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尚彤轻叹了一口气。只怪平日里遇见的都是些容易解决的小事,让她妄自托大,失了防备之心。
还未等她舒展一下腿脚,便有脚步声从密道的尽头传来,依稀还夹杂着一男一女说话的声音。
“居然这么快就找过来了,他果然是…”苏尚彤闭了闭眼镜,似乎有些失望,却站起身来,往前迎了几步,因为她走的急,腿脚原本又有些麻木,一下子摔在了地上,磕着了膝盖,疼得她直咬牙。那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谈话声却听不着了。苏尚彤疼得站不起身,正要唤朱纱的名字,却被人从后面一把捂住了嘴,搂住了身子,被带着朝后退。无论她怎么撕咬,身后之人都死死不松手。苏尚彤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拖到一处黑漆漆的石窟里,那人还不知触动了什么机括,那石窟的入口竟悄无声息地完全封死了。她心中绝望至极,脑中一片混沌,她只知道身后必是个男人,若是他起了什么歹心…
苏尚彤死命地卡着那男人的胳膊,全身都是僵硬的,直到她听到身后之人贴着她耳朵说的话:“彤彤,别怕,是我!”,身子猛然软了下来,腿脚都在发颤。
似乎过了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一下子扑在墨鱼身上,捂嘴大哭了起来。
“彤彤,别哭了。”墨鱼看看自己伤痕累累的胳膊,又看着埋头在自己胸口不停抽泣的人儿,有些心疼地劝道,“那两个人过来了,可别被他们发现了。”
苏尚彤虽未答话,但停下了抽噎,头却还是埋在墨鱼胸前,迟迟没有抬起来。
这石窟里的壁上有一个小孔,可以看到外头的情形。只见先前那个鬼面男子和谢薇在苏尚彤方才待的位置兜转,似有些奇怪苏尚彤为何不在此处。
良久不见苏尚彤身影,谢薇只得跪下请罪:“主子,谢薇知罪!”
“无妨,我知此事与你无关。方才是谁将她带过来的?”
“是方奇。主子交代,此事只能交给绝对信任之人。”
“方奇…是么?”鬼面男子低低笑开,“呵…看来他并不可信啊。你去跟方奇说,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他要脑袋有何用?”
谢薇瑟缩了一下:“主子,这…方奇曾救过主子性命,不像是…”
“呵…薇儿这是心疼他了?”
“没有!谢薇不敢!”
“不敢么…竟然是不敢…呵…好得很!既然薇儿不心疼他,那便由你去做此事吧。”
“是…,主子。”
鬼面男子不悦地哼了一声,低低笑了起来:“那位大小姐养在深闺,就算跑了,也不见得能逃出这密道,出去之后就让人把那堵墙打通,我倒要看看那苏大小姐有没有命出去。”说完抬脚离去,谢薇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苏尚彤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抬头看向小孔,却只见着了那个鬼面男子的侧面。他侧面没有被面具遮挡住,依稀能看清是个皮肤白净的青年男子。可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像是个上了年纪的人。而且,对着谢薇叫“薇儿”,年岁应当不小了。苏尚彤盯着他们越走越远,远远地还依稀能听到甚清晰的男声:“姓余的妇人那边…”
“彤彤,来不及了。他们要往地道里灌水,我们得快些逃出去。”听到墨鱼的声音,苏尚彤回头看他。可就在回身的一瞬间,她瞧见了一只通体褐色、头顶黄斑的小鸟。
石室的入口又悄无声息的打开了,墨鱼拉着苏尚彤朝着鬼面男子和谢薇离开的反方向飞奔,却没注意他们身后一直跟着一只褐色的小鸟儿。
也不知谢薇的速度为何那般快,他们刚刚跑了一段路,身后就涌来了水浪,裹着地道里的碎石子,朝他们汹涌而来。
苏尚彤被水浪中夹杂的石头打中了腿,一下子没站稳,墨鱼赶忙伸手拉她,自己却被卷进了水浪里。而他张口,“彤彤”二字还未唤出口,就被呛的无法屏住呼吸了。
意识越来越模糊,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沉,心中的声音却越来越清晰:“不能,不能死在这儿,不能这么简单的就死了!我还有好多话,好多真相要告诉她!我还要帮着父…”
他醒来的时候,是躺在相府的床上,旁边立着的丫鬟也是素日照顾他的那两个。
“墨鱼公子,你终于醒啦!小姐吩咐我们…”
“小姐呢?”见那两个丫鬟露出讶异的神色,他赶紧换了个语气,“两位姐姐,咳…我想见见小姐。”
还未等丫鬟出去通报,苏尚彤已端着一碗药进了屋,朝那两个丫鬟吩咐道:“我来喂他吃药吧。还有一盅药膳在炉上煨着,你们去看着,注意着火候。”
两个丫头退下去之后,苏尚彤将药碗搁在桌上,唤墨鱼喝药:“你既然醒了,便自己喝吧。”
墨鱼见她面色有些憔悴,双眼红红的,想来是才哭过。心中一暖,也没了耍赖让她喂着喝药的心思。自己端起药碗,一饮而尽。喝完药,低声喊了一声“彤彤”。
苏尚彤不说话,墨鱼接着说:“你既然猜到她是幕后之人,告诉苏大人…”墨鱼看着苏尚彤蹙起的眉头,忙转了口风,“日后留意,咳…着些就是了,又何必,咳…亲自来找她?”
