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看她呆愣在那里,有些好笑,又说:“小彤,我和你说话呢。莫不是个聋子不成?”
苏尚彤这才明白他喊得是“小童”。她一向都做药童打扮的。难怪师父大庭广众之下叫她闺名,她还有些害臊,原来也是叫的“小童”。
不好意思的一笑:“我不是聋子,只是镇国将军也不过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罢了,又不是三头六臂,没什么好看的。”
那男子似乎觉得她的说法很新奇:“哦,你如何知道这镇国将军不是三头六臂?若不是三头六臂,怎么就他打败了申国的军队呢?”
苏尚彤倒是被他问得没话说了,总不能说她以前见过镇国将军,还做过他的弟媳妇吧?只好说:“我师父就是这么说的。他说镇国将军和我们一样,只是他会打仗罢了。他是将军,会打仗也是应该的,就像我师父是大夫,就会看病一样。他打一场胜仗和我师父治好一个病人也没什么区别。我为什么要赶着去看他?”
“哦?你真是这么想的?”
苏尚彤点点头。
男子忽然笑了,这一次是真的笑了。他笑起来很好看,好像周围的空气都要被融化了似的。他看了苏尚彤半晌,启口说道:“你这小童,倒有些意思。这个说法,很合我意。我也不喜欢那个镇国将军,冷冰冰的,不如我带你去吃些好吃的可好?”
苏尚彤其实什么都没有听见,她只看见面前的男子对她笑了,好美。他说了什么,她竟然一句都没听清,只依稀听着了一声微不可辨的“可好”,胡乱点了点头。
那男子见她呆愣在那里,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拉过她的手直接领着她往与人群相反的地方去了。
直到坐到了一家食肆的板凳上,看着眼前香气扑鼻的饭菜,苏尚彤才醒过神来。一想到,她竟然让一个陌生男子牵着走了一路,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对面那男子不明就里,见她忽然脸红成这样,便伸手过来摸摸她的额头:“有些烫,你如今病着不成?”
苏尚彤摇摇头,脸更红了。谁知那男子居然伸手来摸她的脸,“脸也好烫,你这小童莫不是真的病了吧?”
苏尚彤自己抬手抚上脸颊。触到男子触摸过的地方时,直觉有些烫手,心里砰砰直跳。这才抬眼看了对面的男子一眼,他也不过是长得好看些罢了,她怎么就为了他失了冷静呢?
片刻过后,苏尚彤终于恢复了神色,小声说:“没有,只是之前身上有些冷,到了屋子里有些发热。”
这食肆是比外面热些,男子也觉得她说的有些道理,便也不再提这个,为她介绍起菜来。因为镇国将军班师回朝,全城的百姓都涌到城门口去了。所以这家食肆中也就他们两人。他的声音如清泉一般好听,在空旷的小屋里似乎还有细微的回音传来,也是那般的温柔,不经意间就波动了人的心弦。
这些菜虽比起相府的膳食来说要粗糙许多,可是比她在那山谷中吃的倒是好了不少。苏尚彤倒是也不客气,提起筷子就开始吃。男子介绍到哪道菜,她的筷子就夹到哪道菜。
“好吃!这位大哥哥你说的果真没错,最好吃的便是那翡翠银柳丝。我以为不过是些萝卜、莴笋罢了,没想到这么美味!”苏尚彤餍足的舔了舔唇。
男子优雅的放下筷子,取出丝绢擦嘴,就连这样的动作,都能让人看出贵气来。苏尚彤不免有些不好意思,她本来用餐也是极规矩的,不过后来在山谷之中,无拘无束的过了两年,竟把之前的规矩忘了好些。
不过苏尚彤的个子本就不高,如今看来也不过十来岁,还是个药童,这样的吃相倒是显得可爱。
他笑着替她擦嘴,是他方才用过的帕子。她呆在那里,连闪避都忘了,由着他隔着一层薄锦细细的摩挲她的唇瓣:“吃饱了?走,大哥哥送你回家。”他似乎不觉得刚刚的举动有丝毫的不妥,牵过她的手,带着她一路前行。苏尚彤感觉自己心跳的砰砰声都能通过相连的手掌传到他的耳朵里去了。一路低着头,不敢再看他,似乎怕再被他的笑容迷住了神智。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女主花痴了╮(╯_╰)╭
17叶氏慕离
