
原来那个男子已经服下解药,如今需在灵墟穴和魂门穴同时施针,这两个穴位分别在身体的前后两方,师父一人兼顾不到。
此时那男子上衣已经褪去,脸上和头上的黄沙也被清理干净了。苏尚彤看清了他的脸,总觉得有些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只是由于施针刻不容缓,只得把脑子里的杂念抛开,专心的去寻穴位。苏尚彤来了这谷中两年,背书、配药的时间较多,这针灸之术却只学了皮毛。若不是谷中只有他师徒二人会医术,无为居士定不会让苏尚彤来施针的。
苏尚彤静下心来,只专心想着自己的手,只觉得全身的意识都集中到手上去了,这才听着他师父的指示下针。虽只下了一针,却也是性命攸关,苏尚彤施过针后,帮着师父扶那男子躺下。一摸额头,全都是汗。
她之前总以为她有了那个神龙鼎和那篇药田,只要学了些医术,便能和当初的道济师父一样到处行医救人。可真正来了这谷里才发现,学医是旷日持久之事。不说草药有千种万种,配药还得讲究“君臣佐使”,差一分隔一厘药效都千差万别,就说这针灸之术,于她来说,更是难之又难。这山谷之中并无人给她练手,她有的那些东西也根本帮不上什么忙。
第二天,紫玉唤她起床的时候并无异样,只说昨天是收到一直想要的东西太激动了,才会哭的。苏尚彤虽然不信,倒也不好细问。只说了一句:“你喜欢就好。”又跟紫玉描述起那集市中的各个铺面,摊贩和人们讨价还价的样子。苏尚彤说着,还模仿起那一毛不拔的杜大娘倒竖眉毛插着腰的样子给紫玉看,把紫玉笑得在一旁直拍手。
过了好一会,紫玉才揉着肚子说:“小姐可再别做那样的姿态了,我算是知道为什么夫人非要逼着小姐学礼仪了!那集市也真真有趣,下次我也要陪小姐一块儿去!”
苏尚彤看紫玉终于笑了,又存心吓她:“你别只听我说的这些。这集市里鱼龙混杂的,还有许多仗势欺人…”
说到这里,苏尚彤忽然顿住。她终于想起来,是在哪里见过那中了“千金”之毒的男子了。那日在集市里,他拦着她,让她把手中的墨鱼玉佩给他妹妹!才短短几日的功夫,那个高傲跋扈的少年就躺在那里生死不明了,即使醒了过来也会忘却之前的一切,他的家、他的妹妹以及他们之间的对峙。苏尚彤虽然当时很讨厌他,如今却对他有些同情。也不知道他无意中得罪了什么人,竟然对一个孩子下这样的狠手!
苏尚彤去看他的时候,那个少年已经醒了。先是怔怔的看着出现在门口的她,苏尚彤走进的时候,他赶忙往里面一缩,抱紧被子,小心翼翼的伸出脖子,问了一句:“你是谁?”
看到之前还嚣张的不可一世的人变成这副样子,苏尚彤不免有些唏嘘,可还是存了逗他的心思,做出一副惊诧的样子来:“墨鱼,你怎么了?我是你姐姐啊!你不记得了?”说着,又走上前了一步。
她叫他墨鱼,因为她只知道他是要抢她那块玉佩的恶人。
那男孩赶紧又往里缩了缩,无辜的眨着眼睛:“姐姐?”
苏尚彤似乎对他的识趣甚为满意:“对啊!我是你姐姐,以后你得听我的话。”
男孩似乎有些懵懂:“姐姐?…是什么?”
苏尚彤脚下一个踉跄。师父是说他脑力会有所下降,没想到居然会变傻!
男孩看到她差点摔倒的样子,却好像有些担心:“姐姐,你没事吧?”
苏尚彤挑眉,原来他也没那么傻。
“没事。你记住了,我是你姐姐,以后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
“哦。”
“现在你乖乖躺好,把手伸出来。”
男孩倒是也听懂了,照做不误。苏尚彤给他把了脉,发现并无异常,就跟他中了千金之毒的时候一样。
无为居士来得时候,那个男孩倒是乖乖的主动叫了“爷爷”。倒是让无为居士惊叹了一番。
之前,他也随着师父救治过几个中了千金之毒的病人。可是他们都是解了毒之后,便对谁都呵呵笑,也不会说话,还经常流着哈喇子,眼神也总是痴痴的,吃饭穿衣都得由他人照料。虽然中了千金之毒的人会对醒来之后见到的第一个人言听计从,可现在苏尚彤根本都没有发话,他却会自己叫人。而且这孩子眼神灵动,毫无痴傻之态,如果不跟他交谈,看上去倒和正常人无异。这还是无为居士至今为止见过的第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