苏尚彤盯着屋外映着窗棂照进来的阳光,似乎入了迷。阳光将她脸上未干的泪痕映照的更为明显,她却好似忘了方才的事情,云淡风清地说道:“你没事便好。如此,我是不后悔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之前步步小心、处处留意,到头来,还是落得那样的下场。倒不如以身犯险,看看她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也好过以后日日担心。今日之事,也算是一个警醒,我以后定不会这般的不小心了。况且,此次,也不算是毫无收获。”说话间,她伸手摸了摸一直乖乖抓住她手指的小鸟。
墨鱼这才注意到那只褐色的、小小的鸟儿。
“它叫追香。”苏尚彤似乎很享受手中毛茸茸的触感,笑的柔软。
追香是她师叔养的蜂鸟,她唤那些蜂鸟叫追香。因为那种蜂鸟最爱师叔自制的“千里香”的气味。人是闻不到千里香的气味的,但若是身上沾染了千里香,不出三日,便会有蜂鸟跟在那人身后。除非用孙大夫特质的解药将身上的气味洗去,或是孙大夫主动召回蜂鸟,那些蜂鸟是断不会自己离开。这种蜂鸟体型小,又跟的远,一般人很难发现。可孙大夫的蜂鸟头上都会有一块黄色的斑点,苏尚彤一眼便能认出来。
而千里香,师叔并不爱用。她也只用过一次,便是上次在白宁馨院里,送了一个装有千里香的荷包给那个与外男私会的丫头静儿。
若与静儿私相授受的人是那个鬼面男子或是他的手下,那么,那个叫静儿的丫鬟就不仅仅是私会外男那般简单了…相府、白府都有他们的人,那个鬼面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呢?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本来说男主要自己画的,后来连码字的时间都没有了,就去采風(caifeng)姑娘那里求了一个。
墨鱼人设:
第75章 兄长归来
墨鱼听她说起千里香之事,不禁托腮沉思道:“方才在密道里,那个谢姨娘也叫他主子,他们好像是无处不在的样子,那个鬼面人应当来头不小。可是之前却并未听说过瑶国有这样一群人。”
话说出口,却见苏尚彤神色奇怪的看着他,似惋惜、似哀叹,眼中更有一抹决绝,只听她似戏谑般笑道:“墨鱼,要说起来头不小,你的来头就小了么?”话音带着笑,可她面上却寒若冰霜,“你之前跟我说,你并未恢复往日的记忆。那你能否告诉我,若是你没有忆起之前的事情,为何会对我们相府的密道了如指掌?我在相府住了十几年都不知相府居然有密道,你却连里面的机括都会用!”
“彤彤,我本不想骗你…”
“不要叫我彤彤!你早已不是当日的墨鱼了”苏尚彤虽早已断定,可听他亲口承认,心还是猛地抽痛了一下,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自顾自地说起,“如果你记忆恢复了,想必也还记得,你我曾在集市上见过一面,还闹得有些不愉快。”说到这,不免自嘲一声,“你自然是记得的,不然也不会特意要走那块玉佩。可笑我那时只当你天性单纯,根本不曾怀疑过你…你知道我是如何知晓你的身份的么?那日我从宸华公主宫中出来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人…”
似乎没听到墨鱼低声恳求般的那句:“彤彤,别说了…”,苏尚彤没有丝毫停顿地接着说了下去:“她就是当日那个叫你哥哥的姑娘,或者应当称她为玉华公主,对么,三皇子殿下?”