她指的地方是她师叔的破药房。那男子眉头紧皱,似乎觉得这么可爱的药童与这么邋遢破旧的院子有些格格不入。
苏尚彤笑着朝他摇手:“谢谢大哥哥。”
他看着这小药童这么开心的样子,竟然又笑了。回府之时,府中下人见他一路带着笑容,倒是一脸惶恐的把他迎进门。那刚刚关闭的大门上挂着的牌匾耀着熠熠金光,上书四个大字——康亲王府。而刚刚那名男子就是康亲王世子李沐了。
就连康亲王府的总管都有些奇怪,这小主子今日出门之前还砸了一座足有三尺高的红珊瑚,心痛的他心肝都在打颤。怎么回来的时候竟这样开心?小主子一向不苟言笑,尤其看不上镇国将军萧天澈。如今镇国将军回朝,坊间议论纷纷,就连府上的婢女个个都满面含春的议论镇国将军是多么的神武。这位小爷听到了,不但把那几个婢女关进了柴房,还不许给她们送吃的。如今,他就是来请示一下什么时候把那几个婢女放出来的事情。本来,关了几个婢女就关了,可其中有一个是他的亲侄女,他想着能不能稍微求求情。他知道这个小主子是个软硬不吃的主,王爷王妃又总是宠着,这事求王爷都未必有用。本想先被他骂一顿出出气,也好说话,没成想如今小主子回来竟是面带微笑的,他就更不敢去提了。如今除了镇国将军从马上摔下来,估计就没有什么事能让这位主笑出来了。可是听说镇国将军一路好好的进宫了,太子亲自出宫相迎的。
可还没等他退出去,李沐就笑着问:“崔管家可是有事?”
崔管家只好认命的转过脸来,他似乎想摆出一个笑脸,可是如今看着李沐在笑,他却笑不出来了,所以做出了一个满脸褶子堆在一起,嘴角却抽搐着的古怪表情,李沐见他这样,笑的更开心了。一想,也知道崔管家说的是什么事,笑道:“我知道今日关着的秋棠是你侄女,崔管家是想为她求情呢!罢了,也不是什么大过错,饿一顿就可以了,你去把那些婢子们都放出来吧。”
崔管家不料他竟自己提了这事,自然是忙不迭的答应了,赶紧去放人了。这几天有些寒凉,柴房里更是阴冷,秋棠和其他几个婢子因着一直在大屋里服侍着,穿的倒略有些单薄了,如今,也不知冻着没有。
柴房里潮湿阴冷,身为二等丫鬟的秋棠平日里哪里受过这种苦?此时正环抱着自己的身体,听着旁边几个丫鬟聊天。她想:那几个小丫头怎么还有力气说话呢?她现在又冷又饿,只怕马上就要晕过去了。
一个丫鬟搓着手,放到嘴边哈气,愤愤的说:“也不过是因为我们是粗使丫鬟罢了。听说王妃身边的一等丫鬟夏荷,今日就得了王妃的特许,出府了。她啊,肯定是见到镇国将军的样子了,回来咱们一定得去跟她打听打听。”
秋棠此时蹲坐在地上,双手紧紧的环着自己,肚子有些疼,冷风一吹,更觉得头晕目眩的。
另一个丫鬟看到她的样子,有些愧疚,拉着其他几个跑过去把秋棠扶到离门远些,不易吹到风的地方。忽的瞥到秋棠群上有点点深色的痕迹,赶忙扯下自己的单褂给秋棠搭在肚子上。
她小声对另一个丫鬟说:“小红,秋棠姐姐也算是被我们连累的。如今,害的她这样,我心里过意不去。谁不知道她一颗心只在咱们世子身上,哪能看到其他人呢?不过是碰巧来吩咐我们几句,就被世子关了。如今又是这副光景,你赶紧也把褂子脱下来,给她盖上,咱们还是快些叫人吧!”
崔管家到的时候,就听到里面的喊声:“救人哪!秋棠姐姐病了!秋棠姐姐病了!”顿时心下一紧,赶忙打开锁,看到那两个丫鬟只着中衣,也顾不上避嫌,赶紧往里瞧,看到秋蝉蜷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样子,赶紧就想过去把她扶出来。可那两个小丫鬟,非拦着不让,只让他去唤几个婆子来。崔管家一听,也差不多明白了,赶紧拿了几件衣服,喊上两个婆子,把秋棠带回房了。
苏尚彤在院子门口站了许久,直到那个身影消失的看不到了,这才回到屋里。
孙大夫看到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眼睛还不住的在往她身后瞄。苏尚彤转了一圈,也没发现自己有什么不妥。
就听那孙大夫一吼:“女娃,凳子呢?”
苏尚彤噗嗤一笑,难怪这一路她都觉得少了什么,原来是忘了买板凳了。也不跟她师叔解释,转身又出门了,只留下孙大夫在后面叫:“喂,再帮我买些糖炒栗子!”
苏尚彤有些懊恼,她也是嫁过人的了,如今竟被一个只见了一次面的男人迷得晕头转向的。要是被她师叔知道了,还不天天拿着来取笑她啊!
如今街上已经恢复了人来人往的样子,看来镇国将军已经进宫了。正巧看到有卖糖炒栗子的,苏尚彤正想走过去买一些,可只走了两步,她就生生顿住,死死的盯着一道身影。
那是一个纤细的女子,穿着一身粉色的素衣,簪着一根墨玉发簪,走的有些缓慢,这个背影苏尚彤很熟悉,就是那个天天不让她安生,见人就一脸委屈的叶慕离。
可叶慕离怎么会在上京呢?她明明是六年之后,父母亡故了,才从老家沧州投奔镇国将军府的老夫人而来。苏尚彤走的极快,不出一会的功夫,就闪身到那个身影之前,隔着街打量了她一眼,的确是叶慕离没错,可她梳的竟然是丫鬟的发髻!
她之前听萧老夫人说过,她妹妹嫁过去的叶家,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在沧州城也算是小有名气的殷实之家了,还一个劲的感叹她妹妹的命比她好,一辈子都没吃过苦。如今,叶慕离父母健在,这样的叶家,又怎么会让嫡出的小姐给别人家做丫鬟?
叶慕离路过的地方都很热闹,苏尚彤脚步又轻,离得又有些远,她自然没有发现后面有人跟着。苏尚彤眼睁睁的看着她进了康亲王府的后门,好久都没有出来。心道:看来这叶慕离是康亲王府的人了。她知道康亲王府的人和她爹不合,可是如今他们如何能料到她几年后会嫁进将军府,这么早就准备下这招好棋的呢?
苏尚彤回去的时候手里还是什么都没有,孙大夫气的嘴角一抽一抽的:“女娃,板凳就算了,你怎么能连糖炒栗子都不买!害我一个老头子苦苦等了这么久,还特意到门口迎你。”
“师叔,你说有没有人能预料到几年后发生的事啊?”苏尚彤好像没听到他发的牢骚,径自开口问道。她害怕,康亲王府中会有一个和她一样的人,所以会提前接来叶慕离,准备对付她。可是前世她在世人眼里已经死在了叶慕离手上,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孙大夫见她脸色沉重,也顾不上发牢骚了,赶紧问:“你可是遇上什么神棍了?他们的话不用信,不过之前灵云寺倒是有个高僧,有些本事,居然说中了我会中蛊。”我当时没放在心上,后来真的被人害了,就跟我师父说了这件事,可是师父回来时却说,那位高僧已经圆寂了。之后,就再遇到的就都是些神棍了。所以,你也莫怕。”
灵云寺…灵云寺!苏尚彤想到那日,她陪着娘亲去寻无为居士的画作,那灵云寺的解签和尚说了一句“往西处寻”。果然,往西没走两步,就找到了那幅画。难道,那个和尚得了那位高僧的真传不成?
“师叔,那位给你批命的高僧法号是什么啊?可有什么徒弟吗?”
听苏尚彤这么问,孙大夫以为她也想去找人批命:“那位高僧法号好像是叫慧心,他有没有徒弟,我倒是不知。女娃,你别想着去找人批命了,我们做大夫的,就是阎王说了那人得三更死,也得用尽一切办法把人留到五更天啊。你看,那慧心大师说了我会中蛊,可也没说破解之法,还不是我师父,你师祖,跋山涉水的走了那许多地方,才救了我。命定什么的都是虚的,还是要看你肯下多大的功夫。”
这话如醍醐灌顶一般,让苏尚彤心中豁然开朗。即便康亲王府有同她一样的人,如今的她也不是原来那个不理世事的深闺小姐了,那人所知的一切,已经因着她的改变有了些许的不同。况且,她还有着那神龙鼎,又学了些医术,为何还要怕他?想来刚刚是被叶慕离的突然出现扰乱了神智,竟连这点道理都想不明白了。
“谢谢师叔,我这就去给你买糖炒栗子去。”苏尚彤第一次对孙大夫露出如此纯真的笑容,倒是让他受宠若惊了。
苏尚彤晚上回到房中,朱纱已帮她整理好了被褥。她看着站在一旁的碧叶,开口吩咐道:“碧叶,我晚饭用的少了些,你去做些芙蓉糕来。”
碧叶连忙应了一声,去厨房了。
苏尚彤拉着朱纱说了一会话,又细问了宁氏周围的丫鬟,可有老是往外泡的。朱纱细细的禀了,还问紫玉可好,苏尚彤笑着说:“紫玉那丫头,就跟出了笼的鸟似的,可喜欢那山谷了。你瞧见了,这次我要回来,她都不愿意跟着。说是忘了规矩,怕回来给我惹笑话。其实还不是怕回了府,我们又拘着她!”