“彤…”名字还未唤出口,墨鱼似乎又看到了醒来之前的那个梦境,喉咙好似被什么抓紧了一般,止不住的咳嗽:“咳…咳…咳…无论我是什么身份,都不会对你哥哥不利的。”
不提这个还好,提起这件事,便让苏尚彤想到自己之前居然在他的诱导之下,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了他,原本见他咳嗽不止软下来的心又硬了起来:“三皇子殿下,若是相府参观完了,还是请您回宫吧。”
一直被唤作“墨鱼”的三皇子似是没想到她直接下了逐客令,不死心地问了一句:“你不替我解蛊了么?”
这话一出,两人俱是一愣。
三皇子赶紧解释:“彤彤,我那时中了千金之毒,本是无解。你救了我的性命,我哪里还能恩将仇报呢?你和师傅替我寻方子,为了治我身上的蛊毒耗尽心神,这些我都记得。我恢复了记忆,本是想告诉你的,可后来听你说起之前的事情,才知道你对我的怨念如此之深,我这才不敢让你知晓,就怕会有今日这一刻。彤彤,你可曾想过,为了你前世的那些记忆,来惩罚还没有犯下任何错处的我,于我,是否公平呢?”
苏尚彤垂头不语,心中却翻腾着惊涛骇浪:是啊,今生的三皇子又做了什么呢?不过是做势要抢她的玉佩。便是这个,早在山谷中的时候,她便已报复回来了。今生的好些事情也已和前世不同了。她对三皇子又有救命之恩,为什么一定要将他当成洪水猛兽呢?可若是,如那些她机关算尽也改变不了结果的事情一样,三皇子最终还是对哥哥下了狠手,她又该如何自处呢?又说不准,正是她近日的态度,让三皇子记恨上苏家,日后对哥哥不利…
思及此,只觉天旋地转,又经了方才的变故,腿脚酸软,整个人软软的倒了下去,只来得及听到对面那人惊呼的一声:“彤彤!”
想让他不要再这般叫她,却已无力开口。
醒来之时,睁眼便看到那一袭宝蓝色的袍子,他背对着她,正在和朱纱说着什么。
苏尚彤还未想好该如何面对他,冷声说道:“你不该在我房里的。”
那人回头,灿然一笑:“哦,妹妹是要赶我走么?”
第76章 早作防范
苏尚为与宁文泽久日不见,两人又自小认识,私交甚好,自然是吵吵闹闹,说不完的话。只是他二人都没有发现,苏尚彤在听到他们说起“洛哥哥”三个字的时候背脊一僵。
洛哥哥么…
名字叫“洛”的她只知道一人——三皇子李洛,那个被她唤作墨鱼,相处了两年之久,却最终悄然离去的人。虽然不愿去想,但娘亲的话言犹在耳:她幼时和三皇子交好,还得了圣上的赐婚。此事,就连萧家的萧丹芸的知晓。如今,哥哥的话,不过是证实了娘亲之言罢了。只是,为什么所有人都记得这些事,只有她忘了?
心中的疑问还不止这些,她总是想找人问问:如果三皇子真的与她那般好,为何她从来都记不起他来?为何他恢复了记忆也从不与她提起幼时的事情?又为何前世他从来不来府上履行婚约,反倒要打断哥哥的手呢?
想的多了,最后只能叹道:多想也无义。自她醒来之后,便再也没见着他了,想必他早已回宫去了。小时候的那些事情,她不记得,他不提起,便是外人再清楚,又有何用呢?
何况,如今要紧的并不是这些,而是让护国公府避开灾祸,让外祖父和齐爷爷免遭枭首之刑。这才是今日她缠着哥哥说什么都要来护国公府的原因。
借着宁文泽去拿二人幼时玩的弓箭的功夫,苏尚彤收了面上的笑容,一脸严肃地问苏尚为:“哥哥,你是不是有些奇怪我为何不亲近余姨娘方出生的儿子?”
苏尚为被她问的愣住。他与苏尚彤一母同胞,自然是要亲近一些。他身为嫡长子,自问对庶出的弟妹是做不到一视同仁的,但如苏尚彤这般对新生儿都不愿亲近倒有些过了。好在毕竟是自家妹妹,苏尚彤的心性他也了解,心中只想着,一定是那余氏又暗中使坏,惹得妹妹不快,才迁怒了她的孩子。
苏尚彤见他这般神色,于他心中所想也猜了个大半,心中暖暖的。此时的苏尚为并没有长成日后那般棱角分明、满身愁绪的模样,如今的他还是一个朝气蓬勃、满腔热血的毛头小子。苏尚彤眼睛一热,忍住泪意,对他解释:“哥哥,你才从军中回来,有好些事情都不知道。”方把余氏是如何被赶到庄子上,她是如何跟着无为居士学了医术,余姨娘那胎儿又是如何保不住了,她在后角门那儿又是如何撞见了拿着信物出门的丫鬟的一干事情跟苏尚为详细说了,末了,问了一句,“哥哥,照理,余姨娘该是七月产子,可那孩子长得那么粉嫩,你瞧着哪里像是不足月的?”