朱纱听到这话,想到紫玉那跳脱的样子,也笑出声来。
苏尚彤今日也跑了很多地方,有些累了,说着说着就合上了眼睛。
碧叶回来的时候,却见苏尚彤已经睡下了。朱纱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让她把芙蓉糕搁在外间。自己也退出来,陪着碧叶说话。
碧叶有些委屈:“小姐每回让我做芙蓉糕,她都不吃,怕是在哄我玩呢!”
朱纱听她这话,有些不像话,脸色也不大好。可碧叶毕竟是夫人赏的,她也不好责备,只是说起话来语气有些不好:“碧叶,这话你也就跟我说说。被小姐听到了,指不定要怎么罚你呢!也怨不得小姐老是恼你,主子也是我们能埋怨的?小姐一回来连水都没喝上一口,就惦记你做得芙蓉糕呢。我看小姐这一天也太累了。最好啊,明早你再给她做些,让她带在路上吃。”
“朱纱姐姐真是,我也只是跟你抱怨两句。小姐要什么,我还能真的不去做吗?只是我成天一个人守着这空屋子,有些闷得慌。不如你帮我和小姐说声,把我也调到夫人那里去吧!”
朱纱嘴上应了。心里却知道,苏尚彤是防着碧叶的,不然也不会只把她一个人派到夫人那里去了。说是留人看屋子,可这屋子里的东西几乎都被夫人给小姐带到那谷里去了,哪有什么要看的?
18无为居士
朱纱虽然不明白苏尚彤为什么特意把碧叶要过来,又不打发了出去,只是百般防着她,可也知道小姐是决计不会让碧叶回到夫人那里的。她向来心思玲珑,懂得揣摩旁人的心意。昨日看苏尚彤明明吃的不少,却非说饿了,一定要碧叶去做芙蓉糕,就猜到这芙蓉糕只怕有点猫腻,所以跟碧叶说话时特意提了一句,让她早上做一些,免得苏尚彤早上再说,碧叶心中起疑。
苏尚彤让碧叶做芙蓉糕的心思其实很简单。之前她身无长物,看不出这芙蓉糕里有什么,如今她师父是那道济师傅的徒弟,医术高绝,只消拿去给他看一眼,也就知道碧叶下的是什么药了。说不定她师父还能配出解药,那苏尚彤之后便不需为着这件事日日提心吊胆了。这次回来,见兰姨娘大好了,苏尚彤心下大安,前世,兰姨娘便是今年病故的。她既能改了兰姨娘的命,便也能改了娘亲的。
而之前兰院的丫鬟秋月,被苏尚彤整治了一番之后,虽说请了大夫,可脸上到底还是留了疤,自然对苏尚彤恨得牙痒痒的。苏尚彤也觉得有些奇怪,这个秋月被毁了容貌,苏向宇却对她更好了。不但把她调回自己院里,还单独给她拨了一间屋子,每日也无需服侍什么,月钱还和一等丫鬟拿的一样。
要说,本来男人在后院是不该有自己的院子的,婚前住的的院子便是主院,娶妻之后和夫人同住。可是苏老夫人在宁氏刚嫁过来的当天,便笑盈盈的亲自引她去了熙墨院,说那是特意为她建的院子,怕她在府上其他院落住的不习惯。
熙墨院是很好,里面一草一木无不别致,但却不是主院,而且离苏向宇的院子有些远。相比而言,余娇的梅院倒是近上许多。
苏尚彤知道祖母不喜护国公府,可还是不明白祖母为什么对娘亲这么差。而父亲知道这件事之后,不置可否,也时常独自一人留宿在自己的院里。她原先以为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嫁进将军府才知道这是公然的贬低母亲的身份。不过她当时以为父亲也是拗不过祖母,才没坚持让母亲住到主院,现在想来,恐怕父亲本就避着母亲,他院里的那些丫头,说不定都是他暗中培养起来监视各个院子的。
苏向宇有四个妾室,分别住在梅、兰、竹、菊四个院里。可是只有梅院的余娇是他自己提出要纳的。
兰姨娘自然不必说。而住在竹院的谢姨娘,是那次申国来使时献上的舞姬。由于那一次苏向宇一番辩驳让申国使臣哑口无言、铩羽而归,元熙帝龙心大悦,就把这舞姬赐给了苏向宇。据说苏向宇从未去过谢姨娘的院子,而这谢姨娘也每日在自己的院子里从不出来。苏向宇特别给她安排了一个小厨房,就连服侍她的丫鬟,除了领月例的时候会出现之外,其他时间根本就看不到人。苏尚彤前世那么多年都没有见过这个谢姨娘的真容。
而住在菊院的张姨娘就没有那么复杂的身份了。她不过是之前老夫人身边的一等大丫鬟,唤作菊香,只知道她本是姓张的,本名叫什么估计她自己都忘了。后来宁氏嫁过来一年都没有身孕,这张氏也就被苏老夫人送到了苏向宇的房中。据说开始也颇得宠的一段时日,可是后来宁氏怀孕,还一举得男,张氏便被苏向宇抛到脑后去了。而这张姨娘便把自己不得宠的缘由全都归结到宁氏头上,平时没少跟余娇合起来,做一些给宁氏暗中使绊子、上眼药的事情。
而此时,这张氏和余娇正坐在荣华堂里陪老夫人说话。苏尚彤正倚在老夫人怀里,冷冷的看着这二人。就是这两个看起来心思单纯的女人,就是她们在祖母寿宴之前故意放出风来,让母亲没有办法,只得拿出瑶池碧玉。余娇又指示余盈盈说了那一句诛心的话,惹得祖母当场砸了外祖父的传家之宝——瑶池碧玉,害的娘亲更被祖母厌弃,害的自己自此毁了容貌,受尽萧天辰的羞辱!
苏尚彤拢在袖中的双手握紧,指甲深深的嵌到肉里,钻心的疼才让她冷静下来,没有一把去掀翻她们坐的椅子。
只听那张氏说:“老夫人,听说昨日镇国将军回来了。太子亲自出宫迎接的,全城的百姓都出去瞻仰镇国将军的风采了。我就说,怎么咱家大小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往外跑呢!大小姐不如跟我们说说昨日的情景,也让我们这些内宅妇人长长见识?”
苏尚彤看到祖母在听到“镇国将军”的时候,面色一凝,不悦之色一闪而过,看来镇国将军府老太太对她的羞辱她这辈子只怕都忘不了了。而这张氏偏要在这个当口,提出她昨日也出门的话,让祖母对她心生不满。还故意咬紧了“内宅妇人”四个字,明摆着说她作为堂堂大小姐,还不如她们这几个妾室守规矩,居然不守女训,独自出门。
果然祖母听了这话,搂着她的手松了一些。苏尚彤一笑:“张姨娘真爱开玩笑。我在那荒无人烟的山谷中待了两年,好不容易回了家,哪里还愿意出门?只不过我师父想要作画,他年纪大了,又只有我这一个徒弟,我自然得去帮他买些颜料。昨天我师父画了半天的画,我可是陪在一旁磨了半天的墨,手都酸了,哪里知道什么将军有没有进城!倒没想到姨娘从没出过门,居然对这个什么将军的事情那么清楚,彤儿真佩服姨娘呢!”
苏老夫人一听这话,冷冷看了张姨娘,把张姨娘吓得脸都白了。虽说镇国将军的名号在这上京,乃至整个瑶国都很响。可毕竟镇国将军还年轻,比不得当时的安国大将军那种家喻户晓的风头。可这张姨娘居然对镇国将军的事情这么清楚,要不就是她自己有心去关注镇国将军,要不就是她院子里的丫鬟偷偷溜出府去打听了,嘴碎让她只道了。哪种都不是好事。如果这话时余娇说的,老夫人只怕还以为是苏向宇告诉她的,可张姨娘已经失宠很久了,所以这几天根本就没去过她的院子,她一个深宅妇人,常年不得宠,又对一个外男的事情那么感兴趣,由不得人不多想。
这厢张姨娘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那厢余娇就接口了:“老夫人,要我说,这大小姐那师父也太不体谅人了!大小姐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天天让她作个药童打扮不说,还让她大老远的赶过去帮他磨墨!这哪里该小姐做得事啊?”余娇说完,还轻轻扶了一下自己的肚子,好似万般爱怜里面的骨肉似的。
苏尚彤心中冷冷一笑:不知道等孩子生出来之后,你还能不能这么疼他?
然后昂起头,一脸傲气的说道:“余姨娘,你没画过画,自然不懂了。即使墨和砚台是一样的,每个人磨出来的墨都是不一样的。我师父在山谷中用惯了我磨得墨,自然不习惯其他人磨得墨了。”她这话说的老夫人也点头称是。苏老夫人自己也喜欢作画,自然明白。她自己就有一个专门的磨墨丫鬟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