“休要胡说!”苏尚为难掩一脸的惊骇,却知道妹妹一个闺中女子不该说出“足月”、“不足月”这些混话,只得摆出了兄长的架子,喝止了她,“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管这些糟心的事干什么?”
此时,宁文泽已经一脸喜色的拿着弓箭回来了:“尚为,瞧,这就是我方才说的弓箭,你瞧瞧,我的是五石弓,你的才是三石,我是不是要厉害一些?”哈哈笑着,又凑近苏尚彤挤眉弄眼地问道,“表妹,你们方才说什么糟心事?也说与表哥听听吧。”
苏尚为哪里肯让他知晓相府内宅之事,赶紧打个哈哈要圆过去。却听苏尚彤仿似没听懂他方才的话般,平静无波的说道:“哥哥,俗话说,家丑不外扬。可是,此事与表哥也并不是毫无干系。”
苏尚彤斟酌了一下,心道重活一世这样的事情玄之又玄,便是和盘托出,他二人也只怕会当她是发梦,不会尽信她的话。只好又将她在元熙帝面前的那套说辞说给他们二人听,却将林太尉那段隐去,只说他们要谋逆,并嫁祸护国公。
宁文泽一点就通:“你是说,你家的那个姓余的姨娘,与外人有私,还是个外族人。与她哥哥一道还策划着谋反,还想着要将通敌叛国的罪名嫁祸给咱们府上?”
苏尚彤点点头:“无论是真是假,我总觉得应当将此事告知外祖和舅舅们知晓,也好早作防范。”
宁文泽的与苏尚为对视一眼,叹了口气,“外祖云游在外,家中之人均得不到他的消息。我爹他们都以为姑姑知晓外祖的行踪,听表妹的意思,姑姑那儿也没有外祖的消息了。”说完放下手中的弓箭,回身进屋,“表妹所言不是小事,我需写信将此事告知我爹。”转身之间,却见自己的衣袖被苏尚彤拉住。
她一脸焦急地朝他耳边悄悄问道:“上次之事,你写信回去给舅舅了么?”
上次之事指的是苏向宇当着宁文泽的面对宁氏露出阴沉之色的事情。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无需闹到宁家去。但苏相为人谦和、有礼,对仇家都是笑意盈盈的。这样的人,对宁家女儿露出阴狠之色,总归是要让人注意些的。
宁文泽面色怪异地回道:“写了,可是我爹回信中说:此事不必挂怀。日后不要这般捕风捉影,若有难以抉择之事,还应向苏相请教才是。”
苏尚彤无奈,松开拉着他的手。她父亲装的太好,就连娘亲临去前还嘱咐过她,要听父亲的话。
“你爹不会害你。”娘亲是这般说的。
“可若是爹不会害我,我又如何能有机会重活一世呢?”苏尚彤心中低语。外祖家和娘亲这么相信苏相,可曾想过苏相就是害了他们的罪魁祸首?
不多时,宁文泽写完了信,着人尽快送去宁家,面色凝重。苏尚为却笑言:“此事何苦让舅舅费心,直接回去跟我爹说说,自然能抓到他们的把柄。”
听了此话,宁文泽别有深意的瞧了苏尚彤一眼,耸了耸肩。
回了相府,苏尚为坐在桌前,瞧着桌上袅袅冒着热气的茶水和摆放齐整的精致点心,没来由地有些心心烦意乱,耳边不时回想着妹妹在马车上说的话:“哥哥,此事万万不能让爹知晓。爹若是查明此事为真,必然会惩治了余姨娘。可余姨娘刚刚产子,此事这牵扯到余姨娘的清白问题,也关系到刚刚出世的那个孩子。若是那孩子不是爹的骨肉还好,若他是爹的亲身骨肉,你让爹日后如何待他?他日后又该如何自处呢?我特意去找表哥相商,也是为了这个缘故。”
他合上茶盏的盖子,没了品茶的心思,阖上眼帘思索开来。他妹妹向来不关系内宅阴私,怎会好好说出那么一番话来?方才那话说的冠冕堂皇,其实不过是不想让他将此事告知爹罢了。加之方才她与宁文泽的神情,莫不是他们怀疑此事与爹有些关系?似乎是被自己的想法吓着了一般,他赶紧摇摇头,一定不会如此!对了,若是爹有加害外祖家的心思,余姨娘又何必偷偷摸摸地找外人相商呢?思及此,暗笑自己多心,心下稍安。桌上的点心看着都要顺眼一些,便伸手取了一块尝尝。
没想到,这点心非但看着诱人,入口更是绵软,甜而不腻,伸手拿第二块的时候,就听他的贴身小厮跑了进来,嚷嚷道:“大少爷,陈家二少爷听闻您回来了,遣了人来,邀您过府一叙呢。”
陈修实文采卓越,又与苏尚为志趣相投。可惜了身子不好,只能成日的闷在家中,平日里也不欲与人交往,只与苏尚为几人有些交情。如今,他主动邀约,怕是有事想找他帮忙,苏尚为一向古道热肠,自然欣然前往。
到了陈府问起,只听陈修实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大哥不日便要回京,母亲的意思是要在京中给他寻一门亲事。”
苏尚为挑了个丫鬟捧来的果子吃,等他继续说下去。
“前些日子,母亲借着赏菊为名,请来了京中各家闺秀。最后,似乎是瞧上了大理寺卿黄大人家的女儿。可你也知晓,我那大哥都已三十出头了,也未曾有个一官半职。那黄大人哪里舍得将女儿嫁给他。”
说到这儿,陈修实咳嗽了几声,苏尚为顺口问了一句:“你大哥不娶妻、不入仕,我只当他是那闲云野鹤之人。怎么好端端地又要上京来了?”
陈修实将手帕递还给身侧的小丫鬟,缓缓道来:“我哪里知晓他的想法。如今这麻烦也不是他,而是那黄寺卿。与他爹黄太傅不同,这位大理寺卿视祖宗规矩如无物,总爱想些新奇的主意来。他不欲与我陈府结亲便罢,可他偏偏提出要在康亲王爷寿宴当天,要摆个文擂台,博康亲王爷一乐。让黄家姑娘坐于那擂台之上,与底下的青年才俊以文采较高低。若是谁人的诗作胜了那位黄姑娘,便借了王爷的喜宴,为女儿定亲。若是挑战之人输了,便要答应王爷提出的要求,送个彩头。据说康亲王爷已经应允了,那黄家还特意下了战帖,邀我大哥前往。”
苏尚为抚掌:“真真是奇了。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还未曾听说有人要摆文擂台的。这比试的输赢,全凭那黄姑娘一句话,谁人愿意去比呢?”
陈修实蹙眉:“倒不是如此。听闻那黄寺卿还请了几位评审之人。苏相、柳相都在其中。我总觉得此事有异。可大哥接了帖子,不顾我的劝阻,执意要去。我只能求苏兄能襄助我大哥一臂之力。”
苏尚为有些不解:“我如何能助得他一臂之力了?论文才,我并无把握能胜了那黄姑娘。若是为了我爹,不说我爹会不会去康亲王府,他可不是徇私之人。”
陈修实笑答:“自然不是为了这些。”说着附耳与苏尚为说了一通如此这般。
第77章 金丝玉佩
要让陈大公子不输比试,法子无非只有三个。
第一种,是从自身下手,找个文采非凡之人替他作了诗,再掩人耳目传给他,由陈大公子誊写了交上去。先不提要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做的天衣无缝,只说这瑶国上下并无几人可保证自己的诗作能胜了黄寺卿的女儿,这法子就用不得。况且,此等手法若是被人发现了,陈家可不止是丢脸这么简单了。
第二种,乃是从评审之人入手,无论陈大公子诗作如何,皆判他胜。可那黄寺卿请的苏相、柳相等人岂是随随便便就能受他人左右的?此路也是行不通的。
第三种法子,甚是简单,便是让那黄家姑娘作不成诗。
这陈二公子想的法子,便是这最末一种。
苏尚彤听苏尚为说起陈二公子的时候,想起了几个月前无意闯进陈家阁楼见过的那个恍如谪仙的男子。虽是一副病容,却好像脱离于这尘世之外。瑶国上下,与他气质相仿的也只有一人——宫中那位宸华公主。若不是陈二公子推拒了圣上的赐婚,该也是一段大好姻缘吧。想不到如此之人,还有人能劳动他这般费心。